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是一种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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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罗旺斯的生活是清淡的,清淡得有些单调,仿佛只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薰衣草味才能让你感到些许的不寻常。
  七八月间的熏衣草迎风绽放。用一大片深深浅浅的紫色装饰翠绿的山谷,微微辛辣的香味混合着青草的芬芳,交织成法国南部最令人难忘的气息。
  这个暑假,我去了普罗旺斯省吕贝龙地区的昂办维小镇,昂苏维偎依在山区的怀抱中,离地中海海岸很近,夏天不会太热,而且周边有8个呈辐射状的小镇,每一个镇都别具风情。
  
  薰衣草飘香的农家乐
  
  下午5点,我终于到了昂苏维。
  葡萄园环绕的山村,风景如画,有世外桃源的味道。夕阳照在屋子的侧墙上,正绽开笑颜迎接我们这批新房客。
  房东是一个中年妇女,这里以前是她的家,现在全家搬到了昂苏维镇上,她就把屋子租出去。前一批房客离开以后,她就一直在做清洁,所以租金里面还包括有60欧元的清洁费。我们到达的时候,房子已经清扫完毕,窗明几净。
  客厅里陈列着各类图书,墙角鲜花馥郁,厨房里烤箱、咖啡机、绞磨机、洗碗机,甚至抹桌布和洗碗巾都一应俱全。房东还在冰箱的侧面,贴了三张纸条,第一张是最近的几个乡镇赶场的时间表,第二张是应急电话号码单,第三张是附近的超市营业时间表。
  卧室里只提供枕头,被子和床单则需要自带,欧洲人认为睡觉是很私密的事情,所以房东不会强迫你接受有陌生气味的卧具。我们没有这个准备,房东知道后马上开车去镇上,给我们拿来了洗熨得干净挺括的床单和被套。
  饭厅简洁优雅,还带有壁炉,壁炉上深色瓶子里的干花不知道是上个房客的作品,还是房东所为。从饭厅望出去,是葡萄架下的露天走廊,远处就是葡萄园,7月葡萄才开始结果,满眼望出去,都是绿油油的,深深地吸一口气,真的有久违的新鲜水果味。
  侧门也连着葡萄走廊,远远看过去就是一幅风景画,有时,我会坐在这里写日记。尽管我已经很长时问没有用笔写字了,但是这房子里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脑,电视倒有,可一句也听不懂,所以,只能回归自然。
  每个卫生间里都放了一束薰衣草,打开门,淡淡的香味就涌出来。窗子很大,明亮透光,外面是无边的田野和远山,晚上洗澡的时候,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有点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感觉。
  
  “笨猪”,Big Breakfast
  
  在法国南部度假,最令人遐想的一个期待,就是早上新鲜出炉的各式面包。面包店在昂苏维镇上,离我住的农家乐大约6公里,于是我早晨8点就起床去买面包。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闪亮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映得一地斑驳,夏目的蝉歌悠扬,邻居的驴也欢快地“啊呜~啊呜”直叫。
  很幸运地赶上了周末集市,街道两旁摆卖了吃穿用品,摊主不像国内的小贩高声叫卖,大多只是静静地摆弄着自己的摊子,有了顾客,也只是笑笑看着你,等待客人自己挑选。尤其是那些卖艺术品的老者,本身就已经是一道风景。
  我被路边一个卖铁皮动物的小摊给吸引,小猪憨态可掬、鹦鹉神气活现、大象壮硕敦实……也只有如此宁谧的城镇才配得上这样简单却不泛滥的小物件。很想买一只猫头鹰,但实在太贵,98欧元呢,连甲虫都接近70欧元,更别说那些大型的,只好拍个照片,立此存照吧。
  进得面包店,面包西施笑眯眯地说“笨猪”,我也跟着一阵“笨猪”,其实这就是法语的“你好”,互相问候过了,她才端出身后新鲜出炉的法棍。
  在成都我吃不来法棍,太硬,在这里才发现其实外脆内软,特别是涂上各种肉酱或者肝酱,味道别提多美。所以,来度假的人都是吃一个Big Breakfast(大早餐)。
  虽然早晨一般喝果汁或者牛奶或者咖啡,但是个别嗜酒之人也不会拒绝美酒下肚的感觉,闭上眼睛轻嗅。再喝一小口慢品,然后吸一些空气回味,哪怕被美酒放倒,都该乖乖地顺从。人生难得这样享受,放肆地陶醉一回吧!
  
  时间停滞的下午茶
  
  周边的小镇风景名胜很多,通常车程半小时以上。既然是度假,总是睡够了才起来,等吃完早饭到达一个景点,有时已经接近中午。如果要按时吃午饭,不仅肚子还是饱的,而且由于时间关系,也不可能从容地享受食物。
  我也接受了法国人的观点,吃饭不仅仅是吃那么简单,而是享受的过程,时间并不重要,享受才有意义。当我们在铺了洁白蕾丝桌布的餐台边坐下来,长吐一口气,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甘甜的葡萄酒,慢慢地享用时。食物自然就具有了不一般的意义,够我们慢慢回味。
  所以,大部分的度假者都是在一个大早餐之后出门,在目的地尽情游览。下午两三点,天越来越热,人也又乏又饿,方寻得一个咖啡馆落脚。拉一张椅子坐下,伸展一下腿脚,再小憩片刻打个盹,醒来一杯咖啡在手,满口浓香。
  普罗旺斯的每个小镇都有咖啡馆,无论规模怎样,都值得留恋,它们无一不充满古典情调,没有网络和电脑,远离电子时代,彷佛无忧无虑的童年回溯。尤其是那种气味、声音、习俗、服务的组合,渗透着旧时法国的韵味,仿佛时光已经凝滞,如果不是行驶于公路外的汽车提醒人们,真会误以为是生活在中世纪。
  你惊讶于这里的幽雅,一个不小心,笑容便泛上脸庞,邻桌注视你许久的先生,看着你面颊上的红晕笑得颇有深意,你却并不怪他美丽的误会。 在这里,时间显得那么充裕,所有的咖啡馆开门的时间都在午后。
  眯起眼睛看日头落下去,日子又过了一天。好像没有青春,好像没有暮年,好像每天都是一样,倘真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地方,总是让人想做个庸常的小女人,靠在他的怀里,就是最大的满足。
  平淡的年光久了就是幸福,如果急匆匆地赶路,请不要打马经过,马蹄会惊扰了时间。
  连时间都不慌不忙地边走边停,你又何必那样慌张?
  
  露天里的法国大餐
  
  晚霞漫天的时候,我赶往深藏在群山之中的路博客栈(很奇怪吧,明明只提供膳食不提供住宿偏偏叫客栈),享受期待已久的美食。
  这类小客栈在普罗旺斯很多,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通常都有自己的小农场,几乎所有的菜品都由农场提供,每天只卖固定的几桌,必须提前订座。所以我早就定好了7月14日法国革命纪念日这一餐。
  夜晚很温暖,只有阵阵轻柔的微风。就餐的地方在树影婆娑的露天,两排长餐桌铺上了雪白的桌布,桌上摆着鲜花,院子边上搭了一个烤肉架,干葡萄藤作为燃料堆放在旁边。朴拙的长凳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小孩在院子里打闹,几条狗有的温顺地匍匐在主人脚下,有的趴在凳子上,毛头毛脑,给就餐带来了家庭气氛。人们友好地互相点头微笑,在这样的氛围之中,语言都显得多余。
  先上桌的餐前酒,是家酿的茴香酒,透明金黄、香气袭人。
  穿着裙子系着花头巾的姑娘,给每人浅浅的汤盘里盛满了蒜蓉蔬菜浓汤,让我们笼罩在罗勒的香味之中。我可以看到在奶油般粘稠的汤底下有丰满的蚕豆和南瓜,小块的蔬菜在汤面上浮动,正是夏天的味道。
  接着上来的头盘,让我大吃一惊,藤编的大托盘,比家里的铁锅盖还要大,里面有熏鳕鱼、油炸沙丁鱼、泡墨鱼仔、西芹拌四季豆、盐渍橄榄等十多样食物,边上还摆着肉馅儿饼和香蒜面包片,四种调味酱放在精巧的陶制小罐里,侍者拿来一瓶红葡萄酒佐餐,专门声明是家制的。
  主菜有三道,第一道是烤小羊排,嫩绿的豌豆和金黄的土豆泥环绕着玫瑰色的小羊排;第二道是烤鸡,肉质特别好,烤得金黄酥嫩,还没有上桌就闻到香味;第三道主菜是浸了橄榄油卤汁的沙丁鱼,在烤架上吱吱地冒出香气。
  侍者又端来一只冰桶,冰块簇拥著一瓶专门配烤鱼的白葡萄酒,同样是家酿的。当瓶塞“砰”的一声被侍者拔出来时,清冽的酒香瞬息弥漫在餐桌之间。
  二十个人坐在同一张长桌上,享用着从烤架上不断拿下来的烤鱼,开始我还小心地用手剔除鱼刺,旁边的男士笑着和我说了几句,我听不懂,他干脆给我亲身示范,两只手拿起一条鱼,挤上几滴柠檬汁,像啃玉米一样都吃掉了,我赶快有样学样。
  月亮升起来了,松涛飒飒、夜风徐徐,餐桌上的风灯和蜡烛摇曳着温暖的光芒,大家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轻声交谈。其实我并不懂法语,但是此刻好像不管谁说什么都心领神会,这种感受不是来源于物质,而是体味到自我与土地、与邻居、与自然的浑然一体。
  深夜餐毕,人们渐渐散去,车灯划破黑暗,在山道上犹如一条灯河。一路上四野寂静,星斗低垂,村子里的狗吠一波接一波地传过来,夜色如水一样明澈。
  昂苏维的夜晚,就这样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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