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野人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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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和顾长安描述的一模一样,山顶小盆地中,几个丑陋的球形生物尖啸跳跃,猛烈地相互碰撞着,发出类似喜极而泣,乐极而痛的呻吟。小盆地神奇而又怪异,像是天然聚焦镜,能将墨黑的天空中,那点很难说是可见的光,点滴不漏地聚拢成束,投入盆底,照得盆地宛若白昼。那生物像铸铁球般粗糙,麻拉拉的表皮好像有强烈的吸光功能,仅凭肉眼就可以看见光线射入球体,消失不见了。
  “莫非……”谁问触景生情,想起在川境九顶山见过的那个生物。“不知女娃咋样了?”他的脑海百忙中闪过女娃的影像,向前趟两步,想看清楚些。
  “谁?”一个尖锐的声音惊问。碰撞着的生物纷纷停下来,似乎有些恼怒和羞耻。
  “我。”大叶勺兰应声道。
  “让那个地球人走开。”尖锐的声音怒道。
  “胡说,为了研究的需要,他有权知道详细情况。”大叶勺兰厉声说。
  生物们为难地沉默一会儿,又继续碰撞起来,但明显的有些无精打采。无论丑陋,还是英俊,就是狗发情,也会找个僻静点的旮旯,没谁愿意像表演唱似的,让人看西洋景。
  “加速!”
  显然,大叶勺兰颇有些权威,生物们精神一振,竭力加快速度,但依然比刚才缓慢许多。慢有慢的好处,谁问渐渐分辨出,他们大约分两个集团。一个集团是三只,一个集团四只,两个集团之间极少有碰撞的现象发生。偶尔有某一只越轨,会立即遭到两个集团的共同袭击。从大叶勺兰所属的家庭状况看,两个集团很可能就是两个家庭。
  “我们的身体漂亮吗?”大叶勺兰苦涩地问。
  “不敢恭维。”谁问不加掩饰地撇撇嘴。
  “所以,需要改良,希望你帮助我们。”大叶勺兰诚恳地说。
  “别,这忙我帮不上。”谁问谦虚地直摇头。
  “只怕由不得你。”大叶勺兰暧昧地笑道。
  “到由不得我时再说。”谁问模棱两可地说。
  不知过了多久,估计有个把小时,生物们大概尽兴了,其中一个的生物身上分泌出亮闪闪的黏液。它以本身为轴心,旋转着向外喷吐黏液,片刻工夫就在兰草丛中划出一个比圆规划得还圆的圈。接着,两个集团的生物不分彼此,交替着向圈内喷吐黏液。那黏液像地球人出汗,从浑身的汗毛孔往外渗,眨眼工夫积成小圆桌大一摊。那东西好像见风收缩,最后收缩成脸盆大小一摊固体,剔透晶莹,毫光闪烁。
  那生物们完成了任务,疲惫满足地滚进一个山洞。
  “这就是我们的繁衍方式,。”大叶勺兰边走边说,停在透明物旁,又道:“经过很难确定的时间,吸取了足够的日月精华,就会发育成形。”
  “你们自己从不穿衣服吗?”谁问漫不经心地问。
  大叶勺兰一笑:“我们和地球人不同,内部结构分男女,外部没有丝毫差别,所以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至于气候变化,我们的体温随着气温变化而变化,体内永远是恒温。”她边说边往山洞走。
  谁问认得出来,这正是他初上山时,钻过的那个洞。洞中依然,下了长长的石阶,是宽敞的大厅,石桌石凳石人石兽,林林总总,只是少了常菲雅的雕像。那几个生物可能进了哪个小洞,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大叶勺兰摆摆手,领先向一个洞口走去。谁问表面上吊儿郎当,满不在乎,大脑中那根弦却绷得铁紧,丝毫不敢放松地默察一路上的异象。他不相信,大叶勺兰为一时肉欲,敢冒大不韪,让他看这么多秘密。可惜,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没发现任何不利苗头。
  “嘘。”大叶勺兰猛地把他拉到一根石笋后面,紧张地屏住呼吸。
  谁问受过听风辨器的专门训练,早听见远处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另一个洞口拐出两个身穿类似太空服的人,擦过石笋,往大厅方向走去。
  “这俩是公主的人,让他们发现麻烦就大了。”大叶勺兰看着那两人消失的背影,小声说。
  “咦,不是天老大,地老二,你数老三吗?”谁问嘲笑道。
  “嘻嘻,没麻烦总比有麻烦强,是不是?”大叶勺兰回头一笑,脸上原有的淫亵荡然无存,换成一副精明强悍的神态。
  “唔……”谁问暗暗一惊,这女人城府不浅,只怕要上当。
  “这边。”大叶勺兰径直向一面石壁走去,随即像魔术师般没入石壁中。
  谁问没敢跟过去,无缘无故撞个鼻青脸肿才叫冤枉。
  “你怕碰壁吗?”大叶勺兰妩媚的声音传来,毫无阻障的感觉。
  “怕。”谁问向来不受激。
  “我以为你是个真正的男人。”大叶勺兰揶揄说。
  “性命攸关的时候,保命比称男人重要。”谁问笑道。
  “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何不光棍点?”大叶勺兰戏谑的说着,从石壁里钻出来,拉住谁问的手臂,道:“其实,这石壁不过是一种幻觉,完全是根据地球人的思维视觉设计的,说穿了一文不值。”
  她还真没撒谎,谁问穿过石壁,简直丝毫感觉都没有。再回头看看,外面一目了然,哪儿有什么石壁?
  “咦,好玩好玩。”谁问转身又钻出去,石壁依然是石壁。这小子玩心大发,穿进来,穿出去,忙得不亦乐乎,“呵呵”的傻笑,像刚出生的婴儿。可惜好景不长,笑声戛然而止,同时“嗵”的一声,脑门实打实的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撞得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捂着脑袋原地转了好几圈。
  “咯咯……”大叶勺兰的娇笑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走错了?”谁问纳闷地摸摸面前的墙,没错,手一穿即过。冷不防一只手抓住他,猛然把他拉入墙内。他一个踉跄,扑进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没等他有所反应,大叶勺兰饱满,富有弹性的唇已紧紧压在他嘴上。
  “嘘……”谁问挣开大叶勺兰火样的拥抱,不经意地擦擦嘴角,苦笑问:“是你在捣鬼?”
  “你自己干的,怪谁?”大叶勺兰幸灾乐祸地说。
  “我有毛病?”谁问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大叶勺兰。
  “这墙构造与静电相克,你反复穿越,摩擦产生静电,物质转换变成真正的墙壁。”大叶勺兰炫耀地解释:“这种雕虫小技,在我们这儿比比皆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丧命。”
  “现在呢?”谁问贼头贼脑地打听。
  大叶勺兰似乎知道谁问在想什么,也不保密,伸脚尖点点地下一处像是铅笔画的指甲大的小圈,道:“启动这个装置消除静电,就恢复原样了。”
  “你不怕我知道得太多,对你们不利?”谁问试探问。
  “怕你没那能耐。”大叶勺兰亲昵地拉着谁问继续往前走。进了一扇拱门,好像是什么工作室,有许多谁问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仪器仪表。
  “这是什么地方?”谁问好奇地问。
  “这不重要,看那边……”大叶勺兰随手一指。
  好宽阔高敞的山洞,绝不少于八千平方米,从地面到洞顶约有五六十米高,被人为地分为五层。最底一层散置一些锅炉似的东西,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连接,看起来毫不相干,像是随意搁置的。但谁问看得出来,那是极精确的“河图”之象。如果真是“河图”,不独生成合,奇偶悉合,生生不息,很可能是极其高明的能源生产系统。第二层像是工厂,一些方的,圆的,长的,扁的容器正吞吐奇形怪状的物体。第三层绝对是研究机构,顾长安描述过的病床上,有的躺着地球人,有的躺着球形生物,有的躺着野人。第四层像是戒严区,许多球形生物携带着类似刀、枪的武器,如临大敌地来回巡视。第五层显然是住宅区,一些没事的球形生物正在休息。这五层建筑不知用什么物质间隔的,像是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可又没有任何支撑依托,看上去不论人和物,都悬空虚浮着;走起路来,凌空蹈虚,飘飘欲仙。
  “看够了吧?”大叶勺兰温柔的,甜腻腻地说着,挽住谁问的手臂:“你也该上床了。”
  “为什么?”谁问迷茫地问。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很遥远,昏昏沉沉想睡觉。
  “你该睡觉了。”大叶勺兰引诱道。
  “是呵,该睡觉了。”谁问在下沉,不由自主地下沉。
  “来,来上床睡。”大叶勺兰喃喃地嘟哝着,架着他往床边走。
  “不对吧?不!”谁问半沉眠状态的大脑突然闪过顾长安的描述,心中狂喊一声,拼命地支撑着沉重的眼皮。难以遏止的麻木从尾椎骨向上爬升,颈椎已经不听使唤了,他努力转动脖颈子,想看看大叶勺兰此时得意的神情。可他做不到,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固定了,只能渐渐低垂。脚也不得不随着大叶勺兰的拉扯,往床边走。
  “过来。”大叶勺兰把谁问扶到一张奇特的圆床上躺下,头也不抬地叫。
  两只球形生物穿墙蹦进来。
  “立即集中意念,谁先进入他体内,谁就是我第一男人。快!”大叶勺兰急扯白脸地下令,好像过了这会儿天就塌了似的。
  神智模糊中,谁问极力寻找着自己的意识,仅存的一丝未泯的灵智挣扎告诉他,如果此时不能迅速清醒,必将成为行尸走肉。多年的超体能残酷训练,养成的不屈不挠意志力,像柔嫩的小草,曲折地往上顶着一块沉重的巨石。突然,一个无形无质,却可以感觉得到的东西,迅猛扑来,他潜意识中的抗击波奋起抵抗,把那东西弹了回去。紧接着,另一个又扑袭而来,他潜意识中又涌起一道抗击波,连续回弹。第二道抗击波明显比第一道减弱不少。两个无形无质,却可以感觉得到的东西轮番扑袭,使他的意志和潜意识的抗击波,一波比一波衰弱,力度指针无力地向零点回落。太累了,他绝望地打算放弃,他需要休息,安安静静地休息。就在他潜意识中那根岌岌可危的弦即将松弛时,麻木了许久的肢体,奇迹般有了知觉。“不!”本能的倔强迸出火花,他狂野地吼叫着,再次绷紧那根弦。咬紧牙关是胜利者最起码的条件,而人的潜能在自己肯奋起时,往往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能。而对方三鼓之后,扑袭力也明显衰减了,一增一减,双方力量渐渐平衡。谁问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喘不过气的局势,逐渐缓解,偶尔有了喘气的工夫,神智也趋于清明。他勉力抬起眼皮,看见大叶勺兰急得原地直转磨磨,而两个球形生物似乎神情萎靡,接近再衰而竭了。
  “这就是他们的意念附体?好像和川境九顶山那次差不多?没错,他们准是同类,不过这俩比那个差远了。”谁问暗暗琢磨,那次他是在神智清醒时差点着道;这次已进入昏迷状态,两个东西轮番扑袭,都被他抗过去了,这些东西大概也有功力深浅的差别。
  “废物!”大叶勺兰气急败坏地“嗵嗵”两脚,把俩球形生物踢过一边,尖喝:“多来几个!”
  “来了。”一声娇喝,石壁上开了一扇门,常菲雅带着拉查、落卡等一大群,拥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大叶勺兰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地问。
  “你干的好事!”常菲雅厉声道。
  “当然是好事。男女大欲,人之伦常,无可非议。”大叶勺兰振振有辞地说。
  “你可知道他对我们的重要性?舰长多次说,他可能是我们找到的,唯一可与我们意念相通的人……”常菲雅愤怒地说。
  “算了,算了,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不就是想吃独食吗?谁几棵葱,几瓣蒜,大家心里有数。”大叶勺兰讽刺道。
  “我没空和你闲扯。近年来你屡犯规法,已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再不惩戒还当了得?我命令,你和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附身狼体,代替欧阳兄弟守村口。”常菲雅指指委顿在墙角的两个球形生物,威严地说。
  “你无权处置我。”大叶勺兰抗声道。
  “我有权报复。”谁问已被拉查扶起来。他对自己差点上当被附体,捏了把汗,心里那火,窝得甭提有多别扭,得了机会,挥手给大叶勺兰一记响亮的耳光。尽管还没完全恢复精力,这一巴掌也不轻,打得大叶勺兰一个趔趄,黑乎乎的脸上立时现出一个红巴掌印。
  “你敢打我?”大叶勺兰捂着脸尖叫。
  “你敢打我的人?”常菲雅也意外地尖叫起来。
  “不敢不敢,我这人胆小如鼠。”谁问满脸赔笑,反手又在大叶勺兰脸上抽一记。
  “老娘和你拼了!”大叶勺兰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如何能再忍受谁问当常菲雅的面侮辱自己?像头发狂的母狼,挥舞利爪,疯扑谁问。
  忠心耿耿的拉查生怕谁问吃亏,横身拦住大叶勺兰。大叶勺兰怒不可遏,十指尖尖的指甲,抓向拉查的眼睛。落卡一往情深,当然不会让拉查吃亏,一双蒲扇的掌爪,闪电般抓住大叶勺兰的手臂。
  “住手!”眼看一场殴斗开始了,常菲雅厉喝道。
  拉查和落卡令行禁止,赶紧拉着谁问退到一边。
  大叶勺兰毕竟忌讳常菲雅几分,也不再疯扑,只是又恨又爱地瞪着谁问。
  谁问无声地咧嘴一笑。
  “你竟敢出手打我的人,如不加以惩戒还得了?拉查、落卡,把他禁闭起来,请示舰长再行发落。”常菲雅怒斥谁问道。
  禁闭似乎是件很严重的事儿,拉查的毛脸上现出惊恐,两只掌爪比划着,好像在求情。
  “立刻就去!”常菲雅不容置疑地娇喝。
  “算了吧,假惺惺地做给谁看?”大叶勺兰挖苦说。
  “你既然不服,随我去见舰长。”常菲雅冷冷地望着大叶勺兰说。
  
  常菲雅的禁闭可算得上又阴又损。
  那是一个可变人形容器,就是前些天拉查给谁问做衣服,把他关进去的那个容器。这东西神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像传说中的乾坤袋,随心所欲。做衣服是一种用途,关禁闭是另一种用途。关进去绝不会昏迷,脑袋清醒得透亮,先是热,像挂在明炉里的鸭子,皮都要烤脆了;然后是冷,冻得浑身结冰,像穿了一身银盔亮甲;最难忍受的是痒,一丝丝五色气体,从嘴、鼻、耳、眼、肛门、尿道,凡是有通道的地方缓缓渗入,像成群的蚂蚁,缕缕行行,钻入体内,抓心挠肝噬肺啃肠,让人藏没处藏,躲没处躲。更邪门的是,这玩意还能控制声带和面部肌肉,再难受叫不出声,面部表情也不会扭曲;外表绝对看不出容器中人,在经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拉查当然不忍心让谁受这种折磨,把他带回茅屋,先侍侯他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又让落卡烧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折腾了整整一夜,谁问饿得眼睛发蓝,吃得没脖了,还往嘴里塞呢。满桌子饭菜扫荡一空,才心满意足地仰在软榻上“呼呼”倒气。可惜好景不长,常菲雅回来了,一见谁问那清福无边的德行,立即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训斥拉查和落卡:“你们敢违抗我的命令?”
  一声娇叱,吓得落卡差点瘫地上;拉查也在发抖,不过那是急的,两只掌爪乱比划,嘴里“哇哩哇啦”嚷着,眼里竟流出哀恳的泪花。
  常菲雅古怪地凝视拉查片刻,冷冷一笑,冲谁问道:“恭喜,拉查对你忠心不二,要替你关禁闭。怎么样,到底你们俩谁进去?”
  谁问苦笑着拍拍拉查的掌爪,道:“你说你扯这个干啥?你不自告奋勇,咱俩都不用进去,你一自告奋勇,我非进去不可。”
  拉查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谁问。
  “请吧。”常菲雅一咬牙,领先进入拉查的卧室,打开那具容器。
  “有劳,有劳。”谁问客套着,宾至如归地进入容器。
  常菲雅随手关上盖子。
  谁问在透明的容器中看见拉查学着人样,“扑通”跪下,又磕头,又作揖,似乎在苦苦哀求。常菲雅犹豫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忍,看看拉查,再看看谁问……
  谁问嬉皮笑脸地冲她做个怪像。
  常菲雅紧咬贝齿,才没被他逗笑。沉默一会儿,道:“你如果认错,并且诚心合作,就饶过你这遭。”
  “嗨嗨,你早说呀。我错了,错大发了,如果我没错,这世上就没犯错的人了。”谁问诅咒发誓地说。
  “你……你还敢油腔滑调?”常菲雅生气地斥责。
  “没有,真没有,我发誓。”谁问脸上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了,常菲雅的表情肌刚刚有点松弛,他又补上一句:“如果我油腔滑调,罚我下辈子娶个你这样的恶婆娘。”
  “你……你骂我?”常菲雅小脸又转白了。
  “冤枉,在地球的辞典里,这是赞扬女人美丽贤惠,温柔可爱,雍容华贵,亭亭玉立……”谁问昧着心眼解释。
  “当面撒谎!”常菲雅真的被激怒了,二话不说,伸手按在掌形启动器上。
  外表谁问毫无变化,常菲雅知道,谁问更是体会深刻,全身血液逆向翻腾,像汹涌澎湃的钱塘大潮;骨头像被锉刀一丝一丝在锉,大筋小筋抽搐着收缩,肌肉就像一条被绞拧着的毛巾,五脏六腑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地刷;关键这些疼痒酸辣麻还不混杂,而是层次分明,感觉清晰,每部分就是每部分的滋味,想烩成全家福都不行。谁问还清醒的神智,禁不住在狂嚎,在破口大骂常菲雅祖宗十八代,在诅咒发誓,只要不死,日后加倍偿还她。
  这种煎熬中的清醒,纯属人为的控制,到了一定的程度,肉体的忍耐力达到极限,任何人为的科学方法,都无法阻止受刑者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谁问觉得自己躺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山洞里,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漫天怪啸旋转,牛头马面,判官小鬼,龇牙咧嘴冲他做怪像。
  “起来,到了这儿还想装死?”牛头马面状的钟乳石不但会说话,还能动,上前把他拽起来。
  “嗨嗨,我说牛哥们儿,马哥们儿,你们怎么把我弄这儿来了?”谁问笑道。
  “咭咭……”牛头马面怪笑道:“你当我们哥儿几个是干嘛吃的?”
  “倒也是。”谁问扭头四下看看:“大哥们儿,小哥们儿都在。咦,你们老爷子呢?”
  “什么老爷子?”牛头莫名其妙的问。
  “你可真够笨的,就是你们那位头儿。”谁问没好气地说。
  “你是说阎罗大王呵?就你这种小虾米,还用得着他老人家出马?”马面不屑地说。
  “老子怕你们不识字,认错了人。”谁问一本正经地说。
  牛头马面没吭声,判官那边不干了,“哇呀呀”一阵暴叫,冲到谁问面前,回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知道我是谁?”
  “老大贵姓?”谁问明知故问。
  “本判官姓颜,名真卿,字清臣,大唐书法名家,官拜太子太师。兴元年间,李希烈乱,前往劝谕,为李希烈贼子所害,酆都大帝念我忠贞刚烈,敕封北极驱邪院判官之职。老夫书法真迹价值连城,小儿竟敢毁谤老夫不识字,气杀老夫也!”判官怒发冲冠,暴跳如雷。
  “看来你又有职称,又有文凭?”谁问翻着眼皮问。
  “老夫举进士,累登甲科,何人不知,哪个不晓?”判官狂态毕露地说。
  “可惜有名无实。”谁问撇撇嘴说。
  “你……”判官气得说不出话来。牛头马面纯属马屁精,赶紧给判官抚胸捶背。
  “不信你再看看生死薄,准没我的名字。”谁问把握十足地说。
  “胡说!”判官好容易喘过气来,抓过生死薄乱翻;翻一遍脸色青一分,再翻一遍,脸色又青一分,直翻了十七八遍,脸色青得像没熟的生柿子。
  “怎么样?”谁问得意洋洋地说:“告诉你,老早以前太白金星为我卜过一卦,说我这人坏事干得太多,仙班是列不成了;可好事也干了不少,地狱更无份,只能做个孤魂野鬼。这叫天不管,地不收。”
  “老夫就不信,宁可犯天条,也要把你登上鬼录。”判官恼羞成怒,提笔就写。可墨汁干了,怎么也写不出字来。牛头手脚麻利,转身端过砚台。判官含怒,饱蘸浓墨,狂态毕露,狼毫一甩,一大滴浓墨堪堪甩在谁问鼻尖上。
  冷冰冰的墨汁,又凉又痒,谁问一激灵,猛然睁开眼睛,一张美艳绝伦的娇靥映入眼睑,大滴大滴晶莹的泪水,从那毛茸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中涌出,像断线的珍珠,“噗噗”落在他脸上。
  “哎哎,你那猫尿能不能换个地方挤?受得了吗?”谁问抹了把湿漉漉的脸,不满地说。
  “你醒啦?”常菲雅欣喜地泣道。
  “废话,男人一辈子都睡觉,女人怎么生孩子?”谁问没好气地说。
  “你就不能文雅一点?”常菲雅嗔道。
  “抱歉。我没你那两下子,猫哭耗子,居然像真事似的。”谁问挖苦道。
  “你胡说,我是真的。”常菲雅抹着泪,辩解道。
  “当然,当然是真的。把我关那缺德匣子里,折磨得死去活来,再掉两滴猫尿,全是真的。”谁问正话反说。
  “你……”常菲雅想发脾气,可想想,确实是自己下令禁闭的他。虽说那种情况下,不惩戒他,怕下面的人不满,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到底心有不忍。于是,喃喃道:“原谅我,我心里,我心里……”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乐开了花,总算有机会大发雌威了。”谁问不依不饶地说。
  “不是,不是。你别挖苦我了,好不好?我心里真的很难受。”常菲雅求恳着,又嘤嘤哭起来。
  “唉,女人的眼泪专门用来对付男人。我倒了八辈子霉,碰上这么个主儿。得得,闭嘴。”谁问心有点软了。
  “不,就要哭,就要哭。”女孩子的大小姐脾气上来,什么都不管。
  “咋啦,还要我向你道歉?”谁问沉下脸问。
  “我没说,一个大男人,心眼那么小。”常菲雅抢白说。
  “行,我把你关进去,然后再哭一鼻子,大家扯平。”谁问赌气说。
  “你敢!”常菲雅娇嗔道。
  “你看我敢不敢。”谁问挺身欲起。
  常菲雅慌了,合身扑到谁问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一叠声尖叫:“你不敢,你不敢。”
  谁问板着脸,假装用力推她。撕扯中,常菲雅情不自禁地用出女人最有力的武器,两片红艳艳的嘴唇,猛然封住谁问的嘴。谁问也不由自主地搂住她的腰身,两人浑为一体,一时忘情在心灵和肉体的和谐中。如果此时有人跑来插上一脚,可就实在不知趣了。偏偏真有这种人,随着一阵“叽哩哇啦”的嚷叫,拉查冲上来,拎小鸡似的拎起常菲雅。又是嚷叫,又是比划,好像在责备常菲雅。
  “拉查,你有时候是真让人讨厌。”谁问懒洋洋地挪挪身子躺好,无奈地说。
  “她说你身体没复原,不准我打搅你。”常菲雅苦笑道。
  “太忠心了,也让人受不了。”谁问叹道。
  拉查理解不了谁问这种拐了弯的话,看看谁问,又看看常菲雅,把一碗碧蓝色的汤送到谁问嘴边。那汤有一种扑鼻的异香,谁问真想抢过来一气儿倒进嘴里。可他突然想起顾长安曾说过,这些外星人有无数种方法让人昏迷,然后再意念附体。这碗汤香得可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一定得有。
  常菲雅似乎看出谁问的疑虑,赶紧说:“这是用草药配制的滋补品,能强身健体,明目思聪,恢复体力。你们地球人只知道什么人参、鹿茸、首乌之类的补药,其实地球上百分之九十的植物,只要配制得当,都有滋补功能。被禁闭过后,喝一碗这种汤,不论精神,还是体能,都比以前强盛。”
  “我不信你的话。”谁问似笑非笑地说着,转向拉查,问:”是吗?”
  拉查拼命点头,因怕谁问还不信,差点把脑袋点离脖子。
  谁问虽还有些疑虑,依然接过碗,先伸舌头舔舔,感觉味道不错,也没有他所受到的毒药、麻药、迷药鉴别训练的那种异味,才小口小口地呷着。那股香气,确不是人的味觉和肠胃能抵御的。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拼命地,贪婪地蠕动着,甚至在狂呼,哀求他快点喝。就像犯了病的瘾君子,看见毒品,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迫不及待。他强抑能连碗都吞下去的强烈欲望,小心翼翼地提聚功力,将丹田气凝聚在胸膈处,随时准备应变。没丝毫异样,汤没有异样,常菲雅的表情也没有异样,一碗汤顺利地流入肠胃。片刻工夫,就觉肠胃里泛起一股暖流,然后分为无数股,分流四肢经脉血管,全身舒泰万分,大脑也清明爽朗许多。
  “没骗你吧?”常菲雅含笑问。
  “咦,你的脸怎么啦?”谁问大惊小怪地叫。
  “脸,脸怎么啦?”常菲雅莫名其妙地摸摸脸。
  “不对,这儿有一块红瘢。”谁问指指常菲雅嫩滑洁白的脸蛋,随手掐一把,疼得常菲雅一声尖叫。然后一本正经地问:“疼不疼?”
  “掐你疼不疼?”常菲雅抚摩着脸,嗔怪地白谁问一眼。
  “坏了,这是红瘢狼疮的征兆。”谁问心思忡忡地说。
  “红斑狼疮?会怎么样?”常菲雅紧张地问。
  “这是一种自体免疫性疾病,灭绝许多年了。据说,山区人感染比较多,一般来说,最初脸上小面积出现蝶形淡红色瘢,一掐就疼。”说着,在常菲雅脸上又重重掐一把:“然后出现扩大的毛孔和鳞屑,渐渐遍布全脸,那脸就像熟透了的柿子,从树上掉下来,摔个稀烂。那种柿子你见过没有?哎呀……啧啧……让我怎么形容呢,比方说……”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常菲雅小脸吓得煞白,差点就瘫地上了,颤抖着说:“怎么办?怎么办?快帮我想想办法……”
  “好办,你赶快从常菲雅身上出来,让她爱怎么烂,怎么烂去。”谁问轻松地说。
  “不,决不。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知道你什么都懂,帮帮我,我,我……”常菲雅生死攸关地泣不成声。
  “我真的什么都懂?”谁问不相信地问。
  “真的,我不骗你。”常菲雅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什么……都……懂……”谁问一板一眼地问自己。
  “嘤嘤……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好嘛,好嘛,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只求你别生气,好不好?”常菲雅楚楚可怜地说。
  “要这么说还行。来,撅起屁股,让我打两下消消气。”谁问提出价码道。
  “这……哪儿有男人打女人屁股的?”常菲雅有些犹豫。
  “那就算了。许多女人求我打,我还懒得打呢。”谁问不在乎地扭转头,冲拉查说。
  拉查听半天,也没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既然谁问冲她说,她便赞同地点点头。
  “我……”常菲雅也有点懵了,不知谁问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不说了,不说了。拉查,给我拿酒来。”谁问吩咐。
  “那……你,你打吧。”常菲雅比较一下红斑狼疮和打屁股,觉得还是打两下屁股划算一些。
  “不打不打。男人打女人屁股,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谁问断然拒绝。
  “我不告诉别人。”常菲雅央求道。
  “那也不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知不知道都一样。”谁问拿乔地说。
  “我心甘情愿,还不行嘛?”常菲雅眼泪都下来了。
  “不行不行,我从未打过女人。”谁问为难地推辞。
  “那……那你昨天还打大叶勺兰了呢……”这会儿,常菲雅觉得谁问打了大叶勺兰,没打她简直是耻辱。
  “这话倒也是,反正打女人的坏名声也出去了,一只羊是赶,两只羊是放,横竖差不多。大叶勺兰差点把我变成行尸走肉;你把我关匣子里,折磨得死去活来,打两下屁股也是天经地义,对不对?”谁问理由充足地征求常菲雅的意见。
  “就是,就是。”常菲雅赶紧应承。
  “咳,真没办法,只好勉为其难了。”谁问得便宜卖乖地说。
  “对对,勉为其难,你打吧。”常菲雅很怕谁问变卦,赶紧伏在软榻上,撅起圆润的屁股。
  “先说清楚,这是你求我打的,可别倒后账。”谁问欺负人算欺负到家了。
  “是是,别人问起,我就说我自己皮紧,求你帮忙松一松。”常菲雅贱也算贱到家了。
  “这话我爱听。”谁问满意地说着,抡圆了巴掌,左右开弓,重重拍下去。打得常菲雅“妈呀”一声,差点趴地上。幸亏谁问演技出色,不但没笑出来,还关切地扶起她,问:“怎么样,疼吗?”
  常菲雅强抑泪水,嘴角撇出一丝无法言喻的笑,拼命摇头,道:“你快说,我的脸怎么办?”
  “哦,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茬忘了……”谁问一拍后脑勺,说。
  “你……我……”常菲雅好不容易咽回去的泪水,立时涌出双眸。
  “别哭,别哭。让我想想。”谁问煞有介事地敲着太阳穴,满地转圈踱步。常菲雅像跟屁虫似的,紧张地跟他身后乱转。
  “哎,有了!”谁问突然转身说。猝不及防的常菲雅,一时收脚不住,几乎扑进他怀里。
  “看你。”常菲雅娇嗔地说。
  “有种鱼腥草,你知道吗?”谁问正色道。
  “知道,又叫蕺菜,多年生,三白草科,叶子卵状心形,初夏开花,花小型,无花被,穗状花序。花序下有苞片四枚,白色花瓣状……”常菲雅不假思索地说。
  “好,书背得很熟。”谁问不无讽刺地说:“我想起一个偏方,用鱼腥草加男人早晨头一次尿,捣成糊状,敷脸上,连敷三天,可治红斑狼疮。”
  “这……有科学依据吗?”鱼腥草倒也罢了,可加上男人尿敷在脸上,常菲雅想想都恶心。
  “偏方治大病,你懂不懂?你好像看了不少书,可地球人的知识浩如烟海,你能理解多少?地球人每一句话,都可能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比方,宁吃米饭四两,不吃人参半斤;洗衣服不如洗澡,洗袜子不如洗脚;大姑娘撒尿一条线,老娘们撒尿一大片;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等等,等等,哪本书上写了?”不知谁问哪儿来的这些屁嗑,全搬出来做偏方治大病的根据。
  “没有。”常菲雅老老实实承认。
  “这不结了?鱼腥草虽说生长在南方,这地方气候复杂,溪涧旁应该有。还不赶快去找?我可告诉你,多拖延一分钟,就多一分病变的危险,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谁问严肃地说。
  “马上去,马上去。”常菲雅慌慌张张,拉上拉查,撒腿就跑。
  “傻丫头,忙活去吧。”谁问乐得手舞足蹈,冲常菲雅背影笑道。尾巴甩掉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溜溜达达便又出了门。这回是往村里边走,他始终不相信这山谷只有一条出路。据说,越是看起来没路的地方,越可能有路,管它是真是假,走走看。
  山谷似乎很深,乱石杂树,横七竖八,密如蛛网,别说人,连大点的野兽都很难钻过去。好在高大乔木上都挂有长长短短的寄生藤,地面走不了,走空中也不是什么难事。谁问蹿上一株巨树,捞住一根藤子,拽了拽,估计禁得住他这一百多斤,看准另一株树,双脚一踹,飞荡而出。一株连一株,接力借力,荡出十几株树,看看脚下树棵子稀疏些了,才松手落地。也真巧,落地就看见一根还冒着浆液的断枝。没问题,肯定是有人无意中碰折的,他心中一喜,暗道:“这回看你往哪儿跑。”
  果然没错,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而且不是一个人留下来的。他越追越兴奋,几乎是忘我地狂奔。路,越来越宽,简直能过汽车了,他感觉到似乎已经接近了目标,脑海里不由幻化出一副令常菲雅瞠目结舌的画面: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轻而易举地征服了所有的外星人。那些圆咕隆咚的丑八怪诚惶诚恐地拜倒在他脚下,他威风凛凛地命令他们立即离开村民和野人考察队员的身体……
  一时间,他成了上帝,清醒过来的村民和野人考察队,顶礼膜拜,差点山呼万岁。
  他下令把死也不肯离开常菲雅身体的公主带上来。
  公主蓬头垢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痛哭流涕地伏地哀求,求他不要让她离开常菲雅的身体。
  想起那个缠绵的夜晚,怜惜之情油然而起。公主似乎发现他有些心软,匍匐在他脚下,楚楚可怜地亲吻他的脚趾,泣道:“求求你,饶了我吧。今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全当你养了一条小狗……”
  谁问得意地笑出声来。这场白日梦随着急促的脚步,一直做到暮霭薄降,肚子饿得“咕咕”叫才醒来。
  这山谷再怎么深,也不可能跑上大半天?肯定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他赶紧挥去白日梦的余波,静下心四处踅摸。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渐渐看出点苗头来,东一株树,西一株树,树树不相连,但却横枝纠缠,竖枝交叉,形成一个扑朔迷离的圆。好像是一个古老的阵势,怪不得转悠了大半天,死活在方圆百米内打转转。生、休、开、惊、死、景、杜、伤八门,他指指点点数着,万变不离奇门遁甲,这就好办了,奇门遁甲不外乎天干地支,洛书九宫和八门。八门乃八卦变化而来,阴阳对立,阴阳互根,阴阳消长,阴阳交媾,阴阳转化,相克相生,和合吉凶。闲着没事时,他还真涉猎过不少。闭目琢磨一会儿,然后仰天看看方向时辰,掐指估算,断定此阵为飞宫龙遁格局,坎宫为水,休门亦为水。计议已定,便自信地大踏步向休门闯去。不料,刚刚进入休门,阵势陡然巨变,虽只百米方圆,却狂风怒号,乌云翻滚,飞沙走石,劈头盖脸砸来;数人合抱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打着旋儿满地乱抡;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长嘶短嗥,见人就扑,这要让它们抓住,不等眨巴眼睛,就得撕零碎了。谁问知道错了,错大发了,赶紧倒翻而回。这种夺天地造化之功的阵法已失传几千年了,自三国诸葛武侯留下八阵图遗址,只听说明代刘伯温曾布此类阵法大破元兵,但没留下任何史料。也许常菲雅公主说得对,包括周易八卦、奇门遁甲在内的数术奇术,真的是外星人遗留下来的。不然,为什么地球人研究了几千年,不但不知其所以然,连其所以都弄不明白了?回到原地,风和日丽,树还是树,草还是草,连地下的脚印都清晰宛然。这些外星人不止其貌不扬,简直可以说是奇丑无比,比四条腿的畜生还差了一大截子,可竟然能把阵势排布得惊天地,泣鬼神,今日地球人万万难及。
  这回,谁问不敢贸然乱闯了,站在原地冥思苦想,琢磨自己刚才哪儿算错了。阴阳五行,九宫八卦,天干地支,又重新推算一遍,似乎、觉得、大概、可能错把排宫龙遁格局,误以为是飞宫龙遁格局,结果差点死于非命。诸葛一生唯谨慎,虽然有点娘娘妈妈,优柔寡断的意思,可并非没有道理。他提聚浑身功力,时刻准备翻身逃命,一步一探,小心翼翼往景门趟。好,好像没错,已深入景门地界了,阵势尚未发动,看来瞎猫到底撞上死耗子了。路子走对了,谁问心中一喜,脚下一蹬,离弦箭似的窜出阵门。他速度太快,忙中有错,不知触动哪处机关,背后立时又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也幸亏他速度太快,恰好出了阵门,阵势才发动,不然这次的威力比刚才狂暴百倍,整个阵都翻个了,非把他吞噬了不可。他在阵边上,瞪眼吐舌惊咤不已,舌头差点缩不回去。大约持续了有十五分钟左右,阵势渐渐平静下来。再凝神望去,那片森林毫无变化,可又好像变化了许多,他怀疑阵势已经撤消了。于是,好奇地又试探着往阵里趟。果然,无论他在阵里如何折腾,阵势再没发生任何变化。
  出了景门,真的是条小径了。此时天色已浓如墨染,他摸索着沿小径走去,没走多远,依稀看见前面有灯光闪烁,听见有与拉查和落卡一样的吼叫。有灯光,有吼叫,必定有人,起码有野人。他悄无声息地摸过去,赫然就是初遇常菲雅之处,那排不死树,像大门似的分开两边,露出一个三米多高,三米多宽的洞口。洞外有几十个野人在嬉戏玩耍。野人们围着一堆篝火,有的相拥相抱,状是发情交配;有的相互像猴子似的挠痒痒抓虱子;有的相互追逐,打闹;大多数却似乎边舞边歌,那是一种极其原始的精力发泄,连蹦带跳,毫无章法,唱歌也不过是直着脖子乱嚎一气。另外有几个球形生物虎视耽耽地在周遭巡视看守。不知洞里是什么光景?无论如何得进去看看,可要想避开野人和球形生物的眼睛进洞,除非变成一只苍蝇蚊子之类的昆虫。左思量,右打算,抓耳挠腮也没想出个道道来。要是能让他们自己炸窝就好了,没准能混进去?谁问做梦娶媳妇,尽往好处想。
  不过,这世上的事儿就是难以捉摸,还真能梦想成真。一个野人借着同伴们嬉闹成一团,悄悄溜进树影里。那野人动作极其敏捷,眨眼工夫,除了远处树影微微有些晃动,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谁问眼珠子一转,扒开枯枝败叶,摸起一块石头,冲那野人消失的方向扔去。石头碰撞枝叶的声音惊动了球形生物,一个球形生物发出尖锐的啸声,其余的球形生物立即行动起来,一半顺着声音追赶,一半留在原地弹压野人们。野人们有意无意地喧嚷骚乱起来,有的野人乘机抓起篝火中烧着的木棍,漫无目的地乱抡;有的相互撕扯打斗;有的抱头鼠窜;全场一片混乱。球形生物浑身喷射绿光,交叉有序地滚动着,欲把野人们赶进山洞。谁问认得出来,那正是离谱穿心仪,球形生物遍体细小的肢体上都套满了这东西。野人见绿光如见鬼魅,纷纷逃避,而唯一的出路只有进洞。但野人数量比球形生物多几倍,一时也很难奏效。谁问就趁这工夫,混入野人群里,被裹进洞。进了洞的野人并不立即散开,依然聚在洞口呼号示威,好像在欢送逃走的同伴。
  谁问没空跟它们胡扯,赶紧找地方藏身。这洞不小,中间是个百十平方米的大厅,洞壁还有几十个小洞,住几十号野人绰绰有余。它们的社会大概也是由家庭组成的,每一个小洞都有树枝编绑的柴门,洞里有枝叶铺设的床和残存的灰烬,看来除了拉查落卡受过专门训练外,这些野人已懂得用火了。任何灵长类只要懂得用火,离进化到现代人就不远了。如果任由它们发展,也许要不了多久,人类世界就可能增添一个新的人种。它们虽然有家庭,但还是处于原始的共产主义,各洞大同小异,谁也没有多余的东西。谁问看了两个洞,有些索然无味,觉得白忙活一场,转身想往回溜,无意中发现大洞口两侧有六个小洞门,是正正规规的圆拱自动门。准是球形生物看守的寝处,没准有有趣的东西可看。球形生物看守都在洞外堵洞口,野人面冲洞外闹哄,洞里侧简直就是真空。谁问大大方方走到圆拱自动门前,上下打量,找开门机关。门和门框上光滑如镜,不见丝毫痕迹,他怕看不清,又往前走两步,离门还有两步,圆门自动两侧分开。洞里陈设不多,有关过他禁闭的容器,有落卡烧菜用的烤箱,还有一些没见过的仪器,好像是个操作室,意思不大。谁问刚想退出来,就听外面一阵闹嚷,野人们潮水般后退,球形生物看守绿光喷射,步步进逼。接着,另外几个球形生物看守押解着逃跑的野人,向这个圆拱门走来。那野人似乎极不服气,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意欲反抗,但身后球形生物喷射的绿光封锁了它所有的去路,不得不乖乖地往圆拱门走。
  谁问慌了,满洞除了互不相干的几台仪器外,光光溜溜,根本没他藏身之地。这要是让人家抓住,判个夜闯民宅,非淫即盗算是轻的,球形生物满身离谱穿心仪都使用起来,非烤得从里熟到外不可。地面没门,只好走上面,他赶紧打量洞顶。洞壁由不知什么复合材料的装饰板装饰的,快接近洞顶时,装饰板与原石壁有缝隙,像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来不及细想,轻功提纵术陡运,腾身上了洞顶。缝隙稍微小了点,好在曾涉猎过缩骨功,骨骼一阵轻微的脆裂,便钻了进去。
  就在他刚刚隐起身形,那没逃脱的野人已被逼进圆拱门,接着又被逼进他曾遭禁闭的容器里。一个球形生物伸细小的肢体一点掌形启动器,冲同伴发出一种声音,像是说:“好了。”然后一起退出圆拱门。
  那容器确实神奇无比,谁问呆里面不觉松不觉紧,三米多高的野人进去也正合适。野人在里面愤怒地挣扎,丝毫无济于事。造容器的物质不像金属,也不像什么其他复合材料,看上去很坚硬,实际非常柔软像是水、或气体,野人往哪边挣扎,哪边便凸出,根本不受强力影响。谁问尝过那滋味,知道野人此时必定生不如死,恻隐之心油然而升。侧耳听听门外,没有任何动静,纵身下了洞顶。野人见有人从天而降吓一跳,张开血盆大嘴就要叫,谁问赶紧打个手势,让它噤声。野人倒也乖巧,立刻闭上嘴,好奇地看着谁问,似乎询问他要干什么?谁问进过容器好几次了,多少有些经验,抬手按在掌形启动器上,默运意念。俗话说,一理通百理通,自从常菲雅提起意念这挡子事,谁问没事便打坐训练自己迅速集中意念,他本来夙有慧根,很快就深入到这块地球人与生俱来,却很少有人能开发的处女地。工夫不大他感觉到意念在起作用,掌形启动器微微有些异样,接着容器门缓缓开启。野人欢快地跳出容器,五体投地匍匐在谁问脚下,鸡啄米似的亲吻他的脚趾,一翻身又仰躺着,恳切地凝视谁问。拉查曾如此表示驯顺和忠诚,谁问自然知道面前这个野人的意思,点头赞许地把它拉起来。
  野人似乎很欢愉,打着手势问谁问是谁,从哪儿来。谁问和拉查交流多日,半生不熟地也能比划几下,野人的语言也能听懂几句。于是,野人席地而坐,谁问站着,两人高矮差不多,方便交流。连猜带蒙,谁问大略知道这个野人是所有野人的首领,多次领头闹事和逃跑,这次很可能会被处死。谁问灵机一动,问那野人首领还能不能再次鼓动野人闹事?野人首领肯定地点点头。主意是有了,可那些球形生物看守浑身离谱穿心仪,却大为棘手。据常菲雅说,他们体质怪异,很难受到伤害,要想解除他们的武装,实在是个难题。
  谁问又问野人首领,球形生物看守大约什么时候再来,野人首领闭目寻思一会儿,说快来了。谁问仔细看看那装人的容器,又绕着转了两圈,随手推推容器门,发现手动也可以控制,便让野人首领躲在容器后面,随时准备关门,他自己躲在圆拱门边上等待。野人首领时间算计得相当准确,不到两分钟,圆拱门无声地开了,两个球形生物一前一后滚了进来。一进门,他们就发现容器的门开了,透过容器可以看见野人首领在容器后面。趁俩球形生物不相信自己眼睛,愣怔的片刻,谁问闪电般冲出,运足脚力,照后面的球形生物一脚。球形生物肢体细小,无立足的支撑,可说是悬浮着的,如何禁受得住谁问憋足了劲的一脚?只见后面的球形生物利箭般撞向前面的同伴,俩球先后不差十分之一秒,像足球落网般撞入容器。野人首领反应奇快,没等俩球形生物反弹,已双臂合围搂住容器,关上了门。谁问出脚后毫不滞留,一个箭步跃到掌形启动器前,伸手按上去,有了刚才的经验,意念随之而生。他生怕球形生物对容器有抗拒力,凡是能提聚起的意念力一股脑压在掌形启动器上。看来,意念输入越强,容器威力越大,眼看着两个球形生物神情萎靡,本来光滑透亮的皮肤渐渐出现皱褶了。常菲雅曾说,他们由生到死有固定的年限,任何方法都杀不死,只能剥夺精力,不知是不是眼下这种状态?
  野人首领似乎知道些什么,冲谁问紧打手势,见谁问不明白,眼珠子一转,闭上双眼,“扑通”倒在地下。
  谁问终于明白了,运意念启开容器门,两个球形生物像生土豆似的滚出来。为防万一,先麻利地卸下他们身上的离谱穿心仪,自己套上几个。这东西和容器材质一样,可大可小,套球形生物细小的肢体上正好,套谁问手指上也严丝合缝。有了自卫能力,谁问安心不少,才低头看球形生物,这是他头一次这么近看他们,确实丑陋不堪。细小的肢体像瘌痢头的头发,稀稀拉拉,却也算对称的布满全身;一条缝似的嘴几乎划开整个球体,不知是嘴的上方,还是下方,有一排绿豆大的小眼睛;外表所能看见的器官就这些。如果没有萎缩,皮肤光滑透亮兴许耐看点,皮肤一打起皱褶,简直叫人恶心想吐。不知他们体内什么德行?这要是弄到医学院,解剖研究,准能轰动全球,谁问暗暗打主意,没准联合国人类遗传组织还会颁发他个特别贡献勋章。问题是,仅这洞里就有十来个全副武装的球形生物看守,能把自己带出去就算积了大德了。
  野人首领见他望着球形生物呆呆发愣,“叽喳噶呀”几句,似乎问他还干什么?他才从如意算盘中醒来。野人首领对他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傻兮兮地等他发话。他伏在门边听听,外边毫无动静;开门瞄瞄,野人们的洞门都关着,其他球形生物看守的门也关着,大概都睡了。他回身摆摆手,野人首领虽然身躯庞大,但相当敏捷灵活,无声地滑过百十米的大厅,窜进一个洞门。谁问紧随其后,圆拱门自动关闭了。
  洞窟里有三个雌野人,相依相偎正暗暗饮泣,可能是野人首领的妻妾。见野人首领进门,跳起来就要欢呼扑抱。野人首领威严的阻止了它们,然后打着手势介绍了谁问。三个雌野人齐刷刷地匍匐在谁问脚下,先狂吻他的脚趾,接着又是一个仰面朝天。谁问赶紧打手势,让野人首领命令它的妻妾们起来。雌野人们爬起来,收罗一堆干鲜果,恭恭敬敬地捧到谁问面前。谁问也真饿了,不管甜酸苦辣,先塞了一肚子,才大喘气地吩咐野人首领去把野人们先弄起来,随时准备配合行动。野人首领出去不大一会儿,回来告诉他都安排妥当了。
  吃干鲜果时,谁问就打好了主意,打算打开大门把野人放出去,造成混乱。球形生物必然倾巢出动抓捕野人,常菲雅她们也别想安生,他就可以乘机再次进入中心重地,弄清楚一切。
  不过,大门和圆拱门不同,死活找不着开门的机关。还是野人首领告诉他,大门的控制开关在另一个圆拱门里,那个圆拱门也得从里面才能开门,他立即吩咐野人首领鼓动所有野人大吵大闹。野人们身强力壮嗓门大,干这事最拿手。一时唱的,跳的,喊的,叫的,鼓得洞顶直忽闪。球形生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涌出圆拱门。它们确实聪明,未曾出门,先以绿光开路,驱赶野人。不防谁问躲在门边,那个能控制大门的圆拱门里的球形生物刚一露头,谁问便十指倏弹,离谱穿心仪射出强烈的绿光,立时击翻一个。这个洞里有三个球形生物,后两个见同伴遭袭,反应奇快,一地滚,一腾空,浑身绿光暴射护住周身。这下谁问有点癞蛤蟆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感觉。但白驹过隙间还是找到了腾空的球形生物的破绽,他一手五指绿光抵住地滚的球形生物,一手仰面扫射,空中的球形生物身形一顿,“扑通”落在地上,翻滚挣扎不已。地面的球形生物慌了,翻转想往回滚,谁问如何肯放虎归山?抢前一步,十指绿光暴闪,解除了那球形生物的抵抗力。
  其他的球形生物驱赶野人,本以为像往常一样,轻而易举就可以把它们赶回洞里睡觉。不料,野人在首领的指挥下,虽然惧怕绿光,却纠缠不休,这边赶散,又从那边聚拢来,反正不让球形生物支援谁问那边的同伴。
  谁问排除了障碍,径直进入圆拱门,东捅咕捅咕,西捅咕捅咕,大门居然无声地向两边滑开。谁问忙招呼野人首领带野人们快走,自己乱发绿光,阻击球形生物的追赶。
  野人首领吆喝一声,率先向大门冲去。不成想刚近大门,门外洒进一片帘布似的绿光,立时将包括首领在内的,冲在前面的野人们扫倒十几个,剩下的野人们呐喊一声,潮水般退了回来。
  谁问正和几个球形生物看守忙活,见这边事发突生,赶紧摆脱它们,想逞奋勇杀条血路,放野人们冲出去,谁知一转身却看见常菲雅威风凛凛地率领欧阳兄弟一群人,冲进大门。欧阳兄弟手上端的家伙像枪不是枪,像棍不是棍,支支都瞄住他,看模样比离谱穿心仪厉害得多。
  欧阳海似乎看出谁问心里犯嘀咕,冷冷一笑,威胁地一抬手上的家伙,“呼”一声,发出海碗口粗的一道绿光,把洞顶击出一个像镗床镗出来的光滑的圆洞。
  “好家伙,这要是捅人身上,吃啥都不香了。”谁问咂舌出声地说。
  “知道就好,交出离谱穿心仪!”常菲雅六亲不认地厉声道。
  “嗨嗨,开个玩笑,你还真生气了?”谁问一边嬉皮笑脸地说,一边乖乖取下手上的离谱穿心仪扔给常菲雅。识时务者为俊杰,谁问既知不敌,当然做俊杰为上。
  常菲雅根本不接谁问扔过来的离谱穿心仪,头也不回地下令:“捆起来!”
  “公主,此人煽动暴乱,罪不容诛,请公主顾全大局,下令处死!”欧阳山不怎么恭敬地说。
  “此人生死要舰长发落,我无权决定。”常菲雅冷冷地说。
  “莫非公主还有点舍不得?”欧阳海不怀好意地说。
  “放肆!你可是还想再去守村口?”常菲雅那意思是说,她无权发落谁问,可有权发落欧阳兄弟。
  欧阳兄弟果然不敢再争执,上前就想在谁问身上发泄怨气。谁问忙说:“不必捆,不必捆,我保证老老实实跟你们走。”
  “哼哼……老实不老实,不是你说了就算的。”欧阳兄弟不由分说,左右扑上,三下五除二把谁问绑了个四马攒蹄。
  谁问再没皮调了,只好唉声叹气地想博得常菲雅的同情。这次常菲雅似乎对他恨之入骨,看都不看他一眼,扭头就走。这人太可恶,骗她用什么鱼腥草加男人尿治红斑狼疮倒也罢了,还闯这么大个祸。一旦让他得逞,野人流落在外,不但他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常菲雅也得被剥夺精力,终身监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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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说:“我对四件事感到可畏:传遍全城的流言蜚语,成群结队的暴徒,凭空捏造的控告——这些真比死亡还要可怕。然而女人之间的嫉妒更是令人痛心疾首,女人的舌头鞭打着每个人的耳朵。”  可惜耶稣说这话时,他没有手机。不然,他一定会说:手机短信比女人的舌头更加厉害,流言蜚语借助短信的传播,更加可畏可怕。    一    江城的夏天,虽然依旧热得汗流,但似乎没有昔日火炉般的感觉。  即便是原来火炉般的天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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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晨雾     晨起往佛堂,迷雾漫山岗。   古刹隠不见,但闻木鱼响。    咏禅竹    青青般若竹,节节空自修。  历经寒霜雪,不改禅境幽。    苞茅吟    山前茅草长,雁过影寒塘。  一片白幡举,风吹落夕阳。    晨起鸟啼    晨起闻啼鸟,竹影摇绿窗。  芒鞋踏山径,野草湿衣裳。  薄霧弥丛林,山花带露香。  云霞飞满天,古刹浴朝阳。    大兴寺过重阳    秋雨濛重阳,山野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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