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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卉，女，河南省洛阳人，武汉大学艺术学系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本科生。
【基金项目】 《公民凯恩》讲述了一位报业大亨跌宕起伏的一生，故事本身并没什么独特之处，讲述故事的方式，反倒比故事本身更有价值。奥逊·威尔斯冲破了长久以来好莱坞影片封闭的单视点的影片结构，使整个影片呈现出开放式的结构形式，从而形成了非线性的多元叙事结构，并以“玫瑰花蕾”作为叙事动机，造成了回环相套的效果。多年以来，学界关于《公民凯恩》的结构分析蔚为大观，并抽象出“拼图”以及“洋葱”等结构模型，但笔者认为，本片的结构更像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五行图”（如图1），从中抽象出一个五角星加上外围的圆（如图2），则是关于《公民凯恩》结构的一个可能的分析。
一、整体结构
在电影叙事学理论中，热奈特区分了两种时序，一种是故事时间，指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状态，它是由观众在观影过程中根据日常生活的逻辑重建起来的；一种是叙事时间，指故事在叙事文本中具体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它是作者提供给观众的文本秩序。从整体上看，《公民凯恩》通过采用倒序、插叙等手法，以“玫瑰花蕾”为噱头，形成了两条情节线，一条是主人公凯恩的一生，另一条是记者汤姆逊四处奔走采访相关人物的过程。双线的叙事手法，将凯恩的一生，巧妙地融合进汤姆逊的采访之中，使观众产生新奇的观影体验。
双线并行的结构，在电影叙事手法中并不新奇，甚至颇为常见。《公民凯恩》的独特之处，在于两条线之间各自的特点以及相互交错的关系。
结合“五行图”的结构模型来看，“五角星”代表第一条情节线——凯恩的一生，这条线从凯恩的死亡开始，采取倒序和插叙的手法，由一个新闻纪录片和五个人物的回忆组成。它既是板块式的，因为五角星有六个板块——中间的五边形及周围的五个角；又是线性的，因为五角星可以一笔画成，而除了新闻片之外，另外五个人物的回忆，大体上是按照凯恩一生的时间顺序线性讲述的，与此同时，他们的讲述也有许多交叉及互补的内容。
另一条情节线——汤姆逊的采访，在“五行图”模型中，则是外围的“圆”。这条情节线与第一条有着相同的出发点，都是从凯恩的死亡开始，通过放映新闻片、决定由汤姆逊以弄懂“玫瑰花蕾”为目标来进行采访，将五个人物的回忆串联起来，形成关联整体，每个五角星与外围圆的节点，都是以“玫瑰花蕾”为切入点，在这里，“玫瑰花蕾”不仅作为影片的一个母题，更成为了叙事的内在动力，从而形成了“五行图”这样紧密而独特的结构模型。
二、闪回结构
《公民凯恩》为人称道之处，是其采用的多视角开放式的叙述视角。凯恩的一生这条情节线，由六段有着内在逻辑的闪回构成。当被问到“您最近一直在做什么”之时，汤姆逊这样说道：“玩拼图游戏”。可见汤姆逊将对五个人的采访过程看作是“拼图”的过程，他们每个人的讲述，都构成了凯恩生命的一部分。这样的看法当然是片面的，于是又有人提出来“洋葱”结构模型，将包括新闻片在内的六段闪回，看成是对凯恩由外到内的层层递进，先是公众的视角，然后层层深入。
无可否认，“洋葱”的结构模型确实相当有说服力，但与其说“洋葱”，倒不如说“栗子”更合适。因为在新闻片对凯恩一生的概述下，其余五人只是对新闻片中谈到的某一部分进行了更为详细的介绍。影片开头的新闻纪录片，信息量非常丰富，它介绍了凯恩一生的成就，现在的死讯，死后各方对凯恩的评价，他的婚姻，从政道路，凯恩的衰败直至最后的死亡。随后撒切尔手稿中对凯恩童年的回忆，印证了新闻片里凯恩崛起的原因；伯恩斯坦的讲述，描述了凯恩青年时期创业的热情以及收藏东西的喜好；李兰讲述了凯恩的两次婚姻；苏珊讲述了凯恩的衰败；而管家讲述了凯恩孤老以及死亡。这五个部分新闻片中都有提到，但其在內容上，并不存在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所以说“栗子”比“洋葱”更合适，因为在栗子果坚硬的外皮下，是一个个互相独立的栗子，而不是一层包一层的洋葱。
当然，不管是“洋葱”还是“栗子”，都不如“五角星”来得恰当。因为五个人的讲述虽然相互独立，但仍相互交叉。比如对于苏珊首次登台表演歌剧的场景，在李兰和苏珊回忆中都曾提到，只是视角不同，一个是观众席李兰的视角，一个则是苏珊的视角。这样“栗子说”便不能成立了。而“五角星”则能恰当地解决这个问题，如本文图二所示，中间的五边形代表新闻片，它的五个边则依次是凯恩的童年，事业，婚姻，政治，死亡，从这五个边生发出去的五个三角形，则依次是五个人对与凯恩相应人生阶段的讲述。他们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沿着五角星任意角出发，你都能走到另一个相邻或相对的角，不管是通过内部的折线，还是外部的圆。
·外国电影评论李卉：藏在“五行图”里的“玫瑰花蕾” 这种五角星加圆的独特结构模型，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五行相生相克图”。正如片中伯恩斯坦评价撒切尔的话：“那个人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蠢货……撒切尔先生从来没能把他（凯恩）捉摸透”，这样的话使观众猛然惊觉，在撒切尔手稿中记载的乖戾狂妄的凯恩，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凯恩，观众开始审视撒切尔这个人，从而意识到他记录的凯恩，只是他自己眼中的凯恩。从而在听了伯恩斯坦对凯恩充满崇拜之情的描述之后，建立了对凯恩这个人物新的印象。同样，经过凯恩或许是唯一的朋友李兰的描述，观众会看到凯恩本身也有许多缺点，加入了自己对于凯恩的崇拜之情，因此又推翻一部分印象，建立新的印象，如此循环往复。这正如五行相生相克，每个五角星的角都与对应的角相克，但是通过外围的圆，它们又相生。就像五个人基于主观视角的讲述与其他人的视角和公众的视角都不同，但他们彼此又相互依存，从而使观众形成了对于凯恩的一个相对完整的印象。
至于“玫瑰花蕾”这个所谓的噱头，在“五行图”结构模型之下，它不仅是五个角与外围圆的连接点，还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故事的结尾告诉我们，玫瑰花蕾只是凯恩童年时的滑雪板，这样的结局，使观众怅然所失。在我看来，“玫瑰花蕾”虽不能解释凯恩的一生，但它却象征着另一种人生的可能。凯恩生活轨迹的改变，是从这个无力抵抗外来势力（撒切尔）的滑雪板开始的，童年的他被撒切尔带走，刻着“玫瑰花蕾”的滑雪板被丢弃在雪地里。在这个人生里，虽然不够富裕，但绝对自由，不必娱乐大众，却丢了自己。
在“五行图”的结构中，“玫瑰花蕾”是能使这颗星星闪闪发光的存在。六段闪回构成的凯恩的一生，只是不同人眼中主观性的臆想。而“玫瑰花蕾”犹如烈焰，五行与干支对应，干支又连着轮回，“玫瑰花蕾”的作用，或许就是推动命运的年轮。而凯恩临死前的喃喃低语，或许只想重新开始。这一次的人生里，他可以旋转在自己的宇宙里，做一颗微小但自由的星。
【基金项目】 《公民凯恩》讲述了一位报业大亨跌宕起伏的一生，故事本身并没什么独特之处，讲述故事的方式，反倒比故事本身更有价值。奥逊·威尔斯冲破了长久以来好莱坞影片封闭的单视点的影片结构，使整个影片呈现出开放式的结构形式，从而形成了非线性的多元叙事结构，并以“玫瑰花蕾”作为叙事动机，造成了回环相套的效果。多年以来，学界关于《公民凯恩》的结构分析蔚为大观，并抽象出“拼图”以及“洋葱”等结构模型，但笔者认为，本片的结构更像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五行图”（如图1），从中抽象出一个五角星加上外围的圆（如图2），则是关于《公民凯恩》结构的一个可能的分析。
一、整体结构
在电影叙事学理论中，热奈特区分了两种时序，一种是故事时间，指故事发生的自然时间状态，它是由观众在观影过程中根据日常生活的逻辑重建起来的；一种是叙事时间，指故事在叙事文本中具体呈现出来的时间状态，它是作者提供给观众的文本秩序。从整体上看，《公民凯恩》通过采用倒序、插叙等手法，以“玫瑰花蕾”为噱头，形成了两条情节线，一条是主人公凯恩的一生，另一条是记者汤姆逊四处奔走采访相关人物的过程。双线的叙事手法，将凯恩的一生，巧妙地融合进汤姆逊的采访之中，使观众产生新奇的观影体验。
双线并行的结构，在电影叙事手法中并不新奇，甚至颇为常见。《公民凯恩》的独特之处，在于两条线之间各自的特点以及相互交错的关系。
结合“五行图”的结构模型来看，“五角星”代表第一条情节线——凯恩的一生，这条线从凯恩的死亡开始，采取倒序和插叙的手法，由一个新闻纪录片和五个人物的回忆组成。它既是板块式的，因为五角星有六个板块——中间的五边形及周围的五个角；又是线性的，因为五角星可以一笔画成，而除了新闻片之外，另外五个人物的回忆，大体上是按照凯恩一生的时间顺序线性讲述的，与此同时，他们的讲述也有许多交叉及互补的内容。
另一条情节线——汤姆逊的采访，在“五行图”模型中，则是外围的“圆”。这条情节线与第一条有着相同的出发点，都是从凯恩的死亡开始，通过放映新闻片、决定由汤姆逊以弄懂“玫瑰花蕾”为目标来进行采访，将五个人物的回忆串联起来，形成关联整体，每个五角星与外围圆的节点，都是以“玫瑰花蕾”为切入点，在这里，“玫瑰花蕾”不仅作为影片的一个母题，更成为了叙事的内在动力，从而形成了“五行图”这样紧密而独特的结构模型。
二、闪回结构
《公民凯恩》为人称道之处，是其采用的多视角开放式的叙述视角。凯恩的一生这条情节线，由六段有着内在逻辑的闪回构成。当被问到“您最近一直在做什么”之时，汤姆逊这样说道：“玩拼图游戏”。可见汤姆逊将对五个人的采访过程看作是“拼图”的过程，他们每个人的讲述，都构成了凯恩生命的一部分。这样的看法当然是片面的，于是又有人提出来“洋葱”结构模型，将包括新闻片在内的六段闪回，看成是对凯恩由外到内的层层递进，先是公众的视角，然后层层深入。
无可否认，“洋葱”的结构模型确实相当有说服力，但与其说“洋葱”，倒不如说“栗子”更合适。因为在新闻片对凯恩一生的概述下，其余五人只是对新闻片中谈到的某一部分进行了更为详细的介绍。影片开头的新闻纪录片，信息量非常丰富，它介绍了凯恩一生的成就，现在的死讯，死后各方对凯恩的评价，他的婚姻，从政道路，凯恩的衰败直至最后的死亡。随后撒切尔手稿中对凯恩童年的回忆，印证了新闻片里凯恩崛起的原因；伯恩斯坦的讲述，描述了凯恩青年时期创业的热情以及收藏东西的喜好；李兰讲述了凯恩的两次婚姻；苏珊讲述了凯恩的衰败；而管家讲述了凯恩孤老以及死亡。这五个部分新闻片中都有提到，但其在內容上，并不存在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所以说“栗子”比“洋葱”更合适，因为在栗子果坚硬的外皮下，是一个个互相独立的栗子，而不是一层包一层的洋葱。
当然，不管是“洋葱”还是“栗子”，都不如“五角星”来得恰当。因为五个人的讲述虽然相互独立，但仍相互交叉。比如对于苏珊首次登台表演歌剧的场景，在李兰和苏珊回忆中都曾提到，只是视角不同，一个是观众席李兰的视角，一个则是苏珊的视角。这样“栗子说”便不能成立了。而“五角星”则能恰当地解决这个问题，如本文图二所示，中间的五边形代表新闻片，它的五个边则依次是凯恩的童年，事业，婚姻，政治，死亡，从这五个边生发出去的五个三角形，则依次是五个人对与凯恩相应人生阶段的讲述。他们相互独立，又相互联系，沿着五角星任意角出发，你都能走到另一个相邻或相对的角，不管是通过内部的折线，还是外部的圆。
·外国电影评论李卉：藏在“五行图”里的“玫瑰花蕾” 这种五角星加圆的独特结构模型，来源于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五行相生相克图”。正如片中伯恩斯坦评价撒切尔的话：“那个人是我见过的最大的蠢货……撒切尔先生从来没能把他（凯恩）捉摸透”，这样的话使观众猛然惊觉，在撒切尔手稿中记载的乖戾狂妄的凯恩，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凯恩，观众开始审视撒切尔这个人，从而意识到他记录的凯恩，只是他自己眼中的凯恩。从而在听了伯恩斯坦对凯恩充满崇拜之情的描述之后，建立了对凯恩这个人物新的印象。同样，经过凯恩或许是唯一的朋友李兰的描述，观众会看到凯恩本身也有许多缺点，加入了自己对于凯恩的崇拜之情，因此又推翻一部分印象，建立新的印象，如此循环往复。这正如五行相生相克，每个五角星的角都与对应的角相克，但是通过外围的圆，它们又相生。就像五个人基于主观视角的讲述与其他人的视角和公众的视角都不同，但他们彼此又相互依存，从而使观众形成了对于凯恩的一个相对完整的印象。
至于“玫瑰花蕾”这个所谓的噱头，在“五行图”结构模型之下，它不仅是五个角与外围圆的连接点，还有着更为深远的意义。故事的结尾告诉我们，玫瑰花蕾只是凯恩童年时的滑雪板，这样的结局，使观众怅然所失。在我看来，“玫瑰花蕾”虽不能解释凯恩的一生，但它却象征着另一种人生的可能。凯恩生活轨迹的改变，是从这个无力抵抗外来势力（撒切尔）的滑雪板开始的，童年的他被撒切尔带走，刻着“玫瑰花蕾”的滑雪板被丢弃在雪地里。在这个人生里，虽然不够富裕，但绝对自由，不必娱乐大众，却丢了自己。
在“五行图”的结构中，“玫瑰花蕾”是能使这颗星星闪闪发光的存在。六段闪回构成的凯恩的一生，只是不同人眼中主观性的臆想。而“玫瑰花蕾”犹如烈焰，五行与干支对应，干支又连着轮回，“玫瑰花蕾”的作用，或许就是推动命运的年轮。而凯恩临死前的喃喃低语，或许只想重新开始。这一次的人生里，他可以旋转在自己的宇宙里，做一颗微小但自由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