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们驾车西行归来,夜宿青海湖畔,队长王琛一直念叨着要找个美女,那是他上次来时拍到的一个能弹吉他的漂亮姑娘,他想给人家送照片。为了铺垫她的美,陈轶还特意用对讲机给大家讲了白帐篷的故事:当地的女子长大后,家里会给她专门搭个白色的小帐篷,方便孩子的交往。
　　当我们赶到鸟岛时,看到的只是没有鸟的鸟岛,全岛的鸟儿都飞往南方了。找了半天姑娘的家,走进的却是这张照片拍到的兄弟三(其中一对还是双胞胎),像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鸟。那一刻,我知道照片是可以发出声音的。当地是青海省东北部的共和县,在石乃亥乡(藏族)见到切吉村村长扎西时,才知道她那个会弹琴的女儿和妻子上山放牧去了。
　　十年后,我受邀到台儿庄采访,在新建的古街上看到一张大照片,那是我崇拜的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的作品:一名战士正给另一名小敢死队员整理手榴弹,他们似乎在商量着准备深夜出击,用手榴弹和大刀片去收复失地。这个经金属化雕塑处理的巨幅照片,已经成了台儿庄新城的一处重要标志。
　　一张照片把一座小城向前追溯了70多年。卡帕在抗日战争中是唯一能在中国战区采访的盟军战地记者,知道他名字的人可能不多,但很多人知道他那句著名的话:“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炮火不够近。”他在1938年5月23日的美国《生活》杂志刊登的有关台儿庄大捷的报道,给台儿庄带来了无上的光荣与荣耀。台儿庄因此成了世界上最知名的村庄之一,是《四万万人民》的扬威不屈之地。
　　今天看了电影《父辈的旗帜》,发现一张照片竟然感动了美国人民,掀起了全民反法西斯的巨澜,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1945年2月23日中午12时15分,六名美海军陆战队员在硫磺岛折钵山山顶插上了一面更大的美国国旗。美国海军部长福雷斯特尔在现场激动地说:“折钵山升起的国旗意味着海军陆战队从此后五百年的荣誉!”此刻,岛上进攻的战士和环岛军舰上的水兵看到这面象征胜利的旗帜,是何等地激动!美联社记者乔?罗森塔尔幸运地拍到了这一刻。战后,这张二战中最著名的照片作为美国的"国家圣像"被珍藏于华盛顿。
　　约翰·布瑞德利是这六名扛旗士兵中最沉默的一员,1994年老人去世后,他的英雄往事才被儿子詹姆士发现。詹姆士与他人合作,在六年后出版了《父辈的旗帜》一书,很快成为畅销书。
　　那几个扛旗的英雄坚持说自己不是英雄,他们只是在那一刻竖起了一面国旗。的确,在民族危难之际,每个人舍弃个人利害所进行的付出,凝结起来就是国家精神,那才是夺取胜利的根本源泉。
　　照片是刹那间抓住的,它却常常恒久地嵌入我们的记忆。人们留恋手捧照片的那种感觉,有时静得让你头皮发麻,有时又让你忍俊不禁。它似乎在重演着历史:你能听到姑娘的吉他声,能闻到台儿庄的硝烟,能感觉到旗杆四周呼啸的子弹。
　　但,更多的时候,照片能让我们体味生活中那一刻的情味。就像那个没有找到的弹吉他的美女,也许此刻的不相遇又是另一种相遇。也就像古人的道别,抱抱拳只能说后会有期了。
　　201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