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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风光无限的石家庄团市委副书记王亚丽如今却深陷“造假门”,被指“只有性别是真的,名字、身份、年龄、履历、档案都是假的”,甚至冒充亿万富翁的女儿骗取亿万资产,最终落得身陷囹圄的下场。
初识王亚丽的时间是2006年,记者到河北省鹿泉市开发区采访。王亚丽以鹿泉市开发区党委书记的身份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这位“年轻”的书记谈起话来思维迟钝、逻辑混乱,爱钻“牛角尖”,婆婆妈妈,一副农村大嫂的做派,与她的书记身份不太相称。还有她年仅27岁的年龄也与书记身份不相称,官至正科级已达4年在鹿泉这个县级市乃至石家庄市,可谓凤毛麟角。
如果说王亚丽有几分姿色,那就太恭维她了!短粗的身材、肉墩墩的脸蛋、粗糙的皮肤很难与美女沾边,充其量是一个引人多瞅几眼的“村姑”。王亚丽自称当过兵,转业后在石家庄市交通局工作,后又被选派到隶属石家庄市委宣传部的西柏坡纪念馆工作,2003年任鹿泉市开发区党委书记。
2008年1月,王亚丽打电话向记者报喜,她已升任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
王亚丽再给记者打电话的时候,已是2009年12月下旬。她心急火燎地告诉记者,她的一桩上亿元的遗产官司在法院要败诉,请求记者尽快到法院采访,帮其维权。记者以在外地采访为由搪塞过去。半月后,传来王亚丽因涉嫌“造假骗官”被“双规”的消息。
如果说王亚丽是“女骗子”,又着实太丢官场的丑。王亚丽若不是太贪,冒充他人女儿蓄意侵占他人遗产,而遭当事人举报,她的假身份、假年龄、假履历、假档案可能一直潜伏下去,瞒天过海,步步高升,当个副市长也完全可能。
如今,这个“除了性别以外浑身都是假的”的女骗子已被依法逮捕,帮她造假的官员已纷纷落马,有的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干爹”来引路“村姑”变干部
在无极县张段固镇西验村,有一户丁姓人家,父亲丁小锅,母亲张英勤,家中共有四个孩子,大女儿丁增敏,二女儿丁增棉,三女儿丁增欣,小儿子丁增虎。1989年,丁小锅给在西验村附近修路的老板王破盘做帮工,与王破盘处的关系很好,后来就让刚满20岁的三女儿丁增欣认王破盘为干爹。
说起王破盘那可是当地响当当的名人。这位从无极县无极镇正村走出来的农民,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依靠当兵时积累的人脉,承接了大量部队基建工程。在完成原始资金积累后,他回县里又瞄准了政府工程。
“许多工程最低100万都没人干,王破盘提出70万都干。因为他可以从部队里带来人以及一些便宜物资。”原无极县委书记刘日回忆说,他不仅自己赚了钱,还为无极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刘日1985年至1993年任无极县委书记,为河北乃至全国的改革明星,大刀阔斧进行修路铺桥等建设。
这期间,王破盘的部队人脉,也给无极县带来帮助。1990年前后,王破盘曾被授予无极县“致富带头人”称号,并当选县政协副主席。期间,王破盘承接了大量政府工程。
丁增欣成为王破盘的“干女儿”后,改名“王亚丽”,从村里到了城里,跟着干爹开车。白天是“干爹”的“车夫”,晚上“干爹”是“干女儿”的“丈夫”。在被窝里,王亚丽塞给王破盘一个“村姑”之身;在社会上,王破盘孵化王亚丽一个“干部”身份。
因对无极县有突出贡献,王破盘与历届县长、县委书记均关系良好。曾任无极县委书记的王志峰后任石家庄市交通局局长。1994年,开始涉足房地产领域的王破盘看中了石家庄市交通局在新华区新华路上的一块地皮,很快便与王志峰一拍即和,由交通局立项,以建立大型的停车综合服务中心的市政公益项目性质,在得到两个市领导的批示后,王破盘获得了这块地的开发权。
也是在这一时期,在新华区搞开发的王破盘与时任新华区委书记张某联系紧密。
王破盘生前好友、金华综合停车服务中心常务副总经理韩志友称,王破盘为了拿地,曾给王志峰送过80万元,最终估价180万的地块90万元就拿下啦。
随着干爹的“钱”魅和村姑的“色”诱,王志峰与王破盘在谈这块地开发时达成了“共识”:王志峰将王破盘的干女儿王亚丽安排到市交通局做干部;作为回报,王破盘的金宝有限公司,将王志峰之子王印江列为股东。
在金宝公司1995年的一份地址变更的公司章程中,公司股东栏里为:王破盘、王印江、王亚丽、薛立新等。而王亚丽如愿调入市交通局任养路费稽征处人事科副科长。与此同时,王亚丽以“干部调动”的名义办理了石家庄市户口。虽然人事科副科长只是一个副股级,但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干部身份。也就是说王亚丽的干部身份被确定,村姑一夜成干部。
潜伏官场十四年除了性别都造假
1997年底,王亚丽从王破盘手里拿走一笔建楼款后,过河拆桥离开王破盘,投奔王志峰。
但好梦不长,1998年底王志峰涉嫌贪污受贿被市纪委调查,随后逃往国外,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其子王印江也被市交通局辞退。
王志峰指望不上了,王亚丽又走近新“贵人”——与时任新华区委书记的张某关系进一步密切。2001年8月,已升任石家庄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的张某,极力提拔王亚丽担任西柏坡纪念馆任馆长助理,级别正科。从副股到正科,如果按正常干部提拔,一般需要6至9年的时间,而王亚丽一夜之间就连升三级。
2002年上半年,在张某授意下,王亚丽得到西柏坡纪念馆党委书记耿振环、馆长赵贵世的举荐,经市委组织部核准后成为最“年轻”的县级后备干部。
2002年8月至2003年9月,作为市委组织部培养的县级后备干部,王亚丽到离石家庄市区仅10分钟路程的鹿泉经济开发区挂职锻炼,更为滑稽的是,对科技工作一窍不通的王亚丽任开发区科技副主任。在当年下派鹿泉的7名后备干部中,王亚丽是唯一女性。
2003年9月,王亚丽挂职期满后,张某的官位又大了,成了石家庄市委副书记。他多次向时任鹿泉市委书记张国亮举荐王亚丽,后来王亚丽任鹿泉开发区党委书记。而其他挂职的后备干部均回原单位。
曾任鹿泉市委书记的张国亮事后向组织上坦陈,若非市委领导张某大力举荐,他不会同意王亚丽出任开发区党委书记。据张国亮回忆,2003年9月,张某至少两次对他说,“王亚丽是个很有能力的后备干部,要找个机会重用”,并推荐她主持开发区工作。
张国亮称他曾与王亚丽有简短接触,对王并无好感,“好告状,喜搬弄是非,喜表现好邀功,性格张扬,与开发区其他的领导经常闹意见”。但他又不敢得罪张某。
张国亮称,他曾与市长一起去找张某,希望说服他放弃推荐王亚丽,但张某称也是受人之托,“推不掉”。最后折中的意见是让王亚丽任开发区党委书记,而不是作为一把手的管委会主任。
挂职干部的档案由石家庄市委组织部管理,王亚丽在鹿泉挂职期间,她的档案并未转到鹿泉。张国亮认为,正是这个原因,让鹿泉市错过了对王亚丽档案履历的审核。
因对王亚丽了解不够,张国亮曾致电西柏坡纪念馆,馆长赵贵世对王亚丽的工作能力大加赞赏,极力推荐重用。
2003年9月,王亚丽走马上任鹿泉开发区党委书记,随后,她的档案转至鹿泉市委组织部。当时鹿泉市委组织部发现王亚丽的档案很乱,年龄、工龄、党龄与履历不符。遂上报到张国亮,张让他们向石家庄市委组织部汇报,但后来不了了之。
王亚丽的档案履历表显示:生于1978年,1990年成为河北省军区后勤部战士,1990年至1995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医院做药剂师;后成为正定县武装部干部,转业后任石家庄市交通局稽征处人事科副科长;2001年10月任西柏坡纪念馆馆长助理,正科;2002年8月到鹿泉挂职开发区科技副主任……
按照王亚丽的履历表上计算,她是12岁参军当战士,就非常稀奇了,但又表明12岁就成为一家大型军队医院的药剂师,就成了“天方夜谭”。难道王亚丽是神童?许多人不解的是,这样的履历怎么能通过各级组织部门的审核?在任命干部时只唯上不唯实,才让王亚丽一路通关。石家庄市委一干部认为,组织部长都很难让王的档案通过市委常委会的审核,因为市委领导的大力举荐,其他人为了顺应领导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国亮也承认,王亚丽被任命为鹿泉市开发区党委书记时,并没上常委会讨论,“当时正在换届,忽视了,如果上常委会讨论,她的履历造假很是明显,应该能发现”。
虽然鹿泉市委组织部发现王亚丽的档案存在好多问题,但是没能及时向上级组织部门反映,以致王亚丽继续造假升迁。2007年3月,已担任石家庄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张某,自然无法直接为王亚丽要官,便遥控西柏坡纪念馆原领导、已担任石家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耿振环和赵贵世,向市委组织部举荐王亚丽任团市委副书记。
2008年1月,王亚丽如愿以偿升任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随后当选石家庄市最年轻的市政协常委。这时王亚丽的档案和户口年龄是29岁,正好符合河北团省委联合中共河北省委组织部下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团省委机关干部转岗工作的通知》精神。该文件是2001年1月下发,这份文件要求团省委严把干部“入口”关,规定“处级干部年龄不超过30岁”。
而无极县张段固镇西验村村委会盖有公章、支书丁保栓签名的证明信上显示:村民丁小锅的三女儿丁增欣(后改名王亚丽)为1969年9月出生。丁保栓称,四川地震后,石家庄市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动员捐款,“丁小锅的三闺女(丁增欣)也上电视讲话了,我这时候才知道她现在不叫丁增欣而叫王亚丽了,当了团市委副书记,可风光啦”。
1969年出生的王亚丽,2008年1月当选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时,若不改年龄,应为39岁;改过年龄之后,则距30周岁的“门槛”还有11个月。
后经有关部门调查,王亚丽为长期潜伏官场、达到升官的目的,通过迁移户籍改的年龄。如今的石家庄公安系统户籍网络没能查找到1969年出生的“王亚丽”,而在1978年的资料中出现了王亚丽。王亚丽曾经先将户口从石家庄迁到鹿泉市,而在一个月零8天后,再次办理手续从鹿泉市回迁石家庄市。资料显示,2003年7月4日,王亚丽申请自石家庄市宁安路派出所辖区迁入鹿泉市获鹿镇。此时,王亚丽的身份证和原户口资料上的出生日期是1973年12月24日。而在一个月后,王亚丽再次从鹿泉市迁回石家庄时,她出生日期则被更改为1978年12月24日。在王亚丽《申请迁入鹿泉市常住户口呈批表》及“户口迁移证”上,不论手写还是计算机打印的“1973”字样,均有将数字“3”改为“8”的明显痕迹。
贪得无厌争遗产被人举报露马脚
2008年8月8日,一个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世界瞩目的奥运会在北京开幕。而对于王亚丽来说也是个“刻骨铭心”的日子,她的“干爹”王破盘在石家庄市第二人民医院彻底“崩盘”,因心脏病突发猝死,驾鹤西去。
王破盘的女儿王翠棉等姊妹陆续奔赴医院,而兄长王中信先已到达。他率先接到父亲公司会计贾玉红电话,得知父亲病危。赶到时,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停尸房内,王翠棉、王中信等人伏尸痛哭。父亲生前同事韩志友则去医院收费处结账,随后带来一个让王中信“吃惊”的消息:“有个女人自称是王破盘的女儿,叫王亚丽,抢去了账单,说她来付。”10分钟后,一位中年女子带着20多名警察涌进停尸房。
“你们认识我吗?”中年女子问。
“不认识。”王中信回答。
“那好,老爷子是被人害死的,我已经报警了,要验尸,法医我已经带来了。”中年女子急匆匆地说。
王中信一下懵了:“你是谁,凭啥报警,王破盘是我父亲,他的子女都在这里,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动我父亲的尸体。”王中信说完,中年女子一脸不悦,转身走了。
随后中年女子带来的警察说,他们是石家庄市新华公安分局刑警三中队的,王破盘的女儿王亚丽报警,称父亲的死有他杀嫌疑,所以需要尸检。
这时,王中信、王翠棉等姊妹才恍然大悟:父亲还有一个“女儿”叫王亚丽,现任石家庄市政协常委、团市委副书记。
而医院死亡证明书显示,父亲为“心脏病突发猝死”,死后症状无异常。王中信想到,父亲去世后留下一个数亿资产的公司,当时他感觉就像陷入了一场阴谋。他坚决拒绝尸检。
8月10日上午,王中信将王破盘尸体运回无极县老家。2天后,请来县公证处为王破盘提取指纹及相关遗留物,随后火化。
王破盘死前的身份是石家庄市金华停车综合服务中心董事长,他控股的金宝公司拥有金华中心75%的股权。该中心是石家庄的重点市政工程,在王破盘去世时,大楼已竣工,市场评估其价值为4.5亿元。王破盘去世当天,公司会计贾玉红将金宝公司和金华中心的印章以及营业执照正副本都存放于工商银行。
均自称为王破盘亲生女儿的王翠棉与王亚丽围绕父亲拥有的价值4.5亿地产工程开始了一场纠葛至今的遗产纠纷,并互指对方身份造假,二人均向石家庄市纪检部门和法院提请“查清真相”。
“他们做贼心虚才毁尸灭迹。”去年12月,王亚丽在给记者打电话时表示,她从不认识王中信、王翠棉等人,父亲王破盘只有她一个女儿,母亲已出国多年,“我怀疑那群人是想谋夺我父亲的遗产才冒充父亲子女的”,要记者为她伸张正义,维护她的合法继承遗产的权力。
王亚丽在一份申诉材料中表示,她于王破盘去世当天,接到王公司会计贾玉红电话,遂赶到医院,发现王破盘眼、嘴、手指发黑,疑为中毒,遂报警。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王翠棉一直都在调查那名叫“王亚丽”的女子到底是谁?直到她去石家庄市工商局查询父亲的金宝公司档案时,才发现了蛛丝马迹。
企业档案里有一份“外商投资企业负责人王亚丽”的身份证明,上面显示:1994年,王亚丽,住在北马路3号一部队大院,曾在256医院工作过,个人简历称毕业于军医军学院,毕业分配至正定县的256军医院,后转业至市交通局征稽处任科员,现任金宝公司董事。
王翠棉这才回忆起,1994年,王破盘正是住在某部队大院,她依稀记得父亲当时的确和一个叫“小丽”的女子住在一起,“过去十几年了,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王亚丽,现在对比两个人的形象,发现那个小丽就是今天的王亚丽”。
王翠棉称,1994年左右,自己在石家庄上大学,有时会去找父亲要生活费,经常遇见小丽,“如果父亲不在,她从不让自己进门”。
王翠棉开始走访1994年前后住在那个部队大院里的老干部,得悉王亚丽原籍无极县张段固镇,本名丁增欣。
王翠棉根据王亚丽在工商局留下的身份证明简历,再次到正定县武装部、256军医院、军医军学院(现名白求恩军医学院)查询王亚丽其人,均被告知查无此人。
后来王翠棉在驾校调取到王亚丽的驾照身份资料,发现“王亚丽”和“丁增欣”的照片很像,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从2008年10月开始,王翠棉以《编制弥天大谎,侵占亿万资产》和《关于王亚丽假干部身份、篡改年龄情况的举报》两份举报材料,实名向石家庄市、河北省、中央的纪检、组织部门举报时任团市委副书记王亚丽身份、姓名、年龄和履历造假,冒充别人女儿,勾结市工商局副局长齐志刚篡改企业档案非法侵占他人财产。
2009年2月,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批转反映王亚丽有关违纪违法问题的群众举报后,河北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分别下达了督办函。石家庄市委责成市纪委、市委组织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王亚丽有关违纪违法问题进行调查。依据初步核实的情况,去年5月,中共石家庄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王亚丽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职务,提请石家庄市政协免去王亚丽政协常委职务。
2009年5月8日,王翠棉向新华区法院提请对金宝公司的股份进行确权。庭上一份股东名册表竟然显示:金宝公司成立时有3名股东,肖和利出资30万、周东风和薛立新各出10万,分别占股份的60%、20%、20%。王翠棉调查发现,周东风、薛立新和王亚丽都有亲属关系,薛立新是王亚丽的丈夫,周东风是王亚丽二姐的丈夫。
金宝公司原始注册档案的保管单位是石家庄市工商局企业注册分局。王翠棉找了工商局几十次,该局先以金宝未年检已成为“死档”,无法查询;后称无权公开金宝档案。后来,王翠棉还提起诉讼,但法院未受理。
在王破盘去世后,主管注册分局的石家庄市工商局副局长齐志刚,两次调阅金宝公司的档案,第二次将档案拿去后就再也没拿回来。而据齐志刚最新交代,王亚丽向他谎称“市委书记吴某要看金宝公司档案”。当齐志刚把档案拿到吴书记办公楼下时,王亚丽把档案要过去,自己一个人上楼了。等她回来时,手里是空的。还没等齐志刚问她,王亚丽便说“档案被吴书记留下了,他要仔细审查”。待王亚丽送回吴书记“审查”后的金宝公司档案时,齐志刚发现股东的名字变了,自己只好把打掉的牙咽进肚子里。
2009年6月,被王翠棉实名举报9个月后,王亚丽的市政协常委身份遭罢免,石家庄市有关部门决定对王亚丽正式立案调查。
直到今年1月上旬,王翠棉的举报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中组部和中纪委联合成立“107专案组”,入驻石家庄调查王亚丽造假一事。
1月下旬,王翠棉与王亚丽均由办案人员组织进行了DNA检测,经参照王破盘遗留的DNA标本进行比对,结论为:王亚丽与王破盘没有血缘关系。目前,王亚丽被指定衡水市公安局立案侦查。
揪出假书记爆出潜规则
今年1月上旬,中央组织部在对干部选拔任用工作在石家庄进行巡视检查时,发现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原副书记王亚丽“造假骗官”的问题,即与中央巡视组、河北省有关方面一起对该案进行了查处。
3月14日,河北省纪委发出通报说,王亚丽因采取弄虚作假等不正当手段谋取职务已被依法执行逮捕,数名严重违纪违法问题人员也被查处,有的已移送司法机关。
据河北省纪委介绍,由于王亚丽相关违纪违法问题时间跨度长,涉及人员较多、层面较广,调查工作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目前,王亚丽采取弄虚作假等不正当手段谋取职务的主要问题基本查清,与此相关的时任石家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耿震环、时任市文化局人事处处长的杨路群二人,已经涉嫌犯罪移送司法机关。其他涉嫌违纪人员,将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和相关程序追究党纪政纪责任。调查中还发现王亚丽涉嫌职务侵占等犯罪问题,由此牵连涉嫌违法犯罪的还有石家庄市工商局副局长齐志刚、农业银行石家庄市北城支行副行长周东风等7人,已经移送司法机关,其中王亚丽、齐志刚、周东风等4人已被依法执行逮捕。
河北省纪委新闻发言人说,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高度关注案件调查,有关领导几次作出批示,并派员督办、指导查办工作。河北省委对此案调查也高度重视,省委书记张云川等主要领导均明确批示,要求彻查此案,严肃处理相关违纪违法人员。今后,不管涉及到什么人,河北都将一查到底,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随着案件调查进一步深入和王亚丽及相关违纪违法人员被严肃处理,河北将及时公布处理结果。
王亚丽造假升官令人瞠目结舌。这位案发后才被免职的石家庄团市委副书记,可谓“除了性别以外浑身都是假”,却能够瞒天过海,步步高升,令人大开眼界。不过,王亚丽造假固然可恨,但维持她一路升迁畅通无阻的一些官场潜规则更令人切齿。
潜规则之一: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是上级,下级就要言听计从,哪怕他只是随口说说。王亚丽的后台,是石家庄市委常委、后任副书记的张振江。王亚丽本来不归他管,他却可以指使鹿泉市、西柏坡、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去提拔王亚丽,而且这些领导必须买账,不敢不买账。时任鹿泉市委书记张国亮也认为“王亚丽不应该被提拔”,但他没有办法,因为张振江打了招呼。正是因为张振江打了招呼,张国亮连市委常委会都没有开就提拔了王亚丽。张振江是市委领导,打了招呼怎能不听?如果不听,就可能被穿“小鞋”,仕途受挫;反过来说,这也是一种交易,自己晋升时,张某也可助一臂之力。
潜规则之二:民主集中制和民主测评仅仅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幌子。王亚丽造假升迁一路绿灯,主要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产物,或者得益于一把手的破格提拔。先是石家庄市交通局局长王志峰提拔她为副科长,继而石家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某擢升她为西柏坡纪念馆馆长助理,之后西柏坡纪念馆书记耿振环(后任石家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馆长赵贵世举荐她为县级后备干部,再往后鹿泉市委书记张国亮任命她为开发区党委书记,最后张某又授意耿振环举荐她为石家庄团市委副书记。一路走来,民主集中制无影无踪,民主测评程序形同虚设。一把手和上级领导的个人意志,代替了组织决定。事实上,在不少地方,提拔干部何尝不是一把手说了算?组织考评、民意测验仅仅是无用的点缀,提交常委会仅仅是走个程序。
潜规则之三:官员傍大款,不傍是傻蛋。浑身是假的王亚丽官运亨通,源于“干爹”王破盘的推波助澜。而王破盘能够在政界游刃有余,是因为他腰缠万贯。对于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官员们往往报以笑脸,这是因为大老板不仅能带来税收,也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而自己收了好处,就要给大老板办事。如此简单的权钱交易,看起来不堪入目,但一些官员却难以抵挡诱惑。
记者在采访王亚丽一案中,有几点疑问如鲠在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为什么能跨部门推荐团市委副书记人选呢?一个已经不参加市委常委会的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为什么能“推动”常委们提拔王亚丽呢?其幕后的“推手”又是谁呢?王翠棉实名举报王亚丽9个月为什么等媒体曝光才被免去团市委副书记、免职后而一直未对其采取强制措施呢?
3月15日,河北省委组织部门以王亚丽“造假门”为鉴,部署在全省开展干部人事档案专项核查,进一步加强和规范干部人事档案管理工作。重点核查干部升学、招工、录用、调动、提拔等环节,重点核查近年来新录用的、部队转业的、交流调任的及新提拔的干部。
王亚丽造假,暴露出一些地方官场生态的恶化和官员伦理的畸变,也暴露出监督的缺位和制度的疲弱无力。若想今后不再出赵亚丽、张亚丽、刘亚丽……我们就应该想办法打破官场潜规则,让官员的权力受到有效的监督。
但愿亡羊补牢犹为未晚。
初识王亚丽的时间是2006年,记者到河北省鹿泉市开发区采访。王亚丽以鹿泉市开发区党委书记的身份接受了记者的采访。这位“年轻”的书记谈起话来思维迟钝、逻辑混乱,爱钻“牛角尖”,婆婆妈妈,一副农村大嫂的做派,与她的书记身份不太相称。还有她年仅27岁的年龄也与书记身份不相称,官至正科级已达4年在鹿泉这个县级市乃至石家庄市,可谓凤毛麟角。
如果说王亚丽有几分姿色,那就太恭维她了!短粗的身材、肉墩墩的脸蛋、粗糙的皮肤很难与美女沾边,充其量是一个引人多瞅几眼的“村姑”。王亚丽自称当过兵,转业后在石家庄市交通局工作,后又被选派到隶属石家庄市委宣传部的西柏坡纪念馆工作,2003年任鹿泉市开发区党委书记。
2008年1月,王亚丽打电话向记者报喜,她已升任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
王亚丽再给记者打电话的时候,已是2009年12月下旬。她心急火燎地告诉记者,她的一桩上亿元的遗产官司在法院要败诉,请求记者尽快到法院采访,帮其维权。记者以在外地采访为由搪塞过去。半月后,传来王亚丽因涉嫌“造假骗官”被“双规”的消息。
如果说王亚丽是“女骗子”,又着实太丢官场的丑。王亚丽若不是太贪,冒充他人女儿蓄意侵占他人遗产,而遭当事人举报,她的假身份、假年龄、假履历、假档案可能一直潜伏下去,瞒天过海,步步高升,当个副市长也完全可能。
如今,这个“除了性别以外浑身都是假的”的女骗子已被依法逮捕,帮她造假的官员已纷纷落马,有的将被追究刑事责任。
“干爹”来引路“村姑”变干部
在无极县张段固镇西验村,有一户丁姓人家,父亲丁小锅,母亲张英勤,家中共有四个孩子,大女儿丁增敏,二女儿丁增棉,三女儿丁增欣,小儿子丁增虎。1989年,丁小锅给在西验村附近修路的老板王破盘做帮工,与王破盘处的关系很好,后来就让刚满20岁的三女儿丁增欣认王破盘为干爹。
说起王破盘那可是当地响当当的名人。这位从无极县无极镇正村走出来的农民,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依靠当兵时积累的人脉,承接了大量部队基建工程。在完成原始资金积累后,他回县里又瞄准了政府工程。
“许多工程最低100万都没人干,王破盘提出70万都干。因为他可以从部队里带来人以及一些便宜物资。”原无极县委书记刘日回忆说,他不仅自己赚了钱,还为无极县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刘日1985年至1993年任无极县委书记,为河北乃至全国的改革明星,大刀阔斧进行修路铺桥等建设。
这期间,王破盘的部队人脉,也给无极县带来帮助。1990年前后,王破盘曾被授予无极县“致富带头人”称号,并当选县政协副主席。期间,王破盘承接了大量政府工程。
丁增欣成为王破盘的“干女儿”后,改名“王亚丽”,从村里到了城里,跟着干爹开车。白天是“干爹”的“车夫”,晚上“干爹”是“干女儿”的“丈夫”。在被窝里,王亚丽塞给王破盘一个“村姑”之身;在社会上,王破盘孵化王亚丽一个“干部”身份。
因对无极县有突出贡献,王破盘与历届县长、县委书记均关系良好。曾任无极县委书记的王志峰后任石家庄市交通局局长。1994年,开始涉足房地产领域的王破盘看中了石家庄市交通局在新华区新华路上的一块地皮,很快便与王志峰一拍即和,由交通局立项,以建立大型的停车综合服务中心的市政公益项目性质,在得到两个市领导的批示后,王破盘获得了这块地的开发权。
也是在这一时期,在新华区搞开发的王破盘与时任新华区委书记张某联系紧密。
王破盘生前好友、金华综合停车服务中心常务副总经理韩志友称,王破盘为了拿地,曾给王志峰送过80万元,最终估价180万的地块90万元就拿下啦。
随着干爹的“钱”魅和村姑的“色”诱,王志峰与王破盘在谈这块地开发时达成了“共识”:王志峰将王破盘的干女儿王亚丽安排到市交通局做干部;作为回报,王破盘的金宝有限公司,将王志峰之子王印江列为股东。
在金宝公司1995年的一份地址变更的公司章程中,公司股东栏里为:王破盘、王印江、王亚丽、薛立新等。而王亚丽如愿调入市交通局任养路费稽征处人事科副科长。与此同时,王亚丽以“干部调动”的名义办理了石家庄市户口。虽然人事科副科长只是一个副股级,但前提是这个人必须是干部身份。也就是说王亚丽的干部身份被确定,村姑一夜成干部。
潜伏官场十四年除了性别都造假
1997年底,王亚丽从王破盘手里拿走一笔建楼款后,过河拆桥离开王破盘,投奔王志峰。
但好梦不长,1998年底王志峰涉嫌贪污受贿被市纪委调查,随后逃往国外,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其子王印江也被市交通局辞退。
王志峰指望不上了,王亚丽又走近新“贵人”——与时任新华区委书记的张某关系进一步密切。2001年8月,已升任石家庄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的张某,极力提拔王亚丽担任西柏坡纪念馆任馆长助理,级别正科。从副股到正科,如果按正常干部提拔,一般需要6至9年的时间,而王亚丽一夜之间就连升三级。
2002年上半年,在张某授意下,王亚丽得到西柏坡纪念馆党委书记耿振环、馆长赵贵世的举荐,经市委组织部核准后成为最“年轻”的县级后备干部。
2002年8月至2003年9月,作为市委组织部培养的县级后备干部,王亚丽到离石家庄市区仅10分钟路程的鹿泉经济开发区挂职锻炼,更为滑稽的是,对科技工作一窍不通的王亚丽任开发区科技副主任。在当年下派鹿泉的7名后备干部中,王亚丽是唯一女性。
2003年9月,王亚丽挂职期满后,张某的官位又大了,成了石家庄市委副书记。他多次向时任鹿泉市委书记张国亮举荐王亚丽,后来王亚丽任鹿泉开发区党委书记。而其他挂职的后备干部均回原单位。
曾任鹿泉市委书记的张国亮事后向组织上坦陈,若非市委领导张某大力举荐,他不会同意王亚丽出任开发区党委书记。据张国亮回忆,2003年9月,张某至少两次对他说,“王亚丽是个很有能力的后备干部,要找个机会重用”,并推荐她主持开发区工作。
张国亮称他曾与王亚丽有简短接触,对王并无好感,“好告状,喜搬弄是非,喜表现好邀功,性格张扬,与开发区其他的领导经常闹意见”。但他又不敢得罪张某。
张国亮称,他曾与市长一起去找张某,希望说服他放弃推荐王亚丽,但张某称也是受人之托,“推不掉”。最后折中的意见是让王亚丽任开发区党委书记,而不是作为一把手的管委会主任。
挂职干部的档案由石家庄市委组织部管理,王亚丽在鹿泉挂职期间,她的档案并未转到鹿泉。张国亮认为,正是这个原因,让鹿泉市错过了对王亚丽档案履历的审核。
因对王亚丽了解不够,张国亮曾致电西柏坡纪念馆,馆长赵贵世对王亚丽的工作能力大加赞赏,极力推荐重用。
2003年9月,王亚丽走马上任鹿泉开发区党委书记,随后,她的档案转至鹿泉市委组织部。当时鹿泉市委组织部发现王亚丽的档案很乱,年龄、工龄、党龄与履历不符。遂上报到张国亮,张让他们向石家庄市委组织部汇报,但后来不了了之。
王亚丽的档案履历表显示:生于1978年,1990年成为河北省军区后勤部战士,1990年至1995年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医院做药剂师;后成为正定县武装部干部,转业后任石家庄市交通局稽征处人事科副科长;2001年10月任西柏坡纪念馆馆长助理,正科;2002年8月到鹿泉挂职开发区科技副主任……
按照王亚丽的履历表上计算,她是12岁参军当战士,就非常稀奇了,但又表明12岁就成为一家大型军队医院的药剂师,就成了“天方夜谭”。难道王亚丽是神童?许多人不解的是,这样的履历怎么能通过各级组织部门的审核?在任命干部时只唯上不唯实,才让王亚丽一路通关。石家庄市委一干部认为,组织部长都很难让王的档案通过市委常委会的审核,因为市委领导的大力举荐,其他人为了顺应领导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国亮也承认,王亚丽被任命为鹿泉市开发区党委书记时,并没上常委会讨论,“当时正在换届,忽视了,如果上常委会讨论,她的履历造假很是明显,应该能发现”。
虽然鹿泉市委组织部发现王亚丽的档案存在好多问题,但是没能及时向上级组织部门反映,以致王亚丽继续造假升迁。2007年3月,已担任石家庄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张某,自然无法直接为王亚丽要官,便遥控西柏坡纪念馆原领导、已担任石家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的耿振环和赵贵世,向市委组织部举荐王亚丽任团市委副书记。
2008年1月,王亚丽如愿以偿升任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随后当选石家庄市最年轻的市政协常委。这时王亚丽的档案和户口年龄是29岁,正好符合河北团省委联合中共河北省委组织部下发的《关于加强和改进团省委机关干部转岗工作的通知》精神。该文件是2001年1月下发,这份文件要求团省委严把干部“入口”关,规定“处级干部年龄不超过30岁”。
而无极县张段固镇西验村村委会盖有公章、支书丁保栓签名的证明信上显示:村民丁小锅的三女儿丁增欣(后改名王亚丽)为1969年9月出生。丁保栓称,四川地震后,石家庄市召开全市干部大会动员捐款,“丁小锅的三闺女(丁增欣)也上电视讲话了,我这时候才知道她现在不叫丁增欣而叫王亚丽了,当了团市委副书记,可风光啦”。
1969年出生的王亚丽,2008年1月当选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时,若不改年龄,应为39岁;改过年龄之后,则距30周岁的“门槛”还有11个月。
后经有关部门调查,王亚丽为长期潜伏官场、达到升官的目的,通过迁移户籍改的年龄。如今的石家庄公安系统户籍网络没能查找到1969年出生的“王亚丽”,而在1978年的资料中出现了王亚丽。王亚丽曾经先将户口从石家庄迁到鹿泉市,而在一个月零8天后,再次办理手续从鹿泉市回迁石家庄市。资料显示,2003年7月4日,王亚丽申请自石家庄市宁安路派出所辖区迁入鹿泉市获鹿镇。此时,王亚丽的身份证和原户口资料上的出生日期是1973年12月24日。而在一个月后,王亚丽再次从鹿泉市迁回石家庄时,她出生日期则被更改为1978年12月24日。在王亚丽《申请迁入鹿泉市常住户口呈批表》及“户口迁移证”上,不论手写还是计算机打印的“1973”字样,均有将数字“3”改为“8”的明显痕迹。
贪得无厌争遗产被人举报露马脚
2008年8月8日,一个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世界瞩目的奥运会在北京开幕。而对于王亚丽来说也是个“刻骨铭心”的日子,她的“干爹”王破盘在石家庄市第二人民医院彻底“崩盘”,因心脏病突发猝死,驾鹤西去。
王破盘的女儿王翠棉等姊妹陆续奔赴医院,而兄长王中信先已到达。他率先接到父亲公司会计贾玉红电话,得知父亲病危。赶到时,未能见上父亲最后一面。
停尸房内,王翠棉、王中信等人伏尸痛哭。父亲生前同事韩志友则去医院收费处结账,随后带来一个让王中信“吃惊”的消息:“有个女人自称是王破盘的女儿,叫王亚丽,抢去了账单,说她来付。”10分钟后,一位中年女子带着20多名警察涌进停尸房。
“你们认识我吗?”中年女子问。
“不认识。”王中信回答。
“那好,老爷子是被人害死的,我已经报警了,要验尸,法医我已经带来了。”中年女子急匆匆地说。
王中信一下懵了:“你是谁,凭啥报警,王破盘是我父亲,他的子女都在这里,我不同意谁也不能动我父亲的尸体。”王中信说完,中年女子一脸不悦,转身走了。
随后中年女子带来的警察说,他们是石家庄市新华公安分局刑警三中队的,王破盘的女儿王亚丽报警,称父亲的死有他杀嫌疑,所以需要尸检。
这时,王中信、王翠棉等姊妹才恍然大悟:父亲还有一个“女儿”叫王亚丽,现任石家庄市政协常委、团市委副书记。
而医院死亡证明书显示,父亲为“心脏病突发猝死”,死后症状无异常。王中信想到,父亲去世后留下一个数亿资产的公司,当时他感觉就像陷入了一场阴谋。他坚决拒绝尸检。
8月10日上午,王中信将王破盘尸体运回无极县老家。2天后,请来县公证处为王破盘提取指纹及相关遗留物,随后火化。
王破盘死前的身份是石家庄市金华停车综合服务中心董事长,他控股的金宝公司拥有金华中心75%的股权。该中心是石家庄的重点市政工程,在王破盘去世时,大楼已竣工,市场评估其价值为4.5亿元。王破盘去世当天,公司会计贾玉红将金宝公司和金华中心的印章以及营业执照正副本都存放于工商银行。
均自称为王破盘亲生女儿的王翠棉与王亚丽围绕父亲拥有的价值4.5亿地产工程开始了一场纠葛至今的遗产纠纷,并互指对方身份造假,二人均向石家庄市纪检部门和法院提请“查清真相”。
“他们做贼心虚才毁尸灭迹。”去年12月,王亚丽在给记者打电话时表示,她从不认识王中信、王翠棉等人,父亲王破盘只有她一个女儿,母亲已出国多年,“我怀疑那群人是想谋夺我父亲的遗产才冒充父亲子女的”,要记者为她伸张正义,维护她的合法继承遗产的权力。
王亚丽在一份申诉材料中表示,她于王破盘去世当天,接到王公司会计贾玉红电话,遂赶到医院,发现王破盘眼、嘴、手指发黑,疑为中毒,遂报警。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王翠棉一直都在调查那名叫“王亚丽”的女子到底是谁?直到她去石家庄市工商局查询父亲的金宝公司档案时,才发现了蛛丝马迹。
企业档案里有一份“外商投资企业负责人王亚丽”的身份证明,上面显示:1994年,王亚丽,住在北马路3号一部队大院,曾在256医院工作过,个人简历称毕业于军医军学院,毕业分配至正定县的256军医院,后转业至市交通局征稽处任科员,现任金宝公司董事。
王翠棉这才回忆起,1994年,王破盘正是住在某部队大院,她依稀记得父亲当时的确和一个叫“小丽”的女子住在一起,“过去十几年了,当时并不知道她就是王亚丽,现在对比两个人的形象,发现那个小丽就是今天的王亚丽”。
王翠棉称,1994年左右,自己在石家庄上大学,有时会去找父亲要生活费,经常遇见小丽,“如果父亲不在,她从不让自己进门”。
王翠棉开始走访1994年前后住在那个部队大院里的老干部,得悉王亚丽原籍无极县张段固镇,本名丁增欣。
王翠棉根据王亚丽在工商局留下的身份证明简历,再次到正定县武装部、256军医院、军医军学院(现名白求恩军医学院)查询王亚丽其人,均被告知查无此人。
后来王翠棉在驾校调取到王亚丽的驾照身份资料,发现“王亚丽”和“丁增欣”的照片很像,进一步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从2008年10月开始,王翠棉以《编制弥天大谎,侵占亿万资产》和《关于王亚丽假干部身份、篡改年龄情况的举报》两份举报材料,实名向石家庄市、河北省、中央的纪检、组织部门举报时任团市委副书记王亚丽身份、姓名、年龄和履历造假,冒充别人女儿,勾结市工商局副局长齐志刚篡改企业档案非法侵占他人财产。
2009年2月,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批转反映王亚丽有关违纪违法问题的群众举报后,河北省纪委、省委组织部分别下达了督办函。石家庄市委责成市纪委、市委组织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王亚丽有关违纪违法问题进行调查。依据初步核实的情况,去年5月,中共石家庄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王亚丽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副书记职务,提请石家庄市政协免去王亚丽政协常委职务。
2009年5月8日,王翠棉向新华区法院提请对金宝公司的股份进行确权。庭上一份股东名册表竟然显示:金宝公司成立时有3名股东,肖和利出资30万、周东风和薛立新各出10万,分别占股份的60%、20%、20%。王翠棉调查发现,周东风、薛立新和王亚丽都有亲属关系,薛立新是王亚丽的丈夫,周东风是王亚丽二姐的丈夫。
金宝公司原始注册档案的保管单位是石家庄市工商局企业注册分局。王翠棉找了工商局几十次,该局先以金宝未年检已成为“死档”,无法查询;后称无权公开金宝档案。后来,王翠棉还提起诉讼,但法院未受理。
在王破盘去世后,主管注册分局的石家庄市工商局副局长齐志刚,两次调阅金宝公司的档案,第二次将档案拿去后就再也没拿回来。而据齐志刚最新交代,王亚丽向他谎称“市委书记吴某要看金宝公司档案”。当齐志刚把档案拿到吴书记办公楼下时,王亚丽把档案要过去,自己一个人上楼了。等她回来时,手里是空的。还没等齐志刚问她,王亚丽便说“档案被吴书记留下了,他要仔细审查”。待王亚丽送回吴书记“审查”后的金宝公司档案时,齐志刚发现股东的名字变了,自己只好把打掉的牙咽进肚子里。
2009年6月,被王翠棉实名举报9个月后,王亚丽的市政协常委身份遭罢免,石家庄市有关部门决定对王亚丽正式立案调查。
直到今年1月上旬,王翠棉的举报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中组部和中纪委联合成立“107专案组”,入驻石家庄调查王亚丽造假一事。
1月下旬,王翠棉与王亚丽均由办案人员组织进行了DNA检测,经参照王破盘遗留的DNA标本进行比对,结论为:王亚丽与王破盘没有血缘关系。目前,王亚丽被指定衡水市公安局立案侦查。
揪出假书记爆出潜规则
今年1月上旬,中央组织部在对干部选拔任用工作在石家庄进行巡视检查时,发现共青团石家庄市委原副书记王亚丽“造假骗官”的问题,即与中央巡视组、河北省有关方面一起对该案进行了查处。
3月14日,河北省纪委发出通报说,王亚丽因采取弄虚作假等不正当手段谋取职务已被依法执行逮捕,数名严重违纪违法问题人员也被查处,有的已移送司法机关。
据河北省纪委介绍,由于王亚丽相关违纪违法问题时间跨度长,涉及人员较多、层面较广,调查工作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目前,王亚丽采取弄虚作假等不正当手段谋取职务的主要问题基本查清,与此相关的时任石家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耿震环、时任市文化局人事处处长的杨路群二人,已经涉嫌犯罪移送司法机关。其他涉嫌违纪人员,将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和相关程序追究党纪政纪责任。调查中还发现王亚丽涉嫌职务侵占等犯罪问题,由此牵连涉嫌违法犯罪的还有石家庄市工商局副局长齐志刚、农业银行石家庄市北城支行副行长周东风等7人,已经移送司法机关,其中王亚丽、齐志刚、周东风等4人已被依法执行逮捕。
河北省纪委新闻发言人说,中央纪委、中央组织部高度关注案件调查,有关领导几次作出批示,并派员督办、指导查办工作。河北省委对此案调查也高度重视,省委书记张云川等主要领导均明确批示,要求彻查此案,严肃处理相关违纪违法人员。今后,不管涉及到什么人,河北都将一查到底,严肃处理,绝不姑息迁就。随着案件调查进一步深入和王亚丽及相关违纪违法人员被严肃处理,河北将及时公布处理结果。
王亚丽造假升官令人瞠目结舌。这位案发后才被免职的石家庄团市委副书记,可谓“除了性别以外浑身都是假”,却能够瞒天过海,步步高升,令人大开眼界。不过,王亚丽造假固然可恨,但维持她一路升迁畅通无阻的一些官场潜规则更令人切齿。
潜规则之一: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要是上级,下级就要言听计从,哪怕他只是随口说说。王亚丽的后台,是石家庄市委常委、后任副书记的张振江。王亚丽本来不归他管,他却可以指使鹿泉市、西柏坡、市委宣传部的领导去提拔王亚丽,而且这些领导必须买账,不敢不买账。时任鹿泉市委书记张国亮也认为“王亚丽不应该被提拔”,但他没有办法,因为张振江打了招呼。正是因为张振江打了招呼,张国亮连市委常委会都没有开就提拔了王亚丽。张振江是市委领导,打了招呼怎能不听?如果不听,就可能被穿“小鞋”,仕途受挫;反过来说,这也是一种交易,自己晋升时,张某也可助一臂之力。
潜规则之二:民主集中制和民主测评仅仅是“一个人说了算”的幌子。王亚丽造假升迁一路绿灯,主要是“一个人说了算”的产物,或者得益于一把手的破格提拔。先是石家庄市交通局局长王志峰提拔她为副科长,继而石家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张某擢升她为西柏坡纪念馆馆长助理,之后西柏坡纪念馆书记耿振环(后任石家庄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馆长赵贵世举荐她为县级后备干部,再往后鹿泉市委书记张国亮任命她为开发区党委书记,最后张某又授意耿振环举荐她为石家庄团市委副书记。一路走来,民主集中制无影无踪,民主测评程序形同虚设。一把手和上级领导的个人意志,代替了组织决定。事实上,在不少地方,提拔干部何尝不是一把手说了算?组织考评、民意测验仅仅是无用的点缀,提交常委会仅仅是走个程序。
潜规则之三:官员傍大款,不傍是傻蛋。浑身是假的王亚丽官运亨通,源于“干爹”王破盘的推波助澜。而王破盘能够在政界游刃有余,是因为他腰缠万贯。对于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官员们往往报以笑脸,这是因为大老板不仅能带来税收,也能给自己带来好处,而自己收了好处,就要给大老板办事。如此简单的权钱交易,看起来不堪入目,但一些官员却难以抵挡诱惑。
记者在采访王亚丽一案中,有几点疑问如鲠在喉:市委宣传部副部长为什么能跨部门推荐团市委副书记人选呢?一个已经不参加市委常委会的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为什么能“推动”常委们提拔王亚丽呢?其幕后的“推手”又是谁呢?王翠棉实名举报王亚丽9个月为什么等媒体曝光才被免去团市委副书记、免职后而一直未对其采取强制措施呢?
3月15日,河北省委组织部门以王亚丽“造假门”为鉴,部署在全省开展干部人事档案专项核查,进一步加强和规范干部人事档案管理工作。重点核查干部升学、招工、录用、调动、提拔等环节,重点核查近年来新录用的、部队转业的、交流调任的及新提拔的干部。
王亚丽造假,暴露出一些地方官场生态的恶化和官员伦理的畸变,也暴露出监督的缺位和制度的疲弱无力。若想今后不再出赵亚丽、张亚丽、刘亚丽……我们就应该想办法打破官场潜规则,让官员的权力受到有效的监督。
但愿亡羊补牢犹为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