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

来源 :祝你幸福·知心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seasonlao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
  第一次见识成年人打架时,我还没上学,只有五六岁。半个多世纪过去了,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现在想来依旧鲜明而尖锐。
  那是初夏,我正在家吃午饭,忽听西边胡同里人声鼎沸,显然是有人打架。我扔下饭碗就跑,只见人们围成了两堵不断移动的墙,墙内是一对厮打中的男女:马立英一边骂,一边冲上去撕扯“大怪”。但“大怪”正值壮年,无论一个小脚女人多么勇敢与强壮,他们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其实,马立英根本无法真正靠近“大怪”,他只消一推或一拳,最狠的时候是一脚,马立英就倒地甚至是飞出去了。
  女人不是为格斗而生的,这是一份古老的遗产。
  马立英还有个“帮手”——她的大儿子,当时只有十三四岁。显然,母亲高估了儿子,他一直在一旁跃跃欲试,但却始终不敢冲上去。马立英更多的时候当然是骂“敌人”,但后来也开始骂儿子,大约在她看来,如果儿子也像她一样勇敢的话,他们母子就会稳操胜券。
  这场一边倒的“战争”,越到后来,就越像是一场“屠杀”。我那么希望它结束,希望围观的人们把他们拉开。但所有的人都只是观战,直到马立英力气用尽,直到她对儿子不再抱希望,直到“大怪”又把她重重地踹倒在地——这时,尿液顺着她的裤腿汹涌而下——那是愤怒和绝望的结果。
  马立英失败了,但她始终没有哭,这是一般女人做不到的。
  不过,马立英还是犯了女人最容易犯的错误:情结化。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显然对双方的实力,缺少一个清醒的估计。所以如此,应该是她的怨恨积压已久,于是把“决战”提前了。试想,如果假以时日,比如她的儿子长到十七八岁,胜利女神就会拥抱她。
  真正理解这场“战争”,包括社员们为何都作壁上观,我用了很多年。
  “大怪”是我家的后邻,为人很不堪。这个绰号,是我娘给起的,是从吕剧《墙头记》上抄来的。其实,《墙头记》中的角色叫“大乖”,但农民的辞典中没有这个“乖”字,于是望风扑影扑成了“怪”。
  在“大怪”家与我家之间,有一块窄而长的空地,老家叫“闲园子”,是我家的。在我幼时,农民不种菜,所有的闲园子,无一例外都长满了各种杂树,基本上是自生自灭。比如屋后的闲园子,除了一株很大的楸树外,全是繁殖力极强的香椿树。每年春天,我娘都会说,“大怪”又偷咱家的香椿芽了。那时的香椿芽,只用来腌咸菜,用量很有限,所以我爹会说,让他偷吧,反正你也吃不了。



  但“大怪”还会偷别的,比如石头。我老家是平原,石头是宝贵的,这时问题就比较严重。这类闲园子,往往布满百年甚至千年的墙基,所谓沧海桑田,而这些墙基自然都是石砌的。据我娘说,我家屋后所有的石头,都被“大怪”陆续偷走了。对此,我爹依旧超然复释然:为了几块破石头,你能去站岗?捉贼捉赃,你抓住人家了?要紧的邻居,能让就让,撕破脸皮就没法住了。但并非所有的人都像我爹一樣超然,比如马立英。
  马立英家有一个很大的闲园子,估计有几亩地大。据马立英说,她家园子里的东西,从瓜果到石头,“大怪”没有不偷的。马立英曾经手握切菜刀,整夜守在园子里,但你想抓住他很难。她家与园子,有一段距离,“站岗”的时间成本太高,而她是不会有闲暇的,所以尽管她盯得很紧,“大怪”还是照偷不误。等啊盼啊,终于等到儿子“大”了,本以为可以一战而扫多年的屈辱与怨恨,但她还是很彻底地输了。
  不过,就整个人生而言,马立英不仅没有输,还是一位大赢家。
  这是一位我所见过的最坚强的母亲,她的经历稍作加工,完全可以写成一部长篇小说。
  二
  马立英的丈夫去世时,她三十五六岁。撞上了饥荒年,丈夫人高马大,食量惊人,加上孩子多,最后活活饿死了。
  马立英共有三子三女,最小的女儿叫春英,比我小两岁,是个遗腹子。
  关于分娩,就我的阅读范围而言,最惊心动魄的文字出自海明威:在印第安丛林中,一位丈夫因为不堪妻子漫长而痛苦的分娩,竟挥刀自杀了。
  生与死之间最近的距离,这个短篇做了最好的诠释。
  马立英做了另外一种诠释:非常东方,非常云淡风轻。
  那是个春天的早晨,马立英正在摊煎饼。非常熟悉的感觉袭来,她知道要生了。分娩是需要力气的,所以她首先想到的是进食。
  但她没有备好开水,于是到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揭了一沓还热乎乎的煎饼,泡在了一个大号粗瓷碗里。凉水泡煎饼,泡透需要一点时间,借这一点间隙,她找来了几件早已备好的破衣服。
  把泡好的煎饼呼呼拉拉扒下去,她褪下裤子,在厨房的柴草堆上完成最后一次分娩。
  一切都很顺利,但她忽略了一样东西:剪断脐带的剪刀。
  没办法,她开始在柴草堆中乱摸。她很自信,一定能找到那个熟悉的替代品。
  马立英的丈夫,生前一直编条筐,没用的下脚料,便堆在厨房当柴烧。编筐时,无论是棉槐还是楋条,粗的一端都要削成一个斜面甚至削去不用,只有这样,编出的条筐才平整匀实。那种削过的棉槐尤其是楋条根,像刀一样锋利。
  马立英很快就摸到了这样一把“剪刀”。
  剩下的工作就轻松多了:她把女儿擦了擦,用一件棉衣包了,然后躺在女儿身边小憩。感觉有点力气了,她抖擞精神,把剩下的煎饼一气摊完。
  当下,一个女人的生产,往往搞得很像火星撞地球。这没有什么不对,而且很好。但每一个年轻的母亲或儿子,你应该知道并且永远铭记:你的母亲或者母亲的母亲,是在怎样的背景下分娩的。就像一个合格的基督徒,要知道你的主降生在马槽里。
  一位母亲最后一次分娩,就这样轻松,很像随便到野地里摘了一个茄子。不过,尽管同一个故事,我从不同人口中听过很多遍,包括马立英本人,但我没有感觉到轻松。这个故事,成为我一生的背景音乐,每次回老家,当我娘说到马立英的儿孙不孝时,我内心便涌出莫名的愤怒与苍凉。   马立英的命运,是一代母亲的命运,当然也是我娘的命运。
  三
  我读小学二年级时,“文革”爆发了。
  我的班主任老师,用陕北的青羊调,填了一首歌颂马立英的歌曲,我们经常有口无心地唱。
  马立英如何积极,如何先进,如何在批斗会上发言,乃至于她的二女儿都非常勇敢,我只有一些非常模糊的记忆片断。
  马立英为何如此积极?显然,一个寡妇带着六个弱小的子女,要想从那场巨大的“失败”中站立起来,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然而,所有的东西都被重新排列了,一切变得皆有可能。无论马立英的娘家还是夫家,都是苦出身,那个大闲园子,其实是另一支近亲绝户的结果。所以,无论为公还是为私,马立英都有理由冲到最前排。
  以马立英的个性,她不假思索就冲上去了,而且赢了。
  马立英的大儿子,是我们队第一个当兵的。他第一次回家探亲时,非常轰动:一身华贵的海军呢,很多人要先在自己身上擦一擦手,才敢很小心地上去摸一摸;所有的小孩子,都能得到两块软糖——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玩意儿;大人则可以分到一根大前门香烟,马立英说,只有主席才天天抽大前门。
  这个大儿子复员后,做了我们村的民兵连长,直到这个角色从历史的地平线上消失。在当时的村级权力结构中,那是个相当重要的角色。
  光明的大门一经打开,你想关都关不上。马立英的二儿子,依旧是当兵,这一回更牛,是空军地勤,而且提了干,抱上了摔都摔不烂的金饭碗。儿媳妇也吃商品粮,而且生得仙人一般,她第一次回婆家时,全村的人都来瞧西洋景。她穿了双红色高跟鞋,村里人这样形容她走路的样子:“活像电影里的娘娘。”
  三儿子率由旧章,还是当兵。不过他的运气差一些,只是普通野战军,而且撞上了对越自卫反击战。但这是没法子的事:你就想这一年走,而这一年兵种少且不好,可供挑选的余地没有。
  那年头,对农村子弟而言,当兵是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竞争激烈,越到后来越是如此。一门三子先后从军,马立英创造了我们村的唯一,而且覆盖了三个兵种。她因此有了个外号叫“海陆空”,其中的意味不是褒扬,而是深深的嫉妒。当然,也暗喻了另外一层意思:这个女人不简单,无论海战陆战空战,有种你就来吧!
  四
  在我记忆中,马立英经常到我家串门。
  一个寡妇,带着一大帮幼小的孩子,她居然还有那么多过剩的精力,你会感到匪夷所思。已经深夜了,所有的人早已呵欠连连,她的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依旧像刚换了新电池的手电筒。
  马立英的话题,永远都是东家长西家短,包括男女私情。依她泼悍的风格,什么东西从她嘴里出来,都格外生猛而有质感。在贫瘠的乡村,这其实是一种精神生活,我老家叫“磨牙”,就像耗子。这样爱“磨牙”的,农村很多,但口碑都不会好。在那场马立英输得精光的“战斗”中,社员们都作壁上观,我想,主要的原因就在这里:想瞧她热闹的“敌人”太多了。
  我猜,如此精明的一个女人,自己的毛病不会不知道,但想改掉很难,直到晚年她依旧如此。我娘跟她的关系,始终若即若离,根本的原因也在此。
  但马立英做了很多补救,到中晚年,她俨然已经是个非常古道热肠的人。
  大约四十多岁时,马立英开始给乡亲们义务接生。在农村,到医院生产是近几年的事,但像马立英那样自己搞定的人毕竟很少,所以“助产士”必不可少。我读高中时,马立英已经很专业,有专门的一套“行头”,而且严格消毒。全村尤其是我们队的孩子,基本都是她接生的。生老病死,人生就那么几道坎,所以她是积了大德的人。
  当然,马立英也有“失算”的时候。
  她的二儿子,第一胎是女儿,在马立英看来,一个儿子没有“传人”,同样是不可想象的。另外,她几乎天天“经手”人家的“传人”,人有我无的刺激尖锐而持久。终于,在母亲强大而持续的火力下,儿子最终妥协,转业回到了老家。当然,县城也严禁二胎,但与部队相比,“暗渡陈仓”的空间要大多了。或许是转业的首要目标就是二胎,所以最终夫妇双双进了一家企业。
  接下来的“工程”,是个艰难的细活,包括“狸猫换太子”的双簧戏。编剧與导演,都是马立英,她甚至要经常冲到前台演一把。她是这方面的高手,你不服不行。约三五年后,二儿子也终于安全地有了“传人”,马立英抱着这个得之不易的孙子在村里走,脸上的幸福与笑意,能刮下来铺大街。
  然而,得与失永远是一对难分难解的孪生兄弟。国营企业的热锅,除了大型国企外,过着过着就凉了,而县城一级的企业,无论集体还是国营,先是半死不活,后来都陆续垮了。马立英的儿子与儿媳,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也经历了由王子到“游子”的身份转换。企业垮了,就那么一点退休金,孩子还在上学,你不干是不行的,于是夫妇四处找活干,我老家叫“打游差”。
  依我看来,马立英应该不会后悔,香火在她的价值世界里是无价的,为此可以舍弃任何东西。但儿子与媳妇是否也这样想,是很值得怀疑的。佐证之一是,马立英一直跟着二儿子住,她也一直把二儿媳夸成一枝花,但在那个“传人”上学之后,儿媳完成了历史性的“变脸”。从此,马立英跟着三个儿子轮流住,但谈判的艰难程度,超过了当年的重庆谈判。因为你一直跟着也偏向二儿子,突然又搞平均主义,大儿与小儿不能接受。
  最不堪的是小儿,他甚至“配合”媳妇打过老娘。马立英是强壮的,直到晚年依旧如此。小儿媳很瘦小,而且有病,如果没有丈夫配合,她不敢招惹宝刀不老的马立英。她对丈夫说,我不一定能熬过老不死的,不撕撕她那臭嘴,我死了也闭不上眼。于是,为了能让媳妇闭上那双美丽的眼,丈夫有了一回“配合”。
  这个过程,母亲生前跟我说过很多次,其实也不复杂。为了不弄脏我这支瘦弱但还有些洁癖的笔,请让我略去不写。
  去年儿子结婚,我们回老家上坟。在离父母坟头不远处,有一座新坟。弟弟告诉我,那是马立英,活了95岁。90岁时,她每顿饭还吃一个大馒头,儿媳妇越气她,她的食欲越好。
  突然想到了妙玉最喜欢的两句古诗: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不凡的母亲,一个守身如玉的寡妇——一个世纪的风雨与沉浮——终于睡下了。
其他文献
A我上大学的时候还不会骑车,同学们个个身手矫健,一偏腿就飞到车上,有点像“孤芳不自赏”里的安吉拉贝比飞身上马的样子。她好像从没自己上过马,钟汉良伸手一拽,贝比大长的身子飘然而起,双腿像圆规一样打开,转眼就坐到了马背上,如若没有层层叠叠的各色纱裙遮遮掩掩,那大长腿不知会恐怖成什么样子。  说到单车,想起我們去潍坊市实习,调查晚清山东人扛包袱出洋的历史。从驻地镇到老百姓家,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单车,每天
期刊
1员工突然离职一直是困扰中小企业的难题。员工离职,特别是老员工离职,大多数情况下是个双输格局:企业损失了熟悉公司业务和文化的干将,带来了负面信息,增加了人力成本;员工则要冒着新工作不能适应、文化不能融合、没有朋友、福利减少、晋升机会需要重新争取等等未知的风险。只有少数情况是一赢一输的状况,比如公司希望员工离职或者员工在新公司各方面都有提升。双赢的情况是少之又少。员工离职大多是在忍无可忍情况下的激进
期刊
女性爱美,但有很多女性脸上会莫名其妙地长出了蝴蝶形状的斑片,面颊两边对称分布,一边一块,有的呈黄褐色,有的呈深褐色。她们不惜重金去美容,仍然无济于事。其实,外部的美丽来自于内部的和谐。  常见的黄褐斑发病原因是肝郁。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气止则血止,肝郁之后,肝气横在那里不运动了,体内之气的循环就会不畅,气的循环不畅继而引起血的循环不畅,血循环不畅,色素沉淀物就会停留在皮肤上,所以,内部肝气郁滞
期刊
有人说,雕塑是一个城市的历史和灵魂。原先我对此理解起来颇费周折,一个城市的灵魂怎么也不会“依附”在一尊尊不会说话,更不可能有灵魂的雕塑身上。到了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看了这两个城市的街头、广场、纪念馆的雕塑,才恍然大悟。真正的雕塑原来是这般模样,它岂止是这两个城市的历史和灵魂,应是整个俄罗斯的历史和灵魂。  在莫斯科,只要在教科书上提到的人,你一定会找到他(她)的塑像。不管这个人是科学家、作家、教育家
期刊
中国人以家的尺度丈量自己的幸福。早晨,全家围在一起吃早饭,之后大人去上班小孩去上学,傍晚,全家再围在一起吃晚饭,聊聊一天的小见闻。可是,这样朴素的生活理想,在广大的农村,却像天方夜谭。  家与业分离、留守、农村“空心化”,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时代命题。  农村,需要新的给养。  2016年11月14日,大雾来得突然,散得迅速,之后大晴,似乎预示着一天的惊喜。  这一天,山东省妇联市县乡村五级妇联干部
期刊
著名的船长郭川失踪了,人们在努力搜救他。从几年前开始,他因为独自驾船环球航海被认为是冒险家和英雄。最近,有人在讨论他的时候,又认为他做的冒险是无用的,对他人不构成价值,却需要别人承担后果。  那么航海这样的举动到底能启发我们什么?  1说实话,必须面对自己的平庸并戳穿“我活得挺不错”的幻象,这种感觉并不好。  和很多人一样,我拥有不壮阔但充满快乐的生活。这种生活就像有人在文章中写得那样,“欢天喜地
期刊
物流小哥对人的信任能力非常强。  在广州大道的南方报业门口,有“快递一条街”。许多物流公司的收发摊位在路边一字摆开,每天有成千上万的包裹邮件输送到那里,会有很多俊男美女从写字楼里出来收送他们的快递,拿快递只需签个字就完事了。  记得我年轻时去邮局领包裹,可没这般简单,需要复杂手续,其中最重要的是身份证明。但快递小哥似乎天生信任别人,认为没人冒领。  前段时间,网络上流行一些奇葩证明:你要证明你妈是
期刊
多年前,我有一辆旧桑塔纳,车子发动起来后“轰轰”作响。我家小儿一点也不怕,一有空就往车里钻,俨然把这车子当成了一个大玩具。  一日,带他去兜风,车子停在路边,不料飞来一辆电瓶车,“砰”一声,撞在了前轮上。倒了电瓶车,摔了女子,撒了桔子……女子先说对不起,说她刚才接了个电话,没看清楚前面有车。我下车查看前轮,轮眉瘪了,轮胎破了,损失不小。许多路人围上来,叽叽喳喳,好生热闹。  我那小儿索性站在座椅上
期刊
有个暖人心的所在  2016年山东省妇联公布了35个“示范妇女儿童家园”,其中一处在济南市市中区舜耕街道舜华社区。  因为舜华社区妇女儿童家园项目接地气,服务社区妇女儿童有特色,社区副书记张潇要经常接待来考察学习的领导或者团队。  2016年初冬,跟张潇约好采访,偶遇前来参观的三人团队,于是先跟着他们走了一圈。孔子学堂、聪明豆书香社区、科技工坊……一路看下来,暗暗赞叹舜华社区妇女儿童家园内搞活动之
期刊
有天下班正赶上一个小学放学,孩子们成群结队地涌出校门,正要奔向等候多时的家长,一个老师突然拦住了最前面的同学,要大家一起高喊“老师再见”。在队伍角落里有一个小男孩,眉头紧皱表情凝重,大概是不喜欢这样的仪式。  和老师道别之后,是小朋友们互相道别,大部分小朋友恋恋不舍地拥抱之后,投入了父母的怀抱。唯独这个小男孩,默默地绕过人群,走到妈妈身旁。他妈妈附身轻轻地问他:“你怎么不和小朋友道别呢?”小男孩不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