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白
前言：我不过一棵凡界小葱，苦短的葱生中有幸遇见了一位牛叉的天尊，可是天尊大人，您要生吃了我我没有意见，但是您要把我剁成葱花是几个意思？
01摊个鸡蛋
祁国皇都，据说很繁华。
而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银子。
这是旁边卖草鞋的大娘亲口告诉我的。于是我双眼含泪，扯出了自从修成人形之后的第一次舒心微笑。
大娘看着我笑中带泪的表情，好心宽慰：“咱这条街是宝地，全是人哟！姑娘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不要担心！”
我含泪点头：“我没担心……”
大娘停下手里摆弄的草鞋，诧异看我：“那你哭啥？”
我戚戚然：“……饿的。”
能不饿么，自从三个月前，我从一根泥土中顺风摇摆的小青葱，化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姑娘家，就因为没钱，饿了好久的肚子。
别问我为啥不喝露水，那玩意儿要是好喝，我至于这么努力的修成人么！
我可怜巴巴的捂着自己早已干瘪的肚子，目光透过长街上熙攘的人群，好像看见了不远处亮闪闪的小银子们。于是我兴奋的搓了搓手，抬头、吸气，气沉丹田，壮志激昂的开口道：“好消息！特价好消息！本摊位各种小蔬菜疯狂甩卖，原价五文钱的，八文钱的，现今一律两文钱一斤，两文钱一斤……”
有人晃过来了，瞧了眼，走掉。
我哐哐哐敲铜锣：“买不买没关系，到这里瞧一瞧，买啥啥便宜，看啥啥贱，欢迎广大新老顾客前来选购……”
又有人过来了，瞧都不瞧，走掉。
我操着一口播音腔：“新鲜小蔬菜，全场两文钱，一律两文钱，样样两文钱，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两文钱，你买不了上当……”
又有人过来了，这次我二话不说，整个人如脱肛的野狗一般冲了出去，祭出我的飞速流星手，不管三七二十一，飞速抱住那人大腿：“好汉别走！”
空气静止。
被我抱住的男子长身玉立，微微回过头来，一张俊脸上星眸粲然，薄唇微挑，乌发随意以一根碧色绸带绑了，一身花里胡哨的外袍穿在他身上，丝毫也不显土气，反而让人感觉几分超凡脱俗。
我一时怔愣，抱着他大腿的手，下意识往上摸了摸……又摸了摸。
他咧开嘴角，笑道：“我说姑娘，再摸可是要收钱的……”
“钱”这个字，霎时间触到我敏感的神经，我唰一下松开手。连忙跑回自己的小摊位上，装作一脸的若无其事：“要蔬菜不？”
他饶有兴致的踱过来，上上下下打量我的小摊子，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在我眼前晃啊晃，突然一语道破了我的真身：“葱？”
我一愣：“你是上仙？！”紧接着反应过来，赶紧内牛满面抱大腿：“上仙救我！我饿得真身都快蔫掉了！”
他一脸深沉的点了点头：“无妨，普度众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又煞有介事道：“把你的真身给我，本上仙助你一助。”
“哦，哦。”我不疑有他，连忙在菜摊子底下，巴拉出我藏得严实的小绿葱，小心翼翼递了过去：“上仙您看……”
他一本正经伸手接了，我正双眼冒星星的等着他一个弹指，让我的小真身恢复生机。怎料他捻着我的真身转身便走，边走边好整以暇道：“虽然蔫巴了些，但是剁成葱花，还勉强可以摊个鸡蛋。”
我：“……啥！”
02 还我真身
“摊鸡蛋”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循环了半刻钟，我才彻底的意识到，我的真身被骗走了。而街上人群熙攘，哪还有那个花里胡哨的人影？
我们蔬菜一族，就是这点不好，真身内丹这两个最重要的东西都在体外。一不留神弄丢了其中一样，那就只有等着枯萎的份。
真是不能更嫌弃。
我抽抽鼻子，终于在两个时辰后，打听到了那男子住处——美男名叫白寒露，是这地界十里八乡一枝花，刚搬来没几天，这附近的姑娘们就开始每日登门无数次，送花送水送秋波，有啥送啥，不知疲倦，没完没了。
深夜，我借着月色爬上白寒露家墙头，抽出涂满狗血的刀磨了磨——管他什么上仙，只要他敢拿我的真身摊鸡蛋，我就分分钟剖了他的肚子给自己报仇雪恨。
我磨了磨后槽牙，下一瞬一个不稳，栽下墙头。
我：“……哎呦妈哎！”
真是出师不利，我叹了口气，掸干净身上的泥土，不再逗留，直接对着那个亮着烛火的房间冲将而去。推开门，迷蒙热气扑了我一脸，白气氤氲中什么也看不清晰。
“过来帮我擦背。”屏风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吓了一跳。
美男在洗澡？我脚步不由顿住。
“想什么呢？还不快过来。”隔着濛濛水气，白寒露坦然的坐在木桶里，一头黑发披散，无比诱惑。
这是把我当成他丫鬟了？我眯了眯眼，缓步挪了过去。
“澡豆在桌子上。”他提醒道。
我点点头，伸手到腰间，目光下意识移到白寒露的裸背上，一室雾气未散，白气濛濛里男子乌发似缎，肌肤如玉，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肩慢慢向下滑，啧啧啧……忽觉鼻子一热。
“磨蹭什么，快些，冷。”他趴在浴桶上，低低催促。
“唔，哦。”我慌忙仰头，抓着澡豆的手顺势一堵，果然一手的血，我心虚的瞄了瞄，呼……还好他背对着我没看见……
忽然白寒露转头，高挺鼻梁下朱唇挑起，声音含笑：“想看，就一起下来泡吧，鼻血落在水里也比较看不出来。”
我额上三道黑线。
暗中动手计划失败，我翻了个白眼：“混账把我的真身还来，不然剖了你！”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到腰间拔刀。
下一刻，我愣住——刀呢？我那把抹了三遍狗血磨了无数遍刀口的所向无敌降魔刀呢？
白寒露一张俊脸笑的欠揍：“嗯？”
“白寒露，你藏我的刀算什么本事！”我抓狂。
“天地良心，我可没碰你的刀，”他终于受不住，笑的打跌，抬手拍着水花，溅了我一身洗澡水，“你从墙上摔下来那会儿，你那把脏兮兮的刀，不是让你落在墙头，忘记拿了吗哈哈哈哈哈！” 什么？！
“别笑了！”我脸上挂不住，“我不管你什么来头，赶快把我的真身还来我饶你不死！”
“你是说那根小葱？”他抬起头，努力板着脸不笑，“我已经吃了。”
“真吃了。”他长手摊在木桶边沿，看见我怀疑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又突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你可以试试，趁我没消化之前……用嘴巴吸出来。”良久，他不怀好意地开口道。
03 炮灰这种东西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炮灰这种东西，除了关键时刻送送死之外，还有一条打搅人好事的作用。
这话是白寒露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起身披了外袍，从容的挡住马赛克，对着突然破门而入的那位女子，笑嘻嘻道：“我说杏儿姑娘，干嘛呢？”
叫杏儿的女子轻罗缓带，眉目含情，看到我的一刻，微微有些怔愣：“你这里竟然有别的女人，白郎！”
我吓得一哆嗦，转目四顾：“哪有狼？”
在转念一想，即便有狼，他一吃肉的，对我一根葱还能有胃口不成？
“啧……”白寒露吧嗒嘴，“都说了别这么唤我，狼啊狼的，多难听……”
我深以为然的点头，却听白寒露接着道：“叫我白菜更好……”
我看见杏儿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杏儿喘息片刻，终于把矛头指向了我，说出了那句千古一俗的台词：“就你？你也敢同我抢男人，你算是哪根葱！”
我诚恳道：“没错我就是一根葱啊！”
她瞪我，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瞪我，但还是不甘示弱的回瞪。
于是噼里啪啦，火花乱溅。
“咳。”最后白寒露实在受不了了，瞪着双无辜的眼睛，“我说二位，我这么帅，你们就不要瞧上一眼吗？”
没人理他。
半柱香后。白寒露掀桌，也不装深沉了：“你们不理我？！我说葱花，你想不想要回你的小葱了？还有你杏儿，你不是还想着趁我睡着进来偷亲我么？怎么了，我现在连衣裳都没穿，你们就都没看到吗？你们现在不是该跑过来欣赏我的娇嫩的腿毛吗？”
杏儿回头：“暴露狂！”
我怒瞪：“欣赏泥煤！”
“放肆！”白寒露突然暴怒，也不笑眯眯了，抬手一挥，窗子大开，紧接着，我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旋转着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杏儿在我身边飞过，划出一道完整的弧线。
身在半空，我艰难回头，看见白寒露微微仰着头，目光空蒙的看着我们飞出去的轨迹，微微叹息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半刻钟后，我噗呲一声摔在了一处烂泥塘子里，抬头四望，发现这里已经是京郊。
这也太特么狠了。
我缓了缓正要起身，只见天空一个电闪划亮半边天幕，紧接着一声炸雷，从天上射下来一个人，噗呲一声，砸我身上了。
“娘之！”男人一个猛子起身，掸了掸雪白的衣襟，仰天大吼道，“看准点再扔不行吗！”
我在一滩烂泥中艰难的抬起头：“……大哥？”
男子吓了一跳，嗷一声一窜老高，慌乱转头四顾：“哪呢？人在哪呢？”
我：“……大哥你踩着我手了。”
“……哦。”男子蹬蹬蹬后退三步，一脸郑重的把我从烂泥中拉起，待看清我确实是个人形，这才松了口气，抚着心口道：“哎呦妈诶，哎呦妈诶……吓死区区了……”
我抹干净脸上烂泥：“从天上掉下来的，又是上仙？”
男子看样子很年轻，一身雪白，一张娃娃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待看清我的眉目，又惨叫一声：“你你你……你不是早死了吗？坟头都长草了！”
我斜眼眄他：“你搞笑呢？”
他大叫一声，抱头鼠窜而去。
04真要被自己帅瞎了
这等小插曲我自然是没在意，等我跌跌撞撞回到白寒露家，已经将近午时。
院子里，几个姑娘花枝招展，白寒露正眼上蒙块红布，正在玩“员外与小翠”的脑残游戏，半张脸上笑的春风得意。
“来呀——来抓我呀——来呀——”
“小乖乖——不要跑——我来喽——”
院子里的美人们一边陪着他玩，一边笑容僵硬的附和着，料想也是被雷的不轻。
我走上前去，白寒露站定，掀开红布露出一只眼睛：“我说葱花，让让，耽误我玩游戏了。”
“劳资不叫葱花！妖孽！真身还我！”我咆哮道。
“你见过我这么帅的妖孽吗？”白寒露指着自己那张俊脸，不可置信道。
“我没见过不代表你就不是，也可能是因为我没见过市面。”我冷哼一声，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墙根底下，站着方才见过的娃娃脸，手里还捧着一摞小册子。
娃娃脸见我望来，显然一哆嗦，但还是强装淡定的戳了戳白寒露，小声道：“主上……区区还要问你，她她她……她怎么活过来了？区区怕～”
白寒露遣散了一地花花绿绿的姑娘们，瞥了他一眼，低低威胁：“滚，册子放下，赶紧滚。这个小二愣子的事不用你管，敢说出去把你晒成萝卜干。”
“小二愣子是说我吗！”我登时悲壮的吼道。
娃娃脸又打了一个哆嗦，火急火燎的跑了，于是院子里就剩下了我和白寒露相顾无言。
他一身花里胡哨的袍子晃悠悠过来：“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当然有！”我悲愤道，“我很二吗？”
白寒露一脸严肃：“是的。”
我面无表情：“……你太直接了。”
接下来，白寒露不顾我的拒绝，执意要说出自己身份。他说他是天界碧灵岛的碧灵天尊，掌管三界四时蔬菜，乃是天界第一蔬菜大户，土豪中的战斗机，更是我这等小蔬菜的顶头上司……说着他得意的晃过来，一张俊脸对着我，笑的一脸胸有成竹。 我尖叫一声，白寒露不出所料的扬起嘴角：“怕了？”然而紧接着我抓狂叫出的下一句是：“痛——！你踩我脚了！”
他：“……哦。”
“你就不想抱我大腿吗？”半晌，白寒露郁闷道。
“不喜欢腿毛。”
“不想要你的真身了？”
我指着不远处，“看见那座山了吗？那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坟头。”
他气结，从怀里掏摸半天，终于把我的小葱拿了出来。彼时阳光正盛，他站在门前的小垄上，肩头一朵花枝颤颤，俊脸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感觉，他抬起手。
我上前一步，去接我的小葱。
他突然收回手，指尖在自己的额前一掠：“真要被自己帅瞎了。”
我：“……呵呵。”
下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际平白下来一道炸雷，把地面劈出了半尺长的深坑！
“说谎话遭雷劈了么？”我诧异抬头。
白寒露仰着头，对着天空干瞪眼，不一会恨恨道：“老君那厮，说好了帮我顶着，这会儿又拿雷劈我！”
又一道炸雷响起，白寒露惨叫一声，飞快窜出一步，堪堪避开，撞得我一个踉跄，又低低咦了一声，下意识又把手放回我某处，诧异道：“你成日里，竟连裹胸都懒得穿？”
我：“……你够了！”
05说好的浪漫呢？
白寒露说，那是天雷。
神仙妖精之流渡劫专用雷，打出一百发，基本上九十发都打不到当事人身上，仅有的百分之十打对正地方的，多半是当事人长得丑，没基友。
白寒露抓狂：“你说我长得丑？”
我笑眯眯：“或许可能这雷是打我的，而你是躺枪。”
他突然沉默，没再说话，我戳戳他：“既然都这样，我们躲在树林子里有什么用？”
白寒露撇嘴：“森林大火危害大，害人害己害国家。”
我翻白眼，觉得跟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说话真是说不到一个频率上。
“他们没那个胆子随便破坏人界的农作……呸，动植物，所以是一定不会往林子里劈的。”像是怕我不放心，紧接着白寒露又补充了一句。
林里枝叶参天，白寒露环顾了四周，突然道：“古往今来，别人一男一女落到此等境地，都是有野味吃，方能凸显浪漫。”
我四处瞧瞧，指着不远处，“那里有条小河，我们可以打条鱼，野炊。”
“好。”他一脸赞赏。
半晌，风吹过树林，没有人动。
白寒露偏过头：“说好的浪漫呢？说好的捉鱼呢？”
我：“……是啊我也正奇怪你怎么还不动。”
他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让本仙尊下水捉鱼？”
我摊开双手：“是你说要浪漫的！不是你去难道让我一根葱下去吗？大哥我会被生吞了的！你堂堂仙尊，还怕几条鱼不成？”
他大怒，扯着自己华丽丽的衣裳：“我是不怕鱼啊，但你看我穿这样，还梳个小头，做个造型，我图个啥，我不就图个帅吗！你现今让我下水？！”
我：“……是啊。”
最终白寒露为了找到话本子里的所谓浪漫感觉，不情不愿的下了水，笨拙的叉了一条鱼后，便开始在水中搔首弄姿：“本仙尊真是俊美与力量同在，帅气同威武共存……”
我：“……鱼掉了……”
他：“……哦。”
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挨劈，反正白寒露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在此处留一晚，理由大约是这个时候，为了御寒，男女都会搂在一起睡觉。我一脸仇恨的看他。但是真身还在他手里，我也不敢离他太远太久，只好用目光泄泄愤。
白寒露丝毫不在乎，自顾自捡了个好地方坐了：“你也坐啊。”
就这么一块好地方，你坐这了让我怎么坐？
他四周瞧了瞧，朝我摊开怀抱：“来，坐我腿上。”
我不理他，四处瞄瞄，终于忍不住道：“仙尊，您的外袍呢？”
“……刚才泡了水，皱了，不好看，我给扔了。”白寒露一脸理所当然。
我：“……那晚上冷，我们拿什么御寒？”你是上仙啥也不怕，我还只是个小葱啊，自然怕冷！
“不是可以生火么？”他掸了掸袖子，就着几根枯枝，拿着火折子擦了擦，又刮了刮。
我一本正经的看了看他的动作，挣扎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仙尊您……不会生火吧？”
白寒露连眉毛都没动：“我堂堂一个碧灵岛正神，不会人界这种拙劣的生火手段，很奇怪吗？”
“啊。”我怅然一叹，“我也不会。”
白寒露停下动作，看着我。
我垂下眼，看着脚边的石头。
良久，他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还是，先把外袍捡回来吧……”
半刻钟后，又两手空空晃回来：“外袍被水冲走了。”
我：“……哦。”
事后想起来，那一晚，真是我这许多年葱生中最悲伤的一晚了，我法力不济，实在是又饿又冷。白寒露趁机提议我们互相脱了衣裳抱抱就不冷了，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把真身讨了回来，变回一根葱缩到泥土中取暖。
他犹豫了下，也变回了真身缩在我旁边的泥土里，抖了抖叶子，挤了挤我，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我此时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碧灵岛第一正神，他的真身，是棵大白菜。
06 天上掉下一颗大白菜
事实证明，贼老天想要找一个人的麻烦，那他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因为第二日，几乎是我和白寒露刚刚出了那片林子，一个天雷就砸下来了！
白寒露顶着一头稻草般的头毛，忍无可忍，指天骂道：“你令堂的！照哪劈不好非要照脸劈！”
天空轰隆一声响，又一道炸雷兜头劈下。这一下劈得甚狠，白寒露整个后背的袍子都劈没了，整个人直愣愣的站着，双目无神。
我上前一步，担心道：“天尊，没事吧？” 白寒露张张嘴，吐出一缕黑烟，胸口剧烈起伏，终于仰天道：“我干你娘！”说着便顶着一头爆炸的头毛一飞冲天，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我拉出一句长长的感叹：“果然是天尊啊，这么个劈法还这么厉害……天尊！我的真身还我！”
天上掉下来一棵巨大的白菜，砸到了我的怀里。
我抓狂：“你扔错啦！”
我抬头看看天，发现晴空万里，哪里还有半点要继续打雷的样子，于是有些失望的抱起白菜回了家，在后院刨了个坑，把白菜种好。
那白菜长得本来很是水灵，可是不知为啥，到了我这里，却一日不如一日，叶子焦了好几片，我吓得不行，又浇水又施肥，就是不见好转。
终是死了。
我双目失神的看着天，心道不会吧，这不会是白寒露真身吧？
正在失魂落魄之际，天际一声闷响，下一瞬一个天雷就朝着我炸过来。
我都快崩溃了，朝天喊道：“眼瞎吗？我又不是白寒露！”
天上隐隐约约传下来一个声音，沉厚雄浑：“劈的就是你！”
“活的？！”
我抓狂，正要往树林子里面钻，没想到又一个天雷下来，我还是中招了。
天雷劈下来的那一刻，我顶着一头爆炸的头毛，头脑一片混沌，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娃娃脸之前说过的话，似乎记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的确是死过一次的。
那时候我还是碧灵岛上迎风摇摆的一根小葱，因为是全碧灵岛唯一的一根，所以碧灵天尊有事没事就来看看我，巴拉着我的小葱叶子，爱怜的嘟囔：“全天界只有这一根，我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我觉得他是如此爱我，于是五百年后，在我刚刚可以离开土地飞来飞去的时候，我就直奔着碧灵天尊的寝殿而去。
当时我一根小青葱，根须下还挂着一大块土疙瘩，兴致勃勃的飞到他面前写：“天尊你好，我是一根善良的小葱葱，想同你双宿双七！”。
碧灵天尊鄙视：“居然还有错别字。”
我嘿嘿笑：“别注意细节，看整体。”
他低头思忖：“化个人形看看。”
我化了，于是他吐了。
这不怪他，我本就没发育成熟，全身上下一片翠绿，还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泥土味，是有些让人接受不能。
然后天劫来了，可能因为我比较杀马特，碧灵天尊忙着寻欢作乐没鸟我，我根系极弱，一个响雷下来，就一命呜呼了。
真是辛酸。
至于后来我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事我虽不知道，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约莫是天界的唯一一根葱又没了，碧灵天尊他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化，把我的三魂七魄拾掇拾掇，丢下人界继续长。
想到这里，我有些悲愤，顶着一头爆炸的头毛，去院子里刨出那棵烂白菜，直接扔进了一口大缸里，泄愤的倒了好几层盐巴。
白菜此时一片焦黑，半点反应也无，我怔愣愣站着，半晌哭了起来。
“白寒露你个王八蛋哇哇哇……”
07真相就是相爱
我哭的正声情并茂之际，娃娃脸左手牵着杏儿姑娘，右手抱着一摞小册子进门了。
几乎是刚进门，娃娃脸就看到了那一口大缸，诧异道：“腌酸菜哪？”
我把那棵被我蹂躏的不成白菜样的酸菜拎出来给他看：“……白寒露死了。”
娃娃脸一脸惊悚：“你说主上？他那么不要脸，怎么可能死。”又看了看那棵酸菜，“不过这确实是主上的真身没错。”
我：“……啥意思？”
娃娃脸这才把前因后果同我说了：“没看出来吗，主上在帮你挡天雷啊，主上说你是天界的最后一根小葱，怎么着也得留下来，因为老君说，你天生没有撑过天劫的命，主上就替你挡一挡……多正常点事，这年头谁要是不为别人挡两个雷，那简直都在仙友面前抬不起头……”
我：“……他抢我真身一直不给我，是为了给我挡雷？”
“废话么，主上还说了，他虽然名义上是下来替你挡雷，但是实际上是来游山玩水……呸……他就是来游山玩水……呸……”
“他当初为何不救我！”我咆哮道。
“这个嘛，”娃娃脸继续絮絮叨叨，“因为你是唯一的一根小葱，上面惦记着要尝尝鲜，主上不忍把你送上去，因为他也想尝尝鲜，于是他只能先放任你被劈死，再把你栽好，当然关键还是当初你长得丑……”
我：“……行了你不用说了，他就是从头到尾都不爱我！亏了我当初那么爱他！”
“也不是，其实我还是挺爱的。”白寒露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道。
我低头，看见手里的烂白菜回光返照般颤巍巍抖了抖叶子，惊喜道：“你活过来了？”
白菜一个翻身蹦到地上，抖干净一身的水：“刚回来的，亲我一个！”
我揪着他的白菜叶子问：“怎么回事？”
“哎呀本仙尊不就是为你挡个天雷、渡个劫，不用太感激哈！”白菜的叶子左右摇摆，“现在事情完了，你可以以身相许了，亲个！”
我严肃拒绝。
白菜登时变了声调，悲愤道：“我堂堂一个天尊！动不动被雷劈！都劈出了原形！好不容易把你保下来了！天界没法混了！后半辈子只能到人界躲藏着！你还因为从前的事情记恨我！我不过要你亲一口！你还拒绝我！拒！绝！我！”
“……要亲哪里？”
“嘴！巴！”
我：“……哦。”
半刻钟后，我哭丧着脸：“不是说没事了吗，为什么还不能化成人形，你这样我怎么知道嘴巴在哪？”
白菜没吱声。
娃娃脸满脸通红：“没成人形，主上可能是没穿衣裳的关系，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不过主上这么厚脸皮的，也不会好意思？这事也太蹊跷了吧？”
白寒露的声音：“滚！”
我饶有兴致的戳了戳白菜：“真的？”
白菜抖了抖叶子，对着娃娃脸道：“你们可以走了。”
娃娃脸和杏儿你侬我侬的出去。白寒露声音闷闷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赶紧问。”
我诧异道：“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的？”
白寒露炸毛：“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化成人形！”
我摊手：“你为什么不化成人形？”
白寒露嘿嘿一笑，这才旋身一变，青天白日的，赤身裸体的就扑了过来：“这样方便我们直接洞房！”
前言：我不过一棵凡界小葱，苦短的葱生中有幸遇见了一位牛叉的天尊，可是天尊大人，您要生吃了我我没有意见，但是您要把我剁成葱花是几个意思？
01摊个鸡蛋
祁国皇都，据说很繁华。
而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有银子。
这是旁边卖草鞋的大娘亲口告诉我的。于是我双眼含泪，扯出了自从修成人形之后的第一次舒心微笑。
大娘看着我笑中带泪的表情，好心宽慰：“咱这条街是宝地，全是人哟！姑娘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吧！不要担心！”
我含泪点头：“我没担心……”
大娘停下手里摆弄的草鞋，诧异看我：“那你哭啥？”
我戚戚然：“……饿的。”
能不饿么，自从三个月前，我从一根泥土中顺风摇摆的小青葱，化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姑娘家，就因为没钱，饿了好久的肚子。
别问我为啥不喝露水，那玩意儿要是好喝，我至于这么努力的修成人么！
我可怜巴巴的捂着自己早已干瘪的肚子，目光透过长街上熙攘的人群，好像看见了不远处亮闪闪的小银子们。于是我兴奋的搓了搓手，抬头、吸气，气沉丹田，壮志激昂的开口道：“好消息！特价好消息！本摊位各种小蔬菜疯狂甩卖，原价五文钱的，八文钱的，现今一律两文钱一斤，两文钱一斤……”
有人晃过来了，瞧了眼，走掉。
我哐哐哐敲铜锣：“买不买没关系，到这里瞧一瞧，买啥啥便宜，看啥啥贱，欢迎广大新老顾客前来选购……”
又有人过来了，瞧都不瞧，走掉。
我操着一口播音腔：“新鲜小蔬菜，全场两文钱，一律两文钱，样样两文钱，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两文钱，你买不了上当……”
又有人过来了，这次我二话不说，整个人如脱肛的野狗一般冲了出去，祭出我的飞速流星手，不管三七二十一，飞速抱住那人大腿：“好汉别走！”
空气静止。
被我抱住的男子长身玉立，微微回过头来，一张俊脸上星眸粲然，薄唇微挑，乌发随意以一根碧色绸带绑了，一身花里胡哨的外袍穿在他身上，丝毫也不显土气，反而让人感觉几分超凡脱俗。
我一时怔愣，抱着他大腿的手，下意识往上摸了摸……又摸了摸。
他咧开嘴角，笑道：“我说姑娘，再摸可是要收钱的……”
“钱”这个字，霎时间触到我敏感的神经，我唰一下松开手。连忙跑回自己的小摊位上，装作一脸的若无其事：“要蔬菜不？”
他饶有兴致的踱过来，上上下下打量我的小摊子，一身花里胡哨的衣裳在我眼前晃啊晃，突然一语道破了我的真身：“葱？”
我一愣：“你是上仙？！”紧接着反应过来，赶紧内牛满面抱大腿：“上仙救我！我饿得真身都快蔫掉了！”
他一脸深沉的点了点头：“无妨，普度众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又煞有介事道：“把你的真身给我，本上仙助你一助。”
“哦，哦。”我不疑有他，连忙在菜摊子底下，巴拉出我藏得严实的小绿葱，小心翼翼递了过去：“上仙您看……”
他一本正经伸手接了，我正双眼冒星星的等着他一个弹指，让我的小真身恢复生机。怎料他捻着我的真身转身便走，边走边好整以暇道：“虽然蔫巴了些，但是剁成葱花，还勉强可以摊个鸡蛋。”
我：“……啥！”
02 还我真身
“摊鸡蛋”这三个字，在我脑海中循环了半刻钟，我才彻底的意识到，我的真身被骗走了。而街上人群熙攘，哪还有那个花里胡哨的人影？
我们蔬菜一族，就是这点不好，真身内丹这两个最重要的东西都在体外。一不留神弄丢了其中一样，那就只有等着枯萎的份。
真是不能更嫌弃。
我抽抽鼻子，终于在两个时辰后，打听到了那男子住处——美男名叫白寒露，是这地界十里八乡一枝花，刚搬来没几天，这附近的姑娘们就开始每日登门无数次，送花送水送秋波，有啥送啥，不知疲倦，没完没了。
深夜，我借着月色爬上白寒露家墙头，抽出涂满狗血的刀磨了磨——管他什么上仙，只要他敢拿我的真身摊鸡蛋，我就分分钟剖了他的肚子给自己报仇雪恨。
我磨了磨后槽牙，下一瞬一个不稳，栽下墙头。
我：“……哎呦妈哎！”
真是出师不利，我叹了口气，掸干净身上的泥土，不再逗留，直接对着那个亮着烛火的房间冲将而去。推开门，迷蒙热气扑了我一脸，白气氤氲中什么也看不清晰。
“过来帮我擦背。”屏风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我吓了一跳。
美男在洗澡？我脚步不由顿住。
“想什么呢？还不快过来。”隔着濛濛水气，白寒露坦然的坐在木桶里，一头黑发披散，无比诱惑。
这是把我当成他丫鬟了？我眯了眯眼，缓步挪了过去。
“澡豆在桌子上。”他提醒道。
我点点头，伸手到腰间，目光下意识移到白寒露的裸背上，一室雾气未散，白气濛濛里男子乌发似缎，肌肤如玉，我的目光顺着他的肩慢慢向下滑，啧啧啧……忽觉鼻子一热。
“磨蹭什么，快些，冷。”他趴在浴桶上，低低催促。
“唔，哦。”我慌忙仰头，抓着澡豆的手顺势一堵，果然一手的血，我心虚的瞄了瞄，呼……还好他背对着我没看见……
忽然白寒露转头，高挺鼻梁下朱唇挑起，声音含笑：“想看，就一起下来泡吧，鼻血落在水里也比较看不出来。”
我额上三道黑线。
暗中动手计划失败，我翻了个白眼：“混账把我的真身还来，不然剖了你！”一边说着，一边探手到腰间拔刀。
下一刻，我愣住——刀呢？我那把抹了三遍狗血磨了无数遍刀口的所向无敌降魔刀呢？
白寒露一张俊脸笑的欠揍：“嗯？”
“白寒露，你藏我的刀算什么本事！”我抓狂。
“天地良心，我可没碰你的刀，”他终于受不住，笑的打跌，抬手拍着水花，溅了我一身洗澡水，“你从墙上摔下来那会儿，你那把脏兮兮的刀，不是让你落在墙头，忘记拿了吗哈哈哈哈哈！” 什么？！
“别笑了！”我脸上挂不住，“我不管你什么来头，赶快把我的真身还来我饶你不死！”
“你是说那根小葱？”他抬起头，努力板着脸不笑，“我已经吃了。”
“真吃了。”他长手摊在木桶边沿，看见我怀疑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又突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你可以试试，趁我没消化之前……用嘴巴吸出来。”良久，他不怀好意地开口道。
03 炮灰这种东西
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承认，炮灰这种东西，除了关键时刻送送死之外，还有一条打搅人好事的作用。
这话是白寒露说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起身披了外袍，从容的挡住马赛克，对着突然破门而入的那位女子，笑嘻嘻道：“我说杏儿姑娘，干嘛呢？”
叫杏儿的女子轻罗缓带，眉目含情，看到我的一刻，微微有些怔愣：“你这里竟然有别的女人，白郎！”
我吓得一哆嗦，转目四顾：“哪有狼？”
在转念一想，即便有狼，他一吃肉的，对我一根葱还能有胃口不成？
“啧……”白寒露吧嗒嘴，“都说了别这么唤我，狼啊狼的，多难听……”
我深以为然的点头，却听白寒露接着道：“叫我白菜更好……”
我看见杏儿一个踉跄，差点跌在地上。
杏儿喘息片刻，终于把矛头指向了我，说出了那句千古一俗的台词：“就你？你也敢同我抢男人，你算是哪根葱！”
我诚恳道：“没错我就是一根葱啊！”
她瞪我，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瞪我，但还是不甘示弱的回瞪。
于是噼里啪啦，火花乱溅。
“咳。”最后白寒露实在受不了了，瞪着双无辜的眼睛，“我说二位，我这么帅，你们就不要瞧上一眼吗？”
没人理他。
半柱香后。白寒露掀桌，也不装深沉了：“你们不理我？！我说葱花，你想不想要回你的小葱了？还有你杏儿，你不是还想着趁我睡着进来偷亲我么？怎么了，我现在连衣裳都没穿，你们就都没看到吗？你们现在不是该跑过来欣赏我的娇嫩的腿毛吗？”
杏儿回头：“暴露狂！”
我怒瞪：“欣赏泥煤！”
“放肆！”白寒露突然暴怒，也不笑眯眯了，抬手一挥，窗子大开，紧接着，我就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旋转着飞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杏儿在我身边飞过，划出一道完整的弧线。
身在半空，我艰难回头，看见白寒露微微仰着头，目光空蒙的看着我们飞出去的轨迹，微微叹息道：“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
半刻钟后，我噗呲一声摔在了一处烂泥塘子里，抬头四望，发现这里已经是京郊。
这也太特么狠了。
我缓了缓正要起身，只见天空一个电闪划亮半边天幕，紧接着一声炸雷，从天上射下来一个人，噗呲一声，砸我身上了。
“娘之！”男人一个猛子起身，掸了掸雪白的衣襟，仰天大吼道，“看准点再扔不行吗！”
我在一滩烂泥中艰难的抬起头：“……大哥？”
男子吓了一跳，嗷一声一窜老高，慌乱转头四顾：“哪呢？人在哪呢？”
我：“……大哥你踩着我手了。”
“……哦。”男子蹬蹬蹬后退三步，一脸郑重的把我从烂泥中拉起，待看清我确实是个人形，这才松了口气，抚着心口道：“哎呦妈诶，哎呦妈诶……吓死区区了……”
我抹干净脸上烂泥：“从天上掉下来的，又是上仙？”
男子看样子很年轻，一身雪白，一张娃娃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待看清我的眉目，又惨叫一声：“你你你……你不是早死了吗？坟头都长草了！”
我斜眼眄他：“你搞笑呢？”
他大叫一声，抱头鼠窜而去。
04真要被自己帅瞎了
这等小插曲我自然是没在意，等我跌跌撞撞回到白寒露家，已经将近午时。
院子里，几个姑娘花枝招展，白寒露正眼上蒙块红布，正在玩“员外与小翠”的脑残游戏，半张脸上笑的春风得意。
“来呀——来抓我呀——来呀——”
“小乖乖——不要跑——我来喽——”
院子里的美人们一边陪着他玩，一边笑容僵硬的附和着，料想也是被雷的不轻。
我走上前去，白寒露站定，掀开红布露出一只眼睛：“我说葱花，让让，耽误我玩游戏了。”
“劳资不叫葱花！妖孽！真身还我！”我咆哮道。
“你见过我这么帅的妖孽吗？”白寒露指着自己那张俊脸，不可置信道。
“我没见过不代表你就不是，也可能是因为我没见过市面。”我冷哼一声，目光一转，这才发现墙根底下，站着方才见过的娃娃脸，手里还捧着一摞小册子。
娃娃脸见我望来，显然一哆嗦，但还是强装淡定的戳了戳白寒露，小声道：“主上……区区还要问你，她她她……她怎么活过来了？区区怕～”
白寒露遣散了一地花花绿绿的姑娘们，瞥了他一眼，低低威胁：“滚，册子放下，赶紧滚。这个小二愣子的事不用你管，敢说出去把你晒成萝卜干。”
“小二愣子是说我吗！”我登时悲壮的吼道。
娃娃脸又打了一个哆嗦，火急火燎的跑了，于是院子里就剩下了我和白寒露相顾无言。
他一身花里胡哨的袍子晃悠悠过来：“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当然有！”我悲愤道，“我很二吗？”
白寒露一脸严肃：“是的。”
我面无表情：“……你太直接了。”
接下来，白寒露不顾我的拒绝，执意要说出自己身份。他说他是天界碧灵岛的碧灵天尊，掌管三界四时蔬菜，乃是天界第一蔬菜大户，土豪中的战斗机，更是我这等小蔬菜的顶头上司……说着他得意的晃过来，一张俊脸对着我，笑的一脸胸有成竹。 我尖叫一声，白寒露不出所料的扬起嘴角：“怕了？”然而紧接着我抓狂叫出的下一句是：“痛——！你踩我脚了！”
他：“……哦。”
“你就不想抱我大腿吗？”半晌，白寒露郁闷道。
“不喜欢腿毛。”
“不想要你的真身了？”
我指着不远处，“看见那座山了吗？那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坟头。”
他气结，从怀里掏摸半天，终于把我的小葱拿了出来。彼时阳光正盛，他站在门前的小垄上，肩头一朵花枝颤颤，俊脸在阳光下说不出的感觉，他抬起手。
我上前一步，去接我的小葱。
他突然收回手，指尖在自己的额前一掠：“真要被自己帅瞎了。”
我：“……呵呵。”
下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天际平白下来一道炸雷，把地面劈出了半尺长的深坑！
“说谎话遭雷劈了么？”我诧异抬头。
白寒露仰着头，对着天空干瞪眼，不一会恨恨道：“老君那厮，说好了帮我顶着，这会儿又拿雷劈我！”
又一道炸雷响起，白寒露惨叫一声，飞快窜出一步，堪堪避开，撞得我一个踉跄，又低低咦了一声，下意识又把手放回我某处，诧异道：“你成日里，竟连裹胸都懒得穿？”
我：“……你够了！”
05说好的浪漫呢？
白寒露说，那是天雷。
神仙妖精之流渡劫专用雷，打出一百发，基本上九十发都打不到当事人身上，仅有的百分之十打对正地方的，多半是当事人长得丑，没基友。
白寒露抓狂：“你说我长得丑？”
我笑眯眯：“或许可能这雷是打我的，而你是躺枪。”
他突然沉默，没再说话，我戳戳他：“既然都这样，我们躲在树林子里有什么用？”
白寒露撇嘴：“森林大火危害大，害人害己害国家。”
我翻白眼，觉得跟这个喜怒无常的人，说话真是说不到一个频率上。
“他们没那个胆子随便破坏人界的农作……呸，动植物，所以是一定不会往林子里劈的。”像是怕我不放心，紧接着白寒露又补充了一句。
林里枝叶参天，白寒露环顾了四周，突然道：“古往今来，别人一男一女落到此等境地，都是有野味吃，方能凸显浪漫。”
我四处瞧瞧，指着不远处，“那里有条小河，我们可以打条鱼，野炊。”
“好。”他一脸赞赏。
半晌，风吹过树林，没有人动。
白寒露偏过头：“说好的浪漫呢？说好的捉鱼呢？”
我：“……是啊我也正奇怪你怎么还不动。”
他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让本仙尊下水捉鱼？”
我摊开双手：“是你说要浪漫的！不是你去难道让我一根葱下去吗？大哥我会被生吞了的！你堂堂仙尊，还怕几条鱼不成？”
他大怒，扯着自己华丽丽的衣裳：“我是不怕鱼啊，但你看我穿这样，还梳个小头，做个造型，我图个啥，我不就图个帅吗！你现今让我下水？！”
我：“……是啊。”
最终白寒露为了找到话本子里的所谓浪漫感觉，不情不愿的下了水，笨拙的叉了一条鱼后，便开始在水中搔首弄姿：“本仙尊真是俊美与力量同在，帅气同威武共存……”
我：“……鱼掉了……”
他：“……哦。”
也不知道出去会不会挨劈，反正白寒露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在此处留一晚，理由大约是这个时候，为了御寒，男女都会搂在一起睡觉。我一脸仇恨的看他。但是真身还在他手里，我也不敢离他太远太久，只好用目光泄泄愤。
白寒露丝毫不在乎，自顾自捡了个好地方坐了：“你也坐啊。”
就这么一块好地方，你坐这了让我怎么坐？
他四周瞧了瞧，朝我摊开怀抱：“来，坐我腿上。”
我不理他，四处瞄瞄，终于忍不住道：“仙尊，您的外袍呢？”
“……刚才泡了水，皱了，不好看，我给扔了。”白寒露一脸理所当然。
我：“……那晚上冷，我们拿什么御寒？”你是上仙啥也不怕，我还只是个小葱啊，自然怕冷！
“不是可以生火么？”他掸了掸袖子，就着几根枯枝，拿着火折子擦了擦，又刮了刮。
我一本正经的看了看他的动作，挣扎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仙尊您……不会生火吧？”
白寒露连眉毛都没动：“我堂堂一个碧灵岛正神，不会人界这种拙劣的生火手段，很奇怪吗？”
“啊。”我怅然一叹，“我也不会。”
白寒露停下动作，看着我。
我垂下眼，看着脚边的石头。
良久，他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还是，先把外袍捡回来吧……”
半刻钟后，又两手空空晃回来：“外袍被水冲走了。”
我：“……哦。”
事后想起来，那一晚，真是我这许多年葱生中最悲伤的一晚了，我法力不济，实在是又饿又冷。白寒露趁机提议我们互相脱了衣裳抱抱就不冷了，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把真身讨了回来，变回一根葱缩到泥土中取暖。
他犹豫了下，也变回了真身缩在我旁边的泥土里，抖了抖叶子，挤了挤我，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我此时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碧灵岛第一正神，他的真身，是棵大白菜。
06 天上掉下一颗大白菜
事实证明，贼老天想要找一个人的麻烦，那他是怎么也逃不掉的，因为第二日，几乎是我和白寒露刚刚出了那片林子，一个天雷就砸下来了！
白寒露顶着一头稻草般的头毛，忍无可忍，指天骂道：“你令堂的！照哪劈不好非要照脸劈！”
天空轰隆一声响，又一道炸雷兜头劈下。这一下劈得甚狠，白寒露整个后背的袍子都劈没了，整个人直愣愣的站着，双目无神。
我上前一步，担心道：“天尊，没事吧？” 白寒露张张嘴，吐出一缕黑烟，胸口剧烈起伏，终于仰天道：“我干你娘！”说着便顶着一头爆炸的头毛一飞冲天，转眼便不见了身影。
我拉出一句长长的感叹：“果然是天尊啊，这么个劈法还这么厉害……天尊！我的真身还我！”
天上掉下来一棵巨大的白菜，砸到了我的怀里。
我抓狂：“你扔错啦！”
我抬头看看天，发现晴空万里，哪里还有半点要继续打雷的样子，于是有些失望的抱起白菜回了家，在后院刨了个坑，把白菜种好。
那白菜长得本来很是水灵，可是不知为啥，到了我这里，却一日不如一日，叶子焦了好几片，我吓得不行，又浇水又施肥，就是不见好转。
终是死了。
我双目失神的看着天，心道不会吧，这不会是白寒露真身吧？
正在失魂落魄之际，天际一声闷响，下一瞬一个天雷就朝着我炸过来。
我都快崩溃了，朝天喊道：“眼瞎吗？我又不是白寒露！”
天上隐隐约约传下来一个声音，沉厚雄浑：“劈的就是你！”
“活的？！”
我抓狂，正要往树林子里面钻，没想到又一个天雷下来，我还是中招了。
天雷劈下来的那一刻，我顶着一头爆炸的头毛，头脑一片混沌，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娃娃脸之前说过的话，似乎记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我的确是死过一次的。
那时候我还是碧灵岛上迎风摇摆的一根小葱，因为是全碧灵岛唯一的一根，所以碧灵天尊有事没事就来看看我，巴拉着我的小葱叶子，爱怜的嘟囔：“全天界只有这一根，我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我觉得他是如此爱我，于是五百年后，在我刚刚可以离开土地飞来飞去的时候，我就直奔着碧灵天尊的寝殿而去。
当时我一根小青葱，根须下还挂着一大块土疙瘩，兴致勃勃的飞到他面前写：“天尊你好，我是一根善良的小葱葱，想同你双宿双七！”。
碧灵天尊鄙视：“居然还有错别字。”
我嘿嘿笑：“别注意细节，看整体。”
他低头思忖：“化个人形看看。”
我化了，于是他吐了。
这不怪他，我本就没发育成熟，全身上下一片翠绿，还裹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泥土味，是有些让人接受不能。
然后天劫来了，可能因为我比较杀马特，碧灵天尊忙着寻欢作乐没鸟我，我根系极弱，一个响雷下来，就一命呜呼了。
真是辛酸。
至于后来我是怎么活过来的，这事我虽不知道，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约莫是天界的唯一一根葱又没了，碧灵天尊他为了保护物种的多样化，把我的三魂七魄拾掇拾掇，丢下人界继续长。
想到这里，我有些悲愤，顶着一头爆炸的头毛，去院子里刨出那棵烂白菜，直接扔进了一口大缸里，泄愤的倒了好几层盐巴。
白菜此时一片焦黑，半点反应也无，我怔愣愣站着，半晌哭了起来。
“白寒露你个王八蛋哇哇哇……”
07真相就是相爱
我哭的正声情并茂之际，娃娃脸左手牵着杏儿姑娘，右手抱着一摞小册子进门了。
几乎是刚进门，娃娃脸就看到了那一口大缸，诧异道：“腌酸菜哪？”
我把那棵被我蹂躏的不成白菜样的酸菜拎出来给他看：“……白寒露死了。”
娃娃脸一脸惊悚：“你说主上？他那么不要脸，怎么可能死。”又看了看那棵酸菜，“不过这确实是主上的真身没错。”
我：“……啥意思？”
娃娃脸这才把前因后果同我说了：“没看出来吗，主上在帮你挡天雷啊，主上说你是天界的最后一根小葱，怎么着也得留下来，因为老君说，你天生没有撑过天劫的命，主上就替你挡一挡……多正常点事，这年头谁要是不为别人挡两个雷，那简直都在仙友面前抬不起头……”
我：“……他抢我真身一直不给我，是为了给我挡雷？”
“废话么，主上还说了，他虽然名义上是下来替你挡雷，但是实际上是来游山玩水……呸……他就是来游山玩水……呸……”
“他当初为何不救我！”我咆哮道。
“这个嘛，”娃娃脸继续絮絮叨叨，“因为你是唯一的一根小葱，上面惦记着要尝尝鲜，主上不忍把你送上去，因为他也想尝尝鲜，于是他只能先放任你被劈死，再把你栽好，当然关键还是当初你长得丑……”
我：“……行了你不用说了，他就是从头到尾都不爱我！亏了我当初那么爱他！”
“也不是，其实我还是挺爱的。”白寒露的声音突然冒出来道。
我低头，看见手里的烂白菜回光返照般颤巍巍抖了抖叶子，惊喜道：“你活过来了？”
白菜一个翻身蹦到地上，抖干净一身的水：“刚回来的，亲我一个！”
我揪着他的白菜叶子问：“怎么回事？”
“哎呀本仙尊不就是为你挡个天雷、渡个劫，不用太感激哈！”白菜的叶子左右摇摆，“现在事情完了，你可以以身相许了，亲个！”
我严肃拒绝。
白菜登时变了声调，悲愤道：“我堂堂一个天尊！动不动被雷劈！都劈出了原形！好不容易把你保下来了！天界没法混了！后半辈子只能到人界躲藏着！你还因为从前的事情记恨我！我不过要你亲一口！你还拒绝我！拒！绝！我！”
“……要亲哪里？”
“嘴！巴！”
我：“……哦。”
半刻钟后，我哭丧着脸：“不是说没事了吗，为什么还不能化成人形，你这样我怎么知道嘴巴在哪？”
白菜没吱声。
娃娃脸满脸通红：“没成人形，主上可能是没穿衣裳的关系，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不过主上这么厚脸皮的，也不会好意思？这事也太蹊跷了吧？”
白寒露的声音：“滚！”
我饶有兴致的戳了戳白菜：“真的？”
白菜抖了抖叶子，对着娃娃脸道：“你们可以走了。”
娃娃脸和杏儿你侬我侬的出去。白寒露声音闷闷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赶紧问。”
我诧异道：“他们两个怎么搞到一起的？”
白寒露炸毛：“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化成人形！”
我摊手：“你为什么不化成人形？”
白寒露嘿嘿一笑，这才旋身一变，青天白日的，赤身裸体的就扑了过来：“这样方便我们直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