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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水墨画家、词人周逢俊,斋号松韵堂主人,家乡安徽巢湖,现居北京,以山水、花鸟画知名。我与画家素昧平生,但读了他的水墨画和诗词、散文,却犹如旧友重逢,倍感亲切。从他的作品中我读出了类似中国古典诗词的意境,和他对家乡山水以及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眷恋的深情。因此我用“诗中意境,梦里家山”来概括他的水墨画艺术的审美特征。
初见周逢俊,一袭唐装,下巴留着一束胡子;头,微微昂起,眼中闪烁着灵光,有点咄咄逼人。这是一种很吸引人的气质。他,性情豁达,才具不拘,读过很多书,也写过不少旧体诗词和文章。这一切,都成了他创作艺术的先决条件,并涵养着他的笔墨生涯。
周逢俊,别名:星一、与清;斋号:松韵堂、庄房别馆;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山水画高研班导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周逢俊美术馆馆长,长城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原安徽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燕堂门下。
阔别家乡
周逢俊,1955年出生于安徽巢湖银屏山下一个清贫却不乏知性的家庭,银屏山上有九狮、有神花,他从小在山野丛林间担柴探寻,领悟自然山水,忙生计亦体察世间人情冷暖;银屏山上又有异洞、名亭和古寺,对他是一种天然的滋养。
20世纪80年代初,周逢俊暂时收藏起对家乡的眷恋,开始远走他乡,历尽艰辛,鬻画谋生,为的是有朝一日实现描绘心中理想的故乡。他曾在黄山各大宾馆当了5年住店画家,自称“黄山七十二峰客”“松韵堂主”,但他觉得这些地方并不是自己施展才能的最后地方,看他的自题便知其“欲步前贤承气骨,遥知伯乐在京城”。
1995年夏,他加入北漂一族,闯荡京城,相继在北京画院和中国国家画院首届高研班龙瑞工作室进修结业,为更上一层楼打下坚实的基础。周逢俊说:“我曾经跟随作为大学中文教师的表舅学习作文,写诗填词,表舅给我之后诗词的造诣奠定了基础。”
用周逢俊自己的话说,“1995年到北京,我才开始真正地学画,先是石涛、梅清,后来对龚贤产生了很大的兴趣。2000年后,直读宋元人的画作。我喜欢烟云满纸的江南林麓山川,更喜欢雄浑的北方大壑空谷,所以我也临摹过李营丘、范宽等大家的作品,并在我今后的创作中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而家乡银屏山那巧夺天工的景致印在脑海里、落在笔端就是一幅幅的家乡山水画。因为周逢俊从小热爱画画,并通过自学较早显露了绘画的天分。但是他的这种热爱和天赋在“文革后期”皆因“家庭出身问题”而受打击,两次报考安徽省艺术院校均未被录取,为此他曾作诗自嘲:“家住银屏云水连,孙山落后事农田。耕闲独醉诗书画,半为村夫半为仙。”
爱上诗词
20世纪90年代中期,也正是周逢俊远离家乡寓居北京的初期,中国水墨画坛回归传统的趋势日益彰显。回归传统有深浅两个层次,在浅层上是回归传统笔墨技法,在深层上是回归传统文化精神。固然传统笔墨技法作为传统文化精神的重要载体之一不可轻视,但传统文化精神并不限于传统笔墨技法。
周逢俊说:“诗、诗意、诗性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核心,诗的意境是中国古典文学艺术的精髓。仅仅强调笔墨技法、书画同源、书法用笔,还难以完全窥见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堂奥;只有在高度重视笔墨技法的同时,更加重视诗的意境、诗画一律、以诗入画,才能从根本上延续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文脉。中国文人画传统历来提倡诗、书、画兼工的全面修养,而把诗放在第一位,不为无因。”
周逢俊说:“在绘画中,诗境即指意境。”(《绘画意境论》)现代中国画大师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陆俨少等人无不饱读诗书、诗画兼工,在绘画中注重诗的意境的营造。而今诗画兼工的画家却寥寥无几,不读诗书的画匠则比比皆是,所以时下流行的水墨画普遍缺少诗意,不含蓄、不耐人寻味,难以产生旷世的杰作和大师。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流失在很大程度上是诗性的流失,在商品拜物教盛行的社会中诗的精神价值一再贬值,这也就从内里抽空了中国画传统文脉的底蕴。在这种情境下,周逢俊作为诗画兼工的全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画由心生
从这样的一个创作脉络来看,周逢俊画作的根基来自于传统,他面对和描绘的山水实际上是他极其重要的精神之旅,他那高远和深远的构图,既有典型的宋画北派山水那种峰峦浑厚、势状雄强的崇高,又有南派山水那种山光水色、江南烟雨、林木苍松的灵秀,带有神圣梦幻意味的银屏山并非是真正站在其上俯瞰大地全景的地方,而是感受其精神的神秘不朽的一种象征。
周逢俊的山水画以纯水墨或浅绛山水为主,詩情氤氲、古意盎然。“古代画家往往写他的家乡山水,因而形成了自己独到的风格和技巧。”周逢俊曾经游览过祖国各地的名山大川,家乡的山水仍然是他的最爱。他说:“我的画多半取自家乡的山水题材。若不描绘自己热爱、感受最深的生我养我的故乡的景色,实在是浪费。清气、野逸是我追求的风格。”(《松韵堂访谈录》)
周逢俊的山水画《梦里家山又一秋》《家在银屏云水间》《家山秋之韵》《秋崖隐读图》《故乡诗意》《银屏山雾雨》等大量作品,都是描绘故乡的景色。画家身在京华,心系巢湖,对家乡银屏山梦魂萦绕、一往情深。 对周逢俊来说,家乡有他父母的遗泽,有他童年的梦想,那里有他躬耕苦读的身影,还有他朝夕相伴的庄房、山野、溪桥、老树……家乡的记忆并不都是甜蜜的,有的记忆也充满了苦涩。或许,那些甜蜜与苦涩交织的记忆,更容易触动游子的情思和羁旅的乡愁。
他笔下的银屏山虽然也刻画了悬崖边上岩石加黄土等特殊的山形地貌,但不是自然的复制,而是诗化的自然,是他梦里的家山,一山一水、一树一石都浸透了画家眷恋故乡的缱绻深情,与他那些思乡怀旧的诗词意境相通相融。
水墨画的意境主要依靠笔墨和构图来营造,也就是“气韵生动”主要依靠“骨法用笔”(包括用墨)和“经营位置”(包括“三远”)来体现。周逢俊的山水画从明清诸家上溯五代宋元诸家,他从明清诸家侧重取法笔墨趣味,从五代宋元诸家侧重取法经营位置,当然笔墨与构图不能截然分开。
他的山水画用笔用墨精研石涛、龚贤、梅清诸家,经营位置博采荆浩、关仝、董源、巨然、李成、范宽、许道宁、郭熙、倪瓒、王蒙诸家,其中许道宁的皴法、郭熙的树法等元素,特别是倪瓒疏寒冷逸的风格,也融入了他的画面。他的山水画营造的意境苍润幽邃,清奇野逸,既缠绵悱恻,又超旷空灵,在那些纵横的丘壑、繁密的树林和虚白的云水之间,不仅织进了浓重的乡愁,而且隐隐透露出一种勃郁不平之气和人世沧桑的感喟。“笔墨难求意,思亲每自哀。”
周逢俊《故园吟》表述都市世俗生活的烦扰,使画家更留恋山水田园诗的幻境,于是“梦里家山”就成为一种寄托、一种象征。画家对“梦里家山”的眷恋,也寄托、象征着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家园的眷恋。
诗由兴起
周逢俊不仅熟读诗词、古文,还喜欢作诗,尤喜填词,并出版了《松韵堂诗、词、赋自选集》,而他的诗让人感受到一种婉约凄美、缠绵悱恻的情调,从他的画中又可以体会到营造了一种诗的情怀、诗的意境,诗词对他的绘画创作起到了由“内修”到“笔丰”的内涵转变。周逢俊认为,对好画家来说,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给人以生机勃发的感觉,充满才情与灵性;重技的画家,劣质不堪,斑驳之中给人以“糙”的浅陋,缺乏的便是诗的滋润。所以他坚持诗意的“性灵”说,一如他充盈诗意的山水画,如荒野中的一股清雅、意象迭起中的一曲古韵,在写意中寻找诗境,在诗境中传承前贤之风骨,这见于他的《淡淡云山梦里影》、《忆旧屋清秋》、《春溪清音图》和《清明祭》等作品之中。
周逢俊的作品很多,有2007年的《梦里家乡又一秋》、2010年的《梦里家山》、2011年的《梦回银屏山》、2012年的《银屏山清秋》。他说:“我始终保持感性的自由、创作的冲动和我独特的表达方式。” 唯有对自然、对家乡有深切的关注与体悟,才可能有那种人与山水之间的默契、呼应、对话甚或融合,才可能让观者面对这些纯粹东方式的山水时,油然有一种精神上的还乡并重新认识家乡自然的迫切感和产生美好的憧憬。
雅和韵是周逢俊水墨和花鸟画中最重要的特色。雅的核心是清、是淡,清淡的核心在心,即心清、心淡。只有这样,才能使这些带有古意的画获得空灵虚静之境界。韵,在周逢俊所写的《中国画的“韵”》一文中认为,“中国画在艺术精神上是以韵为旨归的”。而这韵味又是周逢俊所欣赏并深有体悟及阐发,韵又有“风姿”,具“幽玄”之趣,能远则远,能深则深。
周逢俊说:“我确实喜欢古风的情调,如婉约、典雅、清丽、疏寒、凄美(悲剧美)。这与我的人生经历有关。我发表的数百首诗词大都是此情调。当然,我的绘畫也受影响。”
周逢俊是个很有悟性的画家,他的诗词学修养使他的山水画导入了精神的深度,使之画面更为性情盎然,最终形成了诗的意境,他的画的总体特征如同他的诗一样“典雅、清丽、疏寒、凄美”。而他安顿身心,亲近家乡的山山水水,笔墨古韵,趋赴古代人文世界。“独步迷离,似境还非,觅寻千载风骨”,是他艺术创作的重要超越,并完成了一次精神的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