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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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从未如此狂烈地爱过夏天,爱那种尽情挥洒、酣畅淋漓的感觉。
  北方的夏天都是如此,不似南国之夏雨水丰沛,而是直截了当、轰轰烈烈的热,就像我们的青春。
  2
  沈清嘉第一次遇见他,时值高一学年末,在学校的篮球场上。
  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时间,沈清嘉被好友于星彤拽去篮球场寻觅帅哥,转了几圈又被支使去小卖部买矿泉水。沈清嘉抱着矿泉水瓶默默祈祷不要被篮球砸中,不料刚迈进篮球场不到十步,就被一个篮球从后方砸中小腿。看来万能的上帝打了个盹儿,没听见她那么真诚的祷告。沈清嘉正要转身看到底是谁干的,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眼前。她微微抬头,看清了来人。
  “同学,实在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砸到你了,对不起!”这个男生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还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孔。看他这么有礼貌,沈清嘉不打算再计较,跟他说了句“没事”便转身离开。没想到,那男生又追问了一句:“同学,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觉得你挺眼熟的,咱们以前见过吗?”
  沈清嘉觉得奇怪,接着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捂嘴偷笑的哥们儿,便差不多明白了,于是回答说:“我叫YAS。”
  “YAS?是你全名的拼音首字母吗?”
  “是You are stupid(你真愚蠢)!”甩下这句话,沈清嘉就走了,留下那个男生一脸尴尬地笑着。
  “大星星,你的水!”沈清嘉把一瓶矿泉水抛给好友,一屁股坐在她身边,用手不停地扇风。奇怪,怎么突然感觉这么热?
  “刚才跟你搭讪的帅哥不错哦!”于星彤开口道。
  “没啦,他是因为自己的篮球砸到我而道歉。”
  不过,那男生后来好像是想搭讪来着——沈清嘉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
  “那你脸红什么?还一直扇风。”于星彤不依不饶。
  “因为,今天本来就很热啊!”
  3
  “哎呀,哥们儿,终于见着你碰钉子的时候啦!”原先在一旁看热闹的队友跑过来,揶揄刚与沈清嘉搭话的男生,那个男生叫陈木易。
  “还笑我?要不是你们刚才输球,我才不会被惩罚去搭讪女生呢,还遇上了一个‘奇葩’。我替你们把洋相都出完了好不好?!”陈木易说罢便以一种“怀恨在心”的眼神看着队友。不一会儿,几个男生又闹腾起来。
  虽然比较“奇葩”,但那个女生倒也挺有意思的——想到这个,陈木易的嘴角不经意上扬。
  4
  虽是高一,生活节奏却一点儿也不舒缓,大大小小的考试不断。
  幸好,暑假快到了。
  这个暑假沈清嘉过得相当舒适、闲散,作业很早就完成了,预习进度也很理想,所以有大把时间用来读课外书、玩乐,与于星彤压马路。沈清嘉乐在其中,一点儿都没考虑过开学后将面临文理分科的问题。
  某日,一场大雨倾盆直下,把炎热冲得一丝不剩。
  就在这突然转凉的日子里,开学了。
  5
  按学校的规矩,分科后高二实行“走班制”,高三再正式分班。由于“走班制”规定只让学生去原先的班级上语文课和英语课,所以别离的意味很浓。
  沈清嘉以前所在的班级现在被划定为理科班,她选的又是理科,所以直接留了下来。于星彤选的也是理科,两人继续做伴,沈清嘉为此高兴了好一阵子。
  班里走了十九个选文科的同学,又分进来十九个选理科的同学。在他们排队进门时,沈清嘉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是他——陈木易。
  高中老师确实惜时,带领大家鼓掌欢迎新同学后,就让他们按高矮补上空位,完全忽略自我介绍的环节。陈木易竟冲着沈清嘉走过来,坐在她的后面。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过来,嘿嘿!”听到同样坐在后面的唐亦笙这么说,沈清嘉禁不住回头问其缘由。
  “我们两个在初中就是好哥们儿兼好同桌了!”唐亦笙边说边搂住陈木易的肩膀,“高中又成了同桌岂不是很有缘分?”沈清嘉听着,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陈木易适时进行了自我介绍:“我爸姓陈,我妈姓杨,因为繁体字‘杨’很像拼起来的‘木’和‘易’,所以他们决定给我取名叫陈木易。”
  “‘重湖叠巘清嘉’,我的名字是父母从这句词里摘出来的——沈清嘉。”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地都没提初次见面时的尴尬。
  以后的日子里,沈清嘉每每想起这日的场景,都希望时光就此定格——晨光柔和地洒在少男少女的脸上,他们言笑晏晏,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6
  慢慢相处下来,两人都发现了对方的优点。
  沈清嘉发现,陈木易是一个标准的好学生,他的考试名次从未跌出过班级前五名。不过。他也不是书呆子,篮球打得好,也弹得一手好琴。
  同样,沈清嘉在陈木易心中也不再是“奇葩”的代言人,反而成了理科班中最具文艺气质的才女。沈清嘉读过不少书,古代典籍、近现代文学……她均有涉猎,而且,她还是学校诗社的社长。
  两人越来越投机,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十分融洽。
  某日,沈清嘉与于星彤一起走在回家路上,于星彤突然发问:“你不会对陈木易有意思吧?你们俩天天聊得那么开心。”
  “哪有?朋友罢了。”沈清嘉大吃一惊,怎么于星彤突然这样问呢?
  于星彤仍饶有兴致地讲:“我有一个朋友是陈木易的初中同学,她说陈木易不仅人品好、成绩好、气质佳,多才多艺,还做得一手好菜,简直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好男人代表。你要抓住机会呀!”说罢,她拍了一下沈清嘉的肩膀。
  沈清嘉反拍了拍于星彤,说:“我看好你呦!”
  哇,原来他这么优秀!
  对于于星彤刚问的问题,沈清嘉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产生了人生中第一次关于这类问题的犹疑:我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7
  体育课可以说是高中全部课程里最舒服的一门了,因为每节课老师布置的任务都不多,总会留些时间让女生们谈天说地,让男生们自由运动、挥汗如雨。   这天,依旧是如此。虽已是深秋时节,天气却不算太凉,下午阳光暖暖的,只偶有阵阵小风吹过,真是惬意极了。
  沈清嘉和于星彤结伴走在操场上,尽情享受这大好时光,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站在操场边看台上的陈木易。
  咦?他怎么没去打篮球?难道是因为球场上人太多,没地方?
  陈木易站在看台上,手扶着栏杆,身体微微前倾,身上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衣袖挽至肘处。渐渐西沉的夕阳温柔地在他身后倾洒余晖,微凉的秋风将他额前的刘海吹起。陈木易的相貌本就出众,此刻更加英气逼人。沈清嘉的心脏好像在那一秒漏掉一拍,也可能是跳得太快已什么都感觉不到,总之,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陈木易突然目光一转,朝她这边看过来。沈清嘉赶忙转移视线,并且跟上于星彤的脚步,暗自庆幸好友没注意到自己片刻的失神。
  刚刚那一幕,沈清嘉已经死死记在脑子里了,不知该怎么形容,简直比画还美。回忆心头的悸动,沈清嘉又感到一丝甜,她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已悄悄开出了一朵花。
  8
  只要到了冬天,临近考试,沈清嘉总会无缘由地感冒一场。
  今年,她也中招了,嗓子疼得特别厉害,近乎失声,她只能不停地喝热水。于星彤戏谑地说,沈清嘉原本清亮的声音现在被调成震动模式了。
  就快要期末考试了,老师们布置的作业都提高了难度,尤其是数学。这天晚自习,沈清嘉因一道数学题头疼了许久,决定像往常一样等课间休息时向陈木易讨教。
  “陈木易,打扰一下,我想问个题。你看,我觉得这道题需要用到双曲线中的渐近线,但是……”这时,沈清嘉的嗓子又疼起来,她用一只手掩住嘴,眉头紧蹙,咳了几声。当她准备接着说时,陈木易打断了她:“你别说话了,嗓子难受就少说点儿,我多说点儿。这个题呢,要这样考虑……”
  他讲题十分细致,思路清晰顺畅。听着听着,沈清嘉的目光悄悄从书本上溜走,她偷瞄了陈木易一眼。大概是平时常运动的缘故,他体格健壮,在这样冷的天他也只穿一件毛衣,外加一件风衣,身姿愈显挺拔。
  “就是这样的,明白了吗?”陈木易最后总结道。
  “讲得这么清楚,我肯定明白啦。不过,我这嗓子真不行了。”沈清嘉答。
  “所以你要听话,多喝热水,好好吃药。”陈木易十分认真地看着沈清嘉的眼睛说。
  沈清嘉觉得那束目光直直地刺到她心窝里,激起一阵又一阵涟漪,有感动,有喜悦,还有……暧昧。她笑了笑,也认真地看着陈木易的眼睛说:“好,我会听话的。”
  晚上回家之后,沈清嘉折了一只纸鹤,放在书桌的角落里。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人知道她在纸鹤里写了这样一句话:“我很听话,我好好吃药了。”
  9
  也许是心情舒畅,沈清嘉觉得今年冬天不似往年那么寒冷,而春天也悄悄来临了。
  气温虽无明显回升,但到底已经进入春天,植物大都冒出新芽。北方的春天是短暂的,总是沿袭冬之寒冷,随后又突转为炎夏,所以沈清嘉格外珍惜。
  最近班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同学之间的交谈比平时多了不少。
  坐在于星彤前面的陆青青最近经常到沈清嘉附近打转,她的目标当然不是沈清嘉,而是陈木易。同在一个班上,若非刻意避忌,又怎会少了交集?加上陆青青和沈清嘉、于星彤一向不怎么合得来,可现在她经常找沈清嘉聊天,而且话题总会转移到陈木易身上……这一切都让沈清嘉充满疑惑,还隐隐感到不安。
  某日,与于星彤聊天时,沈清嘉问:“你说,陆青青最近怎么对陈木易那么感兴趣呀?”
  于星彤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肯定是对他有意思呀,这你都没看出来?”
  沈清嘉心里一沉,接着问:“那你觉得陈木易的意思呢?”
  于星彤顿了一顿,答道:“我觉得双方都有意思。”
  “为什么呀?”
  “我猜的,直觉。”
  沈清嘉安慰自己,这些只是猜测而已,说不定于星彤的直觉不准呢?可是,她心里还是装满了不安的情绪。
  10
  沈清嘉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不安竟会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得到证实。
  那天午休时间,沈清嘉坐在座位上写作业,陆青青站在前面拉着另一个女生小声谈论今夏流行趋势,正好挡住了原本就不宽敞的过道。
  陈木易喝完牛奶,想将牛奶盒扔进教室前面的垃圾桶里,陆青青却毫不让路,一副“我就是要挡你”的表情,还朝他做了一个鬼脸。沈清嘉以为陈木易会一笑置之,绕道而行,没料到他竟向陆青青“回敬”了一个鬼脸,并且把双手放在她的双肩上轻轻施力,使她挪出一些空间。教室里人不多,很安静,只有沈清嘉看到了这个亲密的动作。
  沈清嘉心中翻江倒海:你以前也会温柔地关心我呀,我们以前也会打打闹闹呀,我以为我们已经心照不宣,可现在竟然……
  11
  那日之后,沈清嘉心中难过,可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把这种爱慕埋藏在心底,那么悲伤她也同样不想让人知晓。沈清嘉选择了像以前一样欢笑,一样与周围的同学谈天说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暑假到了,她终于有时间好好思考和调整。
  12
  暑假里的一天,沈清嘉骑着单车,顶着烈日,满城闲逛。其实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只想这么一直骑下去,享受酣畅淋漓的感觉。她没有目的地,却有终点——过了今天,她要做回沈清嘉,做回那个乖孩子、好学生沈清嘉。
  十六七岁的小女生,谁不曾期待过所谓的爱情?心里总会有小幻想、小萌动。不过,人总要向前看,一直沉浸在幻想里不现实,况且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回望那时花开,犹忆一场烟雨。
  脚步,终究要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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