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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上午,“N号房”的三大主犯之一赵主彬(音)被公开示众。他戴着颈椎固定器,警方透露,他被捕后用头撞洗手台企图自杀,导致脖子受伤。即便赵主彬在示众时表达歉意,韩国民众的怒火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N号房”是自2018年开始的韩国性犯罪事件。主犯们冒充警察引诱女性拍摄裸照以及不雅视频,以此威胁对其实施性犯罪,并将犯罪过程拍成视频发布到了会员收费制的线上聊天群。
公开示众9天前,主犯赵主彬被捕时,愤怒的韩国民众要求警方公布他的信息。一开始,法院认为公开嫌疑犯照片是侵犯人权行为,民众便在青瓦台“国民请愿”平台上留言,当地时间3月25日,已有近500万网友在请愿书上签名,创下韩国请愿人数纪录。知名男星郑容和、大热韩剧《请回答1988》女主角惠利在内的诸多韩国知名艺人也在社交网络上请愿公开嫌疑人信息并给予处罚。最终,警方于25日上午对赵主彬公开示众。
与此同时,民众还有另一个请愿:公布付费会员的信息。赵主彬被示众后不到半天,韩媒曝出惊人消息:“N号房”的1万名付费会员中有知名教授、高人气艺人、知名公司CEO……舆论风暴再度被掀起。
“博士”被认为是最大魔头
“N号房”事件很快触动青瓦台,既因为观看者中有不少是市政厅的公职人员,也因为该案背后的地下产业链条。
2018年6月,一个网名为“godgod”的高中生在Telegram上创立了群组“1号房”,发布大量色情视频的预告片,让用户以商品券的形式付费,进入到下一个房间(2号房)观看完整视频。视频内容包括熟人偷拍、儿童色情影像、凌虐女性等,按照视频尺度等级有8个聊天室可供选择,费用也逐级递增,此案件被称为“N号房”。
Telegram是一款即时通信软件,总部设在德国柏林。它具有复杂的加密程序,用户可以根据需要,设定消息发出后多久自动消失。因此,它能保护用户信息不受监控,2013年发布后不久每日用户数即达到10万,3年后达到惊人的3000万。但是,原本用于保护用户隐私的设计被“godgod”钻了空子。Telegram服务器地址难以追踪,消息稍纵即逝,“godgod”等人经常不定期解散群组,再快速建新群,警方难以收集其犯罪证据。2019年2月,“godgod”消失,聊天室由网友“Watch man”接管。他其实是个38岁的公司职员,后因涉嫌在公厕偷拍女性被拘留起诉,此人在“N号房”散布的非法色情视频多达9000个。
2019年7月,赵主彬成为第三个主犯。他生于1995年,毕业于仁荷技术学院的信息和通信专业,在校期间成绩优异,得过奖学金,曾担任校报记者。赵主彬2018年毕业,服完兵役后待业在家,加入了“N号房”,网名为“博士”,开始制作违法色情视频,很快就上手了。他开设了三个等级的“博士房”,会员付费标准分别为20万、60万、150万韩元(100韩元约合0.58 元人民币),使用比特币交易,逐渐形成庞大的线上金钱交易网络。其中,第三级“房间”从Telegram转移到一款名为Wickr的通信软件,它能实现无痕迹通信,几乎无法追踪用户的手机信息,保密能力被认为“达到军事级别”。
率先揭露聊天室内幕的是韩国《国民日报》的两名调查记者。去年6月,这两名记者卧底“N号房”,潜伏在聊天室里,看到数不胜数的淫秽色情信息,其中大多数是强奸未成年人的视频。事后,记者回忆:“受害者大部分看上去都是中学女生,被要求学狗叫,甚至光着身子躺在男厕所的地上,被逼迫对着摄像机自慰。”此外,还有名字为“女教师房”“女兵房”“女童房”等群组,每个群组的观看人数最多有2.5万人。
除了图片和视频,还有性侵女性的直播。卧底记者曾看到,在一次直播中,一个女孩被带到酒店性侵,而群组的人则欢呼叫好。很多“房间”还规定,会员必须发表侮辱女性的言论或上传自己偷拍女性的视频,否则会被踢出聊天室。
此后,《韩民族日报》也对此案进行追踪调查。事件曝光后,警方到赵主彬家中搜查,竟发现1.3亿韩元的现金。据《韩民族日报》报道,赵主彬向会员收取最高可达200万韩元的加密货币,“博士房”涉及的线上加密货币钱包总额高达几十亿韩元。赵主彬还采用“混合”“翻滚”等专业的金融手段拆分货币,减少单笔货币的数额,规避金融机构的监管。
70多名受害者是如何被骗上钩的
截至3月20日,仅“博士房”的受害者就有74人,其中有16名未成年少女,根据最新消息,受害者中甚至有女艺人。有几类女性是赵主彬的“猎物”。
第一种,经济能力较差,急需挣钱养活自己。赵主彬用模特等兼职机会诱骗应聘者,先给高额报酬让她们尝到甜头,令其放松警惕,再引诱她们拍裸照作为威胁。
《韩民族日报》采访了受害女性崔智秀(化名)。2019年,20多岁的崔智秀因付不起房租,正打算贷款,偶然在网上看到招聘信息:简单的宣传工作,酬劳为300万—600万韩元。崔智秀半信半疑,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正是赵主彬。他让崔智秀用Telegram发送正脸照、身份证和社交账号,接着让她拍裸照。崔智秀觉得不对劲,赵主彬说:“只要发给我,就给你打160万韩元。”犹豫之下,崔智秀还是发送了7张裸胸照,但设定消息3秒后自动删除。之后,赵主彬陆续提出大尺度的要求,崔智秀拒绝了。没想到赵主彬立刻发来之前的照片,威胁要发给她的家人和朋友。崔智秀恍然大悟,此前发送的所有照片都被对方保存了。慌亂中,她赶紧删除Telegram账号,但她其他的社交账号不断发来信息,说她已经成为“博士房”的性奴,照片被广为浏览。 第二种,曾在网上(尤其是推特)发布性感裸露自拍照的女性,其中绝大部分是未成年人。
赵主彬在推特上搜寻发性感照的女孩,并冒充警察给她们发私信,“godgod”也常用这招。他们在信息里附上钓鱼链接,并写道:“有人举报了你们的帖子,我们要对你们进行调查,请尽快在此链接中输入个人信息。”这些女孩涉世未深,也不具备自主行动能力,一看到这些消息就很害怕,几乎都会照做。紧接着,她们便收到赵主彬等人的要求:发正脸照、全身照、露出胸部的照片、脱掉上衣的照片等。若女孩子拒绝,赵主彬就威胁要將私密照片发给她们的父母,或通过她们登记的SNS发给朋友。就这样,这些女孩子一步步妥协,成了赵主彬的“奴隶”。
此外,还有些零散个案是受到身边男性朋友或男朋友的哄骗,在钓鱼链接中输入个人信息,逐渐落入陷阱。
共犯数不胜数
“如果你不按要求拍裸照或视频,我就把你的这些不雅照发到网上。”在收到威胁短信的那一刻,这些女性可以拒绝或举报吗?
困难重重。首先,她们可能遭受生命危险。据韩媒SBS报道,赵主彬曾答应帮一个姜姓男子杀害一名女童。该男子因多次骚扰一名30多岁的女性被判刑,服刑1年2个月后出狱。为了报复她,姜姓男子出价400万韩元委托赵主彬杀害她还在幼儿园读书的女儿。好在赵主彬还未行动,警方已掌握他们的杀人计划,正对此展开调查。
其次,精神压力也使得受害者不敢反抗。若这些照片被公布上网,随之而来的将会是网络暴力。比如,去年自杀的女星具荷拉生前被男友家暴,还被迫拍下不雅视频。但很长一段时间,网上充斥着对她的辱骂。后来,具荷拉自杀身亡,还有网友给她前男友留言“支招”:“可以把她的不雅视频发出来了,反正她也不能告你了。”
再比如,总统文在寅宣布要调查“N号房”的所有会员后,却不断有人喊冤。在韩国搜索引擎网站Naver上,一些会员匿名发言:“我太委屈了!我没犯罪,只是花钱看成人视频而已,有错吗?错的是那些上传淫秽视频的女人啊。我们付了钱,结果‘房间’没了,她们才是诈骗犯。”可见,哪怕事件后果极其恶劣,社会仍充斥着对受害女性的污名。正因害怕遭受斥责和辱骂,这些受害者在受到恐吓后,无一例外选择听从,进而一步步陷入深渊。
这个深渊也与女性缺乏足够的保障有关。最近,愤怒的民众将“N号房”聊天室的26万名观看人员称为“共犯”,认为观看本身就助长了犯罪。同一时间,韩国社会还出现了另一种声音:“国会也是共犯”。
3月23日上午,基本所得党的两名女性候选人申智慧、申敏周在国会前举行了记者会,主题是“‘N号房’事件中,国会是共犯”,引起强烈反响。基本所得党是今年1月成立的新政党,成员以女性为主,政见前卫。申智慧和申敏周认为此前国会通过的《性暴力处罚法修订案》遗漏了重要内容,既没有设立网络性暴力专案组,也没有对此类犯罪制定严格的量刑标准,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N号房”的恶行。
随着民怨升级,文在寅表示要删除所有涉案视频,执政党也决定在第二十届国会任期内通过防止“N号房”事件再次发生的三部法律:第一,对利用性犯罪视频进行威胁的行为判以胁迫罪;第二,处罚下载、传播非法色情视频以牟利的行为;第三,处罚那些发现非法色情视频却不立即采取措施的信息通信服务提供商。
赵主彬虽已被捕,但“N号房”的创建者仍然在逃。事件爆发后,一名网民曾这样写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下次出现在聊天室的可能就是我们的女儿。”
赵主彬 Cho Ju-bin:“N号房”事件三大主犯之一,2018年开始制作非法色情视频,并涉嫌引诱、性侵未成年少女,2020年3月16日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