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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竟然会梦到丹一。虽然我们曾在一间宿舍同住两年多,但在她没走之前,我和她的关系一直淡得要命。
我每每同她聊天,她总是不置可否地笑着,100次地附和着:“是啊……可不是嘛。”
她的桌子总擦得纤尘不染,床铺收拾得没有一丝皱褶,干净得有些乏味。但她极少扫地,因为那不是她一个人的地板。她买了一只小锅,一只小电炉煮饭,每天做她永远也做不烦的炒鸡蛋。我那头,煤气炉上的大锅正喧腾着炒菜的香气,我说:“丹一,尝尝我的手艺。”
她笑:“不了——你能不能借给我两根葱?”
我说:“随便拿。”
她只拿了两根,不多不少。
作为回报,我吃到了她炒的一小块鸡蛋。
丹一从不欠我的人情,我们的关系永远是一本收支平衡的账。我送她一个苹果,她一定会还我一个梨。
这所与世隔绝的研究院,以前很少从外地引进女大学毕业生的。研究院里泛滥着三十好几找不到对象的小伙子,弥漫着无处释放的荷尔蒙。
所以,我们十几个女孩子的到来给这所大院子注入了亢奋。每天晚上,每间女生宿舍都有川流不息的来访者,我们天天有吃不完的木瓜菠萝蜜柚梨番石榴和芒果。
盛泽每个周末从海口来看我,他很快就让这个院子里的男人对我失去了兴趣。于是,同屋的丹一成了几个男人追求的目标。
每当有男孩来访,她总是腰板挺得很直,很淑女很矜持地坐着,模式化地笑着,从头到尾说着:“是啊——可不是嘛。”
我经常很奇怪地看着她——她也说,也笑,也会生气,但我总觉得她好像是中性的,我经常和她长谈了一个晚上却仍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永远也不会告诉我。她的内心遮盖得滴水不漏,我不知那里是森森的深还是浅浅的空。
真没想到丹一也会堕入情网。她开始发愣,总若有所思,脸上流动着异样的神韵。她开始涂红嘴巴,不分轮廓地浓浓地抹好,就踩着高跟鞋上班去了。她开始一套一套地买衣服,精心包装后的她与初来时判若两人。她走路时夸张地扭动腰肢,颇有些窈窕。
我从零星的迹象中得知她喜欢上一个文静秀气、很有才气的小伙子。可丹一不敢表白,她痛苦在自己织出的网中。晚上,她不再看书,她用玻璃纸做小星星,放在小花篮中,小星星闪烁地铺满篮子底层。她还在桌子上用小星星摆出大写的“LOVE”。
我笑着鼓励她:“喜欢他,就向他表白。”
寒假,我回家探望父母。再见丹一时,她黄瘦了一大圈。我明白了。
后来,她又火速爱上一个帅气但浮华的男孩。她真诚地说出最热烈的表白:“要不,我们一起煮饭吧?”
但那男孩还是找别人煮饭了。他说:“丹一再热烈,也是一块冰。”
丹一从此闭门不出,潜心看书。她赶集似的一趟趟地考助理会计师,考珠算证书,考注册会计师,又考公务员。终于考上了省政府公务员。
后来就是调令和过五关斩六将地办一道道手续。这期间压抑了太久的丹一突然飞扬起来,她冲所有认识的人打招呼,她放声地笑,她大声说话,从前的她是凉开水,现在突然热到80℃,炭火就是这个大大的成功。但是,她快乐吗?
她走了,没有向任何人告别,去做了省政府公务员——每天矜持地坐着,很淑女很端庄,对别人说那句“是啊,可不是嘛”。
昨晚我竟然梦见她,依然模糊地笑着,依然小心地从眼角看着人,依然低声柔气地说着:“是啊,可不是嘛。”
编辑张文静
幸福观点这个“丹一”是不快乐的,她的不快乐是因为她从来不曾向谁敞开心扉。打开心,才可能有阳光普照的机会。活真实的自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