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广州蒲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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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以为一个城市的白天就代表了它的一切,乏味的白天可能只是假象。为物质奔忙虽然是厂州人的使命,但他们善于将物质溶化在生活里面,以致到水乳交融的程度,他们习惯在夜里璀璨地游走,在装饰精致的气氛里把生意做得不知不觉,顺理成章广州人非要把夜宵说成宵夜,就是为强调夜字,强调enjoy其中的快意。能够把激情的挥霍与赚钱的快感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只有夜。
  一切从夜晚开始被张扬。而这个城市的妖冶,从这一刻开始诞生和延长。
  
  蒲街
  
  如果你问广州人“蒲”的确切意思是什么,大概没有确切答案。你会以为,蒲就是泡,其实在我眼里,“泡”已经out了。广州话里的蒲,本意是“浮沉”,更强调一种起伏的过程,从无形到有形,从看不见到看见,高高低低,漫不经心,好像一个人从水底慢慢地浮出水面。而且蒲的用法也更广泛,从工作到生活,无所不及。换句话说,泡是静止的,蒲是动态的,它的等同意思可以是泡,也可以是逛,还可以是混,溜达,代表的不仅仅是状态,还有态度。应该说广州人的夜生活习惯来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灯光夜市,从那时候起每到夜幕降临,只要有灯光夜市的地方就人满为患,“蒲街”的习惯也开始蔚然成风。夜的街,到处是悠然自得的广州人。于是,做生意的人也改晚上谈了,桑拿馆、粤菜馆还有KTV,再就是顺便喝喝茶,唱唱K,跳跳舞,谈谈情。
  广州是一个两头尖中间大的城市,也就是非常有钱的人和非常穷的人不多,生活无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占大多数。他们不喜欢称自己“小资”,也不喜欢露富,再高级的白领也只是自嘲“打份工而已”,即使是中产也自称“草根”,然后极力和大家混迹在一起,所以他们之间并无明显界限,你很难判断在人群中谁更有钱。谁说广州没有风花雪月,只是你没融入他们的夜生活。当暧昧的情绪开始在这个表面理智的城市蔓延,时钟才刚刚指向零点。
  跟我走吧,蒲街去!
  
  环市路@美酒 咖啡
  
  当夜的大门敞开,没有谁介意你是什么人。环市路是最早的聚集地,在这条长达9公里的路上,来自各行各业、南方北方、各个层次的男男女女,无论什么品位,什么口音,什么心情,总能找到一个适合他们的地方。最新派和最有可能激发暧昧情绪的地方,莫过于旺中取静的华侨新村。这是环市东的一条分叉,连路的名字都有几分戏剧色彩:和平。路口一连串的酒吧都是由别墅改建成,外墙被分别刷上了鲜艳的颜色。这里可能是广州“奇人异士”的聚居地,美女作家、足球明星、T形台的型男索女、身份万变的音乐制作人,各种各样的“广州宝贝”都会在月黑风高之夜来到这里,等待着没有边界的融入。这里有画展、戏剧、Fashion show、Party,甚至还有爱情的色彩。当香港的资深DJ打着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音乐,融着流离的光线,投射在红椅的暧昧上,一切那么妩媚。
  
  喜马拉雅,城市篝火
  
  第一次路过就被它门口的转经筒深深吸引,在这个酒吧还没装修好之前。当时猜想这个酒吧的名字,是香巴拉,还是香格里拉,或者直接就叫西藏?
  没想到,它的名字比我想到的都更大气。推开红色的大门,巨大的粗木牌匾上篆刻出朱红色的大字颇有几分震撼。虽然它与枕木只是一墙之隔,却像走进中国的另一个地域。院子里,浓烈的藏式气氛扑面而来,带着酥油茶的气息。迎风的巾幡一直扎到屋顶,穿透了广州压抑的天空,仿佛让人感受到西藏稀薄的空气和高远的天际。
  走进这个门,就如同走入一个幻觉。酒吧里的灯笼、帷幔、墙壁装饰乃至茶壶餐具,都精心地延续着藏式风格,都一丝不苟。无论去还是没去过西藏,起码它营造了一个真实到几乎让你产生错觉的氛围。
  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多岁的嘎让清绕生于甘孜,他坐在自己的酒吧里,就像坐在自家餐桌前,悠然地喝着高脚杯里的啤酒。他说这个酒吧和拉萨街头的酒吧没什么两样,去过拉萨的人会觉得回到了那里。多年前就来广州做藏药生意的他发现,广州竟然没有一家藏式餐吧,而去西藏的游客里,有很大比例都是广东人。“这样太不应该了,所以我要开一家。”笑容纯净,有点腼腆,说话带着浓重西藏口音的他,慢悠悠地说。
  他的皮肤很白,更像城里人,但五官和身材还保留着西藏式的粗犷。听说他有个美丽的太太,很会跳舞,而且刚为他生了个大胖儿子,难怪他如此春风满面。在他的店里,服务员百分之八十都来自西藏,多数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个个能歌善舞。果然,8点半一到,头发长长的西藏帅哥就开始载歌载舞,还有打扮得很野性,全身闪烁着宝石光辉的西藏姑娘,扭动婀娜的身姿,歌声比男人嘹亮。一时间,整个酒吧变成了巨大的帐篷,伴随着烤牛肉和青稞酒的香气,所有客人也被邀请跳起锅庄舞。这一刻就差在大厅中间,升起一堆篝火了!
  从未感受过酒吧里可以有这么热烈的气氛。城市里的篝火晚会,把来自异域高原的简单欢乐,竟可以复制得如此无以复加,那一刻,会真的以为又回到那个梦想之地,以为自己正手端那杯酥油茶,坐在玛吉阿米楼上看大昭寺广场上飞舞的四角风筝。
  这样的喜马拉雅,就像是在乏味城市的半空燃起了一堆篝火,它划破了这沉默的夜。
  生活在别处。这里,就是传说中那个最近又最遥远的别处。
  
  枕木的香气
  
  英文名是“睡着的木头”,感官和命名十分相称。唯一有点慵懒和沉默感觉的这一家,深藏在巷子深处,几乎每一个去的人,都是被朋友带着。和前面那些豪华喧闹、灯光闪烁的场面相比,枕木很低调,有点自顾自的逍遥。
  院子有高低错落的石级,还有闲散的植物,是不是每个人心目中的家乡,就是这个味道?露天桌子上有明灭的蜡烛,然后,穿过旧门,旧椅子,旧而朴素的花布吊灯,蜡染过的蓝布帘子,恍然是在时光的穿梭中,进入了最初。店里还有旧时家里的用具,比如靠里面一排缝纫机,每张桌脚都是缝纫机的踏板,你可以随时踩上去,仿佛年迈的奶奶就在身边。连音乐也是朴素而且单纯的,总有东方迷幻的味道。
  2003年就开始喜欢这里,跨过门口粗犷沧桑的大块枕木,如同坐上了开往旧家的火车,亲切而柔软的名字,唤起温情,从不造作。老板贺玫说话做事都特别爽快,也经常出现在酒吧和朋友客人闲聊,枕木朴素里暗涌的妖娆情调和艺术的香气,像极了它的女主人。这位有1/4俄罗斯血统的东北女子,酷爱旅行,也酷爱那些有历史感的旧东西,没事就去旧货市场淘货。她在北京高校学过几年舞蹈,身上的艺术气质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好客的枕木开张不久就招来了广州半数以上艺术界及艺术边缘的人物,还有德、澳、法不同国籍的“鬼佬”。贺玫自己打趣:枕木更像个找人的地方,一个“非法集会”的场子,只要和音乐美术沾边儿的人,只要有名有姓还活着,你在这里打听不超过5个主儿,保证就能帮你拎出来。2002年,当时她还刚来到这个城市,因为害怕陌生而开了枕木,没料到枕木居然笼络了大批和自己一样的人,于是朋友成了大家的朋友,酒吧也成了每个人的酒吧。
  后来,贺玫在新开在沿江路的枕木136的包间里安放了两 张据说是明代相传下来的古床,走进房间,就像进了洞房一样。看出了她的用心良苦:从此,大家都不再害怕寂寞了。
  
  那杯咖啡叫皮耶
  
  走出华侨新村的酒吧区,天桥对面就是灯火辉煌的广州老牌商务中心区,世贸新天地。在这里只有与“皮耶”相遇,你才会真正领会到意大利咖啡的真谛。正是那个叫“皮耶”的意大利人说,“咖啡应加冕为真正的世人饮品”。也正是这个意大利人,为世人奉上了让咖啡情趣盎然的卡布奇诺。
  皮耶咖啡馆严格意义上似乎不能叫“馆”,而应该叫它小广场,或者楼道上……随便一个你喜欢的名词,因为它没有大门没有围栏,是开放式的。馆内的高度足足有两个楼层,三幅巨型的20世纪初知名艺术海报的复制品从高处直铺而下,隔着玻璃窗,环市路车水马龙的夜景和对面的花园酒店竟如此清晰和张扬。
  令人惊叹的是,端上来的咖啡中,奶泡与咖啡竟能惊人地形成树叶的图案,精致的造型让人不忍破坏。店面经理Sue告诉我,这是只有在皮耶才能喝到的卡布奇诺,他们称之为“艺术咖啡”。制作艺术咖啡的手法叫做“拉花”。忍不住跑去跟吧台里忙着的师傅学了几招,原来“拉花”就是以打制出的奶泡通过晃动手法在咖啡液面描绘出漂亮的图案,手艺越是灵巧和娴熟,拉出来的花纹就越精美。
  年轻的点心师傅很有个性,当被问到他亲手制作的手工蛋糕有没有好听的名字,他不以为然地说:为什么要起那么多花俏的名字呢?巧克力就是巧克力,蓝莓就是蓝莓,好吃才是最重要的。意大利人的执着,还有广州人的低调务实,看来都深深影响着他。
  没错,美味和精神要渗透在骨子里!
  浓郁的咖啡香从嗅觉上慵懒地挑逗着行走的路人。在外面明净的橱窗摆放着的各式精致可人的点心清爽的芝士蛋糕带着微黄,撒了棕色巧克力粉的炭烧慕斯看起来是那么松软……一个没有樊篱的地方,所有的一切就这样赤裸裸地开放着,构成不知不觉的,却又难以阻挡的诱惑。
  
  长堤沙面@老房子 风月
  
  沙面是我在广州最种爱的地方,更适合喜欢怀旧的广州人。它是一个只有0.3平方公里的小岛,20年代曾经是英法租界。它就在珠江岸边,上面布满了许许多多洋味十足的红砖建筑,有饱经沧桑的雍容,有历史沉淀的感逝,有千滋百味的慨叹,这一切让沙面有了与众不同的异国风情和沧桑的气质。
  从沙面步行十几分钟就是长堤。翻开旧日地图,从西侧六二三路口至东面大沙头,沿江西路那段5公里的沿江区域,曾是广州昔日最繁华的地带。现在的长堤虽已洗尽铅华,但岸边依然矗立着恢宏的历史建筑,洋味十足。沿着江边的石板街悠闲地漫步,灯光是分外地浓烈,“夜长堤”越过了一切可以想象的浪漫,成了广州情侣最爱的“拍拖”(恋爱)胜地。
  
  Lucy’s异国时光
  
  没去沙面那座名叫Lucy’s的黄房子之前,就听朋友老提起这个小酒吧,他告诉我那里有不少经典的老电影海报,还有来自美国各个州的车牌,还有老歌,走进去就像走进美国某小镇里某个不起眼又很美国味的酒吧。朋友的话果然没错,Lucy’s每一个细节都有很浓的美国味,迎面就是《黑超特警队》的海报,威尔·史密斯和汤米·李钟斯摆着很有型的pose。旁边的点唱机,怀旧的歌曲不紧不慢地唱着,摇摇手中的啤酒,深深喝上一口,在酒味中细细咀嚼旧日熟悉的情歌以及过去的种种……墙上有很多来自美国各个州的车牌,似乎在提醒你现时处于美国的什么位置。
  因为毗邻美国领事馆和白天鹅宾馆,Lucy’s顺理成章地成了在广州的美国人的聚会场所。聚会时刻,也是Lucy’s最热闹的时候,你会觉得美国人特别热情,好像所有中国人都是他们的亲人,50米开外你已经能看到他们朝你颔首微笑,还会拉你和他们一起喝啤酒唱歌。他们的衣着都非常随意,这个时候你完全不用紧张自己的打扮是否适宜,妆是否太浓或太淡,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吹个口哨或者打个响指来召唤吧台里的侍应生。
  在Lucy’s可以享受到来自大洋彼岸的地道美食,墨西哥薄饼,芝士鸡肉薄饼卷,芝士干酪饼,还有香软的美式烤土豆。5月有墨西哥美食节,6月还有一个意大利美食节,对吃很讲究的朋友是一件不容错过的好事。酒吧还分成室内和室外两个部分,只是一路之隔,就可以漫步在江边,斑斓的沿岸灯光,铺散在摇曳的水面上,一圈又一圈,优雅地扩散着。
  
  塔影楼没有忘记
  
  塔影楼站在长堤巨大的钟楼对面,是一幢矗立江边、码头旁的四层小洋楼。很多年前它曾向西北方大幅度倾斜30厘米,经过它时会心生敬畏,还有人称之为“鬼屋”,当时拍出来的片子,还真有几分诡异。其实这小楼的来头,完全可以再拍一部《十月围城》它是辛亥革命时期著名人物陈少白所建的寓所之一,由于寓所毗邻珠江西堤,华灯一上,塔在江水中留下美丽的倒影,所以陈少白就把它命名为“塔影楼”。
  它就像一个来自上世纪的风姿绰约的女人。别说美人已经迟暮,在我心目中它总是孤傲的,那种遗世独立的气质,宛如灯塔,无人能及。2004年修葺整饬之后,它被改建成了情调不错的酒吧,楼下是绿树掩映的小院子,楼上是宽大的厅房和暗红色主调的卡座。
  听酒吧的张经理介绍,楼里的一些旧书桌、坐椅、饰物等都是从陈少白故乡的旧居里搜集回来的,连酒柜上的锁也是古老的款式,同时还展示有陈少白的事迹、图片以及仿造的墨宝。一直沿木梯走上顶层的“四檐滴水”,角落开出几个极有情趣的小房间,弥漫着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浮华风格。暗红色的帐帘,蕾丝通花窗纱,丝绸抱枕,在红木地板上席地而坐,低矮的酸枝茶几上,水晶灯与古式台灯互相映照,角落里摆放一些木柜、青花瓷器,恍若进了小家碧玉的闺房。古式木格窗外就是粤海关恢弘的古钟楼,沉重的历史感和温润的江风一道,扑面而至。尽收眼底的珠江堤岸,一如老广州城的时间命脉,展示着多少风月往事。旁边的帷幔里,分明见一对热恋的情人紧紧依偎,珠江妖娆的波光,在他们的剪影后如烟如雾。真真的里外都是戏。
  这里的鸡尾酒,好让人惊艳。有一组六小瓶的“蓝色梦幻”,还有和这座小楼一样具有戏剧色彩的“冰火两重天”。点上火,烧了会儿,热温和合饮下,一股暖流顺喉直下丹田,待淡淡的酒气徐徐升起欲上时,紧而再啖一口冰水,冷热交汇,好一个冰火两重天!
  越夜越妖冶,这就是零点后的广州,黑色天幕下璀璨着另一种自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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