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珠卖椟,真假鸡血石设下噬人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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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血石,是我国的“四大名石”之一,与田黄石、青田灯光冻石一道被誉为“印石三宝”,是弥足珍贵的篆刻印章或雕刻工艺品的原材料。其开发使用始于元代末期,至今已有六百多年的历史。因其“鲜红如鸡血、晶莹如美玉”,历来深受国人追捧,尤其在书画和篆刻界名声甚巨,清朝的皇帝王爷或后妃福晋都喜欢选用鸡血石作玺印,吴昌硕、齐白石、徐悲鸿等众多文化名流都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
  因产量比较稀少,这种娇艳似血的宝石时常一石难求,近年来,随着文玩圈的一再火爆,鸡血石的收藏价格更是一路飞涨。因其价格高昂,自古以來便赝品横行,令无数藏家真假难辨,而一旦有人设下迷局、挖下深坑,更搅起了防不胜防的波谲云诡……
  内蒙古寻宝
   綦伟约罗成波去内蒙古购买鸡血石,是为了一个很大的人情。原来,綦伟在山东潍坊市经营玉石生意,去年10月,他去本市最大的楼盘想为儿子早早置办一套婚房,就在他向售楼小姐询问户型等问题时,负责开发该楼盘的老板罗成波前去视察工作,他见綦伟穿着一身考究的丝绸衣衫,手中揉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头脑一热当场决定要亲自接待。
  结果,一番接待下来,罗成波在价格上给予了綦伟最大优惠,让他买下了近150平方米的大房子。綦伟的心里总算一块大石头落地了!要知道,为了儿子的婚房他操碎了心,不知道去了多少个楼盘,晚上熬夜对比各种资料,有时候急得饭都吃不下。没想到,总算解决了心中的一大难事!
  綦伟见罗成波年纪不大,对自己也很尊重,一看就是很灵光的人,所以决定还个人情。他自知占了便宜,第二天便送来两件玉器表示谢意,罗成波有些惊讶,也很惊喜,他是很喜欢这些物件的。于是,他欣然接纳,并留綦伟吃饭……就这样,你来我往中两人成了好朋友。
  其实,罗成波也是一位文玩爱好者,他将收藏作为一项让资产增值的好方式,甚至是为子孙后代留下宝贵财富的重要手段。近年来,他投入资金较多,可是因为专业知识的缺乏,买的藏品良莠不齐,让他颇为烦恼。
  见到綦伟这位良师益友后,他仿佛抓住了能为自己指点迷津的救命稻草,此后他经常约綦伟见面请教,以便给自己释疑解惑。
   得知他的烦恼后,綦伟深思了半晌才说:“你的收藏不得章法,胡子眉毛一把抓,依我的意见,倒不如专攻其一,挑一个竞争压力相对小但比较抢手的项目,只要做细做精,不愁实现不了你的愿望。”
   这个建议让罗成波眼前一亮,然后急忙询问这个“其一”到底是什么?綦伟想了想说:“鸡血石。”
   家住北方的人,对鸡血石也并不陌生,可是,虽然它大名鼎鼎,也可以在电视台的鉴定节目中偶然看到,但是在本地却很难见到它的芳踪。连见都见不着的石头,该怎么收藏呢?
  看到罗成波很困惑,綦伟告诉他:“正因鸡血石的产量相当有限,因此市场价格一直走高。我国最早发现的鸡血石是浙江昌化玉岩山的鸡血石,因开采时间较长,现在的昌化鸡血石已近尾声。后来,人们又在内蒙古赤峰市的巴林发现了鸡血石,好的巴林鸡血石完全可以与昌化鸡血石相媲美。近两年价格飙升。如今,上好的鸡血石已经达到数百万元、上千万元一公斤,在巴林右旗的博物馆中,一块‘巴林鸡血王’市值已超6亿元。如此昂贵的价格,收藏的人相对较少,因此,现在收藏鸡血石正当其时。”
   经他一番提点,罗成波连连点头称是。见成功说服了罗成波,綦伟暗下决心,一定要帮他买下几块上好的石头,报答一下这位在房子上让利的大恩人。
   綦伟路子广,认识人多,很快就有一位内蒙古的藏友线人提供了信息:“当地有位大藏家想出手三块极品石头。”綦伟认为机不可失,连忙告知罗成波,因为对他的信任,罗成波二话不说便同意了,于是两人很快便奔赴内蒙古。
   在赤峰市郊,綦伟和线人接上了头。线人带他们坐上自家车,一边走一边介绍说:“这位名叫李明的藏家就住在赤峰市里,平时经营着一家乳制品企业。眼下,他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但企业经营举步维艰,自己还刚刚查出患上了重病,因此才打算将手上的石头出手救急的。”
   行不多时,车子停在一处大院落外,外形气派而雄伟,进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假山奇石,竹林流水,无不显示着主人的安逸和富足。
   听到有客人前来,李明病恹恹地迎出来,稍加寒暄后便将三人迎到了客厅里。听綦伟讲明来意后,他也不磨蹭,很快就将三块石头取了过来,放到了桌上。
   綦伟只看了一眼,便感觉血往上涌:三块石头虽然不算太大,最小的那块只比拳头大点,可是都石质细腻,色彩鲜红,那些红,如鸡的鲜血滴于石头之上,一片片,一点点,绚丽壮观。他禁不住感慨,在千姿百态、缤纷灿烂的奇石世界中,这些鸡血石绝对是一种异常醒目的存在啊!
  在家乡难得一见的宝贝,到了这里却一下子冒出来三块,且每一块都美轮美奂,綦伟暗自庆幸,看来这次内蒙古之行绝对是来对了。
  两次鉴定
   待来客看过了石头,李明直接讲出了价格:350万元,并且不允许砍价。他着急地说:“如果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多找来一些买家看货,卖500万元都有可能。可是,家中突遇大难,急等钱用,自己本来就心力交瘁,眼下更有心无力,因此,只好挥泪转让了。”
   既然话说到这一步,那也没有再磨叽下去的必要,那个藏友线人开始催着綦伟付款。看到罗成波也向自己投来征询的目光,綦伟却多了个心眼,毕竟自己平时玩的大多是翡翠,并没有玩过鸡血石,如果就此成交,那风险可就太大了。
   想到这里,他硬着头皮表示:“我对鸡血石并不内行,能不能在付款前,先允许自己找个地方鉴定一下真伪?”他的话让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面面相觑后,李明第一个点了点头,他很理解地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对这样大额的交易,的确应该慎重对待。”说着,他随便挑出一块石头说,“这样吧,你们拿块石头去鉴定,只是得放下50万元当保证金。”    文玩行里,从来都是讲究钱货两讫,交易完成后,没有哪个卖主还会继续给你保真,就算买到了假货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所以,綦伟不敢没鉴定就付清款项。但是,卖家同样也不敢没收钱就把石头交出来。因此,李明想出的办法相对稳妥可行。见对方真诚,綦伟也爽快地同意了。
   于是,他让罗成波付了订金后,两人便将石头捧了出来。担心他们人生地不熟,线人也主动跟了出来,并毛遂自荐说:“自己认识当地的一位资深的石王,石王玩鸡血石多年,当地就算再大的藏家都难望其项背,很多人对石头吃不准时都会麻烦他出马。我和石王交往多年,只要自己前去,完全可以请石王出面给掌一下眼。”
   见他说得神乎其神,綦伟和罗成波马上同意,请他带路前去拜访。石王的家位于市郊,是一处独门独院的别墅,装修得颇为豪华,只是主人的待客之道却不敢恭维。他见綦伟三人前来,却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连站起来迎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听綦伟讲明了来意,他只是用鼻子“嗯”了声算是回应。见他这样傲慢无礼,綦伟忍不住暗自皱眉。
   綦伟本以为,石王的这些表现都源于技艺高超的人的那种清高吧,可没想到接下来的鉴定也挺不靠谱,石王随便扫了一眼綦伟捧出的石头,便有些不耐烦地说:“这样的石头还有必要来鉴定吗?一眼真的东西,中上等的品质,错不了的。”说着,便自顾自地端起了茶。
   明明看他失去了耐心,但綦伟仍硬着头皮问:“值多少钱?”
   很显然,这种只顾价钱的藏家很不对石王的路子,石王白了他一眼,回了句:“真心喜欢的人,喜欢的是石头本身,而不是它值多少钱。如果不是看你们远道而来,我不会讲价格的。”然后,他说了句,“少说也要一百万元。”便扭头不再理人。
   至此,已经无法再谈下去,三人灰头土脸地到了外面。
  就在线人催促回去成交时,綦伟却再次犹豫了,虽然石王没收一分钱,完全是看在友情的面子上免费鉴定,可是,这种态度敷衍的鉴定行家,怎能让人信服?
  他对罗成波建议说:“不如花点钱,找个更靠谱的地方鉴定一下再说。”罗成波完全指望綦伟,对他的决定言听计从。而线人虽然心里不悦,可是毕竟自己只是牵线搭桥,一切决定还要听当事人的。
   于是,三人又奔往官方在当地设立的宝玉石鉴定中心,交上一笔鉴定费后,鉴定中心很快也给出了结果:真品。
  这次,綦伟总算放下心来,虽然稍费了点周折,但却保证了本次交易的保险性。既然官方的权威机构都说没问题,那这下可以马上回去成交了。
  难防的坑
   两次折腾下来,用去了大半天的时间。等回到李明家时,已经将近黄昏。这次綦伟不再磨蹭,向李明表示马上再转账300万元,付清了货款便将石头带走。
   在石头将要离开自己的那刻,李明脸上露出了浓浓的不舍,他像送别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将一块石头捧在手中,眼中含泪端详了半天,才将石头递了出来。对第二块石头,他又重复了这一过程。在看到第三块石头的时候,他突然“咦”了一声,然后猛地擦了下眼睛,再次用力地看向石头,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道:“这块石头上怎么有道裂呀?”
   綦伟一怔,急忙看去,发现李明手里拿着的正是交给自己去鉴定的那块石头。他心里有些慌,走到李明身边。李明马上指给他看,果然,在手指处的石头表面,隐约可以看出有一道裂痕。
   为了看清裂痕的走向及严重程度,李明又找来了手电,将手电紧贴在裂痕处按下了开关。经白炽灯光的照射,那道裂痕有点触目惊心,只见裂得很深且很长,几乎占了石头的一半多。
   李明痛心疾首地说:“这块石头原来好好的呀!”说着,便质疑地看向綦伟。
   这一刻,綦伟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自己千谨慎万小心,唯恐让假货打了眼,没料到对方不是靠假货骗钱,而是想靠讹人呀!
   幸好,关键时刻线人站了出来,他将胸脯拍得啪啪响,再三向李明保证:“李总,刚才去鉴定我全程陪同,我们对石头照看得非常小心,绝对没有出现一点磕碰。”
   见他言之凿凿,李明才收回质疑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说:“那可能是我保管不当的原因。”
   见他不再讹人,綦伟悄悄出了一口长气,心下稍安。可是,他马上意识到一个新问题:石头的裂痕会严重影响到雕刻或取材,价值上也會大幅缩水。因此,他稍显尴尬地提出:既然李明承认是自己弄裂的石头,那原来约定的350万元也需要重新商定。
   李明神色黯然地说:“这么大的裂,只怕卖不了几个钱了。这样吧,你们如果同意,拿走那两块完好的,200万元。这块裂了的,我留下当个念想算了。”
   綦伟悄悄打量着盘算,三块石头的品质不相上下,裂的这块最小,另两块还要大一些,如今上好的鸡血石已经达到数百万元一公斤,这两块少说也有三公斤,市值过两百万元不成问题。李明如此“够意思”,说明他是真的急等钱用啊。
   见买卖划算,他悄悄冲罗成波使了个眼色,罗成波心领神会,急忙给李明转账150万元,双方就此成交。
   一次内蒙古之行,帮罗成波买到了称心的宝贝,还上了一个大人情,了却了一桩心事。綦伟如释重负,非常开心。
  可是,半年之后,罗成波惊慌失措地跑进了他的店里。原来,收获了两块极品鸡血石后,他有事没事便显摆卖弄一番,因此引来了很多同行的关注。
  有一位对鸡血石颇有研究的人还专程前来拜访,但是看过石头后却总感觉有点不对。于是罗成波和他找了官方的机构进行鉴定,结果让人大吃一惊,两块石头都是用极高明的手段做出的赝品。
   綦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看了鉴定结果后,也相信罗成波所言非虚。可是他一时想不明白,去内蒙古时,石头也是经过了当地官方机构的鉴定,没有任何问题呀!
   他反复思考买石头时的细节,要求鉴定时,只让拿走一块石头,那块石头是真的,可是最后又留下了,让带走的是那两块没鉴定的……他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中了“留珠卖椟”之计啊!
  成语中有买椟还珠的典故,一些诡计多端的古玩商活学活用,玩起了留珠卖椟的伎俩,为了兜售假货,拿少量真品作诱饵,然后搭配着假货一并混淆视听,如果买主戒备,便拿出真品当幌子,但是在最后成交的关键时刻,却千方百计将真品留下,让买方只带走假货。
  这一招阴险而隐蔽,玩得自然了,很容易便破了买方的鉴定法宝,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买家沉陷坑中,即使掉进坑了还可能感觉占了天大的便宜。
   可是,当綦伟想清时,一切已为时过晚。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罗成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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