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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尸鬼突现
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雨雾，冰冷而朦胧，在阎罗殿缉魂科的科长办公室里，我懒懒地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阎罗殿珍藏的百年老窖，又点了一根冥界的顶级香烟——九五至尊，白色的烟雾妖绕盘旋，就像妖街女鬼们娇俏的腰身。我微眯着双眼，一边欣赏着烟舞飘摇，一边忍不住感慨道：“如果一辈子都能过这种日子该多好啊!”
“追魂，阎罗殿又遇上麻烦了。”科长坐在我旁边，一脸诚恳。
我叫追魂，隶属缉魂科，是黑白无常中的黑无常。很多人认为黑白无常是两个人，其实这是误解，黑白无常是一种职业，就像警察、教师一样，做我们黑白无常这行的，整天都要干抓孤魂野鬼的体力活儿，俗话说：体力劳动者在社会中的地位是最低下的，这话在人鬼神三界都是至理名言。黑白无常在人间虽说勉强算是个神，但充其量也只是个基层干部，吃力不讨好。科长是我们的直接领导，遇上棘手的事，他会给我们点儿小恩小惠，就像现在这样。
“反正阎罗殿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件也没关系。”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科长手上的光盘。光盘上没有写字，只是上面有一块没有擦净的紫色血渍，不用想也知道，情报科一定遇到了麻烦，因为在冥界，只有情报科的特种秃鹰的血才是紫色的。
科长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走到电脑前，非常慎重地将光盘放进去，显示屏上立即出现了一片雪花，像是录制节目开头的空白，紧接着，屏幕一闪，一个美丽性感的女人出现在画面中，女人站在舞台上，正对着麦克风忘情地扭动着，她画着浓妆，一袭贴身的白色高叉旗袍将她修长的腿型展露无遗。舞台下，成百上千的观众正随着她的歌声挥舞着双手。
“芸娜，芸娜!”人们大喊着女人的名字。
女人依旧忘我地扭动着、歌唱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追魂，你看出什么不对了吗?”科长见我一脸沉醉，不禁皱了皱眉头。
“等一下，现在还没看出来!”我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的美女。
一分钟后，舞台顶棚的水缸突然倒了，缸中的水正好泼洒在芸娜的身上，芸娜的贴身旗袍立即变成了透视装，隐隐显出里面的白色比基尼。
台下观众中发出声声尖叫，几个男人当场喷血晕倒。
芸娜依旧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全然不理会台下的小骚动。
“这会儿看出问题了吗?"科长又问了一句。
“看出来了。”我遗憾地摇摇头，“我喜欢黑色比基尼，她却穿着白色的。”
“追魂，你知道为什么你在阎罗殿混了三百年，工资一直没有涨吗?”科长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为什么?”这个敏感的切身问题终于把我的注意力从芸娜身上拉了回来。
“因为你太经不起诱惑!"科长叹了口气，“看仔细了，这个女人没有影子!”
科长的话让我心中一惊，我转头再看屏幕，芸娜站在耀眼的灯光下，的确没有影子，细看她的脸，我发觉她的表情非常僵硬。
“尸鬼!”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人间怎么会有尸鬼?”
一般人死后，灵魂会脱离身体，被黑白无常带去阎罗殿，肉体也会随之腐烂消失。但有一种人死后，尸体经过特殊处理，加上邪术妖法，就会像生前一样在人间行走，这种死而不灭的尸体被我们称做尸鬼。
尸鬼对人间的危害很大，因为它必须吸收世间的阳气才能生存，所以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人们在玩闹中会不知不觉被尸鬼吸走阳气，然后就会变得体弱多病，直至死亡。正因为如此，尸鬼成了我们缉魂科追捕的头号凶手。
“我查过了，芸娜还没有到寿终的时候，缉魂科也没有带走她魂魄的记录，也就是说，她的魂魄还在人间，只是被人控制住了，肉身还被制成了尸鬼。”科长皱起了眉头，“追魂，这回我们的对手既不是魂魄，也不是尸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按照常理，一个人如果没有到寿终的时候，即使遇上了意外，也会化险为夷。如果这个人没有死，却变成了尸鬼，那就一定是有人暗中作怪，将他的肉身和魂魄分离开来，控制了他的魂魄，把他的肉身灌注了邪术而变成尸鬼，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活着变成尸鬼的。
我在阎罗殿混了三百年，这样的事情只遇见过一次：追捕的对象名叫化魇，是个专门将女人变成尸鬼的蛊术师，为了追捕他，阎罗殿先后出动了十对黑白无常，一番血战后，幸存者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科长。
黑白无常虽然拥有长生不老的身体，却不是不死之身。我们原本也是人类，死后魂魄被带到阎罗殿，由专门的官员进行筛选，其中意志力非常坚定的人会被送去幽冥界，幽冥界会进行第二次筛选，然后用灵珠将合格的魂魄与肉身再次结合，复活后的肉身和生前一样，只是永远不老，即便受伤也会很快恢复。但如果有人将我们的魂魄打散，或是毁掉灵珠，肉身就会和人类一样死亡，不光不能复活，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说穿了，黑白无常也是尸鬼，只不过在冥界有个合法的称为而已。
科长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就是因为我有实战经验，不过，以我的实力，如果遇上和化魇同样厉害的角色，根本无法对付。
“你不用担心，这次不需要你去抓人，只要收集点资料就可以了。这是情报科拜托我们的，想必你也猜到了，情报科为了这次调查，已经死了很多秃鹰。”也许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科长赶忙解释道。
“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扬扬眉毛，这么危险的任务，我当然得拉个垫背的。
“我们?呵呵，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可我跟你一样是黑无常，一起出门不合适，叫上夺魄吧，你们才是黑白搭档。”科长打哈哈道。
“叫她?为什么要叫她?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嚷嚷起来。
“追魂，黑白无常必须组队出动，这是阎罗殿的规矩，更何况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很高。”科长正色道，“年轻人，有什么困难可以提，不要闹情绪嘛!”
我悻悻地将头扭到一边：不过比我大一百岁而已，见我就叫年轻人，这么喜欢做长辈，遇到危险干吗躲开啊?上次抓化魇他也是幸存者啊!于是我提议道：“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一条九五至尊香烟!”
二 尸香袭人
去人间首先要和我的搭档夺魄会合，我们约在芸娜出现的S城见面。夺魄来电话让我去一家咖啡厅，说她在那里等我。电话一挂断，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一走进咖啡厅，老板娘就递给我一叠账单，让我付钱。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付账的人?”我没好气地瞅了一眼账单。
“那女孩儿说来付账的人身穿黑衣，像个黑超特警，我一看您就是。她这段时间的账单都在这儿，您一块儿给结了吧!”
我接过账单，一张一张地看，每看一张心里就咒骂一句：“这个败金女，生前一定没人要。”
夺魄是我的现任搭档，都说追魂夺魄是一对，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从组队那一天起，就开始内讧了。
不是我小肚鸡肠，和女人一般见识，而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上的，组队这一百多年来，我那点儿薪水大半都花在她身上了。
付完账，我的钱包已经空空如也，夺魄这才“姗姗来迟”。
“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让你十倍还给我!”我愤愤地说。
夺魄冲我做了个鬼脸，道：“你忘了黑白无常是有今生没来世的?”
我愣了愣，刚想把发票给她，电视里却突然传来悦耳的歌声，声音轻 婉柔和，我似乎在哪儿听过。
“是芸娜!”夺魄望着电视道。
我扭头看去，画面上的芸娜穿着一袭长裙，依旧化着浓妆，表情呆滞地唱着歌。突然，咖啡厅里飘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异香，香味很奇怪，明明只是淡淡的味道，却给人一种厚重甜腻的感觉。不多时，咖啡厅里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正在数钱的老板娘居然连收银箱都没关上就睡着了。
“不好，是尸香!”我叫了起来。
尸香是尸鬼身上特有的气味，作用类似于煤气加毒瘴，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中毒昏迷，蛊术师的道力越高，尸鬼身上的尸香味越重。但像芸娜这种只用声音就能散发出尸香的尸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夺魄!”我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夺魄已经举起身旁的咖啡桌，奋力向电视扔去。一声巨响过后，画面上的芸娜消失了，电视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个人窟窿。
我和夺魄同时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救人，悦耳的歌声却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声音近了许多，还带着冰冷的气息，就像有人正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此动人的歌声，此时听来却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芸娜来了!这一次不是在电视上，而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还没有见到她，但从歌声和尸香可以判断出，她正朝这里走来。
“追魂，我们的运气不错啊!”夺魄一边冷冷地望着门口，一边握紧了拳头。
夺魄知道芸娜是活着被人变成尸鬼的，但她没有经历过当年那场血战，不知道蛊术师的厉害，通常来说，蛊术师和尸鬼不会离得太远，既然芸娜来了，也就说明那个神秘的蛊术师就在附近。
我原本没打算和尸鬼正面接触，只想收集一些资料，单凭我和夺魄，也许能和尸鬼打个平手，但要对付它背后的蛊术师，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一时间，我的脑海里翻滚着无数个对付敌人的方法，想来想去，只能由我先拖住尸鬼，让夺魄回阎罗殿搬救兵。
“夺魄，你赶快回阎罗殿去找科长，快去!”歌声越来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已经开始结印。
“咱们不是来找尸鬼吗?她自己出现了，我干吗要回去啊?”夺魄抢先一步，站到我前面，“这样吧，我来对付芸娜，算是还你刚才付的账单钱!”
“你懂什么?想要多活两天就赶快走!”我急了，一把将她推到门外。
夺魄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刚想冲进来跟我拼命，突然撞到一个冰冷僵硬的东西，定神一看，我和夺魄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夺魄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芸娜。
真实的芸娜和电视上有些差别，虽然表情呆滞，但眼神却透着隐隐的哀怨，惨白的脸配上随风飞舞的长发，看上去诡异无比。
“追魂，准备好了吧?”夺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尸鬼，她赶忙后退两步，双手结印，准备攻击。
“嗯，准备好了!”我叹了口气，打开时空门，然后一掌打在夺魄的胸口上，将她推入时空门中。
夺魄大吃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我，就在时空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大声喊道：“傻瓜，你会死的!”
时空门是连接人间和阎罗殿的通道，每隔半个小时才能打开一次，也就是说，即便科长派出救兵，也只能在半个小时后才能赶到这里。
时空门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松了口气，放下双手，然后对芸娜道：“难得啊，大歌星也来这里喝咖啡!”
虽然我不能肯定自己能坚持半个小时，但我并不打算白白等死，所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芸娜冷笑着摇摇头，片刻沉默后，她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大口尸气。尸香是慢性毒药，尸气却可以立即致人死命，是尸鬼独有的招数。
我暗叫一声不好，立即使出浑身力气做出一个结界，将我和芸娜与咖啡厅里的其他人分隔开来，以免他们被尸毒伤害。
结界中，我和芸娜对峙着，尸毒伤不了我，但维持结界需要耗费大量灵力，我充其量只能支持十分钟。
可奇怪的是芸娜竟然停止了攻击，她信步踱到我面前，歪头望着我，眼中的哀怨又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结界外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没想到黑无常追魂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啊!”
我心中一惊，扭头望去，两个分别身穿黑白风衣的俊美男子正从结界外走来，他们的动作快速而轻盈，视结界如同无物一般。
“疾风!闪电!”见到救星，我暗暗松了口气。
疾风和闪电也是黑白无常，他们俩是双胞胎，如果不是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就连阎王爷也分不清他俩谁是谁。
“你们怎么来了?时空门不是还不能打开吗?”我奇怪地问。
“我们不是从时空门过来的，科长知道你喜欢单打独斗，关键时候总吃亏，就派我俩暗中跟着你，想不到你小子这么给面子，来人间不到一个小时就逼着我们现身了。”疾风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双手结印，做好了攻击准备。
我冲他俩歉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芸娜突然缓缓扭过头，一改寻常呆板的面孔，冲疾风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道：“跟屁虫终于来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芸娜不对我展开攻击，是想用我引出疾风和闪电，如果是这样，她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好!”我暗叫一声，正准备拼死一搏，芸娜却突然转过身，快速走出了结界。
不多时，芸娜已经站到结界外，她望着结界中呆头鹅一样的我们得意地一笑，然后口念咒语，消失在我们面前。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我冲疾风闪电嚷嚷道。
疾风闪电没有回答，我定神一看，疾风闪电结印的双手正在剧烈战抖，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我们一直在使用缚术，想用灵力把她绑起来，怎么会这样?”闪电气喘吁吁地说。
我愣住了：“你们两个刚才一直在使用法术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完全无效嘛，你当然看不出来了。”闪电悻悻地说，“真可惜，让她跑了!”
我苦笑一声，看来我们和芸娜真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刚才芸娜至少有两次机会杀了我，为什么没动手呢?
三 夺命玩偶
疾风和闪电化解了结界中的尸毒，结界解除后，我几乎瘫在地上。突然，闪电惊呼一声，他发现自己手上多出一件东西——做工精美的洋娃娃。
那洋娃娃被钉在一个十字架上，双手双脚流淌着鲜红色的颜料，更奇怪的是，洋娃娃穿着一件白色风衣，款式竟和闪电的风衣一模一样。
“闪电，这件风衣怎么和你身上那件一模一样啊?”疾风翻起洋娃娃的风衣领口，大叫道，“怎么连商标都是一样的?”
“我怎么知道?”闪电皱皱眉头，将洋娃娃扔到地上，“这种东西，看着就讨厌，它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人间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
“闪电，这东西怎么跑到你手上的?”我不解地问。
“在地上捡的，刚才就在我脚下。”闪电指了指自己脚下，轻风吹过，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到他的皮鞋上，他厌恶地甩掉了树叶。
闪电是个有洁癖的人，衣服总是一尘不染，更别说沾染上血迹了。
“别管这个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打探芸娜的消息吧!”疾风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咖啡厅离妖街很近，我们很快在妖街找了家旅馆住下，妖街是人鬼混居的地方，也是妖怪们在人间的唯一合法居所。
累了一天，我感觉异常疲惫，因此早早就躺下休息了，黑暗中，一个 身穿白裙的身影慢慢在墙壁中显出身形，那是黑白无常特有的穿墙术。
“夺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实在太累了，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夺魄没有说话，她悄悄地走到床边背对着我坐下，然后转过身，一边梨花带雨地大哭，一边冲我吼道：“追魂是笨蛋，追魂是傻瓜，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冲她笑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夺魄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整张脸都凑了过来，弄得我满手都是眼泪和鼻涕。
“下一次你再这样，我就把妖街所有的化妆品都买光，所有的酒都喝光，让你还一辈子债，让你做不成黑无常!”夺魄哭够了，开始赌咒发誓。
“别别别，与其在妖街还债，还不如待在你身边，上辈子欠你的，行了吧?”我拍拍她的脑袋，把一肚子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疾风急急忙忙地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都不尊重我的隐私空间啊?进房间要先敲门，知道吗?”我正在郁闷，刚好把气发在他身上。
“追魂，闪电出事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疾风已经把我和夺魄拉到了另一个房间。
那是闪电的房间，房间中遍布血腥的气味，闪电被钉在靠窗的一面墙上，他双腿紧拢，双手呈“一”字张开，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和脚踝淌着，几乎染红了整个地板。
“怎么会这样?”我和夺魄冲过去，把闪电慢慢放F来。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可见已经死去很久了。
“是什么人干的呢?他怎么会知道杀死黑白无常的方法呢?”疾风强忍着眼泪，慢慢阖上了同伴的双眼。
黑白无常和人类不同：人类死亡通常是身体先死亡，尔后灵魂才会脱离身体：黑白无常则相反，他们是灵魂先被打散，肉体才会随即死亡。听上去似乎只是顺序问题，其实做起来很难，因为要打散黑白无常的魂魄绝非易事，更何况我们的魂魄和肉体是用灵珠结合在一起的。
“他的灵珠。”夺魄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几片晶莹的碎片。
“如果灵珠没有破碎，他的魂魄是不可能被打散的。”疾风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灵珠并非常物，除了本人，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灵珠放在哪里，更何况，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打斗或反抗过的痕迹。凭闪电的身手，他会束手就擒吗?”我扭过头，故意不看夺魄手中的碎片。
言谈间，我似乎看见闪电身下的影子扭动了一下。也许是眼花了吧?我揉了揉眼睛。
我们三人守着闪电的尸体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和夺魄准备继续追查芸娜的下落，突然看见疾风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们发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疾风摇了摇头，慢慢转过身来，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洋娃娃，洋娃娃穿着一件风衣，款式和疾风的一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洋娃娃居然没有头。
“它预示着我的死法吗?我也会被打散魂魄吗?”疾风低声说，“昨天晚上，我抱着侥幸等了一夜，希望闪电的魂魄能回来，即便不是完整的，我也会想办法把他拼凑起来，可是他没有回来，我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你不会死!”我打断他的话，坚定地说，“我发誓，你不会死!”
“那我们现在还找芸娜吗?”夺魄问。
“不，我们去找洋娃娃的主人!”我仔细端详着这个无头玩偶，冷笑着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看这里!”
疾风和夺魄立即凑过来，果然，玩偶的断头处露出些许破损的皮。
“是人皮!”夺魄惊呼道。
“对，这个玩偶是用人皮做的，你们想，世界上什么地方会用人皮做玩偶?”
“你是说妖街?”疾风醒悟过来，“妖街好像有一家玩偶店。”
“那还愣着干什么?”我双手结印，打开时空门，“咱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玩偶的主人。”
玩偶店在妖街的尽头，店里面忽闪着微弱的烛光，橱窗里摆满了各种玩偶，每个玩偶都被制作得非常精致，每一个玩偶的模样都不相同，只是不管如何修饰，它们的皮肤都显得有些蜡黄。
站在玩偶店前，我刚想走过去敲门，疾风抢先飞起一脚，将门踢开了。寒风鱼贯而入，吹灭了原本就微弱的烛火。月光透过窗户，冷冷地映照在玩偶们的脸上，其中一个玩偶被摆在靠内的位置，它身穿一件白色贴身短裙，双手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眼睛暴突出来。
我们同时看到了这个玩偶，夺魄倒吸了～口冷气，因为玩偶的衣服和她身上的完全一样。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玩偶是为她准备的。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疾风愤愤地说，“居然敢玩弄黑白无常，店主人一定是活够了。”
我拿起玩偶，它的皮肤有些粗糙，也许是店主人匆忙赶制的，有些工序都没有来得及完成。
“店主人名叫断崖，平日里从不出门，是个喜欢黑暗的家伙，不过这个人很胆小，应该不会跟我们过不去。”夺魄不愧在妖街混迹多年，犄角旮旯儿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胆小?小姐，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可不太合适!”角落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细瘦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鄙人就是这家玩偶店的主人断崖，三位有看中的玩偶吗?”
我举起象征夺魄和疾风的两个玩偶，在断崖面前晃了晃：“老板，这样的恶趣味可不怎么好!”
断崖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玩偶，仔细看了看，奇怪道：“材质确实和我店里的很像，不过，这两个玩偶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怎么会摆在你的店里面?”夺魄走上前来。
“是一个客人放在这里寄卖的。”断崖冲夺魄神秘地笑了笑。
“寄卖?什么样的客人?”
“是一个女人，长头发，化着很浓的妆。”断崖回忆起来，“她说玩偶暂时放在我这里，这两天就会有人来买。”
长头发，化浓妆，难道是芸娜?我们三个同时想到了她。
断崖不再说话，他走到烛台前，颤巍巍地点亮蜡烛，摇曳的烛光下，我突然看到断崖身后的影子突然伸出一双手，冲着夺魄的方向，做了一个“掐”的动作。
“影子!”我惊讶极了，忍不住大喊一声。
夺魄和疾风赶快跑过来，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这时，断崖的影子却没有任何异样。
“什么影子?你怎么了?”夺魄不解地问。
我皱了皱眉头：难道刚才我又眼花了?想起昨晚闪电尸身下的影子也曾出现过异样，我心中的疑团又加重了些。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寒光从玩偶店门口一闪而过，随即，有淡淡的尸香飘来。
是芸娜!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想到这儿，我赶忙冲出去，果然，芸娜正站在橱窗旁边，用欣赏尸体的眼神看着我。
先下手为强!想到这儿，我口念咒语，用穿魂掌直接打在芸娜身上，芸娜也不躲闪，硬生生地接了我一掌，立即，她的嘴角涌出一丝鲜血，然后又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们都逃不掉的!”
这句话伴随着阴冷的寒风吹进我的耳朵里，令我忍不住一激灵，我这才注意到疾风并没有跟着追出来。
我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冲进了玩偶店，这时，断崖消失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入我的鼻中，疾风躺在地上，头颅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摊鲜血。
夺魄跟了进来，她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突然望着上方，发出一声尖叫。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疾风的头颅被悬挂在店里的横梁上，他大睁着眼睛，口中衔着一块血红色的东西。 我只觉得一阵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时，蜡烛再次被吹灭了，却吹没有吹走我曾经的誓言。就在刚才，我还对疾风信誓旦旦，声称一定会保护他，可一转眼的工夫，他就已经尸首分了家。
“怎么会这样?”夺魄悲伤地走过来，轻轻取下疾风的头颅，放在尸身的脖子上。
我取下疾风口中的红色包裹，慢慢打开，包裹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个血红色的大字——血祭!
一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在脑海中不断翻滚。
“血祭是什么意思呢?”夺魄不解地问。
“不要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我低声说。
“为什么这样说?追魂，你一定知道什么吧?”夺魄追问道。
我紧皱着眉头，会使用“血祭”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如果真的是他，阎罗殿和人间无疑将面临一场空前的灾难。
“为什么不回答我?”见我发呆，夺魄拉了拉我的衣袖。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夺魄身后的影子并没有和主人一样伸出手，而是慢慢地把手伸向地面，顺着夺魄的后背慢慢向上攀爬，然后在她的颈部停了下来。
影子!对，疾风和闪电都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杀死，更何况黑白无常都将视为生命的灵珠藏在身体最隐秘的地方，即便是同伴也找不到。可他们的影子却不同，影是本体的分身，和本体等同一人，自然也知道本体的全部秘密。难道是他们的影子脱离了本体，有了自己的意识?
眼看着黑色的影子攀上了夺魄的脖颈，我却束手无策，即便是黑白无常，也不能和没有实体的影子战斗。
很快，影子的双手开始用力，死死地掐住夺魄的脖子，夺魄大张着嘴挣扎，用自己的双手抓住脖颈，徒劳地想将影子的手掰开。接着，影子扩散开来，延展到玩偶店的墙壁上，再向上攀爬，夺魄慢慢被影子举起来，当她的双脚离开地面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绷紧了脚背，努力想让脚尖点到地面。
影子是夺魄身体的一部分，当然知道她把灵珠放在哪里。
我霎时急红了眼，不能再看到同伴死在自己面前了，于是，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夺魄缓缓上升的身体：“也许这次真的要死了，可惜没有来世，不管有没有欠过你，今天一笔勾销吧!”
望着我坚定的眼神，夺魄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无法发声，只是使劲地推我，她不想让我做无谓的牺牲。
“不愿意和我一起吗?”我大吼一声。
夺魄愣了愣，不再挣扎，她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笑容。
我抱紧她的身体，默念咒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玩偶店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火球。
四 救命灵珠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发现身旁有一片玻璃碎片，里面照出一个烧焦的身体，那是我吗?我不确定!我的口已经不能发声了，四肢也脱离了大脑的支配，我在地上无助地打着滚，脑海中却满是爆炸那一瞬间夺魄噙着泪的双眼。
“你还没死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明在我身边，听起来却像漂浮在天际般遥远。
“别装了，快起来，我不是和你的身体说话，而是在和你的灵魂说话!”那个声音又大了些，“追魂，还记得两百年前的事吗?”
他的话牵引着我的思绪悠悠飘荡，带我回到了那早已忘怀的久远时光。
“追魂，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搭档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个子男生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
“搭档?你还是别和我在一起的好，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不论生前还是死后，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遇到不幸。”我扭过头，不去看他。
“不要瞧不起我，别看我个子小，我可比你大两百岁哦!”男生望着远处的奈何桥，“追魂，阎罗殿马上就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了……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在诉说一件平常的事。
“那个化魇，真有那么厉害?”
“也许吧!他能把活人变成尸鬼。”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我的眼神很是不屑。
男生不再说话，依旧望着远方……
“追魂，我不会让你死的!”男生的白衣染满鲜血，一半是他的，一半是我的。
“不用安慰我了!”我大口喘着气，“灵珠藏得再好，终究得放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化魇那么厉害，他根本不屑去寻找灵珠，直接把我们的身体打碎，灵珠自然就被毁掉了。我的灵珠已经出现了裂缝，无法修补了。”
“怎么办呢?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三魂七魄现在只剩下一半，全靠灵珠勉强维持着。”男生冲我笑了笑，我俩互相搀扶，勉强还能站立。
“你的魂魄是完整的，我把我的灵珠给你，你可要带着好好活下去啊!”男生说完，慢慢伸出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干什么?你是我的搭档，我不准你死!”我伸手阻挡，却使不出半分力气，眼见他的胸膛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随即出现在他的手上。
“不要，我不允许!”我用尽力气大吼着。
他摇摇头，依旧那么淡定：“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玄异。”
温暖的灵珠荡进我的胸膛，玄异却在柔和的光晕中一点点消散，最后化作一阵暖风，从我的手中滑过。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玄异，是你吗?”我战抖着伸出手，背部却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快起来，拿了我的九五至尊还想偷懒，我可没准你休假!”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睁开眼，一个戴着眼镜身穿黑衣的矮个子出现在我面前。
“科长!”我不禁叫道。
咦，我怎么能说话了?
“不要小看黑白无常的恢复能力，普通人铁定会死的伤口，我们却能很快恢复。”科长拿着一个瓶子，一边说话，一边将瓶中水倒在我的身上。
沾到水后，我的皮肤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当然是阎罗殿的金创药了!这可不是白给你的，等解决完这件事，你就慢慢还钱吧!”科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还钱?为什么不报销?”
“本来是可以报销的，但你小子太胡来，居然想用爆炸赶走夺魄的影子，结果差点儿炸死自己。这笔钱算是给你买个教训!”
我顿时无语，仔细想想，影子是本体的一部分，即便本体死亡，影子也不会消失，所以我的行为确实太笨了点儿，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时间思考啊!
“夺魄呢?她怎么样了?”
“她没受什么伤，爆炸时被我救下了。”科长冲我笑笑，“别怨我，当时我只能救一个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科长这个小布丁，终于露出本性了：“那她的影子呢?还攻击她吗?”
“影子?跑了!”科长有些惋惜，“其实，攻击夺魄的影子并不是她本人的影子，影子是一种寄生型妖怪，只能生活在人的影子中，一旦寄生，它们就能透过宿主的影子，了解宿主的所思所想。不过很奇怪，影子虽然有这样的本事，却生性胆小，应该没胆量对付黑白无常啊!”
“影子?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我愣住了。
“平时叫你年轻人你还不服气，这种妖怪都不知道，生活在人间的妖怪少说也有上千种，你想全部了解，估计还得学一两百年。”科长摇摇头。
我哼了一声，如此重要的情报，科长如果早告诉我，疾风和闪电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想出爆炸这种馊主意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不满，科长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在时 空门里扔了两个臭鸡蛋，你也知道，时空门是由人鬼两界最纯净的灵力构成的，容不得半点污秽，为了清扫这些脏东西，我花了不少时间。”
我吃惊不小，那个堵住时空门的混蛋也太有才了，如果被我逮到，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我站起来，四下张望着。
“你在找夺魄吗?别找了，她说现在不想见你!”科长说。
“为什么?如果不是我，她早被影子杀死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科长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女人这样对你，要么是狠你入骨，要么就是爱上你了!”
我微微一愣，科长拍拍我的肩膀：“走吧，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点点头，正要迈步，废墟中突然站起一个细瘦干瘪的人，这个人正是断崖。
“客人，你毁了我的玩偶店，是不是太过分了?”断崖斜眼看着我，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掉了，另一只手由一根细线连接着，浑身皮肤被大火烧得起了卷儿。
“不是全部啊，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断崖，真正的断崖三年前就死去了，阎罗殿的生死簿上有记载。你只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玩偶罢了，这一点，我一进店就已经知道了。”我冷冷一笑，双手结印，一掌打在它的胸口上，“断崖”的身体就像拼凑起来的积木，立即散了架。
就在我们决定离开的时候，“断崖”的头颅后突然延伸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慢慢扩散，将“断崖”的头颅悬挂在半空。
“你们都逃不掉的!”头颅幽幽地说。
我不禁愣住了：“断崖”所说的话怎么和芸娜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科长使出霹雳刀，影子立即缩成一团，科长取出一个小瓶子，默念咒语，黑色的影子立即流进小瓶中。
头颅裂成了两半，一个红色小包从里面滚落出来，我拾起小包，掏出其中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血祭!
又是血祭!
有那么一瞬，我和科长同时忘了呼吸，微风吹过，纸条在天空打了个卷儿，飘落到地上。
“追魂，阎罗殿又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了!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保护你的。”科长淡淡地说。
我忍不住多看了科长一眼，黑框眼镜后，他的双眼淡定而忧伤，和玄异出奇地相似。
我使劲眨眨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长得跟土豆似的家伙，不禁哑然失笑：这两个人的差别明明很大嘛!
瓶子里有些响动，影子在里面左突右冲，就像一团烧开的墨水。没想到，这个差点儿害我跟它同归于尽的家伙，一旦离开宿主，居然连个小瓶子都奈何不了。
“看，我说得没错吧?影子不光胆小，本身也没什么灵力，充其量只是个寄生物种，所以很容易被阎罗殿和妖街忽略，它怎么可能猎杀黑白无常?”科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影子侵入宿主大脑这一特性，有针对性地给它们灌注了灵力，就像是……”
“就像把活人变成尸鬼!”科长眼神一凛，“对啊，将灵力灌注给活人和灌注给影子，原理好像是一样的。”
“这么说，操纵影子行凶的人就是芸娜的主人?”我猜测道。
“现在还不敢肯定，不过，答案很快就会揭晓!”科长冲我笑了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说着，科长打开时空门，没待我反应过来，就一把把我推了进去，立即，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里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空气中飘荡着原始清纯的泥土气息，小溪流上有一座青绿色的独木桥，径直延伸到一户瓦房前，瓦房式样古老，红砖绿瓦，房顶的吊脚处还有一对石雕的麒麟兽，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妖街。
阎罗殿之所以允许妖怪们生活在人间，并不是因为信任它们，而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幽冥界第二阶的入口。人死后都会去阎罗殿报道，只有少数积德行善的人才被允许进入第二阶，这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西方人将这里称做天堂，也有人称这里是极乐净土。
由于象征祥和安宁的第二阶排除了人间七苦，自然可以净化妖怪们身上的瘴气，使它们变得和谐友善。但是，由于人间的妖怪太多，为了避免为害人间，幽冥界特意在第二阶入口处修建了妖街。
这段时间，妖街的瘴气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而正是这个时候，尸鬼芸娜出现了，很明显，妖街的变化一一定和芸娜有关。
“我们到了!”科长淡淡地说。
“干吗来这里?”我完全不明白。
科长不再说话，他径直走过小桥，来到屋舍前，冲着门喊：“阎罗殿缉魂科科长拜访，麻烦开一下门!”
大门被打开了，一个头束云鬓、身着五彩绫罗的丫鬟出现在门口：“主人说，今天会有贵客来，命小的在此等候多时了。”
几百年没听人自称为“小的”了，现在听来，我竟一点儿也不习惯。
丫鬟将我们领进门内，穿过一条古朴的木质长廊，来到主厅。主厅靠墙一侧点着一排烛火，清风吹过，整个房间都在暗红色的火光中摇曳。主厅正中放着几张坐榻，其中一张上坐着一位银发的俊美男子，见我们进来，男子微微一笑，示意我们坐下。
这名男子就是幽冥界第二阶的守门人——银月。
“两位大忙人突然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银月直入正题，“二位来可是为了那件事?”
“正是!”科长点点头，“两百年前，我们黑白无常历经一番苦战后，终于打败了化魇，她的灵力被全部打散，变成一个普通的魂魄。可是，拥有普通魂魄的化魇却失踪了。”
“寻找魂魄，再带回阎罗殿，这不正是黑白无常的工作吗?”银月淡淡地说，“即便是孤魂野鬼，也逃不掉黑白无常的眼睛，如果连你们都找不到，那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门人就更找不到了。”
“可最近人间出现了尸鬼，而且和两百年前一样，尸鬼是用活人制成的，这样的手法，和当初的化魇非常相似啊!”科长皱皱眉头。
银月点点头：“最近妖街的异动我也察觉到了，二位放心，妖街位处冥界第二阶的入口，是我的管辖范围，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样最好!我一定要把那个幕后蛊术师揪出来!”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在这里住两天，兴许能帮上忙!”科长说完，满脸堆笑地掏出一条“九五至尊”。
我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土豆还有这一手。
“没问题，二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银月也不推辞，笑着接过烟。
五 致命约定
银月令丫鬟为我们准备了房间，房间在花园的水池旁，四周有假山环绕，山旁绿水依依，真不愧是一处仙境。
抽着梦寐以求的“九五至尊”，听着仙乐般的鸟鸣，我却全然没有往日的得意忘形：“科长，我们的事情那么多，怎么能住在这儿?”
“当年化魇被打败时，曾说要血洗阎罗殿，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她干的，可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非常被动啊!”科长答非所问。
“对啊，芸娜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却不攻击我，就好像在故意引我们上钩，然后一个一个消灭我们。”我犹豫了一下，突然醒悟道。
“那我能不能这样理解，芸娜的出现，就是为了捕猎黑白无常?”科长语出惊人。
“你是说，芸娜只是一个诱饵!”我惊呆了，“可她明明有机会杀我，何必还要搞那么多花样呢?”
科长摇摇头，看样子，他知道的也不比我多多少。
幽冥界第二阶没有黑白日之分，整日阳光明媚，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想睡觉就睡觉，不用拘泥于黑夜和白昼。 我躺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银月会如何处理妖街的事情呢?如果化魇真的回来了，那她这两百年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了，居然能逃过所有黑白无常的眼睛?
想到这些，我睡意全无，索性起身，再次来到主厅，主厅里传来两个声音，正是科长和银月，我一愣，闪身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现在没有人了，我们叙叙旧吧!”科长望着银月的眼神有些异样，“玄异，不，哥，这两百年，你过得好吗?”
我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玄异就是银月?银月还是科长的哥?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差别很大啊!
“不要这样叫我，我现在是银月，第二阶的守门人。”银月正颜道，“和化魇那一战，我的魂魄散了一半，结果又把灵珠给了同伴，多亏你把我的魂魄收集起来，装进这个新的躯体，可惜，没有灵珠的我即便有了身体，魂魄也很容易再次散开，所以只能留在这里做守门人，哪儿也不能去了!”
“当初听说你被选为第二阶守门人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呢!”科长笑道。
“还好，追魂那小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干得不错!”银月也笑了。
我的身体开始战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玄异，你这个混蛋，知不知道这两百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薪水低，事情多，还老被夺魄那死丫头欺负……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活到了现在，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手中滑落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妖街的事情?”科长问。
“如果单单是净化瘴气，那很容易，我在这里就能处理。不过要对付尸鬼，我还得请你们缉魂科帮忙。”银月回答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来这里以前，我从各处调派了八对黑白无常，赶来妖街，这次的对手非同小可，我可不想再损失任何一个部下了。”科长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不过，他们对付尸鬼应该勉强可以，如果遇上化魇……”
我又是一惊：没想到一向散漫的科长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不用担心，如果化魇真的回来了，第二阶入口会充满瘴气的，就像当年一样。”银月对科长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依旧那么忧伤而淡定，“化魇就交给我吧，你们专心对付尸鬼就是了。”
“交给你?就凭你这个魂魄随时可能散开的守门人?”科长质问道。
科长还想劝阻，可银月的决心已定，所以科长磨蹭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再吐出来，最后不甘地离开了正厅。
我知道，科长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千辛万苦救回的哥哥再次面临危险，而这个玄异，居然想一个人拖住化魇，让我们去对付尸鬼，两百年都过去了，他这脾气怎么一点也没有改呢?想到这里，我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不能再让玄异遭遇危险了，我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于是我找到科长，几乎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们现在就回人间!”
“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偷听功夫根本瞒不了我，刚才我和银月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科长摇摇头，“其实，我带你来这里，是银月要求的。”
“那你可以让我一个人直接来，你跑这儿来干什么?”都这时候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因为银月已经打算亲自去妖街解决这件事了。”
“亲自?他疯了!他没有灵珠，一旦离开这里，他的魂魄就很容易被打散，还有，他拿什么跟化魇斗?”我叫起来。
“所以我想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对付化魇。你我是上次血战的幸存者，这两百年，咱们也不是白混过来的。”科长停顿了一下，“另外，我还有别的担忧。”
“什么?”我问。
科长正要回答，一位丫鬟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追魂先生，主人请你去一下，他在花园等您。”
我应了一声，跟着丫鬟朝花园走去，走到一半，我突然回头，看见科长正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来到花园，我看到银月正坐在石阶上，银色长发披在肩上，虽然外貌和当年的玄异全然不同，却有着同样淡定的眼神。
阳光照在花园里，其中一块石头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我皱了皱眉头，这才发觉，这里很多石头的影子都会动。
“你在饲养影子?”我惊讶地问。
“是啊，奇怪吗?冥界第二阶，被世人称为天堂的入口，居然有这种低级的妖精!”银月淡淡地笑了笑，眼中的悲伤又浓了一些，“你不觉得我和影子很像吗?同样是卑微的存在，离开某一个地点就很难存活。”
“你并不卑微，真正卑微的，是被你用生命拯救的我!”我声音发颤道。
“追魂，两百年了，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银月对我微微一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
“你也知道我刚才偷听你和科长的谈话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任何灵力的变动我都能很快感觉到。”银月将目光转向水池，“对不起，我瞒了你两百年。”
“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笑了，目中带着泪。
“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当然，即便你要我的生命，我也愿意给你。”
“那么，让我们约定，追魂，让我看看你的真心。”银月转身望着我，伸出右手，翘起小拇指，“要打钩的哦!你不问我要你做什么事情吗?”
“不用问!”我也伸出了小拇指，和他钩了一下。
在人间，打钩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时玩的游戏，但这种行为在冥界却是一种极其严酷的诅咒，一旦打过钩，约定双方就必须履行承诺，如果一方违背，诅咒就会控制他的行为，强迫他执行，直到约定实现为止。
“追魂，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不要怪我!”银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把嘴贴到我的耳边，将约定的内容讲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我满怀心事地打开了时空门，科长站在我身旁，他亲自送我去时空门，算是大战前的告别。
“为什么不去求阎王再赐给银月一颗灵珠，把他的魂魄和本体结合起来?”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他原本的身体，另外他的灵珠并没有破碎。”
我皱皱眉头，一颗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科长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了声“保重”。我点点头，一个人踏进了时空门。
六 初露端倪
在时空门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着我，她依旧穿着白色贴身裙，只是她的黑色眸子更加深了。
“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很久了!”夺魄很难得地没有骂我。
“那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去第二阶?”我疲惫地问。
夺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有其他事情。”
我深深地望着她，原来夺魄脸红的样子这么美。
“是啊，妖街突然来了很多黑白无常，把我吓了一跳!”夺魄一边说，一边躲过我的眼神。
“那是科长安排的。”我回答道，“带我去见他们吧，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夺魄点点头，带我来到妖街的一处旅馆，由于这里瘴气越来越重，妖精们开始蠢蠢欲动，夺魄为了确保人类的安全，在我离开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将所有人类疏散了。现在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妖精假扮的。
旅馆没有伙计，只有老板坐在接待台前嗑瓜子，它是一只蛇妖，见我们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爱理不理地指指楼上。
我和夺魄没心情理会蛇妖的态度，径直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我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回头看去，那蛇妖居然消失了。
“怎么了?”见我犹豫，夺魄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们上去吧!”我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踏进房门，我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夺魄急了，拉着我直接用穿墙术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具身穿黑衣的尸体在地上躺着，他的腹部已被划开，内脏流了一地，在他的身旁，放着一个被剖腹的玩偶。
夺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我走到尸体身旁，慢慢合上了同伴的双眼：“玩偶店已经毁了，玩偶却没有消失。”
“是啊，连冒充玩偶店店主的断崖也只是一个玩偶。”言毕，夺魄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哪儿了?我们说好在这里会合的。”
我立即奔出客房，朝楼下冲去，在旅馆外，我见到了第二个同伴的尸体，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很快，我找到了八对黑白无常的尸体，这是科长派出的所有黑白无常，他们都和疾风闪电一样，各自倒在不同的地方，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暗示死亡方式的玩偶。
我眉间的痛苦越来越深：“夺魄，他们刚才当真全在这里吗?”
“是啊!”夺魄哭起来，“怎么会这样?”
我屏气凝神，没有感觉到任何同伴的气息。按常理，魂魄就算被打散了，也不会立即完全散去，三魂七魄中的一部分会留下来，还有一部分游离一段时间后，暂时回到被打散的地方，捡起生前的脚印。
可现在，同伴们虽然一一死去，我却感觉不到任何魂魄的气息，如此怪异的情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想什么呢?”夺魄擦干眼泪，望着若有所思的我。
“夺魄，还记得疾风的话吗?”
“什么话?”
“闪电死去的第二天早上，疾风对我们说‘昨天晚上，我抱着侥幸等了一夜，希望闪电的魂魄能回来，即便不是完整的……”’
“嗯，他好像说过这话。”夺魄点点头。
“也就是说，闪电死去后，他那些破碎的魂魄全部都没有回过死去的地方，当时我没有在意，可现在想起来，这根本不正常。”我皱皱眉头，“还有现在，同伴们相续死去，我却感觉不到一丝魂魄的气息，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夺魄不解地问。
“说明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我站起来，恍然大悟，“黑白无常的灵珠被打碎了，魂魄就像没有了黏合剂，很容易和本体分离，所以我们一见到灵珠碎片，就武断地以为他们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可实际上，他们的魂魄并没有被打散，而是被完整地剥离了本体，然后取走了。”
“完整地剥离?”夺魄瞪大了眼睛。
“是啊，虽然我不知道对手的目的，但我知道同伴们还没有死，只要我们能夺回他们的魂魄，他们就能起死回生!”
“是真的吗?”
“是真的。所以我们应该把同伴的尸身全部拉到安全的地方妥善保管，魂魄才有回归的地方啊!”我终于在茫然中看到了希望，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有那么容易吗?”夺魄面色一变，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尸香味扑鼻而来，是芸娜!我暗怪自己太过大意，只想到同伴的事情，竟然忘了危险的临近。
芸娜走过来，虽然依旧面无表情，我却能从她的眼中读出深深的哀怨。很快，芸娜举起手，向我的脖颈处斜切过来，我下意识地向后仰倒，却没有完全避过她的攻击，立即，我的脖子上传来一阵锐痛，鲜血顺着颈项喷涌而出，瞬间便将芸娜的白色长裙镀上了一层血红。
伤口的痛楚实实在在地刺激着我的神经，一时间，我的大脑一阵眩晕，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致命的伤口几乎使我丧失了所有的攻击能力，我任凭鲜血直流，双手结印，布下一个结界，将自己和夺魄笼罩其中。
芸娜穿过结界，径直朝我们走来，面对夺魄，芸娜眼中的哀怨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恨，她再次举起手，直接朝夺魄横切过去。
“夺魄!”我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提醒夺魄注意。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影子突然站起来，伸出双手，将芸娜的双手死死缠住。
尸鬼力大无穷，影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芸娜硬生生地将影子撕成了两半。
虽然没能阻挡尸鬼的攻击，但影子有效地减缓了尸鬼的攻击速度，趁这个间隙，夺魄艰难地举起手，直接用臂膀挡住了芸娜如刀锋般锐利的手，但夺魄的整只右臂却被齐齐地切断了，顿时血流如注。
我的眼中升起一丝悲凉，两百年来，我和夺魄这对欢喜冤家早就成了彼此的依靠，虽时有吵闹，但却谁电离不开谁。
夺魄捂住手臂，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向后仰倒下去，左脚顺势踢在芸娜的后腰，芸娜踉跄着向前迈出一小步，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芸娜站立不稳的空当，霹雳剑从天而降，将芸娜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科长!”见到救星，我高兴地叫起来。
科长的表情非常怪异，他望着我，眼睛骤然睁大，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道：“追魂，刚才那霹雳剑不是我挥出的。”
他的话就像一声惊雷，震撼着我的神经，我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心中所有的疑问突然都找到了连接点。
身为尸鬼的芸娜先后两次轻松穿越了我的结界：第一次是在咖啡厅，那里人员繁杂，我一直以为蛊术师一定在离尸鬼不远的地方；第二次在妖街，这里的人类已经完全撤走，为数不多的几个妖精全是低等级的，所以我可以确定，蛊术师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他不在，尸鬼就不会来，这也是我刚才放松警惕的原因，可结果是，芸娜不仅出现了，而且再次轻松穿越了我的结界，也就是说，她是依靠被注入的灵力穿越结界的，与蛊术师无关。可是尸鬼是不可能穿越黑白无常设置的结界的，除非……
“追魂，你还好吧?”夺魄捂住伤口，艰难地走到我身边问。
“夺魄，闪电被杀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影子寄生在我的影子里，可是原本杀我的影子为什么会突然救你呢?”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即便是现在，我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推测。
“我也不知道啊!”夺魄摇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因为你才是影子真正的主人。”我望着夺魄的眼睛道。
夺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没有说话。
“尸鬼不可能穿过黑白无常设置的结界，除非制造尸鬼的人就是黑白无常。”我继续况，“黑白无常会制造结界，自然也知道结界的弱点，所以由黑白无常制造的尸鬼，可以视结界为无物。”
夺魄依旧没有说话。
“第一次见到芸娜时，她有机会杀我却没有下手，我一直想不明白，可现在我知道了，就在芸娜准备攻击我们时，我为了救你，突然打开时空门，把你送去了冥界，没有了你这个蛊术师，芸娜就不能杀人，所以她虽然穿过了结界，却没有杀我。可我想不明白，在玩偶店遇到芸娜时，为什么她不但没有攻击我，还硬挨了我一掌?”
“那是因为我向影子注入了太多灵力，对芸娜的控制有所减弱，她的人性暂时得以恢复，特意去忠告你们的。”夺魄终于说话了，只是她每一个字就像一把尖刀，生生刺在我的心里，“还有刚才，其实芸娜是想杀我，但她知道你一定会不惜代价救我，所以先重伤你，再对付我，多亏你替我拖延了一点时间，在她动手杀我以前，我的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了，所以我召唤了寄生在你那里的影子。”
“然后故意受伤，踢中芸娜的要害，使她灵力四散，然后你再使出霹雳剑，把她彻底杀死，消灭了这个不听话的傀儡，是吗?’科长接过她的话。
“是的!”夺魄淡淡地笑笑，脸色异常苍白，“我制造芸娜，是想利用她引出你们，然后将黑白无常——猎杀，玩偶店真正的主人，就是我!”
七 化魇现身
“你是化魇?”我冲到夺魄身边，抱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告诉我你不是，就像平时一样，撒谎不是很容易吗?”
“过去的确很容易，不过现在，越来越难了!”夺魄叹了口气。她被打断手臂后，变得非常虚弱。
“当年化魇被我们打败后，变成了普通的魂魄，她没有了任何灵力，却也因此骗过了阎罗殿，以一个普通魂魄的身份参加了黑白无常的甄选，然后做了白无常。我们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化魇，就是因为她就在我们身边。”科长走过来，用缚术捆住了夺魄。
夺魄没有挣扎，虚弱地跪倒在地上。
“怎么了?我认识的化魇会如此不堪一击吗?”科长冷笑着问。
“不是不堪一击，是我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夺魄淡淡地说，“我将自己全部的灵力灌注给了影子，让它们替我收集了十对黑白无常的魂魄，现在，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科长，从我两百年前发誓复仇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十对?”我想起了疾风和闪电，想起了倒下不久的八对同伴，“你收集的魂魄加在一起只有九对，怎么能算成功呢?”
夺魄转过身，冲我得意地笑笑：“追魂，我之所以和你组队，就是因为你太笨，你忘了，我和你也是一对啊!”
“笨的是你吧，化魇?’科长微眯着双眼，“你想把自己作为白无常拿去做祭品我管不了，但寄生在追魂身边的影子刚才已经被芸娜打死了，你现在又被我捆了起来，你以为追魂会乖乖地将魂魄交给你吗?”
“为什么不呢?”夺魄幽幽地望着我，“追魂，你忘记和某人的约定了吗?”
我一愣，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追魂，请履行你和我之间的约定吧!”银月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温柔。
“现在吗?”我转过身望着他。
“是的，现在，请把我当年在血战中给你的灵珠还给我!”银月的眼中依旧带着忧伤和淡定，即便从他嘴里吐出致人死命的字句，也让人憎恨不起来。
“灵珠是你的，还给你是应该的，不过……”我想说出不给他的理由，却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发声了——诅咒起作用了，它会强行让约定双方履行诺言，如果其中一方违背，诅咒就会控制这个人的身体，直到誓约完成。
科长走到我身边，他看到我痛苦地举起手，伸进身体里，取出一颗散发着柔润光芒的灵珠。
“哥，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怎么回事?”科长一边冲银月大声喊着，一边使尽全身力气拉住我。
我的左手不由自主地结起印，一掌打在科长的胸口上，将他弹出近二十米的距离。
“科长，你快走，不要管我!”我握着灵珠的手开始战抖，理智抗衡着诅咒，手却慢慢摊开，将灵珠伸向银月。
科长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想也不想，径直冲过来，想夺过我手中的灵珠，就在他的手指快要够到我的手时，银月抢先一步，将灵珠接过去，放进自己的胸口。
“属于我的东西终于回来了!现在，我感觉自己又是一个完整的玄异了，不，也许你们应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化魇。”银月慢慢伸出手，扯下身上的伪装，立即，玄异的面容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对科长歉意地笑了笑，“弟弟，对不起，我连你也骗了，其实，我很早就已经取回自己真正的身体了，银月的外表不过是我的伪装。”
“怎么可能?哥，你居然是真正的化魇?那夺魄呢，夺魄是什么?”科长难以置信地问。
“夺魄是我的手下，两百年前，我让她冒充我和你们战斗，自己则以黑白无常的身份做内应，正因为你们被所谓的自己人攻击，防不胜防，所以死伤才会如此惨重。不过，最后我还是败了，夺魄变成了普通人，我则被一个已经死去的黑无常打散了一半魂魄。为了卷土重来，我将灵珠交给了追魂，自己则靠着另一半魂魄找到我的弟弟奕，让他把我的魂魄收集起来，还找来银月的身体做容器，让你们以为我死了。我了解追魂，如果他知道我没有死，绝对不会和第二个人结成搭档，夺魄也不可能顺利接替我的位置。我之所以让她做追魂的搭档，就是为了守护我的灵珠。”说到这里，化魇转身望着我，“追魂，你应该感谢我，其实，你是最早被影子寄生的黑无常，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灵珠，早就被剥离魂魄了。”
我愤怒地望着他：“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什么你要猎捕黑白无常的魂魄?”
“当然是为了‘血祭’!”化魇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里面装着十八个柔和的光晕，那就是黑白无常的魂魄，“知道吗?幽冥界和人间其实是处在同一时间上的两个空间，之间被一道坚固的结界隔开，可是这道结界非常纯洁，容不得半点污秽，有点类似于时空门，而黑白无常之所以会从普通魂魄中脱颖而出，是因为他们具有坚强的意志力，意志力是磨练出来的，自然，这种磨练需要经历各种挫折，受到常人无法忍受的委屈，因此在他们坚强的背后，往往潜藏着巨大的怨气，这种怨气正是我需要的。十对黑白无常的怨气足够污染结界，一旦这道结界消失，人间和冥界就会完全重合，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吧?”
“原来是这样!”科长走到我面前，将一整瓶金创药塞到我手，说，“这瓶可以公费报销!”
我点点头，一边将药膏涂抹在脖颈的伤口处，一边望着科长，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淡定，和过去的玄异一模一样。
“追魂，知道为什么冥界不允许两个黑无常组队吗?”科长问我。
“知道，因为黑无常有阳刚之气，白无常有阴柔之气，组合在一起正好互补。而两个黑无常在一起，只会让身边充满杀气!”我回答道。
“说得对!”科长望向化魇，“哥，你以为你和手下失踪后，我们就束手无策地干等吗?这两百年，我和追魂并没有虚度啊!”科长说着，和我心领神会地对望了一眼，然后我俩同时用指甲割破自己的手腕，立即，鲜血淌了一地，狂风吹过，将我们的鲜血刮向空中，一时间，天地间弥漫着浓重的血雾，血雾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化魇紧紧地围住。
“你们以为，凭你们两个就能杀得了我吗?”化魇冷冷一笑，举起手，对着天空画出一个圈，血雾旋涡立即逆转，朝我和科长的方向刮来。
科长双手结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直直击在化魇的头顶，与此同时，血雾已经吹到我的身旁，我立即觉得身体飘忽起来，我暗叫一声不好，没有灵珠，我的灵魂很容易脱离身体。
突然，一道黑色的雾气将我卷起来，我只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地变小，就在黑雾完全将我包裹住的一瞬间，我看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倒下了。
很快，我的魂魄被捏在一只纤细的手中。是夺魄!
八 爱的真义
“追魂，你不要死!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女孩对着病床上的男友哭泣道。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男孩虚弱地说，“如果有来世，我还想要一个像老妈一样爱唠叨的女朋友，就跟你一样。”
“笨蛋，我前世就是你妈嘛!所以你这辈子要当我男朋友，做牛做马报答我!”女孩破啼而笑，“可是人都说恋人是有今生没来世的，看来，我只有去幽冥界找你了!”
“不怕走错道吗?”男孩也笑了，“你可是路痴，过马路都要我牵着走。”
“不怕，去那里找到你，你再牵着我，不就不会迷路了吗?”女孩自信地说。
“那我就留在阎罗殿打工，在那里一直等到你来!”男孩握住了女孩的手。
“好，我找到你我们一起打工，到时我要做白无常，你当然要做黑无常，我们永远在一起……”
遥远的记忆瞬间在眼前回放，可是，我却流不出眼泪了，因为那个女孩果真去了冥界，并且真的走错了道，被一个名叫化魇的家伙领入了歧途。
一百年后，女孩变成了化魇的替身，向所有黑白无常发起挑战，被打败后，以普通魂魄的身份混进冥界，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白无常，而且和自己生前的男友成了搭档，这件事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但是，她却感觉不到，因为她失去了记忆，而他也失去了记忆。
又过了两百年，男孩的魂魄被剥离开，恢复了记忆，却发现自己正被握在心爱的人的手心。
一阵微风吹过，夺魄将我呈到化魇面前，化魇伸出手，准备将我接过去，就在他将我装入瓶子的一瞬间，夺魄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道蓝光，光芒化做利剑，直直穿过了化魇的心脏。
化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夺魄居然会将自己最后的灵力融入魂魄，化做一柄利剑，直接刺入他的要害。
化魇手中的瓶子破碎了，瓶中的魂魄四散开来，各自飞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黑白无常们陆续站了起来，除了夺魄。
我抱着夺魄的身体，轻轻地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头顶E飘飞着无数萤火虫般柔和的光点，其中一粒飞进了我的耳朵。
“追魂，其实，早在我两百年前变成魂魄时，就已经恢复记忆了，我之所以愿意继续潜伏在化魇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你。”耳中传来轻柔的声音。
“傻瓜，你现在连魂魄都四散了，以后还怎么保护我?”我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发着颤。
“没关系，以后我常常在你耳边唠叨，跟你老妈一样!要有思想准备哦!”小光点咯咯地笑着。
“好啊，那你可要经常唠叨，不然我的耳朵会不舒服哦!”我也笑了。
是啊，真正的爱，原本就是不经意的一句唠叨。
责任编辑 程俊灵
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的雨雾，冰冷而朦胧，在阎罗殿缉魂科的科长办公室里，我懒懒地翘着二郎腿，抿了一口阎罗殿珍藏的百年老窖，又点了一根冥界的顶级香烟——九五至尊，白色的烟雾妖绕盘旋，就像妖街女鬼们娇俏的腰身。我微眯着双眼，一边欣赏着烟舞飘摇，一边忍不住感慨道：“如果一辈子都能过这种日子该多好啊!”
“追魂，阎罗殿又遇上麻烦了。”科长坐在我旁边，一脸诚恳。
我叫追魂，隶属缉魂科，是黑白无常中的黑无常。很多人认为黑白无常是两个人，其实这是误解，黑白无常是一种职业，就像警察、教师一样，做我们黑白无常这行的，整天都要干抓孤魂野鬼的体力活儿，俗话说：体力劳动者在社会中的地位是最低下的，这话在人鬼神三界都是至理名言。黑白无常在人间虽说勉强算是个神，但充其量也只是个基层干部，吃力不讨好。科长是我们的直接领导，遇上棘手的事，他会给我们点儿小恩小惠，就像现在这样。
“反正阎罗殿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再多一件也没关系。”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科长手上的光盘。光盘上没有写字，只是上面有一块没有擦净的紫色血渍，不用想也知道，情报科一定遇到了麻烦，因为在冥界，只有情报科的特种秃鹰的血才是紫色的。
科长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走到电脑前，非常慎重地将光盘放进去，显示屏上立即出现了一片雪花，像是录制节目开头的空白，紧接着，屏幕一闪，一个美丽性感的女人出现在画面中，女人站在舞台上，正对着麦克风忘情地扭动着，她画着浓妆，一袭贴身的白色高叉旗袍将她修长的腿型展露无遗。舞台下，成百上千的观众正随着她的歌声挥舞着双手。
“芸娜，芸娜!”人们大喊着女人的名字。
女人依旧忘我地扭动着、歌唱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追魂，你看出什么不对了吗?”科长见我一脸沉醉，不禁皱了皱眉头。
“等一下，现在还没看出来!”我兴致勃勃地看着台上的美女。
一分钟后，舞台顶棚的水缸突然倒了，缸中的水正好泼洒在芸娜的身上，芸娜的贴身旗袍立即变成了透视装，隐隐显出里面的白色比基尼。
台下观众中发出声声尖叫，几个男人当场喷血晕倒。
芸娜依旧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全然不理会台下的小骚动。
“这会儿看出问题了吗?"科长又问了一句。
“看出来了。”我遗憾地摇摇头，“我喜欢黑色比基尼，她却穿着白色的。”
“追魂，你知道为什么你在阎罗殿混了三百年，工资一直没有涨吗?”科长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为什么?”这个敏感的切身问题终于把我的注意力从芸娜身上拉了回来。
“因为你太经不起诱惑!"科长叹了口气，“看仔细了，这个女人没有影子!”
科长的话让我心中一惊，我转头再看屏幕，芸娜站在耀眼的灯光下，的确没有影子，细看她的脸，我发觉她的表情非常僵硬。
“尸鬼!”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人间怎么会有尸鬼?”
一般人死后，灵魂会脱离身体，被黑白无常带去阎罗殿，肉体也会随之腐烂消失。但有一种人死后，尸体经过特殊处理，加上邪术妖法，就会像生前一样在人间行走，这种死而不灭的尸体被我们称做尸鬼。
尸鬼对人间的危害很大，因为它必须吸收世间的阳气才能生存，所以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人们在玩闹中会不知不觉被尸鬼吸走阳气，然后就会变得体弱多病，直至死亡。正因为如此，尸鬼成了我们缉魂科追捕的头号凶手。
“我查过了，芸娜还没有到寿终的时候，缉魂科也没有带走她魂魄的记录，也就是说，她的魂魄还在人间，只是被人控制住了，肉身还被制成了尸鬼。”科长皱起了眉头，“追魂，这回我们的对手既不是魂魄，也不是尸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慎重地点了点头：按照常理，一个人如果没有到寿终的时候，即使遇上了意外，也会化险为夷。如果这个人没有死，却变成了尸鬼，那就一定是有人暗中作怪，将他的肉身和魂魄分离开来，控制了他的魂魄，把他的肉身灌注了邪术而变成尸鬼，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活着变成尸鬼的。
我在阎罗殿混了三百年，这样的事情只遇见过一次：追捕的对象名叫化魇，是个专门将女人变成尸鬼的蛊术师，为了追捕他，阎罗殿先后出动了十对黑白无常，一番血战后，幸存者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一个是科长。
黑白无常虽然拥有长生不老的身体，却不是不死之身。我们原本也是人类，死后魂魄被带到阎罗殿，由专门的官员进行筛选，其中意志力非常坚定的人会被送去幽冥界，幽冥界会进行第二次筛选，然后用灵珠将合格的魂魄与肉身再次结合，复活后的肉身和生前一样，只是永远不老，即便受伤也会很快恢复。但如果有人将我们的魂魄打散，或是毁掉灵珠，肉身就会和人类一样死亡，不光不能复活，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说穿了，黑白无常也是尸鬼，只不过在冥界有个合法的称为而已。
科长之所以将这个任务交给我，就是因为我有实战经验，不过，以我的实力，如果遇上和化魇同样厉害的角色，根本无法对付。
“你不用担心，这次不需要你去抓人，只要收集点资料就可以了。这是情报科拜托我们的，想必你也猜到了，情报科为了这次调查，已经死了很多秃鹰。”也许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科长赶忙解释道。
“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扬扬眉毛，这么危险的任务，我当然得拉个垫背的。
“我们?呵呵，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可我跟你一样是黑无常，一起出门不合适，叫上夺魄吧，你们才是黑白搭档。”科长打哈哈道。
“叫她?为什么要叫她?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嚷嚷起来。
“追魂，黑白无常必须组队出动，这是阎罗殿的规矩，更何况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很高。”科长正色道，“年轻人，有什么困难可以提，不要闹情绪嘛!”
我悻悻地将头扭到一边：不过比我大一百岁而已，见我就叫年轻人，这么喜欢做长辈，遇到危险干吗躲开啊?上次抓化魇他也是幸存者啊!于是我提议道：“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给我一条九五至尊香烟!”
二 尸香袭人
去人间首先要和我的搭档夺魄会合，我们约在芸娜出现的S城见面。夺魄来电话让我去一家咖啡厅，说她在那里等我。电话一挂断，我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一走进咖啡厅，老板娘就递给我一叠账单，让我付钱。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付账的人?”我没好气地瞅了一眼账单。
“那女孩儿说来付账的人身穿黑衣，像个黑超特警，我一看您就是。她这段时间的账单都在这儿，您一块儿给结了吧!”
我接过账单，一张一张地看，每看一张心里就咒骂一句：“这个败金女，生前一定没人要。”
夺魄是我的现任搭档，都说追魂夺魄是一对，却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从组队那一天起，就开始内讧了。
不是我小肚鸡肠，和女人一般见识，而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上的，组队这一百多年来，我那点儿薪水大半都花在她身上了。
付完账，我的钱包已经空空如也，夺魄这才“姗姗来迟”。
“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让你十倍还给我!”我愤愤地说。
夺魄冲我做了个鬼脸，道：“你忘了黑白无常是有今生没来世的?”
我愣了愣，刚想把发票给她，电视里却突然传来悦耳的歌声，声音轻 婉柔和，我似乎在哪儿听过。
“是芸娜!”夺魄望着电视道。
我扭头看去，画面上的芸娜穿着一袭长裙，依旧化着浓妆，表情呆滞地唱着歌。突然，咖啡厅里飘出一种若有若无的异香，香味很奇怪，明明只是淡淡的味道，却给人一种厚重甜腻的感觉。不多时，咖啡厅里的人都开始昏昏欲睡，正在数钱的老板娘居然连收银箱都没关上就睡着了。
“不好，是尸香!”我叫了起来。
尸香是尸鬼身上特有的气味，作用类似于煤气加毒瘴，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人中毒昏迷，蛊术师的道力越高，尸鬼身上的尸香味越重。但像芸娜这种只用声音就能散发出尸香的尸鬼，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夺魄!”我大喊一声。
话音未落，夺魄已经举起身旁的咖啡桌，奋力向电视扔去。一声巨响过后，画面上的芸娜消失了，电视屏幕上立即出现了一个人窟窿。
我和夺魄同时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救人，悦耳的歌声却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声音近了许多，还带着冰冷的气息，就像有人正对着我的耳朵吹气。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如此动人的歌声，此时听来却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芸娜来了!这一次不是在电视上，而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虽然还没有见到她，但从歌声和尸香可以判断出，她正朝这里走来。
“追魂，我们的运气不错啊!”夺魄一边冷冷地望着门口，一边握紧了拳头。
夺魄知道芸娜是活着被人变成尸鬼的，但她没有经历过当年那场血战，不知道蛊术师的厉害，通常来说，蛊术师和尸鬼不会离得太远，既然芸娜来了，也就说明那个神秘的蛊术师就在附近。
我原本没打算和尸鬼正面接触，只想收集一些资料，单凭我和夺魄，也许能和尸鬼打个平手，但要对付它背后的蛊术师，我们根本就不是对手。
一时间，我的脑海里翻滚着无数个对付敌人的方法，想来想去，只能由我先拖住尸鬼，让夺魄回阎罗殿搬救兵。
“夺魄，你赶快回阎罗殿去找科长，快去!”歌声越来越近，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已经开始结印。
“咱们不是来找尸鬼吗?她自己出现了，我干吗要回去啊?”夺魄抢先一步，站到我前面，“这样吧，我来对付芸娜，算是还你刚才付的账单钱!”
“你懂什么?想要多活两天就赶快走!”我急了，一把将她推到门外。
夺魄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她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刚想冲进来跟我拼命，突然撞到一个冰冷僵硬的东西，定神一看，我和夺魄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夺魄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芸娜。
真实的芸娜和电视上有些差别，虽然表情呆滞，但眼神却透着隐隐的哀怨，惨白的脸配上随风飞舞的长发，看上去诡异无比。
“追魂，准备好了吧?”夺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尸鬼，她赶忙后退两步，双手结印，准备攻击。
“嗯，准备好了!”我叹了口气，打开时空门，然后一掌打在夺魄的胸口上，将她推入时空门中。
夺魄大吃一惊，瞪大眼睛望着我，就在时空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大声喊道：“傻瓜，你会死的!”
时空门是连接人间和阎罗殿的通道，每隔半个小时才能打开一次，也就是说，即便科长派出救兵，也只能在半个小时后才能赶到这里。
时空门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松了口气，放下双手，然后对芸娜道：“难得啊，大歌星也来这里喝咖啡!”
虽然我不能肯定自己能坚持半个小时，但我并不打算白白等死，所以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芸娜冷笑着摇摇头，片刻沉默后，她突然张开嘴，吐出一大口尸气。尸香是慢性毒药，尸气却可以立即致人死命，是尸鬼独有的招数。
我暗叫一声不好，立即使出浑身力气做出一个结界，将我和芸娜与咖啡厅里的其他人分隔开来，以免他们被尸毒伤害。
结界中，我和芸娜对峙着，尸毒伤不了我，但维持结界需要耗费大量灵力，我充其量只能支持十分钟。
可奇怪的是芸娜竟然停止了攻击，她信步踱到我面前，歪头望着我，眼中的哀怨又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结界外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没想到黑无常追魂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啊!”
我心中一惊，扭头望去，两个分别身穿黑白风衣的俊美男子正从结界外走来，他们的动作快速而轻盈，视结界如同无物一般。
“疾风!闪电!”见到救星，我暗暗松了口气。
疾风和闪电也是黑白无常，他们俩是双胞胎，如果不是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就连阎王爷也分不清他俩谁是谁。
“你们怎么来了?时空门不是还不能打开吗?”我奇怪地问。
“我们不是从时空门过来的，科长知道你喜欢单打独斗，关键时候总吃亏，就派我俩暗中跟着你，想不到你小子这么给面子，来人间不到一个小时就逼着我们现身了。”疾风一边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双手结印，做好了攻击准备。
我冲他俩歉意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芸娜突然缓缓扭过头，一改寻常呆板的面孔，冲疾风露出一个冷冷的笑容道：“跟屁虫终于来了!”
我心中一惊，原来芸娜不对我展开攻击，是想用我引出疾风和闪电，如果是这样，她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不好!”我暗叫一声，正准备拼死一搏，芸娜却突然转过身，快速走出了结界。
不多时，芸娜已经站到结界外，她望着结界中呆头鹅一样的我们得意地一笑，然后口念咒语，消失在我们面前。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我冲疾风闪电嚷嚷道。
疾风闪电没有回答，我定神一看，疾风闪电结印的双手正在剧烈战抖，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我们一直在使用缚术，想用灵力把她绑起来，怎么会这样?”闪电气喘吁吁地说。
我愣住了：“你们两个刚才一直在使用法术啊?我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完全无效嘛，你当然看不出来了。”闪电悻悻地说，“真可惜，让她跑了!”
我苦笑一声，看来我们和芸娜真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可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刚才芸娜至少有两次机会杀了我，为什么没动手呢?
三 夺命玩偶
疾风和闪电化解了结界中的尸毒，结界解除后，我几乎瘫在地上。突然，闪电惊呼一声，他发现自己手上多出一件东西——做工精美的洋娃娃。
那洋娃娃被钉在一个十字架上，双手双脚流淌着鲜红色的颜料，更奇怪的是，洋娃娃穿着一件白色风衣，款式竟和闪电的风衣一模一样。
“闪电，这件风衣怎么和你身上那件一模一样啊?”疾风翻起洋娃娃的风衣领口，大叫道，“怎么连商标都是一样的?”
“我怎么知道?”闪电皱皱眉头，将洋娃娃扔到地上，“这种东西，看着就讨厌，它让我想起了不久前在人间看过的一部恐怖电影。”
“闪电，这东西怎么跑到你手上的?”我不解地问。
“在地上捡的，刚才就在我脚下。”闪电指了指自己脚下，轻风吹过，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到他的皮鞋上，他厌恶地甩掉了树叶。
闪电是个有洁癖的人，衣服总是一尘不染，更别说沾染上血迹了。
“别管这个了，今天大家都累了，先找地方住下，明天再打探芸娜的消息吧!”疾风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咖啡厅离妖街很近，我们很快在妖街找了家旅馆住下，妖街是人鬼混居的地方，也是妖怪们在人间的唯一合法居所。
累了一天，我感觉异常疲惫，因此早早就躺下休息了，黑暗中，一个 身穿白裙的身影慢慢在墙壁中显出身形，那是黑白无常特有的穿墙术。
“夺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实在太累了，说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夺魄没有说话，她悄悄地走到床边背对着我坐下，然后转过身，一边梨花带雨地大哭，一边冲我吼道：“追魂是笨蛋，追魂是傻瓜，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冲她笑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夺魄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整张脸都凑了过来，弄得我满手都是眼泪和鼻涕。
“下一次你再这样，我就把妖街所有的化妆品都买光，所有的酒都喝光，让你还一辈子债，让你做不成黑无常!”夺魄哭够了，开始赌咒发誓。
“别别别，与其在妖街还债，还不如待在你身边，上辈子欠你的，行了吧?”我拍拍她的脑袋，把一肚子骂人的话给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疾风急急忙忙地从墙壁里走了出来。
“你们怎么都不尊重我的隐私空间啊?进房间要先敲门，知道吗?”我正在郁闷，刚好把气发在他身上。
“追魂，闪电出事了!”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疾风已经把我和夺魄拉到了另一个房间。
那是闪电的房间，房间中遍布血腥的气味，闪电被钉在靠窗的一面墙上，他双腿紧拢，双手呈“一”字张开，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和脚踝淌着，几乎染红了整个地板。
“怎么会这样?”我和夺魄冲过去，把闪电慢慢放F来。他的身体已经冰凉，可见已经死去很久了。
“是什么人干的呢?他怎么会知道杀死黑白无常的方法呢?”疾风强忍着眼泪，慢慢阖上了同伴的双眼。
黑白无常和人类不同：人类死亡通常是身体先死亡，尔后灵魂才会脱离身体：黑白无常则相反，他们是灵魂先被打散，肉体才会随即死亡。听上去似乎只是顺序问题，其实做起来很难，因为要打散黑白无常的魂魄绝非易事，更何况我们的魂魄和肉体是用灵珠结合在一起的。
“他的灵珠。”夺魄叹了口气，从地上捡起几片晶莹的碎片。
“如果灵珠没有破碎，他的魂魄是不可能被打散的。”疾风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灵珠并非常物，除了本人，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灵珠放在哪里，更何况，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没有打斗或反抗过的痕迹。凭闪电的身手，他会束手就擒吗?”我扭过头，故意不看夺魄手中的碎片。
言谈间，我似乎看见闪电身下的影子扭动了一下。也许是眼花了吧?我揉了揉眼睛。
我们三人守着闪电的尸体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我和夺魄准备继续追查芸娜的下落，突然看见疾风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我们发呆，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疾风摇了摇头，慢慢转过身来，他的手上正拿着一个洋娃娃，洋娃娃穿着一件风衣，款式和疾风的一样，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洋娃娃居然没有头。
“它预示着我的死法吗?我也会被打散魂魄吗?”疾风低声说，“昨天晚上，我抱着侥幸等了一夜，希望闪电的魂魄能回来，即便不是完整的，我也会想办法把他拼凑起来，可是他没有回来，我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
“你不会死!”我打断他的话，坚定地说，“我发誓，你不会死!”
“那我们现在还找芸娜吗?”夺魄问。
“不，我们去找洋娃娃的主人!”我仔细端详着这个无头玩偶，冷笑着说，“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们看这里!”
疾风和夺魄立即凑过来，果然，玩偶的断头处露出些许破损的皮。
“是人皮!”夺魄惊呼道。
“对，这个玩偶是用人皮做的，你们想，世界上什么地方会用人皮做玩偶?”
“你是说妖街?”疾风醒悟过来，“妖街好像有一家玩偶店。”
“那还愣着干什么?”我双手结印，打开时空门，“咱们现在就去会会这个玩偶的主人。”
玩偶店在妖街的尽头，店里面忽闪着微弱的烛光，橱窗里摆满了各种玩偶，每个玩偶都被制作得非常精致，每一个玩偶的模样都不相同，只是不管如何修饰，它们的皮肤都显得有些蜡黄。
站在玩偶店前，我刚想走过去敲门，疾风抢先飞起一脚，将门踢开了。寒风鱼贯而入，吹灭了原本就微弱的烛火。月光透过窗户，冷冷地映照在玩偶们的脸上，其中一个玩偶被摆在靠内的位置，它身穿一件白色贴身短裙，双手死死地卡住自己的脖子，大张着嘴，眼睛暴突出来。
我们同时看到了这个玩偶，夺魄倒吸了～口冷气，因为玩偶的衣服和她身上的完全一样。不用想也知道，这个玩偶是为她准备的。
“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疾风愤愤地说，“居然敢玩弄黑白无常，店主人一定是活够了。”
我拿起玩偶，它的皮肤有些粗糙，也许是店主人匆忙赶制的，有些工序都没有来得及完成。
“店主人名叫断崖，平日里从不出门，是个喜欢黑暗的家伙，不过这个人很胆小，应该不会跟我们过不去。”夺魄不愧在妖街混迹多年，犄角旮旯儿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胆小?小姐，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可不太合适!”角落里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细瘦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鄙人就是这家玩偶店的主人断崖，三位有看中的玩偶吗?”
我举起象征夺魄和疾风的两个玩偶，在断崖面前晃了晃：“老板，这样的恶趣味可不怎么好!”
断崖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玩偶，仔细看了看，奇怪道：“材质确实和我店里的很像，不过，这两个玩偶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怎么会摆在你的店里面?”夺魄走上前来。
“是一个客人放在这里寄卖的。”断崖冲夺魄神秘地笑了笑。
“寄卖?什么样的客人?”
“是一个女人，长头发，化着很浓的妆。”断崖回忆起来，“她说玩偶暂时放在我这里，这两天就会有人来买。”
长头发，化浓妆，难道是芸娜?我们三个同时想到了她。
断崖不再说话，他走到烛台前，颤巍巍地点亮蜡烛，摇曳的烛光下，我突然看到断崖身后的影子突然伸出一双手，冲着夺魄的方向，做了一个“掐”的动作。
“影子!”我惊讶极了，忍不住大喊一声。
夺魄和疾风赶快跑过来，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这时，断崖的影子却没有任何异样。
“什么影子?你怎么了?”夺魄不解地问。
我皱了皱眉头：难道刚才我又眼花了?想起昨晚闪电尸身下的影子也曾出现过异样，我心中的疑团又加重了些。
就在这时，一道阴冷的寒光从玩偶店门口一闪而过，随即，有淡淡的尸香飘来。
是芸娜!她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想到这儿，我赶忙冲出去，果然，芸娜正站在橱窗旁边，用欣赏尸体的眼神看着我。
先下手为强!想到这儿，我口念咒语，用穿魂掌直接打在芸娜身上，芸娜也不躲闪，硬生生地接了我一掌，立即，她的嘴角涌出一丝鲜血，然后又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们都逃不掉的!”
这句话伴随着阴冷的寒风吹进我的耳朵里，令我忍不住一激灵，我这才注意到疾风并没有跟着追出来。
我暗叫一声不好，转身冲进了玩偶店，这时，断崖消失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入我的鼻中，疾风躺在地上，头颅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摊鲜血。
夺魄跟了进来，她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突然望着上方，发出一声尖叫。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疾风的头颅被悬挂在店里的横梁上，他大睁着眼睛，口中衔着一块血红色的东西。 我只觉得一阵心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时，蜡烛再次被吹灭了，却吹没有吹走我曾经的誓言。就在刚才，我还对疾风信誓旦旦，声称一定会保护他，可一转眼的工夫，他就已经尸首分了家。
“怎么会这样?”夺魄悲伤地走过来，轻轻取下疾风的头颅，放在尸身的脖子上。
我取下疾风口中的红色包裹，慢慢打开，包裹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个血红色的大字——血祭!
一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在脑海中不断翻滚。
“血祭是什么意思呢?”夺魄不解地问。
“不要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我低声说。
“为什么这样说?追魂，你一定知道什么吧?”夺魄追问道。
我紧皱着眉头，会使用“血祭”的人，世界上只有一个，如果真的是他，阎罗殿和人间无疑将面临一场空前的灾难。
“为什么不回答我?”见我发呆，夺魄拉了拉我的衣袖。
这一次我终于看清楚了，夺魄身后的影子并没有和主人一样伸出手，而是慢慢地把手伸向地面，顺着夺魄的后背慢慢向上攀爬，然后在她的颈部停了下来。
影子!对，疾风和闪电都不是等闲之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杀死，更何况黑白无常都将视为生命的灵珠藏在身体最隐秘的地方，即便是同伴也找不到。可他们的影子却不同，影是本体的分身，和本体等同一人，自然也知道本体的全部秘密。难道是他们的影子脱离了本体，有了自己的意识?
眼看着黑色的影子攀上了夺魄的脖颈，我却束手无策，即便是黑白无常，也不能和没有实体的影子战斗。
很快，影子的双手开始用力，死死地掐住夺魄的脖子，夺魄大张着嘴挣扎，用自己的双手抓住脖颈，徒劳地想将影子的手掰开。接着，影子扩散开来，延展到玩偶店的墙壁上，再向上攀爬，夺魄慢慢被影子举起来，当她的双脚离开地面的一刹那，我看到她绷紧了脚背，努力想让脚尖点到地面。
影子是夺魄身体的一部分，当然知道她把灵珠放在哪里。
我霎时急红了眼，不能再看到同伴死在自己面前了，于是，我冲过去，一把抱住夺魄缓缓上升的身体：“也许这次真的要死了，可惜没有来世，不管有没有欠过你，今天一笔勾销吧!”
望着我坚定的眼神，夺魄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无法发声，只是使劲地推我，她不想让我做无谓的牺牲。
“不愿意和我一起吗?”我大吼一声。
夺魄愣了愣，不再挣扎，她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笑容。
我抱紧她的身体，默念咒语，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玩偶店突然就变成了一个耀眼的火球。
四 救命灵珠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阵剧痛中醒来，发现身旁有一片玻璃碎片，里面照出一个烧焦的身体，那是我吗?我不确定!我的口已经不能发声了，四肢也脱离了大脑的支配，我在地上无助地打着滚，脑海中却满是爆炸那一瞬间夺魄噙着泪的双眼。
“你还没死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明在我身边，听起来却像漂浮在天际般遥远。
“别装了，快起来，我不是和你的身体说话，而是在和你的灵魂说话!”那个声音又大了些，“追魂，还记得两百年前的事吗?”
他的话牵引着我的思绪悠悠飘荡，带我回到了那早已忘怀的久远时光。
“追魂，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搭档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个子男生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
“搭档?你还是别和我在一起的好，算命的说我是天煞孤星，不论生前还是死后，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会遇到不幸。”我扭过头，不去看他。
“不要瞧不起我，别看我个子小，我可比你大两百岁哦!”男生望着远处的奈何桥，“追魂，阎罗殿马上就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了……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在诉说一件平常的事。
“那个化魇，真有那么厉害?”
“也许吧!他能把活人变成尸鬼。”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我的眼神很是不屑。
男生不再说话，依旧望着远方……
“追魂，我不会让你死的!”男生的白衣染满鲜血，一半是他的，一半是我的。
“不用安慰我了!”我大口喘着气，“灵珠藏得再好，终究得放在自己身上，没想到化魇那么厉害，他根本不屑去寻找灵珠，直接把我们的身体打碎，灵珠自然就被毁掉了。我的灵珠已经出现了裂缝，无法修补了。”
“怎么办呢?我也好不到哪儿去，三魂七魄现在只剩下一半，全靠灵珠勉强维持着。”男生冲我笑了笑，我俩互相搀扶，勉强还能站立。
“你的魂魄是完整的，我把我的灵珠给你，你可要带着好好活下去啊!”男生说完，慢慢伸出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你干什么?你是我的搭档，我不准你死!”我伸手阻挡，却使不出半分力气，眼见他的胸膛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一颗晶莹剔透的灵珠随即出现在他的手上。
“不要，我不允许!”我用尽力气大吼着。
他摇摇头，依旧那么淡定：“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玄异。”
温暖的灵珠荡进我的胸膛，玄异却在柔和的光晕中一点点消散，最后化作一阵暖风，从我的手中滑过。
空气中漂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玄异，是你吗?”我战抖着伸出手，背部却突然传来一阵锐痛。
“快起来，拿了我的九五至尊还想偷懒，我可没准你休假!”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睁开眼，一个戴着眼镜身穿黑衣的矮个子出现在我面前。
“科长!”我不禁叫道。
咦，我怎么能说话了?
“不要小看黑白无常的恢复能力，普通人铁定会死的伤口，我们却能很快恢复。”科长拿着一个瓶子，一边说话，一边将瓶中水倒在我的身上。
沾到水后，我的皮肤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这是什么?”我不解地问。
“当然是阎罗殿的金创药了!这可不是白给你的，等解决完这件事，你就慢慢还钱吧!”科长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还钱?为什么不报销?”
“本来是可以报销的，但你小子太胡来，居然想用爆炸赶走夺魄的影子，结果差点儿炸死自己。这笔钱算是给你买个教训!”
我顿时无语，仔细想想，影子是本体的一部分，即便本体死亡，影子也不会消失，所以我的行为确实太笨了点儿，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时间思考啊!
“夺魄呢?她怎么样了?”
“她没受什么伤，爆炸时被我救下了。”科长冲我笑笑，“别怨我，当时我只能救一个人。”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科长这个小布丁，终于露出本性了：“那她的影子呢?还攻击她吗?”
“影子?跑了!”科长有些惋惜，“其实，攻击夺魄的影子并不是她本人的影子，影子是一种寄生型妖怪，只能生活在人的影子中，一旦寄生，它们就能透过宿主的影子，了解宿主的所思所想。不过很奇怪，影子虽然有这样的本事，却生性胆小，应该没胆量对付黑白无常啊!”
“影子?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我愣住了。
“平时叫你年轻人你还不服气，这种妖怪都不知道，生活在人间的妖怪少说也有上千种，你想全部了解，估计还得学一两百年。”科长摇摇头。
我哼了一声，如此重要的情报，科长如果早告诉我，疾风和闪电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想出爆炸这种馊主意了。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不满，科长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在时 空门里扔了两个臭鸡蛋，你也知道，时空门是由人鬼两界最纯净的灵力构成的，容不得半点污秽，为了清扫这些脏东西，我花了不少时间。”
我吃惊不小，那个堵住时空门的混蛋也太有才了，如果被我逮到，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我站起来，四下张望着。
“你在找夺魄吗?别找了，她说现在不想见你!”科长说。
“为什么?如果不是我，她早被影子杀死了!”
“女人心，海底针啊!”科长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女人这样对你，要么是狠你入骨，要么就是爱上你了!”
我微微一愣，科长拍拍我的肩膀：“走吧，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点点头，正要迈步，废墟中突然站起一个细瘦干瘪的人，这个人正是断崖。
“客人，你毁了我的玩偶店，是不是太过分了?”断崖斜眼看着我，他的一只手臂已经断掉了，另一只手由一根细线连接着，浑身皮肤被大火烧得起了卷儿。
“不是全部啊，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断崖，真正的断崖三年前就死去了，阎罗殿的生死簿上有记载。你只不过是个披着人皮的玩偶罢了，这一点，我一进店就已经知道了。”我冷冷一笑，双手结印，一掌打在它的胸口上，“断崖”的身体就像拼凑起来的积木，立即散了架。
就在我们决定离开的时候，“断崖”的头颅后突然延伸出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慢慢扩散，将“断崖”的头颅悬挂在半空。
“你们都逃不掉的!”头颅幽幽地说。
我不禁愣住了：“断崖”所说的话怎么和芸娜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科长使出霹雳刀，影子立即缩成一团，科长取出一个小瓶子，默念咒语，黑色的影子立即流进小瓶中。
头颅裂成了两半，一个红色小包从里面滚落出来，我拾起小包，掏出其中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血祭!
又是血祭!
有那么一瞬，我和科长同时忘了呼吸，微风吹过，纸条在天空打了个卷儿，飘落到地上。
“追魂，阎罗殿又要面临一场血雨腥风了!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保护你的。”科长淡淡地说。
我忍不住多看了科长一眼，黑框眼镜后，他的双眼淡定而忧伤，和玄异出奇地相似。
我使劲眨眨眼睛，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长得跟土豆似的家伙，不禁哑然失笑：这两个人的差别明明很大嘛!
瓶子里有些响动，影子在里面左突右冲，就像一团烧开的墨水。没想到，这个差点儿害我跟它同归于尽的家伙，一旦离开宿主，居然连个小瓶子都奈何不了。
“看，我说得没错吧?影子不光胆小，本身也没什么灵力，充其量只是个寄生物种，所以很容易被阎罗殿和妖街忽略，它怎么可能猎杀黑白无常?”科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会不会是有人利用影子侵入宿主大脑这一特性，有针对性地给它们灌注了灵力，就像是……”
“就像把活人变成尸鬼!”科长眼神一凛，“对啊，将灵力灌注给活人和灌注给影子，原理好像是一样的。”
“这么说，操纵影子行凶的人就是芸娜的主人?”我猜测道。
“现在还不敢肯定，不过，答案很快就会揭晓!”科长冲我笑了笑，“走吧，带你去个地方!”说着，科长打开时空门，没待我反应过来，就一把把我推了进去，立即，一个世外桃源般的世界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里绿树成荫，溪水潺潺，空气中飘荡着原始清纯的泥土气息，小溪流上有一座青绿色的独木桥，径直延伸到一户瓦房前，瓦房式样古老，红砖绿瓦，房顶的吊脚处还有一对石雕的麒麟兽，这里不是别处，正是妖街。
阎罗殿之所以允许妖怪们生活在人间，并不是因为信任它们，而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幽冥界第二阶的入口。人死后都会去阎罗殿报道，只有少数积德行善的人才被允许进入第二阶，这里繁花似锦，四季如春，西方人将这里称做天堂，也有人称这里是极乐净土。
由于象征祥和安宁的第二阶排除了人间七苦，自然可以净化妖怪们身上的瘴气，使它们变得和谐友善。但是，由于人间的妖怪太多，为了避免为害人间，幽冥界特意在第二阶入口处修建了妖街。
这段时间，妖街的瘴气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而正是这个时候，尸鬼芸娜出现了，很明显，妖街的变化一一定和芸娜有关。
“我们到了!”科长淡淡地说。
“干吗来这里?”我完全不明白。
科长不再说话，他径直走过小桥，来到屋舍前，冲着门喊：“阎罗殿缉魂科科长拜访，麻烦开一下门!”
大门被打开了，一个头束云鬓、身着五彩绫罗的丫鬟出现在门口：“主人说，今天会有贵客来，命小的在此等候多时了。”
几百年没听人自称为“小的”了，现在听来，我竟一点儿也不习惯。
丫鬟将我们领进门内，穿过一条古朴的木质长廊，来到主厅。主厅靠墙一侧点着一排烛火，清风吹过，整个房间都在暗红色的火光中摇曳。主厅正中放着几张坐榻，其中一张上坐着一位银发的俊美男子，见我们进来，男子微微一笑，示意我们坐下。
这名男子就是幽冥界第二阶的守门人——银月。
“两位大忙人突然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叙旧吧?”银月直入正题，“二位来可是为了那件事?”
“正是!”科长点点头，“两百年前，我们黑白无常历经一番苦战后，终于打败了化魇，她的灵力被全部打散，变成一个普通的魂魄。可是，拥有普通魂魄的化魇却失踪了。”
“寻找魂魄，再带回阎罗殿，这不正是黑白无常的工作吗?”银月淡淡地说，“即便是孤魂野鬼，也逃不掉黑白无常的眼睛，如果连你们都找不到，那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门人就更找不到了。”
“可最近人间出现了尸鬼，而且和两百年前一样，尸鬼是用活人制成的，这样的手法，和当初的化魇非常相似啊!”科长皱皱眉头。
银月点点头：“最近妖街的异动我也察觉到了，二位放心，妖街位处冥界第二阶的入口，是我的管辖范围，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样最好!我一定要把那个幕后蛊术师揪出来!”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在这里住两天，兴许能帮上忙!”科长说完，满脸堆笑地掏出一条“九五至尊”。
我一愣：没想到这个小土豆还有这一手。
“没问题，二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银月也不推辞，笑着接过烟。
五 致命约定
银月令丫鬟为我们准备了房间，房间在花园的水池旁，四周有假山环绕，山旁绿水依依，真不愧是一处仙境。
抽着梦寐以求的“九五至尊”，听着仙乐般的鸟鸣，我却全然没有往日的得意忘形：“科长，我们的事情那么多，怎么能住在这儿?”
“当年化魇被打败时，曾说要血洗阎罗殿，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她干的，可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非常被动啊!”科长答非所问。
“对啊，芸娜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却不攻击我，就好像在故意引我们上钩，然后一个一个消灭我们。”我犹豫了一下，突然醒悟道。
“那我能不能这样理解，芸娜的出现，就是为了捕猎黑白无常?”科长语出惊人。
“你是说，芸娜只是一个诱饵!”我惊呆了，“可她明明有机会杀我，何必还要搞那么多花样呢?”
科长摇摇头，看样子，他知道的也不比我多多少。
幽冥界第二阶没有黑白日之分，整日阳光明媚，居住在这里的人们可以想睡觉就睡觉，不用拘泥于黑夜和白昼。 我躺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银月会如何处理妖街的事情呢?如果化魇真的回来了，那她这两百年到底躲在什么地方了，居然能逃过所有黑白无常的眼睛?
想到这些，我睡意全无，索性起身，再次来到主厅，主厅里传来两个声音，正是科长和银月，我一愣，闪身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现在没有人了，我们叙叙旧吧!”科长望着银月的眼神有些异样，“玄异，不，哥，这两百年，你过得好吗?”
我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玄异就是银月?银月还是科长的哥?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差别很大啊!
“不要这样叫我，我现在是银月，第二阶的守门人。”银月正颜道，“和化魇那一战，我的魂魄散了一半，结果又把灵珠给了同伴，多亏你把我的魂魄收集起来，装进这个新的躯体，可惜，没有灵珠的我即便有了身体，魂魄也很容易再次散开，所以只能留在这里做守门人，哪儿也不能去了!”
“当初听说你被选为第二阶守门人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呢!”科长笑道。
“还好，追魂那小子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干得不错!”银月也笑了。
我的身体开始战抖，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玄异，你这个混蛋，知不知道这两百年我是怎么过来的?薪水低，事情多，还老被夺魄那死丫头欺负……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活到了现在，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手中滑落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妖街的事情?”科长问。
“如果单单是净化瘴气，那很容易，我在这里就能处理。不过要对付尸鬼，我还得请你们缉魂科帮忙。”银月回答道。
“这个不用你说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来这里以前，我从各处调派了八对黑白无常，赶来妖街，这次的对手非同小可，我可不想再损失任何一个部下了。”科长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不过，他们对付尸鬼应该勉强可以，如果遇上化魇……”
我又是一惊：没想到一向散漫的科长居然如此雷厉风行。
“不用担心，如果化魇真的回来了，第二阶入口会充满瘴气的，就像当年一样。”银月对科长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依旧那么忧伤而淡定，“化魇就交给我吧，你们专心对付尸鬼就是了。”
“交给你?就凭你这个魂魄随时可能散开的守门人?”科长质问道。
科长还想劝阻，可银月的决心已定，所以科长磨蹭了半天，一个字也没再吐出来，最后不甘地离开了正厅。
我知道，科长肯定不想看到自己千辛万苦救回的哥哥再次面临危险，而这个玄异，居然想一个人拖住化魇，让我们去对付尸鬼，两百年都过去了，他这脾气怎么一点也没有改呢?想到这里，我的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不能再让玄异遭遇危险了，我必须得做点儿什么，于是我找到科长，几乎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我们现在就回人间!”
“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偷听功夫根本瞒不了我，刚才我和银月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科长摇摇头，“其实，我带你来这里，是银月要求的。”
“那你可以让我一个人直接来，你跑这儿来干什么?”都这时候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因为银月已经打算亲自去妖街解决这件事了。”
“亲自?他疯了!他没有灵珠，一旦离开这里，他的魂魄就很容易被打散，还有，他拿什么跟化魇斗?”我叫起来。
“所以我想留在他身边，帮助他对付化魇。你我是上次血战的幸存者，这两百年，咱们也不是白混过来的。”科长停顿了一下，“另外，我还有别的担忧。”
“什么?”我问。
科长正要回答，一位丫鬟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追魂先生，主人请你去一下，他在花园等您。”
我应了一声，跟着丫鬟朝花园走去，走到一半，我突然回头，看见科长正意味深长地望着我。
来到花园，我看到银月正坐在石阶上，银色长发披在肩上，虽然外貌和当年的玄异全然不同，却有着同样淡定的眼神。
阳光照在花园里，其中一块石头的影子突然动了一下，我皱了皱眉头，这才发觉，这里很多石头的影子都会动。
“你在饲养影子?”我惊讶地问。
“是啊，奇怪吗?冥界第二阶，被世人称为天堂的入口，居然有这种低级的妖精!”银月淡淡地笑了笑，眼中的悲伤又浓了一些，“你不觉得我和影子很像吗?同样是卑微的存在，离开某一个地点就很难存活。”
“你并不卑微，真正卑微的，是被你用生命拯救的我!”我声音发颤道。
“追魂，两百年了，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银月对我微微一笑，“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点。”
“你也知道我刚才偷听你和科长的谈话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任何灵力的变动我都能很快感觉到。”银月将目光转向水池，“对不起，我瞒了你两百年。”
“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笑了，目中带着泪。
“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吗?”
“当然，即便你要我的生命，我也愿意给你。”
“那么，让我们约定，追魂，让我看看你的真心。”银月转身望着我，伸出右手，翘起小拇指，“要打钩的哦!你不问我要你做什么事情吗?”
“不用问!”我也伸出了小拇指，和他钩了一下。
在人间，打钩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时玩的游戏，但这种行为在冥界却是一种极其严酷的诅咒，一旦打过钩，约定双方就必须履行承诺，如果一方违背，诅咒就会控制他的行为，强迫他执行，直到约定实现为止。
“追魂，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不要怪我!”银月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把嘴贴到我的耳边，将约定的内容讲了出来……
一个时辰后，我满怀心事地打开了时空门，科长站在我身旁，他亲自送我去时空门，算是大战前的告别。
“为什么不去求阎王再赐给银月一颗灵珠，把他的魂魄和本体结合起来?”
“因为他现在的身体并不是他原本的身体，另外他的灵珠并没有破碎。”
我皱皱眉头，一颗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科长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了声“保重”。我点点头，一个人踏进了时空门。
六 初露端倪
在时空门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等着我，她依旧穿着白色贴身裙，只是她的黑色眸子更加深了。
“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很久了!”夺魄很难得地没有骂我。
“那你怎么不跟我一起去第二阶?”我疲惫地问。
夺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有其他事情。”
我深深地望着她，原来夺魄脸红的样子这么美。
“是啊，妖街突然来了很多黑白无常，把我吓了一跳!”夺魄一边说，一边躲过我的眼神。
“那是科长安排的。”我回答道，“带我去见他们吧，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夺魄点点头，带我来到妖街的一处旅馆，由于这里瘴气越来越重，妖精们开始蠢蠢欲动，夺魄为了确保人类的安全，在我离开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将所有人类疏散了。现在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妖精假扮的。
旅馆没有伙计，只有老板坐在接待台前嗑瓜子，它是一只蛇妖，见我们来了，也不说话，只是爱理不理地指指楼上。
我和夺魄没心情理会蛇妖的态度，径直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我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回头看去，那蛇妖居然消失了。
“怎么了?”见我犹豫，夺魄不解地问。
“没什么，我们上去吧!”我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还没踏进房门，我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夺魄急了，拉着我直接用穿墙术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具身穿黑衣的尸体在地上躺着，他的腹部已被划开，内脏流了一地，在他的身旁，放着一个被剖腹的玩偶。
夺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
我走到尸体身旁，慢慢合上了同伴的双眼：“玩偶店已经毁了，玩偶却没有消失。”
“是啊，连冒充玩偶店店主的断崖也只是一个玩偶。”言毕，夺魄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那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哪儿了?我们说好在这里会合的。”
我立即奔出客房，朝楼下冲去，在旅馆外，我见到了第二个同伴的尸体，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很快，我找到了八对黑白无常的尸体，这是科长派出的所有黑白无常，他们都和疾风闪电一样，各自倒在不同的地方，每个人身旁都有一个暗示死亡方式的玩偶。
我眉间的痛苦越来越深：“夺魄，他们刚才当真全在这里吗?”
“是啊!”夺魄哭起来，“怎么会这样?”
我屏气凝神，没有感觉到任何同伴的气息。按常理，魂魄就算被打散了，也不会立即完全散去，三魂七魄中的一部分会留下来，还有一部分游离一段时间后，暂时回到被打散的地方，捡起生前的脚印。
可现在，同伴们虽然一一死去，我却感觉不到任何魂魄的气息，如此怪异的情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想什么呢?”夺魄擦干眼泪，望着若有所思的我。
“夺魄，还记得疾风的话吗?”
“什么话?”
“闪电死去的第二天早上，疾风对我们说‘昨天晚上，我抱着侥幸等了一夜，希望闪电的魂魄能回来，即便不是完整的……”’
“嗯，他好像说过这话。”夺魄点点头。
“也就是说，闪电死去后，他那些破碎的魂魄全部都没有回过死去的地方，当时我没有在意，可现在想起来，这根本不正常。”我皱皱眉头，“还有现在，同伴们相续死去，我却感觉不到一丝魂魄的气息，这说明了什么?”
“什么?”夺魄不解地问。
“说明我们一开始就想错了!”我站起来，恍然大悟，“黑白无常的灵珠被打碎了，魂魄就像没有了黏合剂，很容易和本体分离，所以我们一见到灵珠碎片，就武断地以为他们被打得魂飞魄散了，可实际上，他们的魂魄并没有被打散，而是被完整地剥离了本体，然后取走了。”
“完整地剥离?”夺魄瞪大了眼睛。
“是啊，虽然我不知道对手的目的，但我知道同伴们还没有死，只要我们能夺回他们的魂魄，他们就能起死回生!”
“是真的吗?”
“是真的。所以我们应该把同伴的尸身全部拉到安全的地方妥善保管，魂魄才有回归的地方啊!”我终于在茫然中看到了希望，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有那么容易吗?”夺魄面色一变，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与此同时，一股浓重的尸香味扑鼻而来，是芸娜!我暗怪自己太过大意，只想到同伴的事情，竟然忘了危险的临近。
芸娜走过来，虽然依旧面无表情，我却能从她的眼中读出深深的哀怨。很快，芸娜举起手，向我的脖颈处斜切过来，我下意识地向后仰倒，却没有完全避过她的攻击，立即，我的脖子上传来一阵锐痛，鲜血顺着颈项喷涌而出，瞬间便将芸娜的白色长裙镀上了一层血红。
伤口的痛楚实实在在地刺激着我的神经，一时间，我的大脑一阵眩晕，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致命的伤口几乎使我丧失了所有的攻击能力，我任凭鲜血直流，双手结印，布下一个结界，将自己和夺魄笼罩其中。
芸娜穿过结界，径直朝我们走来，面对夺魄，芸娜眼中的哀怨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恨，她再次举起手，直接朝夺魄横切过去。
“夺魄!”我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提醒夺魄注意。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影子突然站起来，伸出双手，将芸娜的双手死死缠住。
尸鬼力大无穷，影子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芸娜硬生生地将影子撕成了两半。
虽然没能阻挡尸鬼的攻击，但影子有效地减缓了尸鬼的攻击速度，趁这个间隙，夺魄艰难地举起手，直接用臂膀挡住了芸娜如刀锋般锐利的手，但夺魄的整只右臂却被齐齐地切断了，顿时血流如注。
我的眼中升起一丝悲凉，两百年来，我和夺魄这对欢喜冤家早就成了彼此的依靠，虽时有吵闹，但却谁电离不开谁。
夺魄捂住手臂，发出一声惨叫，然后向后仰倒下去，左脚顺势踢在芸娜的后腰，芸娜踉跄着向前迈出一小步，口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就在芸娜站立不稳的空当，霹雳剑从天而降，将芸娜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科长!”见到救星，我高兴地叫起来。
科长的表情非常怪异，他望着我，眼睛骤然睁大，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道：“追魂，刚才那霹雳剑不是我挥出的。”
他的话就像一声惊雷，震撼着我的神经，我的大脑飞快地旋转着，心中所有的疑问突然都找到了连接点。
身为尸鬼的芸娜先后两次轻松穿越了我的结界：第一次是在咖啡厅，那里人员繁杂，我一直以为蛊术师一定在离尸鬼不远的地方；第二次在妖街，这里的人类已经完全撤走，为数不多的几个妖精全是低等级的，所以我可以确定，蛊术师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他不在，尸鬼就不会来，这也是我刚才放松警惕的原因，可结果是，芸娜不仅出现了，而且再次轻松穿越了我的结界，也就是说，她是依靠被注入的灵力穿越结界的，与蛊术师无关。可是尸鬼是不可能穿越黑白无常设置的结界的，除非……
“追魂，你还好吧?”夺魄捂住伤口，艰难地走到我身边问。
“夺魄，闪电被杀的时候我就料到会有影子寄生在我的影子里，可是原本杀我的影子为什么会突然救你呢?”我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即便是现在，我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推测。
“我也不知道啊!”夺魄摇摇头。
“那我来告诉你，因为你才是影子真正的主人。”我望着夺魄的眼睛道。
夺魄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没有说话。
“尸鬼不可能穿过黑白无常设置的结界，除非制造尸鬼的人就是黑白无常。”我继续况，“黑白无常会制造结界，自然也知道结界的弱点，所以由黑白无常制造的尸鬼，可以视结界为无物。”
夺魄依旧没有说话。
“第一次见到芸娜时，她有机会杀我却没有下手，我一直想不明白，可现在我知道了，就在芸娜准备攻击我们时，我为了救你，突然打开时空门，把你送去了冥界，没有了你这个蛊术师，芸娜就不能杀人，所以她虽然穿过了结界，却没有杀我。可我想不明白，在玩偶店遇到芸娜时，为什么她不但没有攻击我，还硬挨了我一掌?”
“那是因为我向影子注入了太多灵力，对芸娜的控制有所减弱，她的人性暂时得以恢复，特意去忠告你们的。”夺魄终于说话了，只是她每一个字就像一把尖刀，生生刺在我的心里，“还有刚才，其实芸娜是想杀我，但她知道你一定会不惜代价救我，所以先重伤你，再对付我，多亏你替我拖延了一点时间，在她动手杀我以前，我的身体已经可以活动了，所以我召唤了寄生在你那里的影子。”
“然后故意受伤，踢中芸娜的要害，使她灵力四散，然后你再使出霹雳剑，把她彻底杀死，消灭了这个不听话的傀儡，是吗?’科长接过她的话。
“是的!”夺魄淡淡地笑笑，脸色异常苍白，“我制造芸娜，是想利用她引出你们，然后将黑白无常——猎杀，玩偶店真正的主人，就是我!”
七 化魇现身
“你是化魇?”我冲到夺魄身边，抱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告诉我你不是，就像平时一样，撒谎不是很容易吗?”
“过去的确很容易，不过现在，越来越难了!”夺魄叹了口气。她被打断手臂后，变得非常虚弱。
“当年化魇被我们打败后，变成了普通的魂魄，她没有了任何灵力，却也因此骗过了阎罗殿，以一个普通魂魄的身份参加了黑白无常的甄选，然后做了白无常。我们之所以一直没有找到化魇，就是因为她就在我们身边。”科长走过来，用缚术捆住了夺魄。
夺魄没有挣扎，虚弱地跪倒在地上。
“怎么了?我认识的化魇会如此不堪一击吗?”科长冷笑着问。
“不是不堪一击，是我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夺魄淡淡地说，“我将自己全部的灵力灌注给了影子，让它们替我收集了十对黑白无常的魂魄，现在，我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科长，从我两百年前发誓复仇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注定失败了。”
“十对?”我想起了疾风和闪电，想起了倒下不久的八对同伴，“你收集的魂魄加在一起只有九对，怎么能算成功呢?”
夺魄转过身，冲我得意地笑笑：“追魂，我之所以和你组队，就是因为你太笨，你忘了，我和你也是一对啊!”
“笨的是你吧，化魇?’科长微眯着双眼，“你想把自己作为白无常拿去做祭品我管不了，但寄生在追魂身边的影子刚才已经被芸娜打死了，你现在又被我捆了起来，你以为追魂会乖乖地将魂魄交给你吗?”
“为什么不呢?”夺魄幽幽地望着我，“追魂，你忘记和某人的约定了吗?”
我一愣，来不及细想，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追魂，请履行你和我之间的约定吧!”银月的声音很轻，带着淡淡的温柔。
“现在吗?”我转过身望着他。
“是的，现在，请把我当年在血战中给你的灵珠还给我!”银月的眼中依旧带着忧伤和淡定，即便从他嘴里吐出致人死命的字句，也让人憎恨不起来。
“灵珠是你的，还给你是应该的，不过……”我想说出不给他的理由，却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发声了——诅咒起作用了，它会强行让约定双方履行诺言，如果其中一方违背，诅咒就会控制这个人的身体，直到誓约完成。
科长走到我身边，他看到我痛苦地举起手，伸进身体里，取出一颗散发着柔润光芒的灵珠。
“哥，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怎么回事?”科长一边冲银月大声喊着，一边使尽全身力气拉住我。
我的左手不由自主地结起印，一掌打在科长的胸口上，将他弹出近二十米的距离。
“科长，你快走，不要管我!”我握着灵珠的手开始战抖，理智抗衡着诅咒，手却慢慢摊开，将灵珠伸向银月。
科长站起来，吐出一口血，想也不想，径直冲过来，想夺过我手中的灵珠，就在他的手指快要够到我的手时，银月抢先一步，将灵珠接过去，放进自己的胸口。
“属于我的东西终于回来了!现在，我感觉自己又是一个完整的玄异了，不，也许你们应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化魇。”银月慢慢伸出手，扯下身上的伪装，立即，玄异的面容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对科长歉意地笑了笑，“弟弟，对不起，我连你也骗了，其实，我很早就已经取回自己真正的身体了，银月的外表不过是我的伪装。”
“怎么可能?哥，你居然是真正的化魇?那夺魄呢，夺魄是什么?”科长难以置信地问。
“夺魄是我的手下，两百年前，我让她冒充我和你们战斗，自己则以黑白无常的身份做内应，正因为你们被所谓的自己人攻击，防不胜防，所以死伤才会如此惨重。不过，最后我还是败了，夺魄变成了普通人，我则被一个已经死去的黑无常打散了一半魂魄。为了卷土重来，我将灵珠交给了追魂，自己则靠着另一半魂魄找到我的弟弟奕，让他把我的魂魄收集起来，还找来银月的身体做容器，让你们以为我死了。我了解追魂，如果他知道我没有死，绝对不会和第二个人结成搭档，夺魄也不可能顺利接替我的位置。我之所以让她做追魂的搭档，就是为了守护我的灵珠。”说到这里，化魇转身望着我，“追魂，你应该感谢我，其实，你是最早被影子寄生的黑无常，如果不是因为你身上有我的灵珠，早就被剥离魂魄了。”
我愤怒地望着他：“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什么你要猎捕黑白无常的魂魄?”
“当然是为了‘血祭’!”化魇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里面装着十八个柔和的光晕，那就是黑白无常的魂魄，“知道吗?幽冥界和人间其实是处在同一时间上的两个空间，之间被一道坚固的结界隔开，可是这道结界非常纯洁，容不得半点污秽，有点类似于时空门，而黑白无常之所以会从普通魂魄中脱颖而出，是因为他们具有坚强的意志力，意志力是磨练出来的，自然，这种磨练需要经历各种挫折，受到常人无法忍受的委屈，因此在他们坚强的背后，往往潜藏着巨大的怨气，这种怨气正是我需要的。十对黑白无常的怨气足够污染结界，一旦这道结界消失，人间和冥界就会完全重合，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吧?”
“原来是这样!”科长走到我面前，将一整瓶金创药塞到我手，说，“这瓶可以公费报销!”
我点点头，一边将药膏涂抹在脖颈的伤口处，一边望着科长，他的眼神中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淡定，和过去的玄异一模一样。
“追魂，知道为什么冥界不允许两个黑无常组队吗?”科长问我。
“知道，因为黑无常有阳刚之气，白无常有阴柔之气，组合在一起正好互补。而两个黑无常在一起，只会让身边充满杀气!”我回答道。
“说得对!”科长望向化魇，“哥，你以为你和手下失踪后，我们就束手无策地干等吗?这两百年，我和追魂并没有虚度啊!”科长说着，和我心领神会地对望了一眼，然后我俩同时用指甲割破自己的手腕，立即，鲜血淌了一地，狂风吹过，将我们的鲜血刮向空中，一时间，天地间弥漫着浓重的血雾，血雾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将化魇紧紧地围住。
“你们以为，凭你们两个就能杀得了我吗?”化魇冷冷一笑，举起手，对着天空画出一个圈，血雾旋涡立即逆转，朝我和科长的方向刮来。
科长双手结印，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直直击在化魇的头顶，与此同时，血雾已经吹到我的身旁，我立即觉得身体飘忽起来，我暗叫一声不好，没有灵珠，我的灵魂很容易脱离身体。
突然，一道黑色的雾气将我卷起来，我只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地变小，就在黑雾完全将我包裹住的一瞬间，我看到自己的身体突然倒下了。
很快，我的魂魄被捏在一只纤细的手中。是夺魄!
八 爱的真义
“追魂，你不要死!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女孩对着病床上的男友哭泣道。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了。”男孩虚弱地说，“如果有来世，我还想要一个像老妈一样爱唠叨的女朋友，就跟你一样。”
“笨蛋，我前世就是你妈嘛!所以你这辈子要当我男朋友，做牛做马报答我!”女孩破啼而笑，“可是人都说恋人是有今生没来世的，看来，我只有去幽冥界找你了!”
“不怕走错道吗?”男孩也笑了，“你可是路痴，过马路都要我牵着走。”
“不怕，去那里找到你，你再牵着我，不就不会迷路了吗?”女孩自信地说。
“那我就留在阎罗殿打工，在那里一直等到你来!”男孩握住了女孩的手。
“好，我找到你我们一起打工，到时我要做白无常，你当然要做黑无常，我们永远在一起……”
遥远的记忆瞬间在眼前回放，可是，我却流不出眼泪了，因为那个女孩果真去了冥界，并且真的走错了道，被一个名叫化魇的家伙领入了歧途。
一百年后，女孩变成了化魇的替身，向所有黑白无常发起挑战，被打败后，以普通魂魄的身份混进冥界，终于如愿以偿地做了白无常，而且和自己生前的男友成了搭档，这件事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但是，她却感觉不到，因为她失去了记忆，而他也失去了记忆。
又过了两百年，男孩的魂魄被剥离开，恢复了记忆，却发现自己正被握在心爱的人的手心。
一阵微风吹过，夺魄将我呈到化魇面前，化魇伸出手，准备将我接过去，就在他将我装入瓶子的一瞬间，夺魄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道蓝光，光芒化做利剑，直直穿过了化魇的心脏。
化魇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夺魄居然会将自己最后的灵力融入魂魄，化做一柄利剑，直接刺入他的要害。
化魇手中的瓶子破碎了，瓶中的魂魄四散开来，各自飞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黑白无常们陆续站了起来，除了夺魄。
我抱着夺魄的身体，轻轻地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头顶E飘飞着无数萤火虫般柔和的光点，其中一粒飞进了我的耳朵。
“追魂，其实，早在我两百年前变成魂魄时，就已经恢复记忆了，我之所以愿意继续潜伏在化魇身边，就是为了保护你。”耳中传来轻柔的声音。
“傻瓜，你现在连魂魄都四散了，以后还怎么保护我?”我的眼眶湿润了，声音发着颤。
“没关系，以后我常常在你耳边唠叨，跟你老妈一样!要有思想准备哦!”小光点咯咯地笑着。
“好啊，那你可要经常唠叨，不然我的耳朵会不舒服哦!”我也笑了。
是啊，真正的爱，原本就是不经意的一句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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