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条箱中的偷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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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岁的布莱恩·罗布森

  1965年,布莱恩·罗布森与两个朋友一起做了一件无比冒险的事:他让两个朋友把他钉进一个板条箱里,装上飞机,运送到地球的另一边。可惜那个年代没有电子邮件,也没有任何社交媒体,他随后便与两个朋友失去了联系。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罗布森已年近八十。他很想知道,那两位在他19岁那年帮他从澳大利亚飞到伦敦的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90%的偷渡者会在途中丧命。”

  专家强调,低氧环境和极端温度非常危险,罗布森能活下来“很幸运”。航空咨询专家首席执行官罗斯·艾默说:“90%的偷渡者会在途中丧命。”而且,货运飞机尤其危险,因为机组人员不会关注货舱里的情况。
  罗布森也承认,偷渡是个糟糕的决定。他说:“可19岁的孩子太蠢了。”

| 思乡心切 |


  1964年,18岁的罗布森离开威尔士加的夫,飞去澳大利亚墨尔本,在维多利亚铁路局当一名检票员。
  出发前,他感觉这就像是一场冒险。但没多久,他就失望了。不仅工作枯燥无味,交不到朋友,连澳大利亚这个国家也叫他喜欢不起来。于是,他很快便开始策划逃跑。
  然而,由于他的旅行费用都是由澳大利亚政府赞助的,他除了回国旅费要自掏腰包之外,还必须偿还当初飞来澳大利亚的费用。罗布森说,当时他一个月只能挣大约30英镑,而一张单程票就要花费300到400英镑。“我算了一下,我得不吃不喝整整两年才能攒够这笔钱。可关键是,我得活着啊!”他说,“所以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那次,他决定乘船偷渡,结果以蹲12周监狱而告终。
  三个月的监禁生活和19岁生日的到来并没有减少罗布森对澳大利亚的怨恨。他说,把自己“寄出去”的灵感来源于一则搬运公司的广告。罗布森回忆道:“那块广告牌很大,上面说他们什么都能运,哪里都能去。于是我就想,也许他们可以把我给运走。”

| 中途改道的“快递”|


  那时,罗布森已经交到了两个来自爱尔兰的好朋友,是他在维多利亚铁路局的同事。他费了好大劲才说服他们同意自己的计划。“起初,他俩都觉得我简直是疯了。我磨了他们差不多一个星期,才让他们点头答应。”
  然后,罗布森找到一名建筑商,买了偷渡时要用的板条箱——一个长96厘米、宽66厘米、高76厘米的大箱子。然后,他订了一张从墨尔本经停悉尼,最后飞往伦敦的货运机票。


罗布森的板条箱

  经商讨,两个朋友决定让罗布森假装成一台大型计算机,因为这类货物通常比较昂贵,需要轻拿轻放——搬运工应该会格外留意箱子上写有“这一面朝上”的标签。就这样,在澳大利亚工作了大约11个月之后,罗布森爬进了板条箱,还带了几样随身物品:一把锤子、一个小行李箱、一个枕头、一瓶水、一个手电筒、一本甲壳虫乐队歌曲集,还有一个空瓶子“以防万一”。罗布森没有带任何食物,他说:“我可在箱子里待了整整五天呢。如果在那段时间里还得上厕所,可就太糟糕了。”他们把板条箱加固,又用一个绳套固定住罗布森的身体。箱子的其中一面被罗布森从里面钉上了,他说:“一到伦敦我就会把钉子拔出来。”
  出发前,两个朋友再三向他确认,问他是否真的想在一个板条箱里旅行几万公里。“现在改主意已经太晚啦!”他记得当时自己这样回答。大约过了十分钟,一辆卡车到达,把板条箱拉去了机场。
  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的话,36小时之后,他就能自由了。用他的话说,只要板条箱从飞机上卸下来,他就可以用锤子敲开箱子,趁天黑跑回家。罗布森说:“那时伦敦机场的安保工作一点儿也不严。我只想回到英国,然后隐没在1700万居民当中,没人会知道我做过什么。”
  结果,36小时后,他仍然在板条箱里。其实,仅过了两小时,他就感觉浑身难受了——悉尼的搬运工把箱子放反了,所以罗布森在那之后的23个小时里一直被迫保持着倒立姿势。好不容易熬到了中途转机,他终于又可以“顶天立地”,没想到飞机却没飞往伦敦,而是转道洛杉矶。
  原定的澳航因為货舱太满,将他所在的箱子转运到了泛美航空的一架飞机上,绕道洛杉矶,再飞往英国,比原来的航程慢了很多。
  更糟糕的是,他所在的货舱没有暖气,随着飞行时间的增加,他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我感到呼吸困难。胳膊肘和膝盖也开始疼。渐渐地,我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疼得不得了,尤其是脚踝那里,肿得非常厉害。”罗布森回忆道,“那段时间,我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也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真实的。”到最后,他连用锤子的力气都没有了。
  罗布森当时以为自己会半路丧命,他说:“我只能慢慢等死。”


机场工作人员演示罗布森被发现时的姿势。


罗布森在洛杉矶的医院里接受康复治疗。


罗布森最终回到了英国。

|“他还活着!”|


  幸运的是,三天后,他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个“电脑”箱子里发出的亮光——不知何时,罗布森在用手电筒时不小心把它掉在了箱子里——一个男人把眼睛凑近箱子上的一个洞,然后大叫一声,跳到了一旁。
  大约30分钟后,一群人围了过来。罗布森回忆说,他从箱子的缝隙与一个男人对视,听他操着美国口音嚷嚷:“不是尸体,他还活着!”就这样,他被人发现了。当时,他的两条腿僵住了,连步子都迈不了。他说:“我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洛杉矶的一家医院等身体康复。罗布森说他没留下什么后遗症,只是在随后的几年里,他经常做一些和板条箱有关的噩梦。
  “中途转道洛杉矶很可能救了他一命。”新西兰航空工业协会前首席执行官艾琳·金说。如今,货物都要经过全面检查,没人能以这种方式偷渡成功。“藏着人的箱子肯定会触发警报。”
  几名澳大利亚议员对罗布森提起法律诉讼,其中一名议员还称他是“明显无用的年轻人”。据路透社当时报道,在确认其英国国籍后,美国当局撤销了对他的非法入境指控。在美国官员认定他不构成威胁后,泛美航空将他免费送回了英国。
  “航空公司其实是可以把罗布森先生送回澳大利亚的,只可惜今天没有飞往那里的航班。”《纽约时报》报道说,“但飞往英国的航班上恰好有一个空位。”
  回想起这一切,罗布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白痴行为。他说:“真是蠢得要死。如果我的孩子敢这么做,我非得打死他们不可。”
  现在,他只想见一见那两个爱尔兰朋友。
  “如果能再见,我想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很抱歉把他们卷进我做的蠢事。我还要告诉他们,回国之后,我非常想念他们。”罗布森说,“真想请他们喝一杯。”
  [编译自美国《纽约时报》]
  编辑:马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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