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宴席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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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的命运取决于人民吃什么样的饭”、“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就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两百多年前,法国人布里亚 -萨瓦兰严肃地指出了美食背后的哲学内涵。当然,他本人就是一位“吃货”,并且把研究“吃”做为一项重要的事业,研究“吃 ”与人们的健康、幸福以及日常生活的息息相关之处。在人生的最后岁月,他写就了这本被后人奉为“饮食圣经 ”的著作——《厨房里的哲学家》,于 1826年匿名出版。活着的时候,布里亚 -萨瓦兰是一位律师和传奇政治家。但是死后,让他留名百世的是这本饮食之书。200多年了,政治风云变幻,而平凡的人们“吃”心不改。


  人们感受到的痛苦肯定比地球上生活着的其他有感觉的生物所感受到的痛苦要多。
  大自然很早就判定人类要在生活中受苦,让他皮肤赤裸无法御寒,让他的双脚不适于赤足行走,让他拥有战争和破坏的本能,而这种本能为古今所有人类所共有。
  而动物们却未遭到这个诅咒,有些种类的动物除了由于繁殖本能引起的争斗外,根本不知道痛苦是怎么回事。而人类的快乐总是那么转瞬即逝,而且只作用于少数几个器官。与此相对的是身体的各个部分却在每时每刻忍受着难耐的痛苦。
  更有甚者,疾病是命运对不良生活习惯者的制裁手段,甚至严酷到剥夺其生命。就连最亲切的以及可以想象到的任何快乐,在强度和长度上都无法补偿由诸如痛风、牙痛、风湿性疾病、风温性疾病、排尿疼痛等疾病,以及在某些地方保留的野蛮酷刑给人们带来的痛苦。
  虽然人们没有意识到,但他们追求极端享乐正是出于对痛苦的恐惧。他们能够得到的快乐是如此有限,因此人们通常倾心投入某项乐趣中去。
  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人们也会设法增加乐趣的种类,对其不断改进提高,最终为之倾倒。许多世纪以来,在异教徒的精神体系中,所有的快乐都被赋予了一定的神性,它们被认为是分别由某些神掌管的。
  新宗教的严肃性使这些充满人性的神销声匿迹了。酒神巴克科斯、戴安娜女神、爱神以及宴饮之神如今只能棲居于诗人的纸上。但他们的神话和欢宴却保留下来了,不仅见于婚礼、洗礼,甚至还见于葬礼。
  宴席之乐的起源
  饭菜的产生使人类摆脱了单纯依赖水果为生的时代,从此走进了新的发展时期。给肉填馅烤熟后分而食之的过程成为家庭团聚的纽带。孩子小时,父亲将自己的猎物分给孩子们吃。待孩子们长大了后,他们也会同样对待年老的父母。
  这种团聚最初仅限近亲之间,不过后来逐步将朋友与邻居也包含进来了。
  后来随着人类迁徙到世界各地,疲倦的旅行者可能会与当地人一起吃饭,并给他们讲述异国的见闻,这样就产生了热情好客以及各民族都很重视的礼仪。即便是最原始的部落也会尊重那些吃了他们的面包与盐的人的生命。
  饭菜可能对语言的产生也有影响,至少它对语言的精密化起到了作用。这不仅因为它永远是人们聚会的理由,而且因为吃饭时与吃饭后的轻松气氛有利于培养人们的自信与口才。
  宴席之乐与饮食之乐的区别
  这些从本质上讲应该是宴席之乐的起源了;而宴席之乐与其前身饮食之乐必须仔细区别。
  饮食之乐是身体对食物的需求被满足时的直接和实际的感受。
  宴席之乐则是对与食物相关的事实、地点、物品、人等各种环境的综合反映性感觉。
  饮食之乐对我们人类和低等动物都适用,完全依赖于饥饿和满足饥饿的方式而非其他。
  宴席之乐则是人类所独有的感觉,预先精心准备饭菜,选择场所确定请哪些客人等过程对它的产生有着不可缺少的作用。
  饮食之乐的产生即便不一定需要饥饿感为前提,至少也需要食欲为前提。而宴席之乐则往往两者都不需要。
  在任何宴席上,我们都可能同时见到宴席之乐与饮食之乐两种情况。
  在聚餐开始后吃第一道菜时,不论社会地位高低,客人们都专心品尝烹饪艺术的杰作,而顾不上说话或倾听别人讲话。但当人们实实在在的饥饿感被满足以后,头脑开始变得灵活起来,开始聊起天来。这时的情况与刚开始吃饭时相比已有了很大的变化,人们刚开始时只不过是食品的消费者,而现在大家都开始在这个宴席场合里尽量展示自己的独特魅力。
  效果
  在宴席之乐中,我们既不包括欣喜若狂也不包括忘乎所以的举动。我们说,宴席之乐是一种舒缓悠长的审美享受,它给人们带来快乐与慰藉。
  一句话,如果在席间得以尽兴,宴席散后人们的身心都会奇迹地健康舒爽。
  它对人身体的影响是:向大脑注入了新的活力,展平了由于操心而形成的皱纹,面色也变得好看了,四肢手脚都变暖和了。
  它对人精神上的影响:提高智力水平,激发想象力。言语兴高采烈,交谈生动活泼。如果拉法尔与圣奥莱尔被后人评价为智慧型作家的话,那主要应归功于美食给他们带来的启示。
  同时,同桌共餐的社交活动有时还会给人们的关系带来一些极端的变化,如:恋爱、友谊、事业、投机、影响、控制、游说、野心、阴谋等。因此可以说,宴饮社交与上述所有这些极端变化的事例都是紧密相关的,也就是说它的后果是形形色色的。
  工业附属物
  难怪人们为了使宴席之乐的长度得以延长,强度得以提高,几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
  诗人们抱怨脖子太短使吞咽的快感不可能超出一定的范围。有些人因为眼大肚子小而望食兴叹。曾几何时,人们又开始流行减少一顿饭以增加饥饿引起的狼吞虎咽的快感。
  这最后一招是人们为了提高味觉享受所做的最大努力。但不管怎样,这种快感总是有限的,人毕竟无法超越自然规律。于是,人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转向追求这种味觉快感之外的其他相关事物,以求增加智慧开阔视野。   于是,碗與杯子被饰以花卉,客人们也把玫瑰花冠戴在头上,宴饮场所也被安置于苍穹之下、花园之中或绿树掩映的小山谷中,与自然造化融为一体。
  音乐及乐器的声音也为宴席之乐增添了新的魅力。想当年腓尼基国王宴请客人时,歌手菲尼乌斯就给在座的人们吟唱古代武士及其英雄事迹。
  同样,舞蹈、哑剧、杂耍艺人们不论男女都穿着各异,这占据了进餐者的眼睛而不影响其味觉享受;空气中散发着淡雅的香气,有时不戴面纱的美女会给客人倒酒,如此一来所有的感官全都尽兴满足了。
  我本可以用很大的篇幅来论证我的理论,在希腊与罗马的作品以及法国古代的文献中都有很多相关内容可以翻译过来为我所用。不过这些作品多已被专家学者译介过了,我的浅薄学识使我不敢班门弄斧。因此,我只能采用或强化其他人论证过的东西。这一点儿自知之明的权力,希望读者们能慷慨地赏赐给我。
  《厨房里的哲学家》
  作者:(法)让·安泰尔姆·布里亚 -萨瓦兰
  译者:敦一夫 付丽娜
  出版:译林出版社
  好宴会的 12个标准
  说到这里,有些读者可能已经迫不及待地要问,在 1825年这个伟大的时代里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凑齐所有条件以将宴席之乐享受到极致呢?下面我就来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读者们,请凑近我,把耳朵伸过来,美食女神启示了我,我的话将比神的启示更清晰,我的格言将会永世长存。
  “客人的人数不能少于十二人,这样谈话才能不冷场;
  客人应该从事各不相同的职业,但口味应该相似。具有这些特点的客人相遇时可以免去令人厌恶的介绍礼仪和俗套;
  餐厅应该有良好的照明,桌布应该特别的白,温度应保持在华氏六十至六十八度之间(约在 16摄氏度至 20摄氏度之间);
  男人应睿智而不虚饰,女人应妩媚而不轻浮;
  饭菜数量不宜过多,但质量要保证绝对上乘,每种葡萄酒都要品质最高的;
  饭菜要先上味重的后上清淡的,葡萄酒要先上清香的后上浓香的;
  上菜进食的速度不要过快。因为晚餐是一天中最后一项工作,所以尽量让客人们用餐时就像旅途即将结束那样浑身轻松地尽情享受;
  咖啡应该是滚烫的,饮料应由行家来选择配制;
  客厅面积应该足够大,应能安排客人玩牌,因为有些客人深爱此道;同时还应为喜欢聊天的客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客人应该喜欢在社交上花时间,并以此为乐;还应该坚信晚宴会给他们带来超凡的享受;
  茶不应该太浓,在吐司上涂奶油应很有技巧,潘趣酒中各种成分的混合比例要恰如其分;
  不要在十一点以前散席,但应该在午夜就寝。”
  任何人只要在聚餐时达到了上述要求,都有可能亲身体会到飘飘欲仙的感觉。如果有人体会不到呢?原因很可能是心疼花钱而使快感大打了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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