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防前线到自由贸易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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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舟山群岛地处沿海,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其拥有重要战略地位。明代海上倭寇与外敌入侵日益加剧,海防建设渐成体系。但由于社会发展条件的不同,海防建设呈现阶段性。为巩固沿海稳定而颁布的海禁政策,让沿海地区经济的发展陷入低谷,而随着海禁政策的开放,地处海上贸易交通枢纽的舟山,其经济地位突显,贸易日渐活跃。清代的海防、经济都较为落后,舟山战略地位虽未受到重视,但仍在海防与经济发展上有一定作用。21世纪的当下,在建设海洋强国、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等国家战略的大背景下,舟山的发展潜力逐渐受到重视。
  关键词:明清;舟山;海防;经济
  作为濒临海洋的大国,中国对海上敌对力量的进攻与防御早已有所意识。沿海一带作为海防建设的重点,为统治者们所关注。舟山位于东南沿海海防要冲,其重要地位早已有所显露。东晋末年便有孙恩以海上的翁州(今浙江舟山群岛)为基地1,领导起义,进攻沿海地带。《晋书》中记载:恩逃于海。及元显纵暴吴会,百姓不安,恩因其骚动,自海攻上虞。2此后晋加强了沿海防御。舟山的地理位置让其不仅占据海防优势,同样占据了经济优势,明代海防渐成体系后,舟山的海防与经济将迎来怎样的发展?本文将对明清以来舟山在海防与经济上的发展加以概述。
  一、明代舟山海防与经济
  (一)舟山海防
  海防体系的形成非朝夕之事,明朝开始有海防,这种观点代表了学术界普遍看法,不仅因为明代出现“海防”一词,更是因为明代抵御外敌从海上入侵,形成了相对完整的防御体系。3明代沿海防御体系的重要构成之一是建立卫所。舟山作为控扼浙东的门户4,其海防战略地位在卫所设立上有所突显。《明史》中记载在舟山的卫所有昌国卫(后徙于象山,改置中中、中左二所于定),定海卫,霩衢守御千户所,大嵩守御千户所。5
  其中,昌国县地处海岛,倭寇多聚集于此,洪武十二年(1379年)十月,于舟山置昌国守御千户所;洪武十七年(1384年)九月改昌国守御千户所为昌国卫。6此后,有效震慑了此带倭匪,为浙东政局稳定做出一定贡献。《读史方舆纪要》载:海道之备在昌国卫。卫坐冲大海,倭夷出没必由之处。昔人云:定海为宁、绍之门户,昌国为定海之外藩。7
  洪武二十年后,昌国卫内迁,舟山仅剩中中,中左两处千户所,防御力量削弱。“止设二所,兵力单弱。虽有沈家门水寨,然舟山地大,四面环海,贼舟无处不可登泊。设乘昏雾之间,假风潮之顺,袭至舟山。海大而哨船不多,岂能必御之乎。”8明朝廷对舟山海防有所废置,使整个沿海防御体系受到破坏,聚集于此的倭寇更加猖獗。侧面反映了舟山在海防上有重要战略地位。
  嘉靖年间爆发的双屿港之战中,明王朝大败海盗、夷寇,朱纨出任巡抚,使闽、浙形成完整的政治、军事区域,9维护了领土完整,此后,舟山的海防战略地位再次受到关注。嘉靖年间加强沿海划区防守防务,舟山嵊泗多地归入羊山游哨防区,成为多层防御体系中的重要一环。10可见舟山为浙东屏障。
  (二)海禁政策对舟山经济发展的影响
  明代海防中不可忽视的重要举措是颁布了海禁政策。颁布海禁政策的根本目的,就是防海上倭寇。实行海禁,倭寇来到中国海域,首先受到明水军进攻,难以停泊,即使能在沿海岛屿停泊,因实行海禁,也没有水米的接济。11由此看,海禁政策可以有效打击沿海的倭寇入侵。但是海禁在巩固海防的同时,同样给以渔业、沿海货运为生的人们的生计以及沿海经济发展带来了严重影响。海禁政策的内容包括“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12;“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13;“禁民入海捕鱼,以防倭故也”14;“禁民间用番香、番货”15。据此,不难理解沿海居民在这样的政策下生活会举步维艰。
  舟山作为海岛,渔业为其支撑性产业,海禁政策禁民入海捕鱼,禁濒海民不得私出海,加之洪武二十年昌国卫内迁,舟山岛上仅剩500 户居民留驻耕守,人口大量流失,舟山的农业、渔业、盐业以及其它行业陷于停滞。16政策压迫下,一部分人迫于生计,一部分人趋于利益,铤而走险,于是海上走私贸易兴起。
  舟山六横双屿港由于毗邻江浙地区,靠近京杭运河的起点杭州,特殊的地理环境,有优良港口利于停泊,成了中外商人走私贸易的首选。中国商人与葡萄牙等外国商人乃至南海诸国走私商人为应对明朝政府海禁举措,在共同利益驱使下,使双屿港成为国际走私贸易港。17巨大的利益驱使更多的商人,海盗投入走私贸易,其后果是双屿港在明海禁政策之下畸形发展。当时的双屿岛成为葡萄牙、日本海盗的据点,与明朝海盗商人共同走私,造成严重倭患。一代抗倭名将朱纨,决心消灭盘踞在双屿港的东西方夷寇和勾引夷寇的海盗,18进行双屿港之战,重创倭寇。经此一役,双屿港倭患平定,但作为贸易港,它逐渐湮没。
  (三)小结
  舟山群岛位于海陆交通枢纽处,在明代,不论是否受到明王朝廷的重视,其在海防上都有不容忽视的地位。而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站点之一,其经济发展在明代也经历了一番演迁。16世纪中叶,舟山的双屿港曾繁盛一时,然而其繁盛是在海禁政策压迫下,私人贸易发展的特殊现象,在明中后期与倭寇的斗争中,这个盛极一时的贸易港逐渐湮没。究其原因,明代统治者虽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了舟山的海防地位,但对其经济地位还未加以重视。
  二、清代舟山海防与经济
  在清初,出于缉拿海盗和抗击反清复明势力的需要,建立海防,但是当时的朝廷对于海防形势尚没有清晰认识,舟山等岛屿的作用并未受到关注,反而是反清复明势力和海盜聚集在这些地方,对其优势加以利用。在收复台湾的进程中,清廷三次攻台失败后采取收缩沿海防线的战略,沿海居民迁徙到内地,海防力量被撤,舟山被郑经等人控制,后在清廷收复台湾的过程中才被收复。清代对舟山海防地位有所关注,《清史稿》载:
  淅江东南境濒海者,为杭、嘉、宁、绍、温、台六郡,凡ー千三百余里。南连闽峤,北接苏、松。自平湖、海盐西南至钱塘江口,折而东南至定海、舟山,为内海之堂奥。...论防外海,则定海县与玉环厅皆孤峙大洋。定海为甬郡之屏藩,玉环为温、台之保障,尤属浙防重地。定海之东,其远势罗列者,首为海中之马迹山。...陈钱山则在马迹之东北,山大而隩广,可为舟师屯泊之所。迤南经岱山、普陀山,出落迦门,至东霍山,与陈钱山南北相为犄角。其南有昌国外之韭山,均可驻泊舟师。19   对整个海防的重视是自道光中海禁大开后,至光绪年间,海防上升到国家战略地位,舟山的作用才日受重视。光绪十三年刘秉章以浙江海防,首重舟山。20舟山的作用逐渐突显。
  清朝立国之初便受西方国家及海盗觊觎,加之水师力量薄弱,为了维护沿海稳定,借鉴明代经验,清廷于顺治十二年颁布了海禁政策。在收复台湾的过程中,起到了阻隔郑成功、郑经等经济运输的作用,打击了他们的力量。台湾收复后,沿海地区反清势力削弱,趋于稳定,“开禁”一事提上日程,康熙二十三年开海禁,沿海商贸迎来了一段迅速发展期。舟山经济地位在这一时期也有所突显。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清政府将浙海关迁移到定海(当时称“榷关公署”),并建起海关监督衙署,同年,建立“红毛馆”,贸易商船日益增多,定海成了中西交往的主要通商口岸。21当时的舟山不仅受清政府的重视,同样受到来华的英国使团的关注。在1700到1701年间英国多次派商船来华贸易,1756年清政府关闭“红毛馆”后,又两度派使团要求开放舟山,未果。英国驻华海军上校、商务监督义律在1839年4月3日写信给海军少将梅特兰(F.L.Maitland),称“舟山群岛良港众多,靠近也许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地区”,如果把舟山辟为自由港,它将成为“大不列颠的商业中心”。22因此鸦片战争中英国又采取武力两次攻占定海,直至战争结束后归还。而英国在撤离舟山后,仍然对其有所觊觎,中英《退还舟山条约》条约规定:英国交还舟山,同时清政府保证不将舟山割让它国;承认英国对舟山负有保护权。23
  纵观清代,其海防力量薄弱,近代意义上的海军更是在李鸿章练北洋海军后才有24。对舟山的战略地位有所认识,但直到清朝后期才加以重视利用。而对舟山经济地位的认识虽然较明代更甚,但由于总体上经济及海防都较落后,在受到入侵后,为了维护沿海稳定,再加之天朝上国观念的影响,阻断了自由贸易的发展,鸦片战争后舟山经济发展再度夭折。
  三、当代舟山战略地位
  舟山的海防与经济战略地位,在明清时期便已有所显现,只是当时的统治者并未引起重视,虽然在某一阶段对其海防与经济优势加以利用,但是并未形成专门体系。进入21世纪,在“一带一路”,海洋强国大背景下,舟山的战略地位愈加突显,其海防与经济优势被逐渐挖掘。
  舟山群岛位于长江入海口,由1390多个岛屿组成,为我国最大的群岛,水域面积达2万多平方公里,岛屿岸线达 2444 公里,港域内可供适宜建港的深水岸线达54处,总长280公里,25水深浪小,具有众多优良港湾,不仅有利于军舰停泊,而且港口的经济潜力巨大。习近平同志强调:发展海洋经济、海洋科研是推动我们强国战略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一定要抓好。
  2011年6月30日,舟山正式成为首个以海洋经济为主题的国家级新区;2013年1月23日,我国首个以海洋经济为主题的国家战略性区域规划《浙江舟山群岛新区发展规划》得到国务院正式批复,舟山作为群岛新区的定位和发展功能逐渐明晰,并以“四岛一城”为发展目标;2017年4月1日,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在舟山正式挂牌成立。2019年舟山市第七届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通过了《关于合力加快推进中国(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的决定》。相信在海洋强国战略背景下,舟山能发挥其良好的地缘优势,推动国际间的交流,充分发挥其在国际交流间的经济价值。
  四、结语
  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使舟山成为海防要冲与自由贸易关口。尽管统治者对舟山重要性的认识呈现阶段性的发展,但不能否认舟山的地理优势,让其在海防与经济上都发挥过重要作用。在海防上,舟山作为浙东的门户,为沿海稳定做出贡献,虽然明清时期也曾被废置,但随之带来的结果就是在抗击倭寇和抵御外敌的过程中处于被动局面。如明代屡遭倭寇、海盗侵袭,清初被郑经等势力占领,清后期两度被英国侵占。在经济上,舟山位于海陆交通枢纽处,在明清也曾繁盛一时,但由于当时海防尚不够强盛,货物走私严重,不论是倭寇还是外敌,都对此地有所觊觎。统治者为了维护沿海稳定,实行严厉的海禁政策,一定程度上阻断了舟山经济发展。21世纪的今天,在国家军力强盛,经济繁荣的大背景下,在海洋强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推动下,舟山日渐受到重视,海防与经济的潜力被挖掘。虽几经曲折,但在国际交流日益严密的今天,舟山的海防与经济重要性不容忽视,仍具有良好的发展潜力与前景。
  注:
  1 杨金森、范中义:《中国海防史》(上册),北京:海军出版社,2005年,第5页。
  2 《晋书》卷100,《列传第七十?孙恩》,第2632页。
  3 高新生:《海防的起源和海防概念研究述评》,《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2期,第23页。
  4 唐顺之曰:江南控扼在崇明,浙东控扼在舟山,天设此险以障蔽渐。
  5 《明史》卷44,第1109页载:舟山,南有清泉等临场。又东北有定海卫,本定海守御千户所,洪武十四年四月置,二十年二月升为卫。东南有穿山后千户所,洪武二十七年九月置。又有霩衢守御千户所,大嵩守御千户所,俱洪武十九年十一月置。
  6 《明史》卷44,第1110页载:昌国卫,本昌国守御千户所,洪武十二年十月置于舟山,十七年九月改为卫,二十年来徙县南天门山,二十七年徙县西南后门山。
  7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第4239页。
  8 《中国兵书集成》,北京,解放出版社,辽宁,辽沈书社,1990年,第1380页。
  9 杨金森、范中义:《中国海防史》(上册),北京,海军出版社,2005年,第215页。
  10羊山游哨防区东至徐公、上下川、马迹等洋(今浙江嵊泗西南徐公岛、上川山、下川山、马迹山一带海面),南至大洋山、衢山等洋(今浙江嵊泗西南大洋山至岱山西北衢山岛一带海面),西至滩浒(今浙江嵊泗西滩浒山),北至小羊山(嵊泗西偏南小洋山)、大小七山(嵊泗西北大戢山和西小戢山)、苏州洋(今上海市与舟山嵊泗县之间的洋面)。
  11 杨金森、范中义:《中国海防史》(上册),北京,海军出版社,2005年,第80页。
  12 《明太祖实录》,卷70,第1300页。
  13 《明太祖实录》,卷139,第2197页。
  14 《明太祖实录》,卷159,第2460页。
  15 《明太祖实录》,卷231,第3067页。
  16 张维:《明初浙江都司昌国卫的建置及变迁》,《浙江海洋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2年第2期,第60页。
  17 张子旭,张荣生:《试论双屿港的兴废及明代的海疆政策》,《大庆师范学院学报》,2017年第5期,第144页。
  18 杨金森、范中义:《中国海防史》(上册),北京,海军出版社,2005年,第213页。
  19 《清史稿》第14册,卷138,志113,兵9,海防,第4109页。
  20 《清史稿》第14册,卷138,志113,兵9,海防,第4110頁。
  21 王文洪:《近代英国谋取舟山为自由港的历史始末》,《浙江海洋学院学报》(人文科学版),2014年第2期,第45页。(引者改)
  22 胡载仁,何扬鸣:《鸦片战争中的舟山》(英国档案选摘),1997年。转引自王文洪:《鸦片战争期间英国对舟山的认知和政策转变》,《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17年3月第2期,第51页。
  23 王铁崖:《中外旧约章汇编》(第一册),北京,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70-71页。转引自郭卫东:《1840年代:英国与舟山》,《杭州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4期,第38页。
  24 《清史稿》卷一三六《兵志七?海军条》记载:中国初无海军,自道光年筹海防,始有购舰外洋以辅水军之议。
  25 罗浩:《舟山港口物流发展战略研究》,浙江海洋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第13页。
  项目:浙江省大学生科技创新活动计划暨新苗人才计划 【2019R41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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