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系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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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下山
  “师兄,锦丰城还有多远啊?”
  正在打坐的易相逢眼皮一跳,假装没听见。
  耳边又絮絮叨叨传来江某人的十万个为什么。
  “师兄,你为什么在岩石上打坐,屁股不硌?
  “师兄,你眼角有颗黑眼屎,今早你没洗脸吗?”
  易相逢:“……”
  那是一颗痣好吧!
  “师兄,为……”
  耳听着画风越来越重口味,易相逢绷不住了:“你的剑法都练熟了?”
  言下之意,没熟赶紧滚去练,别烦我。
  江映月:“我的剑正忙着,等会儿就练。”
  易相逢:“啊?”
  扭头一看,他的佩剑正被烈烈火焰烘烤,中间还串着一只色泽诱人的金黄烤鸡。
  剑士们趋之若鹜的宝剑,却被这丫拿来串烤肉!
  易相逢一时气得上头,干脆跨上马背,朝着锦丰城奔去,不然他能被这个三年前才入门的师弟给气死。
  锦丰城中近日众多幼儿失踪,官府迟迟未能破案。师尊闭关前,为了让他消除三年前无缘论剑会的心结,便专门嘱咐他前去查看。
  江映月跟来实属意料之外,他软硬皆施地赶了数次,这人仍旧死皮赖脸地追来。在宗门时,他也尤其爱黏他,跟一块牛皮糖似的,干脆就由着他了。
  行了一段距离,感觉马背一沉,后背贴来温热的胸膛。
  易相逢抓紧缰绳,稳住身形后扭过头来。
  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嬉皮笑脸的俊美青年。
  江映月桃花眼微眯:“师兄,吃了烤鸡再走也不迟。”
  易相逢一张俊脸沉冷:“不吃。”
  他就算从马背上跳下去,死在这荒山野岭,也绝不会吃那劳什子烤鸡。
  片刻后。
  江映月吃着鸡腿,笑嘻嘻地道:“师兄,好吃吧。”
  易相逢舔了舔嘴角,正要点头,突然想到此举有失未来最强剑士的远名,脸一板。
  “你快点吃,我们得尽快赶去锦丰城。”
  “说句好吃能要命不成。”江映月小声嘟囔。
  易相逢听罢,轻咳一声:“味道……还……还行吧。”
  闻言,江映月勾唇一笑,隐隐露出两颗小虎牙,桃花眼亦带笑着弯成月牙。
  看他笑成一朵花似的,易相逢颇为头疼。
  这个师弟怕不是个二傻子,夸他山鸡烤得好吃就能开心成这样,那要是夸他别的,岂不是要上天?
  不敢想,不敢想。
  两个人吃完后便熄了柴禾。
  易相逢正坐上馬背,比他高半个脑袋的江映月就跟了上来,整个人贴近他的脊背,双手抱住他的腰:“师兄,带我一程呗。”
  “走开。”
  江映月眼中含着狡黠:“你不带我,我就告诉师尊你今天没练剑。”
  “你!”
  真是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扭曲事实的人!
  易相逢咬牙切齿:“摔下去别怪我。”
  “好嘞。”江映月抱着易相逢,“师兄,你悠着点,太快的话我会晕马,嘿嘿。”
  他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
  易相逢越看越碍眼,真想给他拔了。
  02锦丰城
  两个人抵达锦丰城时,天色将黑。
  一入锦丰城城门,易相逢便在各处寻找魔教的标记,试图以此探出城中是否有魔教的人。
  锦丰城因幼童失踪一事闹得人心惶惶,一入夜,各家便关门闭户,几乎看不到一点灯光。
  夜间的锦丰城空荡荡的,宛如一座鬼城,令人毛骨悚然。
  “师兄,吃牛肉干吗?”
  这种氛围下还想着吃的,也就江映月一个了。
  他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将恐怖的气氛一扫而空。
  江映月叼着一根牛肉干,四下扫视:“我看这城里没有魔教来过,会不会他们根本就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
  易相逢道:“未必,魔教的人来去无踪,武艺变化莫测,个个善于掩人耳目,指不定藏在哪儿窥探我们呢。”
  “武艺变化莫测?”江映月笑意盈盈,“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何掳个幼童还不敢现身?”
  语毕,他面色陡然一变,反转掐住自己的喉咙。
  易相逢吓了一跳,忙止住他的动作:“阿映,你怎么了?是魔教做的?”
  难道魔教的人已经现身了?可恶,他竟毫无察觉!
  江映月涨红了脸:“水水……我要水……师兄,我被牛肉干噎住了。”
  易相逢:“……”
  他立刻松开手,退到三尺远,瞪了他一眼,心说这浑蛋噎死拉倒。
  纵然这么想,他的手却很诚实地把水囊扔了过去。
  江映月喝了水后很快便缓了过来。
  两个人在城中走了个遍,正如江映月所说,城里根本没有魔教的踪迹。易相逢也不由得怀疑,真是魔教拐走了小孩?
  正往回走,两个人迎面撞上一位老更夫,便顺道向他打听关于城中幼童失踪一事。
  老更夫听了来意,眼圈发红,跪在地上恳求道:“老朽……老朽的孙儿昨夜也失踪了,求求二位大侠帮忙把他找回来。”
  易相逢将他扶起:“老人家不必如此,请将昨天发生的事悉数告知,我与我师弟才知道该从何入手。”
  老更夫抹着眼泪将昨天的事一一道来。
  原来前日夜里,他梦见了山神,对方说他孙儿福禄浅薄易短命,让他带着孙儿前去山神庙祈福。本来一路顺利,不料回家后,他闻到一股异香,鬼使神差地犯了困,再醒来时孙儿就失踪了。
  易相逢听罢,眉头紧锁。
  江映月将老更夫打发走了。
  易相逢问:“山神托梦,你怎么看?”
  江映月一笑:“这山神还真是闲哪,专程给凡人托梦改命。”
  易相逢神色凝重:“恐怕没这么简单。”   03山神庙
  为了查明山神庙是否有古怪,易相逢打算等天一亮,再多找几户失踪幼童的人家问问看。
  眼下不明掳人者是魔教还是人牙子,易相逢便拖着江映月守在城门口,观测城外的动静。
  一夜风平浪静,天光大亮。
  易相逢推了一把靠在他身上小憩的江映月:“醒醒,天亮了。”
  江映月睡眼惺忪:“师兄,我再睡一会儿。”
  “你一个男人撒娇不害臊吗?”
  江映月伸了个懒腰:“那是什么,能吃吗?”
  易相逢一时语塞,果然没法跟一个厚脸皮的人讲害臊。
  江映月找了口古井,打水洗了把脸,便一身清爽地挪到早点铺子,买了几个包子。
  易相逢用膳必得细嚼慢咽,为数不多的破例都是江映月这个浑蛋怂恿的,他作为玉琼山君子剑的优秀传人,怎么可以当街狼吞虎咽!
  大口咬下包子时,易相逢如此想到。
  吃过早点,两个人便开始打听近日幼童失踪一事。
  片刻后便询问到了几户,一一上门了解,很快就发现了两处共同点——
  山神托梦和闻香昏睡。
  可见这山神庙中有蹊跷,想到此事或许牵扯到魔教,易相逢便打算乔装后领着幼儿假意烧香,进去一探虚实。
  那么问题就来了。
  江映月问:“师兄,我们上哪儿找一个抱小孩子的人?”
  易相逢理所当然:“自然是由你来扮了。”
  江映月指着自己:“你确定?”
  易相逢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
  黑袍的俊逸青年随同抱着小孩的白衣女子一起跨进山神庙。
  两个人在庙中四处打量,末了,停在角落里。
  江映月忍着笑:“夫人,你笑一个呗,看你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易相逢怀疑这厮趁机占他的便宜,并且有证据!
  他直起身揪住江映月的耳朵,狠狠地一拧。
  這学渣是怎么进入玉琼山,又被师尊看上收为弟子,竟连个缩小身形的功夫都不会,缩了半个时辰连根手指头都没变过。
  易相逢好气哦。
  江映月揉着被虐的耳垂,又跟着易相逢到后殿。
  两个人驻足于供桌前,抬头看着那尊山神石像,然后沉默了。
  这雕得也太丑了吧。
  没发现什么线索,随意地拜了拜后,他们俩就离开了山神庙。
  江映月一路少见地安静,让易相逢频频侧目。
  他问:“在想什么?”
  江映月顿了一下,眉梢带笑;“我在想,师兄你缩骨以后身形好娇小,跟女子的身形差不多。”
  闻言,易相逢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揍人。
  江映月敛了笑,忽地问:“师兄,这是什么?”
  易相逢低下头。
  他雪白的衣摆上不知何时多了些银色粉末。
  这是……
  04黑影
  方才他并未与任何人接触,对方是何时何地在他的衣摆留下痕迹的?
  看这银粉,偷盗小孩的祸首很有可能在庙里。
  看来真得再去探一次。
  这时,江映月忽然喊道:“师兄。”
  易相逢见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由得正色看着他。
  江映月慢慢抬起手。
  然后……
  他再捏住易相逢肉乎乎的脸颊。
  易相逢:“啊?”
  江映月欠扁地笑了:“师兄,你的身形变小了真可爱,像个大包子。”
  易相逢听了直想打人。
  他额头上的青筋狠狠一跳。
  接下来,易相逢让他感受到了来自师兄的疼爱。
  被他狠狠地捶了几拳的江映月不死心:“真的真的,没骗你,软乎乎的。”
  回应他的只有易相逢的无情爆捶。
  晚间,山神庙外的杂草丛中。
  鼻青脸肿的江映月道:“师兄,我脸疼。”
  易相逢微笑着道:“疼疼就习惯了。”
  江映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桃花眼染着红晕,瞧着可怜极了。
  早已看透他本质的易相逢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想给他两下。
  没人搭理,江映月装不下去了,只好暗戳戳地给自己揉脸,试图缓解一点疼痛。
  易相逢一直注视着远处的山神庙,并看了一眼衣摆处发光的追踪粉。
  为了偷孩子,对方也是有备而来,用了江湖有名的追踪粉,于无形中锁定目标。
  他们在此处候着,就是为了等对方自投罗网。
  蟋蟀的鸣叫围绕在两个人周围,江映月百无聊赖地啃着牛肉干。
  易相逢见他一派淡定,又气又好笑。
  “江映月,你就不会紧张害怕吗?”
  静默须臾,江映月目光深沉地凝视他,久到易相逢以为他是要跟自己大眼瞪小眼到底。
  他说:“有的,你……”
  一阵诡异的窸窣声打断了江映月的后话。
  两个人齐齐屏息凝神,看向声源处。
  齐腰高的灌木丛某处动了,清冷的月光下,一道庞大如球的黑影穿过茂盛的灌木丛,缓缓走来。
  对方悄无声息。
  易相逢看向江映月,后者不动声色地拨弄了一下旁边的火堆。
  易相逢秒懂,抱上假娃娃挨着江映月坐下,装成寻常人家露宿的样子。
  不多时,黑影走近,一股迷香味弥漫而来。
  江映月冲着他眨了一下眼,口型说了句“师兄,先屏息”,便闭眼装睡了。
  易相逢也学他的。
  黑影小心地站到他们身后,香味越发浓郁。
  易相逢留意到对方的举动。
  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他和怀里的假娃娃被对方一下扛起,进入山神庙。   进去后,假娃娃被夺走,但很快用木头伪装的娃娃就被狠狠地砸到地上。
  “哼,被骗了!”对方怒道。
  易相逢的眼睛睁开一条缝。
  在香火的映照下,黑影的轮廓十分清晰,硕大的身躯胖得像个球,双眼也胖成了眯眯眼。
  这个……
  这个胖子是什么鬼啊?!
  05祸首
  “用假娃娃骗我!看我不弄死……哎,长得不错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掳走小孩的是人牙子无疑了。
  对方伸出胖乎乎的手掐了易相逢的脸颊一下,掐得易相逢满身恶寒。
  易相逢:“……”
  我要剁了他的手!
  这时,人牙子掰开他的嘴,打算喂点什么东西。
  易相逢忍不了了,一拳猛地砸向他的面部。
  “咔嚓!”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碎了。
  江映月进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不禁感叹:“师兄,你也太狠了。”
  人牙子摸了摸空荡荡的牙床,表情有点蒙。先看了看满地碎牙,又看了看易相逢,气得一脚踹向他。
  “咚”的一声闷响,痛号在山神庙中不断地回荡。
  江映月捧腹大笑。
  这人牙子也就看着壮实,几招便被易相逢给打趴下了。
  易相逢问:“那些被你掳走的幼儿哪里去了?”
  人牙子不吭声,装死。
  易相逢揍了一拳,人牙子颤抖着油腻的手指向供桌下方。
  江映月掀开供桌垫布,看见下方有一扇很小的地门,他小心地打开。
  极小的地窖中挤了十多个小孩子。
  他们全被绑住手脚,嘴里塞着麻布,看向两个人的眼神又惊又恐。
  易相逢转头对着人牙子又是一顿胖揍,失踪的幼儿都被藏在这儿,难怪找不到呢。
  易相逢很生气:“你这人牙子,该打!说!你是怎么给村民托梦的?”
  “就在城门口附近的井里下了致幻的药……”
  人牙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不敢吱声。
  江映月道:“师兄,先带着小孩子回去吧。”
  “你怎么突然这么懂事?”
  江映月笑道:“是吗?”
  易相逢盯着他,江映月的眼睫微垂,避开他的目光。
  良久,易相逢道:“别把懂事用在这儿,多练练剑,保护好自己吧。”
  江映月扯出一抹笑容:“我有师兄在啊。”
  易相逢没好气地道:“我还能保护你一辈子不成?待我下次论剑会上夺冠,便要云游去了。”
  说着,易相逢细细地一想:“论剑会快来了。三年前,我无缘论剑会。如今这一次,我不能再失败了。”
  江映月听罢,未语。
  
  06谢宴
  随后,易相逢把人牙子五花大绑,又让江映月先将小孩子安顿在庙外,他则留下再寻了一圈,看是否有遗漏的小孩。
  寻找时,他并未注意到石像后方有一道黑影极快地掠出山神庙。
  江映月正哄着小孩子安定下来,倏然感受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一道黑影在夜色中渐渐跑远。
  他的神色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将小孩子送进山神庙,关上门,便追着黑影离开了。
  到了一处山巅,江映月止住脚步。
  黑影停下,回头,露出一张无害的脸。他唇红齿白,独独眼下有一道骇人的疤。
  少年笑眯眯地看着他:“教主放逐我多年,怎么突然又来找我了?”
  江映月的目光凜冽:“恒峰,你偷练了禁书返老还童了?”
  恒峰的笑容敛去:“此事轮不到教主来管吧?”
  “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恒峰的脸色冰冷:“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教主以为如今的你能奈我何?”
  江映月从腰间一抽,一根布满寒光的漆黑软鞭将少年狠狠地缚住。
  恒峰面不改色,嘴角带着讥讽:“没了功力,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连鞭子都没劲儿。”
  江映月手上一用力,鞭身收紧,死死地绞住少年。
  见他恼怒,恒峰大笑:“倘若你真想杀我,大可以告诉你身边的那位剑士。哦,我忘了,他似乎极为痛恨……”
  “住口!”
  恒峰笑着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易相逢没有找到漏下的孩子,就出了庙宇,出去后却不见江映月的人影。
  江映月性子跳脱,偶尔没影也是常有的事,故易相逢并未在意。
  查看小孩子齐全后,他就领着他们返回锦丰镇。
  到城门时,天边泛起鱼肚白。
  易相逢带着一群小孩出现,十分引人注目。
  眼尖的人很快认出这些是之前失踪的孩童,忙叫嚷着招来幼儿家的大人。
  老更夫也见到了自家孙儿,大家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易相逢转身欲走,却被众人极力挽留。
  老更夫道:“大侠为我们找回孩子,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应和声此起彼伏。
  正要拒绝,他的肩头忽地一沉,一条结实修长的手臂横过来。
  江映月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应道:“那我和师兄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家眉开眼笑地点头,忙回去准备午膳。
  易相逢的手肘后袭,撞了他的腹部一下。
  江映月“哎哟”叫唤出声:“师兄,你干吗又欺负我。”
  易相逢:“……”
  不愧是无中生有的一把好手。
  易相逢都懒得搭理他,顾自跟着老更夫走。
  江映月又厚脸皮地跟上来,桃花眼里带着笑:“师兄,你要对我好点,我可是为你卖过命的。”
  他这玩笑话没说过百次,也有千次了,易相逢能信就有鬼了。   他一把推开江映月,道:“那今夜师兄就亲自教你练剑。”
  闻言,江映月的笑容直接垮了:“别啊师兄,我收回还不行吗。”
  “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直到上了饭桌,这个家伙都安静如鸡。
  为了感谢他们,村民们做了一桌好菜,易相逢用膳规矩多的规律被江映月彻底打破,也就不再避讳。
  吃到后来,他瞧见自己碗里的菜都快高出天际了。
  江映月往上又放了一点,狗腿地道:“师兄,吃菜。”
  语毕,他又眼巴巴地跟上一句:“那什么,今夜练剑就免了吧?”
  这丫到底是怎么混进玉琼山的!是不是走后门了?!
  07魔教
  席过中旬,氛围正融洽。
  老更夫的儿媳突然面色惨白地跑来。
  她惊恐地道:“爹,睿儿……睿儿他又失踪了!”
  老更夫受不了这刺激,直接被刺激得晕过去,江映月将他扶至一旁。
  易相逢皱着眉问:“如何失踪的?”
  少妇颤抖着嘴唇道:“我刚要给他洗澡,转身去拿衣服,回来后,他就……”
  短暂的解释,对方才讲清方才发生的事。
  听罢,易相逢的神色不大好,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这时,又有数人哭号着奔来,说的全是同一件事。
  小孩子再一次失踪了。
  不同的是,这次是在白天。
  易相逢立刻奔去县衙,找到关人牙子的牢房。
  他怒而质问:“那些小孩都去哪儿了!”
  人牙子被他吼得不敢开腔。
  江映月将他拉到身后,语气带笑:“说,那些小孩都去哪儿了?”
  纵然含着笑,他眼底却似结了寒霜般冰冷,尤其阗黑的眸子闪过厉色。
  人牙子吓得抖如筛糠,立马老实交代。
  “他们被喂了致幻的药,听到他的铃声,便会自行去找他。”
  他没了牙,说话有些漏风,却不妨碍他们听清他说的话。
  “他是谁!”
  人牙子又不说话了。
  随后,他将人牙子揍了一顿。
  人牙子挨不住爆捶:“我说,我说!”
  易相逢收了手。
  他慢吞吞地道:“不能说,说了那个魔教的人会杀了我的。”
  魔族?
  此事的参与者还不止一个?
  的确是他们先入为主,出现一个,便以为只有一个。
  他没料到竟会是魔教。
  三年前,他赶去论剑会,被一魔教所累,功力散去多半,重伤难行,足足耗费三年的时光,师尊才恢复他的身体与功力,他得以痊愈。
  魔教……
  又是魔教!
  易相逢恼怒不已,挥剑劈断近处的一株高树。
  江映月见他的神色不对,立刻飞身上前,扣住他挥剑的手腕,带着他转移到了城外。
  易相逢的双目满是血丝:“走开!”
  江映月抿紧嘴唇,死死地握住易相逢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互瞪着,谁也不服软。
  不多时,江映月放软了声音:“师兄,魔教做错了事,找那魔教算账就是了,何必折磨自己。”
  一句话瞬间拉回易相逢的神志。
  他的情绪渐渐稳定,捏住疼痛的眉心,目光也徐然恢复阗黑。
  自三年前论剑会,魔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一听到这两个字,他就容易失控。
  江映月一只手扶住易相逢的后背,一只手为他揉太阳穴。
  不多时,易相逢冷静下来。
  他平静地问:“人牙子说那个魔教的人藏在哪儿没?”
  江映月用树枝在地上写下六个字。
  山神庙,神中神。
  08找到
  易相逢提着剑,驭马去往山神庙。
  江映月紧跟其后。
  抵达山神庙,易相逢立刻在外围走了一圈,以防对方从山神庙中溜出去。
  虽有六个字的提醒,但找起来实在麻烦。前三个字尚能理解,后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
  找了一圈,两个人没有任何收获。
  江映月见易相逢沉着脸在庙宇中来回奔走,张口欲言,却在对上易相逢白净的面庞时,又缄默不语。
  易相逢看他杵在原地不动,不悦地道:“愣着做什么,来帮忙找啊。”
  “哦。”
  江映月挨著墙壁和地板查看,易相逢也冷着脸在庙宇中寻找。
  静默了一瞬。
  江映月问:“师兄,你当真怨恨魔教吗?”
  易相逢捏紧拳头:“若不是魔教,我早已扬名天下,何苦受那三年的罪。”
  听罢,江映月垂下头。
  “如果说……如果说我做错了事,师兄你会原谅我吗?”
  易相逢一愣,追问:“你又干什么蠢事了?”
  江映月摇头:“没什么,先找那个魔教的人吧。”
  易相逢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江映月这几天怪怪的。
  但当务之急是找出藏身庙宇的魔教之人,他也就没细问。
  耗费几个时辰,仍一无所获。
  易相逢的耐心耗尽,气恼地抓起烛台,狠狠地往墙上一砸。
  烛台撞上墙壁,反弹后打在山神石像上,发出一声闷响。
  江映月拦住他:“师兄,别拿东西撒气。”
  易相逢正要开口,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又拿起一颗贡果,试探般地扔向石像。
  又是一声沉闷空荡的响动。
  江映月劝道:“师兄,生气也别拿水果撒气啊。”
  “嘘。”
  易相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扬剑一挥,石像登时被劈成两半。
  他飞身去看石像,果然不出他所料,看似实心的石像其实是空心的。   石像内部居然有一扇人大小的窄门。
  “这是……”
  江映月跟來一看:“是密道。”
  易相逢立刻劈开石像,将密道的门打开。
  原来“神中神”是这个意思。
  他二话不说便要纵身跃下。
  这时,倏然从密道里蹿出一个少年,他双手握着尖刃,猛地攻向易相逢的心窝。
  他的速度敏捷,让人难以防备。
  眼见着尖刃要插进胸膛,一只手疾速地挡在他的胸前,任由尖刃刺入,另一只手一把握住尖刃,硬生生地转变了攻势。
  易相逢的瞳孔紧缩。
  “阿映!”
  偷袭失败,少年不悦地“啧”了一声,飞至下方。
  易相逢捧着江映月的手,后者皱着眉将尖刃拔下,易相逢立刻为其包扎,但效果甚微,血一直渗出来。
  江映月阻止他:“师兄,没用的,刀上有毒。”
  他正要发问,下方的少年忽然笑了,笑得极为得意。
  “易大侠,你可知你身边的这位师弟是何来历?”
  09护短
  易相逢毫不犹豫道:“既入了我玉琼山的宗门,便不问前尘,管他是恶是善。”
  说话间,他没察觉一旁的江映月脸色苍白。
  少年讥讽:“好一个不问前尘,管他是恶是善。要知道你这位师弟,他可是……”
  “闭嘴!”
  一条通体漆黑的软鞭狠狠地劈落,少年骤然跳开,跃至另一处。
  江映月手握长鞭不停地追逐,神色焦躁,势要将其擒住。
  易相逢何曾见过他这样,不禁飞身拉住他:“别被他的激将法扰乱心……”
  后话打住。
  易相逢看着双目赤红的江映月,一时愣住。
  也就瞬息之间,他立马扣住江映月:“阿映,凝神!”
  这少年竟然几句话便能挑得江映月滋生心魔,果真是魔教。
  易相逢迅速在江映月的肩头一点,他便软软地向后倒,易相逢将他扶到一旁。
  他正要起身对付少年,江映月拉住他,关切地道:“师兄,你要小心,他练了返老还童,别看他年纪轻轻,实则已经三十多岁了,功力远在你我之上。”
  易相逢没料他对这魔教之人如此熟悉,不禁心生疑惑:“你……”为何这么清楚对方的来历。
  后话他没说,不知缘由,他隐隐觉得若是问了这句,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他意料不到的变故,便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问题。
  易相逢转口道:“你照顾好自己。”
  语毕,他提剑逼向笑意满满的少年。
  少年游刃有余地避开易相逢的剑,并叫道:“我叫恒峰,久仰易大侠的大名。”
  谁管你叫什么!
  易相逢不接话,手下的剑一招比一招快。
  恒峰睨了一眼江映月:“易大侠想不想知道三年前是什么人将你重伤的?”
  剑慢了一瞬。
  恒峰的嘴角带笑,趁机一掌劈向易相逢的胸膛,打得他五脏六腑痛,张口就喷出鲜血。
  易相逢半跪在地上,一时间疼得无法说话。
  这魔教之人功力深厚,实在难以招架。
  恒峰又道:“你既挨了我一掌,告诉你也无妨。”
  陡然,一条软鞭抽在恒峰的身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看向江映月,发出狂笑。
  江映月的目光冰冷。
  恒峰大笑:“你怕他知道,不让我说,可我偏要说。”
  “三年前,在论剑会开始的头一晚,戴着鬼面具将你打成重伤,又毁去你半生功力的人,便是我魔教的教主江映月,哈哈哈。”
  听到熟悉的名字,易相逢的瞳孔骤然一缩。
  “休得胡说!”
  易相逢气急了,提剑再度迎上去。
  恒峰不急不慢地回击:“是不是胡说,你问问你的好师弟不就知道了。他可是为了你,不惜离开魔教进了玉琼山的宗门哪。”
  闻言,易相逢气急攻心,又吐出一口污血。他顿了顿,回头看向沉默不语的江映月。
  “阿映,你告诉我,他说的都是假的。”
  江映月白着脸道:“师兄,对不起。”
  10真相
  易相逢的身子一晃,几乎要站不稳。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宛如一尊凝固的石像。
  恒峰对此喜闻乐见,越过易相逢走到江映月身前,正要再刺激他几句,以此来报这个人废他武功并将他逐出魔教的仇。如果不是江映月,他也不会去练那个返老还童,搞得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见江映月的眼神仿佛失去光彩,他讥笑道:“江映月,就是因为你看重他,我才特意将他从玉琼山引了下来。不容易啊,废了我好大的劲,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江映月抬头,目光冷得仿佛结了霜:“你要做什么?”
  “返老还童是禁书,你应该知道的,要练这邪功,必要吸取别人的功力滋养才能更进一步,他身上……”
  “你敢!”
  江映月睚眦欲裂:“你敢伤他一分一毫,我必定穷极一生也要将你挫骨扬灰!”
  恒峰一时间被他的眼神吓得反应不能,愣了一瞬才道:“你没了功力,又能做什么?”
  他的话音在“做”字上猝然断住。
  恒峰低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穿过胸膛的长剑,鲜血顺着剑锋“滴滴答答”地往下坠。
  易相逢冷着脸抽回长剑,他的眼神冰冷陌生,瞳孔染着赤红。
  走火入魔!
  江映月没料易相逢会因为心神紊乱而走火入魔。
  易相逢踢开受伤的恒峰,后者被他大力一踢,痛得哀号一声。
  他拖着剑逼近江映月。
  “是你,毁了我的功力,害我三年重伤难行。
  “是你,累我无缘三年前的论剑会,与榜首失之交臂。
  “是你,都是你!   “该杀!我要杀了你!”
  剑刃划破静空,朝着江映月劈来。
  江映月缓缓闭上眼,默念一声“师兄”。
  良久,却不见有剑落下。
  他睁开眼。
  长剑停在他的头颅三寸之上。
  易相逢冷冷地盯着他,手却不停地颤抖。
  一道身影掠来,抬手迅速在易相逢的后颈上一砍。
  江映月扶住晕倒的易相逢,抬头看向来人,很是惊喜:“师尊!”
  师尊看着这满屋狼藉,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我让你们下山查个孩童失踪,你们一个中毒、一个走火入魔,我连闭关都闭得不安生!”
  江映月忙道:“师尊,师兄他……”
  师尊捻着胡子道:“他没事,睡一觉便好了。倒是你,又中毒!你把一生的功力都度给相逢,为他疗伤三年,身体已大不如前,却不爱惜自己的命。若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当年你欠他的,也早就还清了。”
  江映月的神色黯淡:“可师兄不会原谅我……”
  师尊道:“你不告诉他之后的事,他如何能原谅你!气死我了!你们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折腾人。”
  “我……原谅你。”
  江映月埋头:“师尊,对不起,是我的错。”
  “知道对不起,还……啊?”
  师尊和江映月瞪大眼,齐齐地看向本应昏迷的易相逢。
  易相逢虚弱地掀了掀眼皮:“师尊,你手刀打错了穴位,把我给疼清醒了。”
  师尊:“……”
  江映月抿紧嘴唇:“师兄,对不……”
  易相逢有气无力地揍了他一拳:“想我原谅你……养好身体来抗揍吧。”
  闻言,江映月瞪大眼:“你是说……”
  “下不为例。”
  江映月认真地点头,激动地抱住他,心都要为之融化。
  师兄,真的是世上最好的师兄。
  为了他,即便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尾声
  那是一场淋漓的春雨后。
  彼时,江映月还不是魔教高高在上的教主大人。
  他只是个瘦弱可欺的普通的魔教孩子。
  亡母正派人士的身份令他在魔教遭受無尽的欺凌,父亲也不在,幼小的他活得很艰难。
  那天,他照旧在魔教的后山被同门欺负,其中还有一个眼下有疤的少年。
  在他绝望之际,身上的攻击忽然消失了。
  抬头时,雪白的箭袖从眼前掠过,一只莹莹如玉的手将他从泥泞中拖起。
  青年白衣胜雪,面如美玉。
  那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了神灵。
  青年温柔地问:“你没事吧?”
  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青年眉目一舒,笑了。
  “没事就好。”
  语毕,青年转身离去。
  他抓住对方如雪的衣摆,忙问:“神仙,神仙,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年揉了揉他的头:“我不是神仙,是个剑士,我叫易相逢。”
  他又问:“我还可以见到你吗?”
  青年笑意盈盈:“你努力练剑吧,我在论剑会等你。”
  江映月狠狠一点头,桃花眼里满是笑意,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记住了论剑会。
  为此他拼命练剑习武,他对那个人的期待成了一种偏执,终于在某一日令他走火入魔。
  然而再次相逢,却是走火入魔的他迷失心性,将放在内心深处的人打成重伤。
  这大概是他此生最不想回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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