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写给堇生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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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黄昏将至。
  堇生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前生锈的铁皮信箱,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信件。今天的信封是淡蓝色的,这是她在这个星期收到的第三封信,依旧没有署名。
  奶奶又在里屋喊她了,奶奶的眼睛不怎么好,但是耳朵却异常灵敏,所以当她听到外面的铁皮信箱被扣上的声音时,她知道堇生回来了。
  “堇生,你放学了啊,又有人寄信吗?”
  “没呢,我就看看。”堇生一边小心地把信塞进包里一边推开门。奶奶正开着收音机在听戏曲,都没有抬头看她。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一个黄色盒子,盒子里放着13封信,她认真地在上面编了号码,黑色的碳水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数字。
  她并没有打开信封,而是掏出笔在上面写上14,然后丢进了盒子里。锁好抽屉,她站起来想要去厨房做饭,这个时候,窗户外面有人在轻轻地敲打玻璃窗。啪啪的声音,像是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回音。
  堇生跑到窗口,砰一下推开窗户。外面站着一个男孩子,他正龇牙咧嘴地对着堇生,一副凶狠的样子。
  “干吗?下午还嫌摔得不够惨啊!”堇生撅着嘴巴,想笑又没有笑出来。
  “你还说,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那么丢人呢。”男生脸上的轮廓,在黄昏的光影里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
  “你快回家洗洗吧,小心小巴认不出你了。”小巴是他捡来的一只流浪狗,他给它取名叫小巴。
  “哼。”一声冷哼自男生的嘴里发出,然后他把书包甩到肩膀后面,转身气冲冲地走掉了。他的白衬衫上还残留着大片的污渍,是下午体育课上摔倒在水坑里遗留下来的。
  堇生看着他愤愤然离去的背影,站在窗户里边呵呵地笑开了。
  男生名叫宫奈良,住在葵花街的100号,在街北边的尽头。而堇生的家是1号,正好跟他家隔了99个数字的距离。
  他们都是浅野高中一年级的新生。在下午的体育课上,他们进行1000米跑步练习,正当堇生跑过一个水坑旁边的时候,足球场上的一个足球却不偏不倚地朝着堇生飞了过来。在那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跑在她旁边的宫奈良伸手把堇生往旁边一推,自己却被球砸中了身体,脚下一滑,便一个踉跄跌进了旁边的水坑里。
  班上的女生都停下来看着宫奈良笑,宫奈良从水坑里爬起来,白衬衫上开出了大朵大朵的污水花,他抖了抖身子对着那些女生嘘了一声,说: “快跑吧,没什么好看的。”那样子的他,像极了一只气急败坏的黑猩猩。
  堇生就兀自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尤!堇!生!”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宫奈良的脸都憋红了。
  尤堇生见他像是生气了,便一溜烟地跑出去追前面的大部队了。剩下宫奈良一个人慢悠悠地朝着教室走去。他的背影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只是他的背影有些单薄。
  
  [二]
   葵花街的尽头有一个废弃的礼堂,偶尔会有外地来的歌舞团会租用礼堂进行表演。当然也会有杂技团,魔术队,或者马戏团来到这里。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萎花街上小孩最兴奋的时候。几乎每家的小孩都会相约而去,他们坐在简陋的礼堂里,对着台上那些好看的节目,大声叫好。
  堇生是个例外,她不太喜欢热闹喧哗的场面。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的堇生,性格里是有些孤僻的。她不怎么说话,就连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到起来回答问题也会脸红。她也不喜欢跟班里的女孩子聚在一起讨论衣服,护肤品或者哪个男孩子帅一些。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像是一个隐形人。
  可是奇怪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仿若透明的女生,却招来别的班很多男生的倾慕。那些男生时常趴在堇生教室外面的走廊栏杆上,对着堇生所坐的位置,吹着口哨。
  江一北冲进教室把一支玫瑰花放到堇生桌子上的时候,班上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唯独堇生,她把头偏向窗外,有灰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从对面的天台飞起来,夏天的风轻柔地打在她的脸上,阳光从巨大的香樟树的枝叶间倾泻下来,在窗台上投射出一小块一小块的光斑。
  “喂!”江一北的声音并不小,堇生听到了,不过她仍旧没有偏转过头来。
  江一北有些恼怒,外面的那群男生便开始起哄了。
  “大声点呐。”
  “快啊。”
  “你到底敢不敢啊?”
  听到这样的声音,江一北就按捺不住了。他伸出手,然后在堇生面前晃了晃,似乎是有话要跟她说。堇生这才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个起码高出她一个头的大男生,正心虚地盯着她。
  “找我?”堇生还未把话问完,男生的头就凑过来了。
  没错,江一北吻了堇生。
  嘴唇碰到堇生细腻的肌肤的时候,江一北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弹开了。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诧到不行。外面那群男生更是发出了象征胜利的掌声。
  江一北成了最勇敢的人。
  然后他得到的结果是,脸上出现了五个淡粉色的手指印。堇生凶巴巴地瞪着他。江一北吓傻了,整张脸都被涨得通红。在他反应过来之后,他就如一个逃兵,灰溜溜地逃出了教室。
  自从江一北碰壁之后,那些想要来讨好堇生的男生就像液体被蒸发了一样,全都不见了踪影。就此,堇生也落下一个怪女生的名号。
  而后来当宫奈良提起此事时,堇生的反应还是异常的兴奋。 “哈哈,那一巴掌打得太过瘾了,所以要是你敢对我做出半点什么,我决不手软!” 宫奈良撇撇嘴,赶紧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们俩关系这么好,你可要手下留情呐!”
  
  [三]
   那天晚上,堇生跟着宫奈良去了礼堂。礼堂是一栋红砖砌成的像城堡一样的老建筑。堇生之前也去过几次,都是陪着奶奶去看戏曲表演,不过每次,堇生都会看睡着。她对那些咿咿呀呀的唱曲实在是不感兴趣。
  到达礼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差不多一半的人,站在入口处,宫奈良让堇生等一下,然后自己跑去对面的商店买了一袋面包。
  “你买这些干吗?”堇生有些不解。
  “等会说不定可以上台喂老虎啊!”宫奈良有些得意。
  “老虎是吃肉的吧。”
  “那我买给小巴不行啊!。”
  伴随着争吵,他俩进去找了两个中间的位置。是随机抽观众上台互动游戏的时候,抽到堇生的。那个红鼻子小丑样的驯兽师拿着话筒来到他们身边,伸手挑中了堇生。
  堇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要上去跟动物们站在一起吗?可是,没办法,她可是今天的幸运儿之一。而另一个幸运儿是江一北。
  等到堇生跟着驯兽师走上台之后,她才看到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江一北。江一北看看她,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实在的,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了。或许他真的有些紧张,所以才会在接下来的互动环节,差一点被狮子伤至。
  是驯兽师让他们到笼子旁边亲吻狮子的头。面对那么高大的狮子,堇生却没有半点紧张,她被驯兽师带领到笼子的一侧,此时狮子正安静服贴地趴在笼子里。
  “好了,紧张刺激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驯兽师挥舞着指挥棒,然后让堇生跟狮子来了个十足的亲吻仪式。
  可是等到江一北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惹怒了狮子。那个吻落空了。全场爆笑起来。
  他们站在台上,聚光灯下的他们仿佛成了全场的焦点。
  马戏表演结束之后,江一北在出口处叫住了堇生。宫奈良看了看堇生,捏着手里的面包说, “那我先走了,小巴肚子还饿着。”说完转身跑进了自己家的院子。
  初秋的月光像牛奶一样流淌下来,覆在葵花街宽阔的马路上,两旁的香樟树上开始飘下一些叶子。江一北送堇生回家,从葵花街100号的位置走向第1号。
  “堇生,上次对不起啊,我因为跟他们打赌,所以……”江一北的声音细微。
  “是我该说对不起吧,我下手那么重。”堇生轻笑起来。
  
  
  [四]
  堇生收到的信已经有40多封了。此时的葵花街上已经开始下雪了,大雪像变魔术一样将葵花街上所有的房屋和大树都变成了白色,包括那只生满锈的铁皮信箱。
  信件以不规律的时间躺进堇生家门外的信箱,仿佛有一个老友,时不时地给她带来问候和关怀。堇生仍旧没有拆开过任何一封信,她按照顺序把它们放进盒子里。
  宫奈良还是会每天早上骑着车到堇生家门外等她,冬天的宫奈良穿得像一只北极熊,大红色的围巾缠在他的脖子上,更增添了几分滑稽气氛。
  堇生把牛奶装进玻璃罐子里,然后小心地放进包里,关上铁门之后,骑上自行车,跟宫奈良一前一后地往学校赶。
  “听说江一北是真的喜欢你啊?”宫奈良放慢速度,跟堇生并排骑着。
  “你听谁说的?”堇生戴着口罩,说话的时候,鼻子上就萦绕了一圈热气。
  “好多人都在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肯定不是啊,江一北有女朋友的。”
  江一北在浅野高中可算是校草级别的人物,他走到哪里都有花痴的女生在旁边跟着。这样一个像王子一样的男生,怎么也不会喜欢平凡的自己吧。
  可是。虽然堇生这么想,但是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贺微澜在堇生上体育课的时候找到她后,堇生才知道恋爱中的女生可以为爱如此痴狂。
  那天,堇生因为不舒服便提前回了教学楼,刚拐进楼梯间,就有女生叫了她的名字。
  “尤堇生。”一声冷淡的声音。
  堇生回头便看到了四个女生。
  “请问有什么事?”堇生礼貌地问道。
  “我是贺微澜,你以后少去找江一北。”叫贺微澜的女生自了堇生一眼。
  堇生并不认识她,她们身上的校服也不是浅野高中的。但是,那一刻的堇生却没有表情地回答道:“我和江一北根本没有什么,不信拉倒。”
  有一股火药味弥漫在狭窄的楼道里。
  “啪!”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贺微澜嘴角带着恨意地说:“这一巴掌算是我帮江一北还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打他?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女生蛮横的样子仿佛是要将堇生撕扯成碎片。
  然后是一阵沉默,声控灯突然熄了。堇生就那么定定地站着,黑暗中她的呼吸声有些急促。她很想逃离现场,但是在她还没有提起脚步的时候,江一北出现了。
  “微澜,你要做什么!”他的叫喊震亮了声控灯,紧接着是一阵下楼梯的声音。
  贺微澜被突然出现的江一北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在江一北凶狠的目光中,她和另外三个女生不爽地走掉了。
  
  [五]
  春天的葵花街柳絮飘了一街。堇生好久没有收到陌生信件了,铁皮信箱上已经落满了薄薄的尘埃。
  “堇生,我们一起考去厦门好不好?南方阳光充沛,气候湿润,就连冬天也不用穿得像包子一样。”宫奈良把自行车骑得更快了一些。
  堇生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风从她的耳朵边呼呼吹过。她因为在寒假里不小心扭到了脚,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现在她不能自己骑自行车了。那么,载她的重任当然就落在了宫奈良的身上。
  “你骑慢点啊。”堇生并未回答宫奈良的问题,而是急切地命令道。
  宫奈良仍旧使劲地踩着踏板,在经过一个下坡的时候,车子以飞快的速度往下冲。那一刻,堇生的心里莫名的紧张,却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她感觉自己像是飞起来了一般,在晨光熹微中,心跳都乱了节奏。而在不知不觉间,堇生的双手已经环住了宫奈良的腰。没有一点的别扭,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一样,就那么熟练地放了上去。她的手刚好能够环他的腰一圈。
  “喂,你慢点呐!”堇生拍了拍宫奈良的背。
  宫奈良这才慢下来,堇生的手还环在他的腰间。直到江一北在后面叫她名字的时候,堇生才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堇生跳下宫奈良的车,转过身冲着江一北微微笑起来。
  “不是说好我来接你的吗?”江一北的语气温柔。
  “你过来不方便嘛,何况我和宫奈良住得近。”堇生的笑容在阳光里开成了粉色的蔷薇花朵。
  宫奈良推着自行车去了车棚。江一北走上来,一边把手里的面包递给堇生一边说道:“刚才我一直在你们后面,你让宫奈良小心点啊,你的腿还没好呢。”
  “知道了。”堇生接过面包开始啃起来,然后和宫奈良在教学楼下汇合。
  那一天,宫奈良就好像有心事似的,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表情。堇生找他说话,他就把头偏过去,好像堇生真的变成了空气。就连她做猪鼻子想要逗他笑,他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后来,宫奈良中途就离开了教室。去了哪里,堇生也不知道。放学后,她只好一个人收拾书包回家。出了学校大门,江一北追上来叫住了堇生。
  “我送你回去吧。”江一北的头发被风吹起来。
  “好吧。”堇生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夕阳的余晖投射在他们俩人身上,傍晚的风也是温热的,带着一点点蔷薇的花香。
  
  [六]
  江一北站在堇生家门前的铁皮信箱前,他的手在上面捣鼓着,尘埃落了一地。
  “有邮递员来投递吗?”他好奇地看着堇生。
  “我哪里知道,白天我都没在家。”堇生的脸上布满一丝惊慌,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要隐藏一些什么。
  “难道你没收到过信?”江一北不可置信地耸了耸肩。
  “你快回吧,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堇生催促着江一北。
  其实堇生心里有些忐忑,像有只小鹿在她的身体里乱撞。她收到的信件差不多有六十几封了吧。那些信安静地躺在她的抽屉里,宛若十七岁少女心中藏匿着的私密心事。
  直到有一天江一北到她家里来发现了抽屉里的秘密。
  那一刻,堇生几乎是惊慌着冲过米想要护住那个盒子的。本来是打开抽屉找几本漫画给江一北看的,却没想到江一北却无意中瞥见了那个黄色的盒子。
  “堇生,这里面装的什么啊?可以看看吗?”江一北拿着盒子摇了摇,有轻微的声响。
  彼时,堇生正在厨房洗水果,听到堇生提到盒子两个字的时候,她是飞奔出厨房的。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当她夺过盒子的时候,由于手没有拿稳,盒子就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几十封信件就那么齐刷刷地散落了出来。每封信的信封上都统一地写着,寄给亲爱的堇生。那一刻,堇生的脸瞬间被涨得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她蹲下去,把那些信一封一封地重新装回盒子里,然后盖上盒盖,放进抽屉里。
  江一北站在一旁,小声地道歉:
  “对不起。”这是第二次他跟她说对不起了。每一次,都是在尴尬的情况下说出来的。好像他们注定会让对方难堪一般。
  自从江一北看到了堇生的秘密之后,他突然间就变得冷漠了许多。他不再到堇生的教室来叫她一起去操场跑步,也不会再给堇生送来她喜欢的漫画书。就连堇生放学之后在校门口碰到江一北,他也只是颔首笑笑说, “我有事,先走了。”
  堇生就僵直地愣在了原地,看着江一北骑着车飞快地拐进了旁边的巷子,她的心猛然间好像被人狠狠地用刀戳了一下,生生地疼。
  那天,她是一个人走回家的,因为江一北代替宫奈良载她之后,宫奈良就不那么积极地回家了,他每天都会在学校打篮球到很晚才回家。
  而今天,当堇生走到葵花街口的时候。她远远地就看到了宫奈良。她想起小时候,跟宫奈良两人经常玩的游戏:两人在葵花街的中间找个固定点,然后两人开始猜拳,每一次,只准走一步,看谁先回到各自的家门口。那个时候的堇生总是能够轻易地赢下宫奈良,然后顺利地先抵达自己的家门前。而当她回过头,看着宫奈良,他正站在原地,傻傻地朝她笑着。
  她就埋怨起他来:“你怎么那么傻啊,一步都走不了。”
  现在的堇生想起来,却觉得自己才是最傻的。原来宫奈良一直都在原地,一直都在看着她,看着她逐渐走远。
  她走近他,逆光中的他,显得有些不真实。他手里拿着堇生爱吃的芒果布丁,笑容在光线里凝固成了记忆的琥珀。
  有多久没有跟宫奈良一起上学放学了呢?堇生想起来,突然有些想哭,鼻子酸得厉害,眼睛里逐渐弥漫起了水汽。
  
  [七]
   堇生在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到礼堂失火的消息的,邮递员正在外面嘁堇生的名字。堇生那天起床晚了,所以也没顾邮递员便匆忙往学校跑。那一天,她都没有看见宫奈良。在放学的时候,她听到有个女生在说:
  “昨天半夜,葵花街的礼堂发生了严重火灾,好像宫奈良也在大火中不幸遇难了呢!”
  仿佛遭遇了世界末日。眼前的光化为虚无。
  她在黄昏的葵花街上奔跑,从葵花街1号到100号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之前的她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完,然而现在,她却觉得步伐是难以想象的沉重。
  到达宫奈良家门口的时候,堇生就听到了他妈妈的哭声。堇生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了地上。她缓慢地走近宫奈良房间的那扇窗户下面,透过模糊的玻璃,仿佛还能够看到宫奈良在里面朝她挥手。
  她揉了揉眼睛,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
  经过礼堂的时候,看着它被大火烧得残损的模样,堇生的心宛如被万箭穿心,疼痛自它心尖向全身蔓延。她还记得,跟宫奈良一起去看马戏团的表演的那晚,宫奈良其实在人潮中有悄悄地拉过她的手。只是,那时的她不动声色地拒绝了他。
  堇生想,如果宫奈良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她一定会主动把手伸出去,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的。
  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八]
   葵花街的礼堂其实已经废弃了很多年,近一年几乎没有演出团来借用了,他们都选了街口新建的体育馆。然而荒废下来的礼堂,却被人买了去变成了厂房,一些神秘的职工在那里面进行违法的鞭炮加工。而据说那天的失火就是因为有人用烟头引爆了火药。
  五月,宫奈良的爸妈都搬离了葵花街。他们的家一下就变得空荡了。堇生还是会不自觉地就去到那里,站在窗户外面,看着人去楼空的老房子。
  有时候,她甚至会不自觉地喊出宫奈良的名字。只是,再没有人突然打开窗户,站在里面回应她。
  是在一个下雨天,堇生遇见小巴的。它被雨水淋湿了全身。她不知道它是没有被宫奈良的爸妈带走,还是自己又跑了回来。总之,堇生在见到它的那一刻,几乎是冲过去将它抱在怀里的。小巴很冷,一直在哆嗦。堇生把她放进外衣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它。她将它带回了家,给它吃了冰箱里的火腿和面包。
  晚上小巴就在她房间的床边轻声地呜咽,堇生爬下床,抱起小巴,看着它兀自开口问道:
  “小巴,你也想念宫奈良了。对吗?”
  小巴汪汪地叫了两声。堇生的眼泪便汹涌而出。
  是在很久很久之后,堇生回家才想起了那天有邮递员来她家投递过信。她打开信箱,把信从里面拿出来。不是跟之前的信出自同一个人,而是陌生的字迹。
  堇生站在门口打开信,在阳光下,看清楚了上面的字迹。
  是江一北寄给她的。
  原来,是真的有人会给她写信的。之前的那些信,其实不是出自宫奈良的手,所有的信都是堇生自己写给自己的。在堇生10岁的时候,她的父母因为车祸而去世,从此她的世界里再没有了父母的影子。于是,她变得沉默,变得自卑,变得消极。后来的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没人疼爱没人要的人。直到她十六岁的时候,她看了一部电影,有这样一个情节,是讲一个怯懦自卑的小女孩暗恋一个男孩子,幻想男孩为自己写了很多封情书,最后男孩发现了之后,就真的给她写了情书。从那时开始,堇生就想着为自己写信。至少,自己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存在,自己还可以给自己鼓励和信心。
  而当时的她不愿意告诉江一北,是因为她怕会被他嘲笑,并且她也想在他面前保持自己那仅有的一点骄傲和自尊。没想到江一北却以为那些信都是宫奈良写的。所以,他才会退出,才会离开,才会不甘心地想要约宫奈良到礼堂的后门进行单挑,因为那里是他们走近彼此的地点。只不过那一晚,江一北最终没有去赴约。宫奈良在那里等了一个晚上,抽完了整整一包烟!
  而他写给堇生的这封信,也是一封告别信。他将离开浅野高中,跟着爸爸去日本。也是在这封信里,堇生才知道,贺微澜,其实是江一北同父异母的妹妹。
  而回想起来,这封信,距离投递的时间也已经有一年多了。
  
  [九]
   堇生不想去怨恨那场带走宫奈良生命的火灾是因为江一北。现在的她早就将那些让她痛苦的年少时光,埋藏进了心底。
  她在厦门的一所大学选了最冷门的动植物研究专业。没课的时候,堇生会去到海边,拾捡那些被大海遗弃的贝壳。她把它们放在一个透明盒子里,连同宫奈良曾经送给她的那几枚一起,视若珍宝。
  海边的风很大,大海的另一边应该就是日本了吧。江一北在那边还好吗?她给他的那一巴掌之前面对喜欢的人,她扬手的简单动作,不知道是鼓起了多么大的勇气。只是,现在的她,也不愿再去想了。
  小巴一直都跟在堇生的身边,她想,宫奈良不在了,就让她好好地对待它吧。像他对它一样。
  就像他还在身边时一样。
  那六十七封自己写给自己的手信, 堇生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把它们都烧掉了。因为现在的堇生已经变得勇敢,她已经能够主动地迎接以后的每一天了。
  看着它们化成青烟,燃成灰烬。过往,也不过如斯。
  堇生的眼泪终于轻轻地流了下来。
  或许,学会成长,才是上帝送给她最珍贵的成人礼吧。
  
  特别编辑/李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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