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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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克再次毫无悬念获得本次美术大赛的金奖。他挺着胸脯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上颁奖台,把金灿灿的奖杯高高举过头顶。他从穿红色长裙的漂亮女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扫视几眼座无虚席的会场,发表了获奖感言。他的表情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惊喜之色。相反,他的眉宇间流露出些许忧伤。
   霍克的确有烦心事儿,还是两件。一位叫陈西的年轻画家盗用霍克一幅画的创意,画了一幅作品,参加青年画家美术大赛,获得金奖。霍克的律师姓秦,秦律师向大赛组委会提出抗议,强烈要求撤销陈西的奖项,并向陈西提出赔偿诉求。可组委会迟迟按兵不动,理由是陈西递交参赛作品时,霍克被仿冒的作品还没问世。一个月前,经朋友介绍,陈西慕霍克大名登门拜访。他走进画室时,霍克正在安静地作画。介绍人名气很大,况且在霍克最艰难的时候那人出手帮过他。凡是帮过霍克的人,他都铭记在心。陈西自报家门,霍克停住手上的画笔,连忙起身,与陈西聊了起来。陈西环视一番屋里琳琅满目的美术作品,眼睛都看直了。他每走到一幅美术作品前,霍克都详细讲解这幅画的创意和当初的构思。陈西每听完霍克的一番讲解,都鸡啄米一般点头。陈西来到霍克正画着的那幅作品前,忍不住惊叫一声:“好画!”霍克脸上露出得意之色。陈西弯腰凑近那幅画,直到霍克讲完创作思路,他的身体还是弯曲的。二人的纠纷就是因为这幅画。第二天,霍克出了差,出差回来后又参加研讨会。一来二去,这幅作品停摆两个多月。这天他浏览报纸,看到他还差一点就完工的那幅画获奖了,还是金奖。当看到作者是陈西时,他明白了一切,当即给秦律师打了电话。
   另一件让霍克烦心的事儿,是找一个人。近几年,霍克一直在寻找一个叫张强的画家。据统计,全国叫张强的人有五千多个。他要找的张强,年龄跟霍克差不多,还是个很有名气的画家。霍克动用了所有人脉资源,至今一无所获。符合条件的张强,他已经接见或是登门拜访了三十多个。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有时他真想放弃,不再继续找下去。可是,他每次作画脑子里都乱作一团,绘画水平也一直在下降。他现在是知名美术家,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如果他的创作水平继续下滑,头顶上的光环或许会一夜之间化为乌有。也许只有张强能让他重拾作画的信心,从而扭转颓势。他只能继续寻找那个张强。
   霍克领完奖回来的路上,秦律师打来电话,说了两件事儿。第一件事儿,陈西的爸爸,一个暴发户,想找霍克谈谈赔偿问题;第二件事儿,一个叫张强的画家,从哈尔滨赶来见霍克。秦律师问霍克先见谁。霍克瞄了眼动车窗外飞驰而去的田野,说:“张强!”霍克从动车上下来时,助手已开着豪车在等他。霍克上了车,直奔五星大酒店而去。秦律师已安排张强住进总统套房。对张强的接待标准,秦律师没必要请示霍克,霍克之前多次叮嘱过,只要是符合条件的张强,一旦前来,就用最高规格接待。
   霍克乘坐电梯上了楼,来到总统套房门前,犹豫片刻,敲了几下门。门开了,秦律师上窄下宽的梯形脸探了出来。“霍先生,快进来!”霍克走进房间,会客厅里棕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穿月白色西装的中年男子。霍克握住男子的手,说:“您叫张强?还是画画的?”秦律师说:“张先生是清南大学的美术老师!”
   清南大学?霍克的眼睛瞪得溜圆。他瞥了秦律师一眼,秦律师点了点头,扭头出了房间。这也是霍克叮嘱过的。他与叫张强的人谈话的时候,不许第三人在场。“张先生,您是清南大学毕业的?”霍克直戳戳看着张强。张强连声说是。
   霍克脸上露出些许不安,他的屁股挪动几下,與沙发摩擦出刺耳的吱吱声。“张先生,您是哪一年在清南大学毕业的?”“1992年。”“怎么是1992年呢?”张强并没看到霍克脸上的失望,说:“我1988年考入清南大学美术系,当然1992年毕业。”“张先生,您继续读研了吗?”张强说:“是的,我读了研。”霍克脸上露出喜色,说:“我说呢。那就对了,原来您继续在清南大学读了研究生。”张强说:“没有。我到国外读研的。”“国外?您确定没有搞错?1993年5月,您在国外?”“这怎么能搞错!1993年5月我正在法国。”张强扑哧一声笑了,他被霍克搞怪的眼神逗乐了。霍克微胖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他靠在沙发上,脸上僵硬的肌肉有些松垮。宽敞的总统套房无比静寂,唯有墙角的座钟吧嗒吧嗒响个不停。
   沉默片刻,张强说:“霍先生,难道我不是您要找的张强吗?”霍克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已飘向窗外。场面有些尴尬,张强起身,说:“霍先生,告辞了。”霍克哦了一声,像是自语道:“张先生,您的所有费用全部由我承担,误工费您只管开口,我会照付的。”他说完把细长的手指埋进稀疏的长发之中。他以前扎了条辫子。近几年脱发厉害,才蓬松着长发自然垂下来。张强出了房间,霍克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门响了一下,屋里传来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秦律师进来了,说:“霍先生,陈西父子还在等您呢,咱们走吧!”霍克把手指从头发里抽出来。“这件事你全权处理,赔付多少钱你来决定。”“霍先生,您看咱们索要多少钱呢?”霍克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你全权处理,陈家至少赔款50万元,还要公开道歉。这是底线!”秦律师嘻嘻一笑,说:“赔款怎么能这么少呢?至少也得让陈家赔付一百万元。道歉更是必须的!”霍克摆了摆手。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示意秦律师快点离开。他太想一个人静一静了。
   近几天,霍克精神恍惚,每次拿起画笔,“张强”二字便在他的脑海晃来晃去。他有时勉强绘几笔画,都感觉不尽人意,只好作罢。他的作画水平大不如从前,这次若不是拿几年前的作品参赛,也许金奖就会旁落。他并不知道张强长什么样儿,只知道他是一个画画极好的人。他已经找了三年,毫无结果,这件事让他身心俱疲,有几次也曾想过放弃。但他每次作画,都感到力不从心。他断定这个怪象与那个叫张强的人有关,要想让他的作画水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就必须找到张强。霍克也尝试过用其他方法恢复作画的灵感,比如旅行、找心理医生、酗酒、打游戏、喝中药、蹦迪等。他好一番折腾,作画水平没有丝毫扭转,只好又专心致志找那个叫张强的画家。    领了金奖回来后,想登门拜访霍克的人都快打爆他的电话,他都以正在作画为由委婉谢绝。没错,他的确每天都待在画室,可并没有作画。这天,吃过早饭,他来到画室,把门插死。他只想一个人待在这里,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房间非常宽敞,光线极好。窗户是三层玻璃的,门也是隔音的,屋里静得出奇。这样的氛围非常适合作画。他面色清癯,颧骨高隆,两腮塌陷,看上去比以前清瘦许多。他坐在画布前,拿画笔的手一直颤抖,画笔已经抖了一个小时,白色画布仍然空空如也。尽管这幅画的构思他非常满意,可就是不敢落笔。他知道,画笔一旦触碰到画布,必定是败笔。张强在哪里呢?以他当年的作画水准,现在必定是一位很有成就的美术家。翻遍高手如云的美术界,与所有叫张强的画家都见了面,怎么没找到他呢?一年前,霍克已经扩大寻找范围,叫张强的美术爱好者也不放过,但还是空手而归。他脑子里仿佛有个鸟窝,乱糟糟的,哪有心思作画?
   一曲汪峰的《怒放的生命》骤然响起,霍克连忙把蘸了绿色颜料的画笔放在调色盘上,起身来到办公桌前,把银灰色手机托在手里。他满脸堆笑,接听电话。音乐声戛然而止。电话那端传来一个喑哑的声音:“祝贺你又获得大奖!”“雷先生,您过奖了。若不是您的栽培和提携,我哪有今天的成绩?”二十二岁那年,霍克还是清南大学的一名美术生。那时,他的绘画水平在班里垫底,老师多次对他说,再这样下去,他有可能毕不了业,甚至有几次还劝他改专业,明确指出他在美术这条路上不会有什么建树。霍克从小喜欢画画,梦想是长大后成为一名美术家。他又怎么能改专业呢?绝望之下,他自暴自弃,整天抽烟酗酒。可是,天无绝人之路,大三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凭着一幅叫《重生》的油画,获得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金奖。雷先生是那次比赛的评委之一。雷先生看中他的作品,力排众议,让《重生》在千百幅画作中脱颖而出。雷先生那时是知名美术家。他亲自为霍克颁了奖,后来还收霍克为徒,亲手教霍克绘画。霍克的作画水平直线上升,完成神奇逆转。
   雷先生说有一位叫徐鸿的美术爱好者想见霍克。霍克频频点头,连声说没问题。霍克懂得感恩,雷先生推荐的人,他不能拒绝。尽管雷先生现在已经退休,很少作画,整天待在家里侍弄花草。挂掉电话,霍克又坐在画布前,画布上映现出一幅画面,茫茫黄沙上有一棵树。确切地说,那不算是一棵树,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棵树整个树冠被锯掉了。但是,在圆形的截面上冒出一个青翠欲滴的树芽。他拿起画笔,那幅画渐渐模糊起来,稍后在他眼前消失。画笔终于落到画布上,他没有作画,而是写下两个绿色的大字:重生。
   雷先生介绍的客人,霍克不敢怠慢。两天后,他与徐鸿相约在一家酒吧见面。徐鸿想听听他作画的心得。深秋的午后,马路两侧粗大的梧桐树上稀疏的叶片簌簌飘落,直达生命的终点。一辆黑色奥迪A8碾压着落叶的尸身疾驶而过。奥迪车在一个名叫“忘情水”的酒吧门前停下。霍克从车上下来,一位穿黑色风衣的男子冲他挥了挥手,快步走过来。他就是徐鸿。霍克看徐鸿一眼,愣住了。他确定以前见过徐鸿。两个人握手问好的时候,霍克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桩往事。
   五年前,霍克参加一个大咖云集的美术研讨会。他提前一天赶了过去,躺在酒店房间软绵绵的床上百无聊赖地调换着电视频道。电视屏幕下方的一则启事映入他的眼帘:某医院一位病人正在做手术,急需RH阴性血……他把遥控器丢在床头,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匆匆出了酒店,打了辆的士,赶往那家医院。霍克是熊猫血。他献了600毫升血。病人是位老者,鲜红的血液输入他的体内,老者获救了。
   徐鸿紧握住霍克的手,说:“谢谢霍先生当年救了家父。”徐鸿那对剑眉,让霍克认出他。那年,献完血,徐鸿一直把他送到酒店。既然以前有过交集,两个人的谈话十分默契。酒吧里悦耳的音乐和柔和的灯光把二人带入了水墨丹青的世界。经过交谈,霍克发现,徐鸿是个美术天才,悟性极好,观点独到,只是他缺乏系统的专业指导,才注定他画艺平平。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铺着杏黄色桌巾的圆桌前,小口啜着血色的干红,一聊就是就是两个小时。徐鸿喝光玻璃杯里的红酒,瞄了眼霍克的右手,说:“霍先生,五年前,您给家父献血时,我就感到奇怪。您的手表怎么戴在右手上呢?”霍克脸上的肌肉突突跳动几下,目光瞟向那块泛着银光的劳力士。“多年的习惯,想改也改不了了。”徐鸿频频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个月过去了,霍克作画的状态越来越差,他依然没有找到张强。他每天晚上都失眠,只睡两个小时。难道真的要改行吗?这样下去,他在美术方面的发展的确是死路一条。他很久没有美术作品问世了,他现在如日中天,名气消耗殆尽,还需要一些时间。可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从神坛上摔下来,那时一定生不如死。他倒不如趁着大红大紫退出美术界,及早完成人生转型。近些天,霍克一直苦思冥想前路怎么走。
   全省公安系統举办“金盾杯”美术大赛,要请霍克做评委。一个即将逃离美术界的人,哪里有心思做评委。他一口回绝。可是,雷先生打来电话。组委会对这次画赛十分重视,把雷先生都搬了出来。他只好同意。编了号码的一幅幅大小不一的作品悬挂在展览厅里。评委们面色严肃缓缓从画作前走过,对每幅画进行评分。28号作品名叫《复活》,霍克直勾勾看着那幅画,肺都气炸了。这幅画与他二十多年参赛的《重生》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树干上斜挂着一副手铐。这位作者一定抄袭了他的画,《重生》获奖后,曾经出现在画展上,这位参赛者必定光临了那次画展。霍克给28号作品评出最低分。那副手铐刺痛他的眼睛,他心里感到一阵慌乱,目光连忙从那明晃晃的寒光上移走。评分结束后,霍克怒气冲冲地提出要见一见28号作品的作者。组委会安排两个人见了面。地点是一间不算大的接待室。
   霍克推门走进接待室,房间里围了一圈黑皮沙发,还放着几个玻璃茶几。窗帘拉得很严实,屋里没开灯,光线阴暗。一个穿西装的男子连忙起身。霍克惊呆了,男子是徐鸿。霍克恍然醒悟,徐鸿之所以拜见自己,就是想把那幅《复活》画得更加逼真。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徐鸿万万没有想到,他是这次画赛的评委。徐鸿的丑行注定会被曝光!他仿佛已经看到徐鸿被舆论追杀的惨状。霍克眉头紧蹙,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徐鸿。徐鸿面露羞惭,抢上前来,伸出右手。“霍先生。”霍克脸色如猪肝,绕过那只伸过来的手,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怒喝:“你为什么抄袭我的作品?”“霍先生,我对天发誓,我没有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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