没拧上螺丝的月亮(组诗)

来源 :星星·诗歌原创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ASINLU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清洁工
  从35岁到55岁
  一路清扫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垃圾多
  越打扫越多
  有一座山高吗?
  但她坚信 比她孩子长得快长得高
  那些精美的包装
  那些黄灿灿的稻米
  是怎样成为垃圾的
  化学的方式?物理的方式?
  她常常想到这些问题
  人怎么这么脏?
  一件衣服只能穿半天
  人的影子怎么也擦不掉
  前后左右地转动
  不固定 但也不上螺丝
  ……存在就是合理?
  孩子书上的话
  经常没理
  像这些垃圾一样没理
  像她的手一样没理
  早晨出门时那么干净
  突然就脏兮兮的
  农民工小张
  他一心想洗去
  身上的灰尘
  田畴里的灰尘
  打谷场上的灰尘 还有
  妻子扫地时溅起的灰尘
  灰尘与灰尘不一样?他因而
  沾上了汽油味道的灰尘
  建筑工地上钢筋水泥味道的灰尘
  他感到 这些灰尘比家乡的灰尘累
  比他也累
  它怎么就不停歇!
  这些水泥比他结实 在地上
  一扎一个坑
  像西天的月亮
  敲不碎 掰不开
  一轮一轮地往下沉
  月亮如果能敲碎或掰开多好!
  留一半在白天 留一半在晚上
  月光如水!
  那就可以就着这半个月亮
  洗个澡
  如果足够的锋利
  还可以刮这半个月没刮的胡子
  照照自己的脸 到底
  蜡黄还是金黄
  ……脚下的房子在长
  天空的风也在长
  但工资总是像家乡池塘里的水泡
  咕咚咕咚就没啦
  那件西服现在像个符号了
  那款領带像问号还是像惊叹号
  反正不会像狗尾巴草
  狗尾巴草只在他父亲的坟头上摇晃
  城中村
  到底是城市的外表 还是
  城市的内心?
  灰头土脸的墙壁下面
  总能找到野菊花或者蒲公英
  萎缩成一团
  但它仍旧开出了艳丽的花朵
  轰隆的推土机卷起的
  是哪朝的尘土?
  流连忘返的尘土 总像
  那些推不走的岩石
  被就地安置
  风没有界限地吹
  劈头盖脸
  谁记得它说过些什么?
  但我们记得它颤抖
  记得它撞上墙壁 然后
  不得不 绕道而行
  星星像一个附加物
  在天空闪烁 也在
  下水道中闪烁
  那是不是白天孩子们
  玩耍时 忘记带走的眼睛
其他文献
喊妈妈  喊一个字:妈  喉咙里像堵着的一条河  喊两个字:妈妈,眼睛红红的  嘴巴好像没有动  喊三个字:妈,妈妈  声音断断续续咽着口水  叫的是妈不是妈妈  喊着妈妈,眼泪连成线  梦里嘴巴大大地张着  喊的是什么,妈妈太远  真的听不见  奶奶睡不着,也婆娑着眼泪  抹了抹我的眼角  摇了摇头:“這孩子,这孩子……”  我的乡村也潮涨潮落  就像向日葵向着太阳  我们留守的村庄才有了意义 
期刊
提 审  把公安的身份抹掉,是个作家  把作家的称谓抹掉,是个男人  把服刑犯的身份抹掉,是个黑社会  把黑社会的背景抹掉,是个男人  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老人的儿子  一个家庭的顶梁柱  我们身上更多的是,抹不掉的相同  区别,仅仅是一念之差  仅仅是一扇,惋惜与懊悔间  冰凉的铁栅栏  要烟吗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  案情研判会  我们在会议桌旁坐下,坐成了一幅拼图  队长虚空一指 
期刊
煎 熬  他们整夜在耳朵里  敲锤,支模板,浇混凝土  互相打手势  说方言,建造巴别塔  梦境与现实已被电钻打通  不再是人类逃避惩罚的去处  在一个神遗弃的世界里  劳作者与休息者都在焦虑中  煎熬,时时刻刻  失眠者  像在水面漂了一夜  无法靠岸,也无法下沉  被声音的细线拽着  运砂车,砼搅拌机,砼高压泵  所有的鱼彻夜在脑袋里游来游去  像生活在一个鼓里  像在异乡度过了悲伤的一夜。 
期刊
加 班  那些年,通宵加班是最吃香的名词  24小时开机的流水线,是老板最宠爱的妃子  那些年,1.5元一小时的加班费  对我们时刻进行最暖心的人道主义关怀  低下頭,我们把思想埋在昨天  弯下腰,我们把灵魂留给明天  四处奔走的身子,无处可逃的爱情  屈从于今天的梦想  加班的流水线上,生产出一个时代的印记  苦难是商标,疼痛是专利  这些动机不纯的名词  冷落了故乡的清瘦,喂肥了异乡的繁华  
期刊
最 后  哀伤和尘世在一起  长久稳定地呆着  像我看到的安宁的样子  那时父亲常坐上公交车任由着到终点站  又如此地换上别的一趟  后来又把城郊的大路小路也走了  那在梦里的 有爹娘和祖母的巷道  是不是也一并走了  他是以这种方式和世界告别吗  有一次被雨淋湿了一身回来  说那个山湾很好 还有什么留在沉默里  他对来省城治病犹豫不决 最后决定不来  这里面有多少因由含量  宇宙汹涌无底  沉淀
期刊
沙 枣  慢慢干枯,在时间的枝头  像是被慰藉的手,或是被看到的眼睛  它们的成熟犹如这浩淼  一种旋律,这些缩小了的脸庞  一个曾经丰盈的形象,年轻时  我们有过这样的时光之渡  眺望、看见,在沉思的年代  被饶舌的群鸟所啄食  那些沉积的淀粉,转化为  身体的一部分,消融于这个  在循环和反复播放的季节  是卑微之物给了这个世界可以触摸的甜  让我相信造物小小的善意:  点缀于这些佝偻之树的中
期刊
水也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水在思考的时候  船不让它安静  风不让它安静  雨不让它安静  从上游涌来的不速之客  不让它安静  水的心情在浪里波动、起伏  一上一下……  有时,明明都风平浪静了  一只鸟又在水面上掠起了一道皱纹  一条鱼又从水的内部弹开了一片水花  一个少年投掷的石块  又在水中飘出了一连串的尖叫  归纳起来  所有的这些都让水感到了不安  水受到外界左右、干扰  同人一样  它
期刊
四裁缝  裁缝姓杨,家里排行第四  所以叫杨四裁缝  他靠铁壳缝纫机,在周家峪裁剪青春  一张废报纸,也能裁剪出人模狗样  在青年男女之间,放把剪刀  他能剪出一堆火焰  一束系在唢呐上  一束捆绑在迎亲锣鼓上  一束扎在桃树上,笑成湖北的麻花  过年时,孩子们最喜欢四裁缝  他总是往新衣裳里塞只喜鹊  他以为,给日子打个补丁  世界就完美无缺了  颤抖的手,拿着针线  已追不上时代的生产流水线 
期刊
电线割伤手心  三叔的坟墓才砌好  小艾奶奶从儿子的坟墓回来  腿脚发软  一把抓住板壁上的电线  像抓住三叔似断未断的呼吸  小艾奶奶不断抽搐  电流收走她所有的爱  三叔的呼吸收走她所有的爱  伤口在她手心长了好多年  孙儿都上大一了  摸摸长疤痕,三叔的呼吸  又从此过了一遍  送五味子的妇人  她苗条地闪过灯下  递来一小袋五味子  冯宝宝的母亲努力挤出微笑  接过袋子  她明知那天妇人在
期刊
掉在山林的落叶是落叶  掉在山林的落叶是落叶  掉在人间的落叶是忧伤  这个春天,一再被落叶  砸中头顶、砸中肩膀、砸中目光  砸出内伤  这个春天  我把敬意投向那些清扫落叶的人  一条负荷更小的路  宜于我们更轻松地行走  一片落叶着地的声音  一片落叶着地的声音  压住了整个夜晚的纷乱和嘈杂  一片落叶着地的声音  和一颗星宿坠地的响动,没有两样  与落叶书  一夜之间掉下来的树叶  有时少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