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内疚感压垮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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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场里,一个5岁左右的小女孩对妈妈说:“妈妈,我要那个娃娃。”“不可以,你已经有那么多娃娃了。”“我想要嘛!”女孩央求道。“你什么都想要,不是好孩子,妈妈不喜欢你了。”“我就是想要!”女孩哭闹起来。“妈妈买不起啊,你爸爸都没给我们钱。”妈妈没有继续批评,而是想到自己的婚姻,想到丈夫对家庭对自己全不负责,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流下眼泪。女孩看到妈妈哭了,很惊恐,自己反倒不哭了。她走到妈妈面前,伸出小手帮妈妈擦眼泪,异常懂事地说:“妈妈,我不要娃娃了,你别哭,等我长大了,赚好多钱给你买很多很多东西。”
  小女孩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哭,她只是觉得自己的行为让妈妈难受了,自己是个坏孩子,她从心里感到内疚,不想做个坏孩子,因此放弃了自己的愿望,反过来照顾妈妈的情绪。
  妈妈擦干眼泪,温柔地说:“宝贝,你真乖,你是个懂得疼爱妈妈的好孩子。”说完,妈妈在小女孩脸上亲了一下。小女孩开心地笑了,她满足了,因为她的懂事和体贴,妈妈奖赏了她。
  从此,女孩有了一个思维模式:放弃自己的愿望,照顾妈妈的情绪,不让妈妈悲伤,这才是好孩子,才能得到夸奖。如果坚持自己的愿望而让妈妈为难,就不是好孩子。
  为什么女孩会得出这个结论?因为妈妈的话使她感到内疚。与愤怒、害怕、恐惧、哀伤等情感不同,内疚是经过我们的内在道德判断后产生的,属于道德情感的范畴。这种受道德谴责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像是对自己的惩罚。
  人类行为的动机一般有两种:获得满足与逃避惩罚。既然内疚是自己对自己的惩罚,就要逃避,方式就是必须付出爱,如果没有付出,就会更内疚。于是女孩压抑了自己的愿望,并撒谎说自己不想要娃娃了。
  成人有时就是这样,因为生活、婚姻不如意,感觉恐惧和无力。恐惧和无力的直接反应就是对身边的人有强烈的期待感,哪怕这个人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位母亲就是把孩子当成婚姻挫败后的精神支柱,孩子懂事就是她的期待,是她满足自己价值的一个渠道。女孩在放弃自己愿望的一刻,完成了妈妈的理想期待,但女孩幼小的心灵并不能懂得,妈妈是大人,她需要自己承担她的责任和情绪。
  内疚只能是因为“犯了错”或者没做到该做的事情,但这个女孩却承担了本来不属于她的内疚感,尽管她的妈妈也许是无意识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伦理标准,若自己的行为、意识违背了这个标准,就会产生内疚感。年幼的孩子也是如此。
  我们总是认为,一个孩子有了内疚感,说明他知道自己错了,就不会“坏”到哪里去了。如此内疚似乎是一种良性情感,因此很多时候,我们会有意识地给孩子制造内疚感,让他变成一个孝顺听话的孩子。这种“良性情感”却每每让人心里不好受。为了消除内疚,孩子经常会做很多并不是自己想做的事情,甚至因此被内疚牵着鼻子走。
  或许父母暗自高兴,孩子因为内疚而做出迎合自己的事情。事实上,孩子只是受到内疚感的控制,失去了自己。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场景:孩子在做功课,妈妈在旁边做家务,不时停下来敲敲自己的背,神情有些痛苦。孩子站起来说:“妈妈,我帮你做吧!”通常妈妈会说:“不用,只要你听话,妈妈累点儿没关系,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些话逼得孩子只能继续埋头努力做功课,因为他的心里有了内疚感。为了逃避这种让人不舒服的内疚感,他必须去报答那个使他内疚的人,但是他想帮妈妈干活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了,于是他只能想,我要为妈妈努力学习。
  孩子为了回避内疚感做出了努力学习的行为,而父母就这样控制了孩子的行为——孩子听话地去做功课了。这在心理学上叫内疚感控制。
  内疚感控制的结果往往是:孩子经常性地去做取悦或者报答父母的事情,而不是原本他想去做的事情。因为内疚努力学习的孩子,看起来很乖很听话,事实上,孩子的学习动机已经不单纯了,因为那是在内疚感的控制下,为了父母而学习。
  父母或许因为孩子听话而心里舒服了,可他们没想到,孩子已经失去了自己,因为他已经没有空间去做自己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也是类似道理。家长的暴力惩罚有两个目的:第一,让孩子体会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这样孩子就会因违背了道德感而使自己内疚。第二,让孩子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他好,说到底,父母还是在让孩子体会内疚感。
  我们的传统似乎倾向于这种培养方式,尽管这种培养过程往往就是给孩子制造内疚感的过程。这个过程带来的后果,一是培养出失去自我,只为满足父母期望而活的愚孝孩子,二是走向另一个极端——培养出彻底逃避内疚感的纠缠,放任自流,完全不负责任的孩子。
  当然,这并不是说,为了不压抑孩子的自我,完全不需要孩子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为自己的过失感到内疚。譬如,当孩子欺负比自己小的小朋友,为达到某种目的而撒谎时,必须让孩子接受批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能够因为心里的内疚感而做出弥补的行为。因为这能使孩子在犯错后,获得初步的道德评判能力。
  即使如此,这种应有的内疚感也要有期限,不应该持续存在,更不应该让孩子持续地受到内疚感的控制。否则,孩子便会处在内疚与逃避内疚的怪圈中,一直去做许多自己不愿意,却必须做的事情。如此一来,人生的本质便会发生变化:本是追求自由快乐的过程,为了逃避内疚,变成逃避痛苦的过程,整个行程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宛若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鲜有快乐可言。
  适当的内疚感所促使的行为有利于一个人的自我成长与发展,但持续的内疚感并不能给人际关系带来实质性的好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包括亲子之间,不存在所谓权利,也没有谁亏欠谁的说法,平等相处才是健康和正常的。
  不要人为地给孩子制造内疚感,尤其是本不属于孩子的内疚感。即使孩子有了过失,也请允许他在做出弥补的行为之后,远离内疚感。这样才能让孩子成为他自己,才能建立良好的亲子关系。
  【编辑:闫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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