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的时间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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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人们已经在讨论汶川大地震后的重建问题,内地媒体采访了曾经参与台湾9·21大地震震后重建的建筑师谢英俊,他说了一句很有诗意的话:重建就是在呈现我们这一代人对未来的想像及其结果。
  那么,从历史的角度说,每一座房屋,其实都呈现着建造者对于自己未来的想像。这个想像的时间尺度,决定着房屋的优美与坚固程度。基于这个理由,或许不得不说,前现代的建筑,也许比现代建筑更美丽、更坚固。
  在前现代社会,人们关于生命的想像普遍具有较长的时间维度。因此,中世纪的欧洲,人们想像,上帝之城是永恒的,所以,人们可能会用几十年、数百年时间来建筑一座教堂。如此建成的教堂,自然能够巍然屹立上千年。
  在中国,大量古代修筑的房屋、桥梁,经过风雨冲刷,经过地震,依然能够造福于人。因为,人们当初就是按照百年规划建造这些房屋的。在传统中国人看来,个体是与家庭、家族连接在一起,个体生命被置于从祖先到子孙的持续性链条中,而作为一个时间共同体的家族的生命,显然比个体长得多。个人当然要在现世努力,但不完全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光宗耀祖,同时也是为了传宗接代,把家族的生命延续下去。
  具有这种价值理念的人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当然会追求房屋的坚固性。美丽、尊贵的宅院可以光耀门庭,同时,人们也希望自己能够给后代留下一份遗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希望建造百年老屋。当然,古人也相信,五十年后、二百年后的世界跟今天不会有区别,今天造出的房屋也一定是五十年后、乃至二百年后的人们所喜爱的。所以,为家族建造房屋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人们总是会做非常充分的准备,购买较好的材料,并仔细地监督施工。
  现代性颠覆了这种时间观念,进而颠覆了关于房屋的理念。现代人发现了“时间”,进而形成进步主义信念。进步主义让人们对生命进行筹划的时间尺度缩短。人们会想,历史既然在进步,那我现在做得好不好,根本无关紧要,反正后人会比我们做得更好。事实上,后人为了进步,一定要破坏我们所造的东西,那又何必费那么大劲把一个东西做得那么精致、坚固呢?只要自己凑合着能用就可以了。现代人既不关心过去,也不关心未来,只关注当下,当下的欲望,而不管先人,也不管后代。
  因此,对现代人来说,惟一有价值的时间就是现在。时间对于今人来说,也就非常短暂。人们普遍恐惧时间的流逝,他的反应就是,拼命地在最短的时间内为本人最快地做最多事情,而不管其后果。由此产生了一种对创新、对速度的迷信。这种速度意识形态导致了建筑的快餐化。房屋是否具有永恒之美,甚至是否坚固,都不很重要了。重要的是迅速地把房子建造出来,满足当下的需要。
  现代建筑相比古代建筑,真的进步了吗?现代的建筑技术当然更先进了,材料更丰富了。但现代建筑恐怕未必更美丽,也未必更坚固。现代旅游的一大热点就是保留较好的古代建筑,包括普通民居。而后人会有多大的心情观赏今人所造的建筑?
  (吴清贵摘自《深圳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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