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四问或写作四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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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销行的写作书真不少,仅武昌崇文图书城的写作书台面上,就陈列着数十种,或讲新闻写作,或讲商务写作,或讲科技写作,或讲公文写作,或讲文学写作,或讲毕业论文写作,或讲应用文的写作,等等,均为“应用写作学”,只有少数的写作基础知识和写作概论。我认为,有建立“理论写作学”的必要。回答“写什么,怎样写,写给谁,谁来写”这四个问题,可以作为构建“理论写作学”的基本框架。
  
  回答“写什么”的问题:内容论
  
  人为什么要写作呢?大抵是有话要说,不用嘴说,而用笔说。说什么呢?说点看法,说点想法。看法和想法,便是写作的内容。说看法,即反映客观世界,属唯物主义的反映论;说想法,即表达思想感情,属“唯心主义”的性灵说。写作既反映客观,又表达主观,这就有个主观与客观的关系问题。
  既没有脱离客观的完全主观,也没有避开主观的纯粹客观,主观与客观应该结合起来。“自己”该是主观吧,但自己的躯体、自己的头脑也是客观的存在,人的性灵能离开人的躯体、人的头脑而独立存在吗?不能。人是认识客观世界的主体。虽说动物对外界也有感受,也有表达感受的特定“语言”,但动物只有第一信号系统,是不能思维、没有思想的。写作的内容,无非是人对客观世界的反映,和人的主观世界的外化。
  人能正确地反映客观世界吗?毛泽东提出一个问题,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他自问自答,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他说:“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他是择其重点,人的日常生活实践被忽略不计,其实这三项社会实践与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的日常生活实践是分不开的。现在说,既要主旋律,又要多样化,主旋律和多样化也是分不开的。
  还应追问,写作所表达的都是正确思想吗?不一定,也可能表达错误思想。那么,人的错误思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刘少奇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且用《人为什么犯错误》作了回答。他说:“任何人都要犯错误,人从降生的那一天起,便不断的犯错误(小孩子的弄火伤手、吃东西、戏水等,都是一串的犯错误的过程),只有在不断的错误,不断的碰钉子的过程中,才能逐渐懂得事情。”人只要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就可能犯错误。人的认识和行为违背了客观规律,就要犯错误。
  何况,错误和正确是相对的,是比较而言的,只有经过实践来检验、辨别、判断,经过修正、改进、改革,才能由错误走向正确。并且,正确和错误还随着时间、地点、条件的转移而转移,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写作内容的正确与否,与人的思想正确与否息息相关,紧密相联。写作,其实是在整理思想,在整理中表达,在表达中整理。整理,是归整、是梳理,是提炼,是充实,是加工,是修正,也是提高。
  写作,要言之有物,不能空洞;要丰富,不能干瘪;信息要真实,不能虚假。这是写作对内容的最起码的要求。
  
  回答“怎样写”的问题:形式论
  
  人类在写作实践中创造着并逐步规范着写作的形式,有规范的写作形式便成为文体,有的文体有严格的模式,便成了格律。我国古代的律诗、绝句、词、曲和律赋,就有格律,句数、句式、字数、字的平仄,尾字的押韵、字词句的对仗,词牌、曲牌,乃至文章的起承转合,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可更改。
  有格律的文体,免去写作者为创造形式而操心,是占了便宜;然而限制了内容的自由表达,又吃了大亏。按照格律写作,犹如“戴着镣铐跳舞”,是在争自由中受限制,在被限制中争自由。精通格律,又运用自如,也能出精品,出传世绝作。
  现代写作,文体没有镣铐式的格律,只作大体的规范,或者说只有个格式,如毕业论文的写作,有题目、署名、内容提要(中英文对照)、关键词、正文、结束语、致谢、参考文献署录的格式,至于正文的论点、论据、论证,是由写作者自己掌握的。应用文的写作,讲究格式,各种应用文要按各自的格式写。文学创作的体裁,有诗歌、小说、散文、戏剧四大件,每大件中又有若干小件,但这些文体并无严格的规范。即使把文学体裁摆弄得再清楚,仍然无法从事文学创作,一提笔还是得着急怎么写。
  学写作犹如写游泳,必须下水,在游泳中学游泳,也只有在游泳中才能学会游泳。写作课教师虽说教不会学生“怎么写”,但写作的规律是可以研究的,也是可以传授的,这种传授犹如下水前在岸上讲讲游泳的要领。
  写作的一般规律,无非是下笔前的“心动”(灵感、构思、取材、立意),下笔后的“行动”(叙述、描写、抒情、议论、说明,穿插和过渡、交代和照应,要求语言准确、鲜明、生动,文从字顺,中心突出,层次清楚,合乎逻辑,通情达理),收笔后的“改动”(修改、定稿)。《写作基础知识》或《写作概论》就是讲这些一般规律的。
  但读了《写作基础知识》或《写作概论》,就是背得滚瓜烂熟,也解决不了“怎么写”的问题。
  急于求成的写作者往往陷入误区,即总想找到“怎么写”的诀窍,最好能找到“秘诀”,总想走捷径。应该坚定明确地告诉他们,写作无秘诀,也无捷径可走!
  写作课的难处,在于老师无法教会学生写作,再高明的作家也回答不了“怎么写”的问题,鲁迅也只能开出唯有“多看和练习”的药方。“看”,是阅读和阅世;练习,是作文和修改。有定评的作家作品,全部说明了应该怎么写。阅读名著,阅读范文,在阅读中去领悟怎么写。读留有修改笔迹的作家手稿,可以从中认识“不能这样写”。“怎么写”的问题,最终只能由写作者在写作实践中逐步解决。
  写作的难处,在于既不能重复别人,又不能重复自己。写作是个体的独立的创造性的脑力劳动。每一次写作,写出每一篇作品,都是创造,既创造着内容,也创造着形式,创造出表达特定内容的最佳形式。
  “怎样写”和“写什么”是密不可分的,也就是形式与内容密不可分。但必须明确,“内容为王”,内容决定形式,形式服务于内容,写作者应力求以最完美的形式去表达最需要表达的内容;使内容能为受众最乐意、最充分地接受的形式,便是最好的形式。
  写作也应反对形式主义,努力避免“形式大于内容”。
  
  回答“写给谁”的问题:读者论
  
  以往对“写什么”和“怎样写”的问题讲得多,而“写给谁”和“谁来写”的问题讲得少。后两个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写作者必须在动笔之前就要弄明白“写给谁”。写给谁,谁就是你的客户,谁就是你的服务对象。“写给谁”的“谁”,有个体,如情书,写给恋爱对象,表白爱情;借条,写给把钱借给你的那个人,立此为据;秘书的讲稿,是专为讲话的首长写的,供他照本宣科。“谁”,也有群体,如新闻报道,是为广大民众写的;教科书,是为老师和学生写的。
  读者意识,在出版界已具备了;读者细分,是出版界提出来的经营策略。外国的童书,甚至按年龄段来细分,从零至四岁,四至七岁,七至十二岁,十二岁至十五岁,每个年龄段都有专供图书。出版社出每一本书,都要有明确的读者对象;读者对象模糊的书,就难得出;而著作界的读者意识还比较淡薄,有的作者,只顾自己写,未考虑或不考虑写给谁看。
  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一文列举的“党八股的第三条罪状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论述了“写给谁”的重要性。他说:“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他又说:“我们和无论什么人做朋友,如果不懂得彼此的心,不知道彼此心里面想些什么东西,能够成知心朋友吗?做宣传工作的人,对于自己的宣传对象没有调查,没有研究,没有分析,乱讲一通,是万万不行的。”他还用“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来说明写作要有针对性。我们写作,也要“看对象”,也要对对象进行“调查”、“研究”、“分析”,知道他们“心里想些什么”,以便适应他们,满足他们的需要,为他们服务好,服务到家。
  毛泽东当年讲写作对象,只分成识字的和不识字的、文化水平低和文化水平高的。而现在把写作对象分得更细,更为明确:有男性,也有女性;有老人,也有小孩;有城里人,也有乡下人;有富人,也有穷人;有健全人,也有残疾人;有中共党员,也有非中共党员;有领导干部,也有普通百姓。读者对象不同,他们的经历、阅历、思想、感情、生理、心理、需要、喜好以及接受能力、欣赏水平就存在差别,就有不同。写作者应尊重这种差别,适应这些不同,在写作的内容和形式上也应有所差别,有所不同。大众读物不能写得像学术专著,低幼读物不能写得像老年读物,小说不能写得像哲学讲义,工作报告不能写得像相声小品,当严肃的就得严肃,当活泼的就得活泼,当通俗就得通俗,当深奥的还得深奥。有经验的写作人,在写稿之前,己经想好所要投的报刊,并根据报刊的读者对象,报刊发行的地域、行业,报刊的风格、特色,乃至编辑的口味,来写作这篇稿子,写完后寄出去命中率就比较高,这是注意了“写给谁”的收效。
  对待读者的正确态度是,一要尊重,二要适应,三要引领。尊重和适应自不待言。所谓引领,就是在思想上、格调上、趣味上引导读者向上,向前,而不要落在读者的后面,更不要匍匐在读者的脚下,不能投合读者中的落后意识和低级趣味。引领,不是充当读者的上司或教头,不能站在读者的头上发号施令,不能板起面孔教训人,不能把自己的嗜好强加于人,而是因势利导,循循善诱,让读者能在喜闻乐见中接受。引领的前提是尊重和适应,没有尊重和适应就没有引领的资格和本事。
  
  回答“谁来写”的问题:作者论
  
  自己写作,不存在“谁来写”的问题,我写就是了,我写自己的作品,不会偷工减料,我对自己的作品负责,责无旁贷。
  “谁来写”的问题,在四种情况下存在:
  一是“我来写”,有个什么东西要写,几个人都能写,其中某人自告奋勇,主动承担:“我来写”。你愿意写就写吧,没有人反对,没有人阻拦。这种写作,很可能是尽义务,写出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二是“请谁写”,比如不认识字的农妇,要请人给他在外的丈夫写封信,村子里会写信的人有几个,请谁写呢,自然由农妇选择,她会选择与她关系好的、请得动的、善解人意的某个有文化的人来写,某人是“友情出击”。
  三是“叫谁写”,比如县委书记要在大会上做的报告,可以叫办公室主任写,也可以叫秘书写,还可以叫宣传部搞新闻报道的干事写,是上级对下级的选择,叫谁写,谁就得写,这是命令,是任务,必须照办,必须完成。
  四是“约谁写”,比如出版单位的编辑策划了个选题,要物色作者,谁最合适,谁会写得最好,谁有时间,谁愿意接活儿,由编辑从他所掌握的作者队伍中选择。“谁来写”的“谁”,有“舍我其谁”的自信和自豪,也是有偿服务,对写出来的作品拥有著作权,有稿费,何乐而不为。
  在现代出版中,编辑策划了的图书选题,经过论证,列入出版计划,“物色作者”就成了关键,套用毛泽东的话“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来说,就是“选题确定之后,作者就是决定的因素”。物色作者关系到选题策划能否成功实施,出版后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问题。
  “谁来写”,跟“写什么”、“怎样写”、“写给谁”是有联系的。所以物色作者,除了作者的自身素质和写作能力外,还得与“写什么、怎样写、写给谁”联系起来考虑。可以提出以下问题:谁最合适?谁对此选题最感兴趣?谁有时间写?谁会写得最好?这得从一排作者中去考察、分析、比较,从中选取。
  作者选准了,作品就成功了一半;作者未选准,写出来了书稿也用不上,也可能报废。报刊编辑策划个什么选题,选作者写一篇文章,选得不准,文章即使报废,还可再请个作者写,损失不大;一部书稿,若选错了作者,给编辑带来的麻烦就大了。1941年,美国兰登出版社的老板得知一部关于莉莲·拉塞尔的电影就要放映了,连忙与一个自封作家的人帕克·莫雷尔签订合同,出版一部同名书《莉莲·拉塞尔》,并预付了一笔稿费,还雇了一名研究员帮他收集资料。老板派著名编辑萨克斯·康明斯去盯着莫雷尔,催促他突击脱稿。康明斯估计他已写出初稿了,赶到他写作住地的宾馆,谁知他成天与他的情妇鬼混,一个字也未写,连提纲也没列出来。出版在即,任务压头,康明斯只得帮他草拟了写作计划,全书分22章,后又减为20章,制定了日程表,限定他在5月1日前完成75000字的初稿。康明斯抽空回纽约向老板汇报,转来后,见莫雷尔仍未动笔。为了完成老板交给的任务,康明斯不得不替他写作。《莉莲·拉塞尔》出版后,得到好评,莫雷尔出席出版家举行的宴会时,表现得优雅自恃,似乎早已忘记是编辑康明斯替他写的。康明斯在日记中反映了这一事件的始末,按小时记录下雷莫尔的无能、无奈和无耻,在全球流传至今。幸好康明斯是位负责任的能干的会写作的编辑,若像雷莫尔一样窝囊废,那兰登的老板就输惨了。
  完全可以说,编辑策划选题,物色作者写作,是一种冒险。原山东画报出版社总编辑、现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副总编辑汪稼明认为:“目前常见的由编辑策划选题,组织作者实施的作法,反映了出版者急于充当原创角色的心情,实际上往往使出版物成为一种拼凑物,人工的痕迹太浓,类似机械产品。这是市场上许多书的品质低劣的原因之一。”(见2003年3月19日《中国新闻出版报》)
  原创作品,文学作品,学术著作,是不能按编辑的策划而写作的,“写什么和怎样写”应由作家做主。编辑策划选题,物色作者编写(编写也是一种著作方式)一本什么书还是可行的,但一定要选准作者。选准作者也要知己(选题)知彼(作者),方能百战百胜。
  以上四论,只是个引子,理论写作学还得由专门家担纲。
  抛砖引玉,跂足以望它的横空出世。
  罗维扬,男,作家,现居湖北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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