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湖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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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塘江畔,一步一景,“明湖刀”花园掩映在一派江南风光里。走进园子,三层楼高的硕大树干立即闯入眼帘,在脚手架的护围中,几位雕工正在“楼顶”打磨整修粗坯。而“楼下”,身着休闲衬衫、牛仔裤的陈明湖,正手持一柄“明湖刀”,为师傅们“指点江山”。木屑飞扬、木香四溢间,一尊达摩祖师像的“庐山真面目”初露峥嵘。
  
  树王成佛
  
  说到“明湖刀”的传奇,陈明湖总会津津乐道他与一棵千年“树王”的因缘。
  那是2004年,陈明湖像往常一样,在园子里做着木雕活计。一通电话,让他心头一震:“在江西井冈山,一棵直径4米的千年巨树被雷电劈倒了!”陈明湖与树木打了30年交道,经手的百年大树不少,但直径4米实在罕见!
  做事雷厉风行的陈明湖连夜驱车从杭州赶到江西,当见到“树王”的那一刻,“阅木无数”的陈明湖硬是愣得说不出话来。横倒在地的大树仅树桩就有两人多高,需要七八个人手拉手才能合抱,据测算,至少有2500年的树龄。“树王”之称,非它莫属。更可贵的是,年代久远的樟树素有“十樟九空”之说,而这棵大树整块都可利用。陈明湖如获至宝,出价36万元买下并动用了准载50吨的平板悻,将其拖回杭州。这块天赐的礼物,锯开足够雕上几百个小罗汉,但如何才能让它变成一件传世之作?
  绕着这棵千年大树踱步数日,陈明湖突然灵光乍现——2500年,不正是佛教传世至今的时间吗?身为少林寺居士的他,想起自己曾经雕刻过的罗汉像,一个将500罗汉整体付诸现实的蓝图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为了获取灵感,陈明湖花了足足三个月,去西子湖畔、运河岸边,观察街头巷尾的市井百态、辛酸苦辣,描摹出一幅长达20米的草图长卷,每一位罗汉造型逼真、表情生动,惟妙惟肖绝不重复。在他的主导下,广东的透雕大师前来“助阵”,图中的景象一点点从草图走向立体,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次第浮现山水之间。经过六年漫长的木工细作,“500罗汉”才算完工。
  雕下的光阴换来了无数的赞誉。“卖多少”?“不卖”!陈明湖颇有深意地一笑。这件倾覆了他心血的力作,将成为明湖刀的“标志”,长存于世。
  与此同时,还有日本规模宏大的无量寿寺的木雕装饰工程,也挑战着陈明湖的技艺。日本人对工艺的要求极尽苛刻,他们要求雕像要连续八米长不允许拼接。这正对陈明湖的胃口,他召集了200名工匠,举全公司之力,用了五年时间,精心雕琢了1.2万件作品。其间日元大跌,项目亏损很严重,但他还是坚持下来。
  “70亿投资、5年时间、1.2万件木雕……”这一令人咋舌的工程要素,在陈明湖不加修辞的复述中,不过是一串抽象的数字。但看到那些货真价实的雕工,所有人都会发自肺腑地赞叹。等到最终建成,陈明湖的精湛技艺将随着无量寿寺一起被列入世界遗产目录。
  
  透入骨髓明湖刀
  
  “我的刀法如同外科医生一般,看得到就做得到,很多同行也搞不清我是怎么做的。”无论是阴雕阳雕,凹雕凸雕,圆雕透雕,陈明湖都能收放自如。
  追溯“明湖刀”的成因,和陈明湖独特的经历不无关系。他出身在彰化鹿港的一个木雕世家,专门从事寺庙艺术雕刻、修缮。因为有不少泉州过去的移民,当地的木雕风格深受儒、道、佛三教的影响。陈明湖从小给父亲当帮手,在泉州雕法的浸润中成长起来。
  出师后,陈明湖开始游历世界。富山县有“日本的东阳”之称,是世界闻名的“井波雕刻”发祥地。这种日本传统雕法从多面穿透,制作出复杂美观、令人屏息的作品。在那里,陈明湖的雕工大为精进,“明湖刀”的名号也是从那里远播世界各地。
  从中国台湾到东南亚,又从日本回到中国大陆,上世纪90年代初,一直漂泊的陈明湖选定在湖光山色的杭州投资设厂。
  行万里路,习百家刀法,陈明湖结合井波雕法、潮州镂雕、泉州圆雕、东阳浮雕等刀法所长,融会贯通,形成了明湖刀独有的特色:大型立体镂空透雕。
  “雷峰塔的木雕壁画《白蛇传》,也是采用多种手法叠雕而成的大型作品,但它是一层层积累上去,而我做的都是整块的,前后左右上下,有三度空间,八面玲珑。”别人不敢这么做,也不会做。为了实现镂空透雕的效果,陈明湖自创了一整套专用刀具,其中的剪刀,可深入木材“骨髓”。“别人的透雕可能只有十几厘米,我可以达到30厘米,镂空进去十几层!”
  自成一派的“明湖刀”凭细腻精湛的刀工取胜,为了让每一刀都原汁原味呈现,陈明湖坚持不磨砂、不喷漆,看得到木纹、闻得到木香。为了达到这种艺术效果,陈明湖不计成本,一件作品常常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
  “明湖刀”的作品都是孤品,不是十分满意,陈明湖都不让出厂,因为他很清楚,买他作品的人大多只为收藏,完美或瑕疵都会长久伴随着明湖刀的声誉。
  
  高手隐匿西湖畔
  
  就像武侠作品中的顶尖高手,关键时刻技压群雄,平时则隐匿在田园,恍若路人。频频“出手不凡”的陈明湖,也是如此。在杭州20年,他几乎都在“闭门耍刀”,休闲时也常是把好朋邀请到自己的园子来。
  “明湖刀”花园,是陈明湖刚来杭州时兴建的,一方小天地里园林,瀑布、流水、凉亭一应俱全。客厅里的家具摆设有不少是烂木头、边角料随手加工做成的。“我每天说是工作也不是工作,灵感来了拿笔一画就拿到车间去做,闲来泡茶品茗、养花养草,有空就指导工匠们的雕工……他才出山与国内业界交流。
  2010年11月,中国工艺美术作品博览会在杭州举行,陈明湖也只拿了一件大型镂雕和一件家具前去,这是他与国内业界少有的交流,其“气场”却大有夺人之势。有买主出价120万想买下作品,他觉得不投缘,婉言回绝。之前为河坊街制作的关公像也有人希望全价收购,他却乐于放在街头化施因缘,把每月筹得的几千元善款捐给孤儿院。“我是很怪的人,就是不爽不做,不爽不卖。遇到真正欣赏我的技术,能一拍而合的人,才会做。”
  已过天命之年,陈明湖依然有着很多打算。除了亲自参与创作、公司事务管理,他还要负责杭州台商协会的联络事务。目前,他正在整理“明湖刀”技艺的图文资料,希望为这一手绝活寻找一个合适的传人,能够接过自己手中那柄快刀,将明湖刀法流传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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