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马都很累(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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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宣淇,南京大学文学院戏剧MFA。《扬子晚报》副刊专栏作家,发表有小说、舞台剧本等多部。

  不爱了罢
  一个男人的春天是那么短
  秋天又太长
  他们的马都很累
  食物只够自己吃
  他们懊恼的样子很衰弱
  说不了几句话,就走了
  再也不用费力跟过去
  微笑
  长成青草和流水
  微微摇晃就好看,且不费力

凌晨


  有人唱歌、饮酒
  有人吞下睡眠糖
  怀念老友
  同一个雨夜
  窗户与窗户觉得冷
  抱住各自的玻璃
  瑟瑟地挨向明天
  想象着有太阳或暴风雨
  总之
  玻璃窗的坚持是脆弱的总和
  天晴了,雨夜的拥抱消失不见……
  玻璃窗的脆弱阴晴不定

打马


  一早起来就打自己的马
  直到雪亮的皮毛渗出血点
  我才放声大哭
  挥舞着两根油条
  我曾是打捞天涯的人呀!
  排鸡蛋饼的队伍太长了,是件奢侈的事
  关于时间
  我是认真的
  愤懑地嚼着油条
  似白马啃着荒草

什么也没发生


  常用的玻璃杯
  落地了
  发出的声音
  在厨房如原子弹爆炸
  原来它不是沉默的大多数
  至少碎裂时不是
  或许我错了
  人的碎是更巨大的声音
  掩盖了一切
  听起来什么也没发生


  夜半
  工程车的声音
  哒哒、卡卡……
  城市旷野到不值一钱
  虎坐在路边
  吃着总被剩下一半的汉堡
  看人们施工
  一片山林被它想起
  随即与眼前所见叠影
  它记起什么的同时又忘记了什么
  喝完可乐
  乘着也许有也许没有的月色
  虎走起猫步——
  哒哒卡帕、帕帕卡哒……

关于爱的对话


  那些拙劣的结尾
  也有精彩的过程
  句子好在既懂了又说不明白
  有的人来不及爱
  有的显然爱过了头
  无论哪一种
  都有自私的惊心动魄
  和未被发觉的慷慨
  与动人
  爱出于虚构——
  死于虚构?
  好对话最漫不经心
  好人儿 不远不近

最好的日子


  那些爱着的日子
  在雪里纷纷扬扬
  你轻轻推了下我说
  “下雪了”
  我们半醒着看窗外茫茫
  多年以后,你发现
  最好的日子就是这样

有那么几天


  有那么几天
  他似乎爱上一个人
  他嶄新起来
  那阵子老下雨,大地湿润。
  他眼白发绿看东西呈透明状
  有人从他的心里搬出旧家具
  他同它们淋雨、晒太阳十分惬意。
  当他以为这是个新开始时,一切都结束了。
  把搬出去的旧家具讨回来
  它们湿漉漉的
  残留着阳光的气味
  半干不干
  再次住回他这里
  他愤怒,大声发誓:“再也不改变了……”
  很可惜,我们听不清具体内容
  那声音已被旧家具吸收得一句不剩


  夜车的鸣笛
  是孤鲸的声音
  海洋自心底漫出,与城市连成一片
  气压低到不用呼吸
  后背长出翅膀一样的鳍
  数万年,我移动一次
  不上云端
  而是潜于海底
  比世上所有孤独的总和还要深不可测

夜归


  两个人街头闲话
  她说自己好比一棵橘色的树
  另一个说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
  说话停了下,两人笑了笑
  脸上带着星光
  马路抖了下
  打烊的商城也笑了笑
  松弛下来的天空包裹着鱼尾纹
  她们前后脚走着,走成两座山头
  做了大地的一部分
  分别时,话语仓促
  她们因为过于默契而不好意思

似乎


  躺下的时候
  就想起了山崖下的马
  和朋友提到的冰川
  那些遥远、模糊的事
  似乎属于你
  眼前的生活也是离不开的
  否则它们会同样遥远
  我们用遥远来合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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