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无穷动

来源 :祝你幸福·综合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didierda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39岁,他去了上海。N多人说:都这么大了,还折腾啥?
  □在上海火车站,民工兄弟们扛着大大小小的编织袋。他的行李很简单:肩上背着一只包,手里提着一只包。
  □背着的,是一把贝司;提着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上海,我来了
  
  这里是东方小巴黎,这里是国际大都会,这里是“浪奔浪流”的上海滩。
  广场上的烤羊肉一串1块钱,烤鸡翅3块,不算太贵;街口的炸油条,并不是人们描述的“细如鸡肠”。
  这就是上海给言午的第一印象。言午觉得,他看到的上海和人们传说的不太一样。何况,对他来说,身处异乡,只要慢慢习惯了,什么都OK。
  言午现在的身份是上海一家报社的见习记者,一个39岁的见习记者。那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是他谋生的工具。他时时刻刻背着它,几乎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报社,还没有他的座位,如果稿子要得急,他都是在写字楼下的大厅里,噼噼啪啪地敲出来。需要安静思考时,他索性躲进大楼的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发一会呆。
  每天,当同事们听到一声低沉的轻咳,再听见一声长长的拉背包拉链的声音时,那说明言午干完活要下班了。
  夜晚,戴上垂到肩膀的假发,言午在酒吧的小舞台上拨弄琴弦调音。灯光闪烁,人来人往,笙歌阵阵……他躲在暗处,闭着眼睛,沉溺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弹得忘情。
  哦,这才是他要的生活。只有这里,上海,才能让这个已经39岁的老男人不会把自己丢掉:这里既能给他生存的空间,并允许他重拾音乐旧梦。
  上海,这样一座城,真妙。
  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很少有人能懂言午为什么39岁还要出去闯。很简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有种上瘾叫做“飘荡”,骨子里追逐的根已深植在心底。年少时,言午已走过几个地方:新疆、四川、北京、青海。
  这些地方都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而搬动的。最后,全家在山东黄河北边的某个小城落脚。他对它并没有太多的好感,但17岁还不是自主选择生活的年纪。
  他期待像父亲那样,每天下班回来,胳肢窝里夹着一卷图纸,吃过饭后,将它铺在橘色的台灯下……局里惟一一只进口计算器在他父亲手里,那是言午的骄傲。每次用完,言午都要申请把计算器用带泡泡的塑料膜包好,锁进抽屉。他也害怕一旦当了工人,他未来的儿子,没有机会像他和他父亲那样,一起躺在大床上,一个举着《参考消息》看这面,一个仰躺在底下看那面……
  一直以来,因为老是搬来搬去,他没交到朋友,他只能在纸上写他最想说的。一开始是句子,后来,是诗,然后是大段大段的文章。或者,他用歌唱来表达心情,他掏出他的“歌本”。那个年代,人手一个歌本,罗大佑、齐豫是他喜欢的。他会在家里没有人的时候,投入地忘情地歌唱。窗外如果有动静,哪怕仅仅是被风吹起的树枝划过玻璃,都要吓得他忽然正襟危坐,然后,竖起耳朵听一秒钟,又颓然扑倒在床上……
  他没有考上大学,成了街道上的待业青年。
  
  让我一次爱个够
  
  言午站在小城惟一一所百货商店的柜台里,为顾客取鞋。他说,他这一生最厌恶的味道就是脚臭。做记者的这些年,他无数次地要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出差,但无论是在汽车火车还是轮船上,总有人喜欢脱鞋释放那股恼人的臭味,这让他想起他站柜台卖鞋子的那几年,那些不甘,那些被伤了的自尊。
  那时的售货员,鲜有男生,于是,他成了人们指指戳戳的对象。当然,自从他来,那些搬货的体力活都归了他。一年之后,他胸口发闷,到医院拍片,发现胸骨已略呈倾斜状。又过了半年,他去省城出差,看到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年男售货员站在柜台里卖货……他辞职了。辞职?那时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
  忧伤的情绪无处宣泄,他买了一把木吉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点点拨拉。半年后,他不仅会弹很多曲子,还能把自己的心情谱成曲,一直弹到手肿。但他不知道,每当他弹起吉他,就会有一只耳朵紧紧贴在他家的门上。有一天,他忽然拉开门,长长的头发,乱乱的胡子,把耳朵的主人——邻居家小女儿的工友,一个大眼睛双眼皮的女孩吓得“啊”一声喊了出来。他不知道,为了这琴声,女孩天天找借口来邻居家串门。
  生命里有了音乐和爱情,一切都海阔天空了。言午考上了当地一家棉纺厂的电工,好歹也算是个技术工人,离他的愿望还有点靠谱吧。
  一个黄昏,言午正和女孩站在窗边弹琴歌唱,一个男人在言午家楼下肆意吼叫。这时他才明白,为了和他在一起,女孩顶了很大的家庭压力。他的自尊被女孩的父亲——在楼下喊叫的那个男人,彻底摧毁了。在女孩父亲的眼里,他一个小工人哪配和他的女儿在一起?上得楼来扇了女孩一个耳光,并把她拖回家锁了三天。言午在她家门口守了三天,弹琴弹到指尖流血。
  
  最好的只藏在心里
  
  第四天,言午走了,赶了次时髦,办了当时最流行的“停薪留职”。厂长极力挽留他,因为只有他能修厂里从意大利、日本、德国进口的设备,全城只有他一个人能修。
  言午管不了那么多,带着他的乐队,辗转于青岛、威海、烟台之间走穴。出去的第一个月,他拿到了比原来在工厂多10倍的薪酬,后来是11倍、15倍……一年后,乐队的名气大起来,他们又被请去江苏、宁波、海口、厦门……
  
  梦想是一点点照进现实的
  
  他被父母从厦门拽回来,结了婚。他还原成那个技术工人,进修了三年,拿到了大专文凭。每天下了班,和妻子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他最爱吃的是清炒油麦菜。一年后,他趴在妻子的肚子上听即将出生的孩子踢肚皮的声音。
  一切都远离了,一切也靠近了。
  上世纪90年代初,棉纺行业效益日日下滑,言午所在的工厂,大批职工下岗。还好还好,言午在这之前已经跳槽到当地一家小报当记者了。
  这次跳槽得感谢他的妻子。那天,妻子拿回一份报纸,说上面有篇文章写得特别好。言午看了,淡淡地说:“这好吗?”妻子说:“你写一篇让我看看呀。”
  写作,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经历的锤打和沉淀。从小学四年级开始,言午的作文就被当作范文来读,那得益于父亲订阅的《钟山》、《啄木鸟》的启蒙,加上他不断行走了这么多年,他挺想把他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东西表达出来。他写了,发表了,这让妻子惊诧。正好,那家报纸要招聘记者,他一下子从几百个人中脱颖而出。
  从技术工人到“文字工作者”,对言午来说,这很重要,这是一个身份的转变——他离梦想又近了一步。虽然那时他已经老大不小了,说梦想会被人嗤笑。
  2003年,这个爱吃青菜、从不抽烟、只喝一点啤酒、看起来像二十八九的老男人已经36岁了。他陪同事去北京一家报纸参加面试,却意外地被相中。言午告诉他们,他的学历很低,但人家说可以试试。他走的那天清晨在下雨,CCTV正在直播“神五”返回地球时的场景,全家人都在催他快走别耽误了火车,当他看到杨利伟走出了舱门,他才推开了家门。
  
  舞台很大,任你折腾
  
  北京一年,这一年里学到的东西,比言午呆在小城报纸那五年里学到的多得多。当别的实习记者都在抱怨这不好那不好时,他却在安静地享受北京这个大平台给他带来的机会。他从一进地铁就找不到北,到学会了坐地铁,学会了跑新闻,学会了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学会了如何在第一现场抢到最有价值的新闻。在那一年中,他采访了N位外交官,N位部长,N名“学家”,以及N个有特色的小人物,成为一名扎扎实实的人物访谈记者。当穿着黑T恤的罗大佑翘着二郎腿与他侃侃而谈,言午走神了。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捧着手抄歌本,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唱《鹿港小镇》的害羞而胆小的少年……
  北京的试用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上海一家报社向言午发来了邀请。虽然也要经过一段试用,但他们给的薪水很丰厚。在网上,上海的网友无意说起,在工作之余常去酒吧玩音乐,乐队的贝司手突然离开了,搞得他很郁闷。言午说:我会弹,要不我去?
  就这样,他来了。
  
  幸福总是淡淡的
  
   还有半个月,言午在报社就能混到一张办公桌了。他每天走街串巷,坐电梯下地铁,以各种角度和姿态,熟悉和刷新着这个世界。
  周末的夜晚,他会在酒吧里至少弹上一曲,躲在迷离的灯光里。他的演奏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已被好几个人聘请做他们的私人教师。
  想家了,他掏出手机给远方小城的妻子发个短信。通常都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他就发一个微笑的表情。
  时光已将他淘洗成一个波澜不惊的男人。他喜欢淡淡的心情,对所有的人和事,也都是淡淡的。他把所有浓烈、起伏以及跳跃,都搁在他的文字和音乐里。
  这样一个男人,无论是在哪里,能让人很放心地喜欢。也有小女孩想靠近他,但他对她们只是淡淡的。最后,没有办法了,她们好奇地问他:你老婆是个怎样的人?
  他说:“嗯,她是个平和的人。”
  平和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能让自己获得幸福,也让与之相关的人幸福。
  凡尘中的烟火,柴米油盐地拌着,时间久了才能入味。温柔婉润的妻,小白兔一样乖的女儿,是言午39岁再入江湖的动力。她们没有对他所追逐的提出过疑义,只是微笑着给予他相当的默契,言午回报给她们的,是安静的生活和安宁的心。
  sdznxf@126.com
  (编辑:张文静)
其他文献
口述/丁紫  文/楚江雨    仿佛这桩婚姻,受到了谁的诅咒,或者说,是赵季的潜意识里,一直盼望我出点事,出点绯闻,要不然,简直不知道算怎么回事……    每一份爱情都是甜蜜的梦想     我的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很多人都说,我这样的家庭出来的女孩具有这样的特质:知书达理,既温柔又独立。  大学那些年,喜欢我的男孩数都数不过来,我却没有什么故事。赵季是我的初恋,认识赵季的那一年,是大学的最后一年,
期刊
她奔向男人,埋进他的胸膛,把指甲嵌进他的后背。男人捧起她的脸,吻干她的泪水,说——    那段时间,这座城市频现“抢包党”,一辆摩托车从身边呼啸而过,你肩上的背包就不见了。  女人加班到很晚,每天如此。她在公交车的某个站点下车,往回走20米,拐进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街。她在小街上再走30米,然后拐进一条胡同。胡同30米长,女人住在胡同的尽头。这一段路,走得女人心惊肉跳。  那天下了班,发现男人在走廊上
期刊
古老宁静的小镇,像苔藓一样潮湿的小镇。甜美的童声,如月光一样清亮。    小时候,住在双溪的外婆家里。青色的砖砌成的旧旧的房屋,庭院墙上碧绿的爬山虎和丝瓜藤,长满芦苇的清澈的河水,河边打麦场上很苍老的杜梨树,大片的野花开得像海浪一样。  古老宁静的小镇,像苔藓一样潮湿的小镇。  夏季的夜晚,总是满天灿烂的星光。玩伴在院墙外喊,纪月桐,纪月桐,出来玩啦。甜美的童声,如月光一样清亮。我小时候是安静沉默
期刊
去年十月,感情上受到困扰的我在网上认识了他。当时我刚与男友分手,前途一片昏暗,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他开玩笑地说,他经常出差家里房子很空,让我帮他做做家务就行,可以借住他那里。  我们经历了一个月左右的频繁电话短信,在他出差回来以后我就住了过去,男女之间的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他是一个让我感觉很踏实的人,我很信任他,虽然后来他断断续续告诉我他原来是个社会上的混混,我也天真地以为,男人只要努力,原来的
期刊
挣扎着从那桩僵死的婚姻中挣脱出来,只觉得身心俱疲,仿佛患上了“婚姻恐惧症”,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回想围城内的日子。直到遇到冷晖,在他敦厚、温软的怀里,我的一颗心渐渐舒展,才又有了闯进围城的憧憬。  准备再嫁的日子里,过来人告诫我,女人啊,出一家进一家不容易,另一道门里的日子百味杂陈,过好不容易啊。  我报之一笑。冷晖宽厚待人,性情温润,很好相处。而我,前夫的暴戾、霸道、挑剔磨练了我10年,练就了我迁就
期刊
朱怡欣第二次逃离围城,回到自己的那套公寓楼里。除了上班,她有了大片的空闲和时间。她读书、写作、听音乐,一个人过着孤单的日子。    再婚后变成老妈子   宫建出生于市民家庭,专科毕业,比怡欣大两岁。两年前,他的妻子车祸身亡,留下一个女儿开开。开始,宫建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怡欣。虽然怡欣有过短期婚史,但她没有孩子,又是名牌大学毕业,工作稳定,气质高雅,30岁的人看上去依旧青春美丽。他开始主动进攻
期刊
重新体味那种久违了的、埋没于油盐酱醋的忙碌和单调,我的泪水流了下来。这些年来,妻子真的是很不容易啊,而且她竟在软弱的唠叨声中,在失望与无奈中熬了这么多年!    那天我下班回家,坐下来,抄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等在厨房里忙碌的妻子一身油烟地端上最后一盘菜时,我已经吃了大半个馒头。忽然发现妻子坐在对面,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拿起筷子吃饭,便有点意外,问:“干吗还不吃呀?等菜呀还是等……”话没说完,不由得愣
期刊
◆别以为女人是你肚子里面的蛔虫,你爱不爱她,你什么也不说也不做,她怎么会知道?  ◆别在女人撒娇的时候冷落她,如果你不理会她的撒娇,她可能会认为,她在你心里已经不重要了。  ◆性关系对女人来说,远远没有男人想的那么重要,所以,不要以为她爱你,就该在你需要的时候,无条件地满足你,那样她只能认为你只在乎性,而不是她。  ◆在她穿上新衣服的时候,要马上赞扬她一下,别说这个太暴露,那个太透明。如果你真的不
期刊
我20岁结婚,21岁生孩子,24岁分居,30岁离婚, 35岁再婚,今年春天我已经39了——人生的大好光阴,就在惊心动魄的感情挣扎中流逝。我累了,现在的我已不想多要什么,只想过平和宁静的生活。    我和前夫在错误的时间地点相遇,结果只能是不愉快的分手。但我要感谢他,没有他我就不可能来到这个海滨城市,更不可能找到爱我的人——我现在的丈夫小宁。    我还能清楚记得第一眼看见小宁时的震惊,仿佛我们是从
期刊
八年前,命运和我开了一个不小的玩笑:高考前一天,我突发高烧,勉强参加了考试,成绩自然可想而知。  医院里,我对父亲说,我要去复读,明年一定能上个重点大学。本以为父亲会满口答应,但没想到他严词拒绝,倔强得像一头牛。激烈地争吵后,我颓然躺在床上,用冷漠抗议着他的无情。  无声地对峙了很久,父亲才叹了一口气,说:“别复读了,考上什么就念什么吧。”我扭过头去,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那一刻,我恨透了父亲。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