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三角洲民间乐社“私伙局”的文化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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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私伙局”这一词语是民间俗称,它由一些共同喜欢本土曲艺音乐的发烧友组成,他们按时开局,追求的是一种是自我满足、乐在其中的生活方式。一般以唱粤曲为主,偶尔会演奏“广东音乐”或表演折子戏。这些发烧友大部分没有接受过严格、正规的音乐训练,因而各地“私伙局”只能定义为业余性质的民间曲艺社团。“私伙局”在广州孕育和成长,随着“私伙局”的流行和粤籍人士的迁移,其范围也扩大至珠江三角洲和整个广东大部分地区,甚至粤籍海外华人也会经常组织开局。“私伙局”的形成并非一朝一夕,它是历史沉淀的结果,是粤籍人士共同努力的结晶。“私伙局”是历史的产物,它是广东二十世纪上半叶音乐发展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对广东民间传统音乐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关键词】民间乐社;私伙局;民间戏曲;民间音乐
  【中图分类号】J603 【文献标识码】A
  民间乐社“私伙局”是岭南民间音乐文化传承和发展的重要载体,“私伙局”的发展对珠三角地区的“广东音乐”、粤曲、粤剧的发展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广东音乐”是珠三角地区一颗璀璨的明星,那么“私伙局”便是孕育这个明星的土壤,在这片土壤之中,“私伙局”中的精英——“玩家”对粤剧声腔发展的促进、对“广东音乐”乐器的改良、对粤曲的改编创作等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
  “私伙局”是民间乐社的俗称,而民间乐社是以民间结社的形式存在的,民间结社历史源远流长,这种民间活动是将一些具有共同目的与兴趣的人们连接在一起,并且私下会组织一些活动,而且大部分活动是有计划、有规律、有固定场所的。其活动内容广泛,科学、政治、诗歌、琴、棋、书、画等多个领域都有涉及。而民间乐社则是主要以音乐为主题的民间组织,这种组织在珠三角地区就称为“私伙局”。
  珠江三角洲位于广东省东南部,以广州为中心,其范围包括佛山、台山、肇庆等地,地处交通要道,经济发展先于其他地域,民间乐社“私伙局”是粤方言地区一种特有的音乐组织,这种社团在广东珠三角地区灿若繁星,落地生根在民间,对外来音乐和本土音乐的交融和传播起到了助推的作用。
  “私伙局”是由喜欢广东民间曲艺的爱好者自发组成的,以自娱自乐为目的的民间曲艺社团。“私伙局”这一俗称是相对于“灯笼局”来说的,它的开局主要以粤曲、“广东音乐”为主,单纯只演奏“广东音乐”的较少。“私伙局”发展到现在,还会加入折子戏的表演。以广州为中心的珠三角地区,“私伙局”星罗棋布,多不胜数。
  “广东音乐”是一种纯器乐的乐种;粤曲则是非常注重声腔的曲种,用一首曲子来讲故事;而粤剧用一个长剧来讲故事,需要表演者唱、念、做、打样样精通。粤曲、“广东音乐”、粤剧这三者都是在珠江三角洲这片热土上孕育出来的姐妹艺术,这三者在其发展过程中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相互渗透,是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親密关系中逐渐成长发展起来的。20世纪20年代到40年代,“广东音乐”发展到了顶峰,这时的粤曲及粤剧也都处于繁荣发展阶段。
  20世纪20年代,粤曲、粤剧、“广东音乐”走向成熟繁荣和“私伙局”的内在推动密不可分。那么,“私伙局”是如何推动姐妹艺术发展的呢?笔者认为,很大原因取决于“私伙局”中的“玩家”。“玩家”是“私伙局”成员中的引领者,是音乐造诣、演奏演唱水平最高的那部分人,和职业乐师不同的这些人都不以演奏“广东音乐”、演唱粤曲为生,所以在笔者看来他们是最纯粹的“私伙局”领袖。粤曲名伶小明星在唱曲前经常对乐手说:“师傅,我想唱支新曲,觉得并不容易,你来玩,我跟住你。”小明星说的这个“玩”就是演奏的意思,开局唱曲奏乐都称“玩音乐”“玩乐器”,自从有了“私伙局”,“玩音乐”便约定俗成,其中的精英自然成了“玩家”。所以,与其说是“私伙局”推动了“广东音乐”、粤曲、粤剧的发展,不如说得更具体一点是玩家推动了广东音乐”、粤曲、粤剧的发展,玩家是主力军。
  一、是粤乐人才的起点
  晚清时期,东主宋氏兄弟在广州济隆罐头厂成立了最早的“私伙局”组织,他们经常邀请一些曲艺玩家来“局”做客,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按时开展演奏活动。一开始这些“私伙局”大多是没有名字的,但之后人们为了方便便给它取了名字。
  后来,香港、上海和以广州为中心的珠三角地区迅速发展成为“私伙局”的三大中心,“私伙局”这种民间乐社在其历史发展过程中星罗棋布。香港比较著名的乐社有“琳琅幻镜社”和“钟声慈善社”,广州为中心的珠三角地区番禺沙湾镇的“何氏家族”、西关的“民镜乐社”、河南的“济隆乐社”“素社音乐社”“小雅山房乐社”、何浪萍所在的“佛山精武体育会”等,以及远在上海的“精武体育社”的粤乐部和“中华音乐会”等,这些“私伙局”在其形成过程中推动了广东民间音乐的发展,对粤曲、粤剧的发展也有巨大的影响。
  1.西关的“民镜乐社”、河南的“济隆乐社”:这应该是广州最早、水平较高的“私伙局”了。“济隆音乐社在河南,济隆是著名糖浆厂的名字,老板姓宋,宋老板是一位粤曲发烧友,他每晚邀请河南方面著名的玩家在济隆糖浆厂内玩音乐和唱粤曲。先招待吃晚饭,玩至深夜有特备精美的宵夜招待。因为玩家集中在济隆糖浆厂,故名济隆音乐社。”“民镜音乐社”地处广州西关(今荔湾区),当时这一地区是广州“私伙局”的聚集地,人们喜爱粤曲、粤乐,常聚集一起自娱自乐、陶冶情操。“在二十年代初期,西关很多富户的少爷们都已接受现代教育,他们比前一代进步,不愿沉迷于鸦片和妓院,喜欢接触新事物。音乐能怡情冶性,他们也在西关大屋内,聚集一群西关少爷们玩音乐,有玩西洋乐器的,有玩传统乐器的。其中杨地三少爷、罗地大少爷,都在家中成立音乐社,都以自己的大屋命名,但亦有另起音乐社名称的。”
  2.素社:20世纪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易剑泉于业余之时在广州荔枝湾畔创建了“素社”音乐社,一方面为了推广他的“健全乐”,另一方面为了将他的艺术理论付诸现实中,当时搭建了一个临时开局场所“倚澜堂”,每周六准时开局,易剑泉创办这个音乐社不仅将当时一些著名的音乐家如吕文成、刘天一、王文友等聚集在一起,而且还收授徒弟,培养了粤剧、粤曲名伶,如紫罗兰、张琼仙、陈云裳等。   3.晨霞乐社:作曲家陈德距在中山大学读书期间创办的乐社,名家易剑泉、刘天一均是乐社中的成员。
  4.律吕源音乐社:组织者是罗宝莹、罗宝生两人,一代宗师吕文成就经常来此乐社做乐师。
  5.享有“粤乐之乡”美誉的番禺沙湾镇的“何氏三杰”——何柳堂、何与年、何少霞,在番禺沙湾经常组织一些“私伙局”活动。
  6.佛山精武体育会音乐戏剧部:培养了梁以忠、易剑泉、吕文成等音乐家,而且这些音乐家都是从这里开始走向专业音乐道路的。
  7.中山小雅山房乐社:吕文成也有参加进来。
  8.1935年,尹自重创办了尹自重音乐社。
  9.“小蔷薇音乐社”“角社”:由卢家炽和洛臻组织。
  10.香港钟声慈善社:建立于1915年,由香港音乐界和粤剧界的前辈陈绍棠、钱广仁、李善卿、何泽民等四位所建立。原名“钟声剧社”,主要以研习音乐剧艺为主,在省港澳等地演出,对中国传统文化起到了助推作用;还为东华医院及广州普济三院义演筹款。1919年,乐社规模扩大,更名为“钟声慈善社”,本港著名绅商曾富先生为首届社长。除音体剧艺外,更致力兴学育才,先后开办四间义学,分设港九两地。当时,国内天灾战乱频仍,本社发起多次大规模筹赈行动,如救助南兵北旱、潮汕风灾及广东三江水灾等筹募大巡行,同人沿途呼吁劝捐,得到居民热烈响应,纷纷掷出钱钞金饰,轰动一时。
  这些乐社是比较早的民间乐社,之间也经常会有互动,比如,黎田、黄家齐的《粤乐》中提到:“当时广州的民间乐社,时兴互相邀请进行交流和联合演奏的习惯。如甲乐社来乙乐社,则由甲乐社的成员决定乐曲及带头起奏,乙乐社的成员要跟甲乐社的成员一起演奏,一首首地奏下去至尽兴而散。有时,甲乐社的成员有意挑选些最新的和较具难度的曲子以考验乙乐社的成员是否会奏和能否跟得上。为此,应邀的乙乐社就要认真对待,有备而来,否则,不会奏或者跟不上就会感到难堪和丢丑。”在互动交流之中取其长处,以提高自身水平,形成一种良性竞争。
  “私伙局”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番禺沙湾镇的何氏家族,何博众挖掘培养了“勾鼻章”——何章及“何氏三杰”——何柳堂、何与年、何少霞,何柳堂是香港琳琅幻镜社和香港钟声慈善社担任教员,培养了不少人才,何大傻就是他的徒弟之一。而这些优秀的玩家之后都是粤乐的中流砥柱,他们出自“私伙局”,都曾经在“私伙局”“玩”过音乐,得到过“私伙局”的养育,呈上,“私伙局”是粤乐人才的摇篮。
  二、对粤曲声腔系统的丰富
  玩家不仅仅会玩乐器而且粤曲演唱也是自成一派、各有千秋,何柳堂的学生何大傻就是一位谐腔唱家。早期较著名的西关“民镜乐社”的梁以忠是著名的玩家,张琼仙就是在梁以忠的悉心培养下在歌坛逐渐走红,成为粤曲的“子喉领袖”。“1923年,张琼仙在广州东较场(今广东省人民体育场)参加各界慰劳革命军人游艺大会,演唱《情鹃骂玉》,现场虽无扬声器,但全场观众仍能清楚听到她所唱的曲词,故大受赞誉,次日广州报刊称张琼仙为‘子喉领袖’。此后,歌坛纷纷邀张琼仙演唱,她成为二十年代歌坛中薪酬最高的女伶之一。”张琼仙能成为“子喉领袖”,梁以忠功不可没。梁以忠除培养出了张琼仙这位“子喉领袖”以外,早在“民镜乐社”的时候还培养了另一位粤曲名伶——小明星,小明星的“星腔”在歌坛远近闻名,其实“星腔”的成功和梁以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除了张琼仙和小明星,还有香港的王粤生也曾是梁以忠的学生,他“为了进一步提高自己的演出水准,他在工余时间不断找名师指点,那时候,收入不算富余的粤生也曾节衣缩食,目的是为省下钱来向名音乐家梁以忠先生讨教。”梁以忠不仅玩乐器,他也是一位唱家,大喉、平喉、子喉三样皆能,有时候还会唱一些歌曲,灌制过很多唱片。
  “私伙局”不僅在广州为中心的珠三角地区星罗棋布,远在国际大都市上海也有开设,曾是何柳堂的学生的被誉为“广东音乐”之父的吕文成,曾在上海的“精武体育会”粤乐部担任教员,当时司徒梦岩担任的是“精武体育会”欧弦部教授,吕文成也向他学习过小提琴。吕文成还擅长子喉,《小青吊影》是一首古曲,想把这首曲子唱得扣人心弦,难度是非常大的,“最令粤曲爱好者大为惊奇的是,吕文成在上海灌录的《小青吊影》唱片运到香港和广州出售时,因为唱片上的子喉,既温柔又哀怨,便怀疑吕文成是一位女性”。《燕子楼》是吕文成的另一首粤曲代表作,也是一首古曲,吕文成用子喉灌制了这首粤曲,“吕文成这张唱片运到港粤两地出售,极为畅销,因此歌伶和普通人,都跟着唱片来学唱。当年的凉茶铺差不多渐渐每晚都以播放吕文成之《燕子楼》来招揽顾客”。
  “私伙局”是孕育乐曲、曲艺人才的摇篮,是玩家的聚集地,很多玩家都是在“私伙局的培养下而成为职业乐师的”。
  三、对“广东音乐”风格形成的促进与巩固
  “私伙局”的玩家们创作的作品数不胜数:何柳堂创作的《鸟惊喧》《七星伴月》《垂阳三复》《醉翁捞月》《胡笳十八板》《回文锦》,何与年创作的《将军试马》《午夜遥闻铁马声》《一弹流水一弹月》《清风明月》《广州青年》,何少霞创作的《吴宫戏水》《下里巴人》《下渔舟》《陌头柳色》《白头吟》,丘鹤俦创作的《娱乐升平》《狮子滚球》《声声慢》《相见欢》,吕文成创作的《步步高》《醒狮》《渔舟唱晚》《恨东皇》《百鸟朝凤》,何大傻创作的《孔雀开屏》《花间蝶》《醉桃园》,尹自重创作的《华胄英雄》《夜合明珠》《胜利》,易剑泉创作的《鸟投林》《依稀》《一枝梅》,梁以忠创作的《春风得意》,等等,这些曲目都是各个“广东音乐”曲集出现率很高的名曲。“1997年由李笑天等编著、香港信诚书局出版的《粤乐名曲集》共有382首粤曲,加上建国后新发现的作品,或考证出‘古曲’‘佚名’作者的传统曲目,共有500首左右,在近40位作者中,其中的大多数都是‘玩家’。”
  早先艺人们的教学方法普遍为“口传心授”,老师唱一句,学生学一句。玩家丘鹤俦将一些小曲、小调和粤曲搜集起来加以编辑出版,使得萌芽期的“私伙局”在教学法上有了质的飞跃,突破了“口传心授”这种传统的教学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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