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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奥运会上,射击圈有名的“神枪侠侣”——庞伟、杜丽夫妻以不同身份亮相,再次为中国射击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2021年7月27日上午,在10米气手枪混合团体决战中,庞伟搭档“00后”小将姜冉馨战胜俄罗斯奥运会组合夺冠。这块金牌对庞伟来说,意义重大。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他拿下男子10米气手枪冠军,此次混合团体赛,让他时隔13年再次站上最高领奖台,听着国歌响彻空旷的赛场,注视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与此同时,曾经的奥运冠军杜丽以教练的身份率领国家射击队夺得数枚奖牌。其中,表现亮眼、成功夺冠的“00后”小将杨倩和张常鸿,都是她的得意弟子。她因此被网友称为“人生赢家”,不但自己曾在奥运赛场上获得冠军,丈夫和徒弟们也都在奥运会中拿到金牌。
《环球人物》记者拨通庞伟的电话时,他正在北京接受隔离。7月28日回国后,这位奥运冠军从紧张的赛事中抽离出来,待在安静的一隅,过着久违却还没有习惯的“正常”生活,吃上了备赛期间吃不到的饭菜。
不过,这21天的隔离期,对于许久未见家人的庞伟来说又是一种煎熬。距离他上次回家已经过去几个月。清明节射击队放假,他短暂回到河北省保定市,与家人团聚了一次,那之后,便是紧张的封闭性备战和参赛。
这次隔离结束后,庞伟将继续投入训练,备战即将到来的第十四届全国运动会。这样一来,能够与家人见面的时间不断被压缩。某种程度上,家庭与事业的平衡是每位奥运选手都难以掌握的。在光环背后,他们牺牲掉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十年磨一剑。
在射击圈中起起伏伏
对于运动员来说,成功与失败是永恒的话题,如何接纳每一次或好或坏的成绩,也成为他们的人生母题。在和庞伟交谈的过程中,《环球人物》记者时刻能感受到他对于成绩的淡然,这或许也来自射击圈的多年磨练和沉浮。
2000年,14岁的庞伟通过家人的朋友接触到射击,去体校“试了试”之后,便喜欢上了这项运动。他希望坚持练习射击,但父母担心会影响他的学业。体校与他父母进行过几次深入沟通,过程也是“一波三折”。庆幸的是,庞伟最终如愿以偿,在父母的支持下进入保定市第二重点业余体育学校射击中心,师从张广伟教练。
开始训练时,庞伟没觉得累,更不用提“放弃”二字。毫无疑问的是,他很有天赋,无论是射击的感觉还是技术,他的上限都更高一些,比同期队友进步得更明显。教练很看重他,常常安排他加练,在别人周末休息时,他从早到晚练习,自己跟自己较劲,成绩突飞猛进。
2002年,庞伟迎来射击生涯中的头两场大赛——全国射击赛与全国青少年射击赛。在他眼中,当时的自己“不具备很高的水平”。因此,这两场比赛对庞伟和教练来说都是很宝贵的锻炼机会。谈到当时赛前赛后的场景时,庞伟向记者回忆道:“有时候运动员是需要被‘泼冷水’的。”
最初在资格赛时,庞伟以总成绩544环排名第一。下场后,张广伟告诉他,目前排名第一。他惊讶地回了一句:“真没想到啊!”教练立马踹了他一脚:“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踏踏实实比赛,打完再说!”庞伟的心瞬间被泼“凉”了,也顾不上惦记自己的成绩,立即沉下心专注比赛,最终稳稳地拿下了冠军。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记得当时兴奋的心情,也很理解教练的做法,“射击比赛最可怕的是在场上多想,认为自己肯定能拿冠军。运动员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赛场上还是需要保持平常心”。
教练的鞭策和大赛中的磨练,逐渐塑造了庞伟沉稳淡定的性格。2008年北京奥运会是庞伟首次亮相奥运舞台,那时的他没什么压力,“就是去奥运赛场上站一站,快乐比赛,根本不懂什么是奥运会”。
然而,庞伟出乎意料地夺得男子10米气手枪冠军,也意识到奥运冠军意味着更高的荣誉和自我价值的实现。他逐渐感到压力,对心态也造成很大影响。2012年伦敦奥运会中,庞伟卫冕失败,仅获得第四名的成绩。在外人看来,他陷入了低谷期。
事实上,庞伟确实经历了心态转变的过程,“那时自己心理还不够成熟,很容易多想,比赛时总会以结果为导向,失败会感到很痛苦,失去了比赛的初衷”。即便如此,日子还是要过,比赛还是要打。在训练中,他每天只盯着眼前的靶子,一枪枪打,慢慢积累,专注于当下。在日复一日的备战中,他的心态逐渐得到锤炼。 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庞伟发挥稳定,拿下铜牌。在赛后采访中,他已经能坦然地说出,虽然没拿到金牌,但自己尽了最大的努力。“失败与成功一定是交织在一起的,失败中经验积累多了,才会有成功的机会。”庞伟对记者说。
时隔5年,庞伟四度参加奥运会,怀揣着一颗平常心,也希望再为射击项目贡献一份力量。在赛前他曾说:“希望在东京再拿一次冠军。这是我的第四次奥运会,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我会全力以赴。”
这次收获的一金一铜,成为他二十几年努力拼搏后换来的两枚勋章。
再次站上最高领奖台
对庞伟来说,东京奥运会的意义是什么?
“(这次奥运会使我)能够实现自我价值,让我再一次站上了最高的领奖台,是对我努力和突破的肯定,尤其是让五星红旗再一次升起,这是我们作为运动员唯一的目标。”庞伟对记者说。
因为疫情影响,备战东京奥运会困难重重。对庞伟来说,最受煎熬的地方在于调整心态。雖然身处国家队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封闭性训练,但毕竟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疫情期间的封闭性管理更严格,需要保证运动员的身体健康与安全,基本上是“与世隔绝”的状态,孩子、家人的事情也只能先放置一边,用庞伟的话说,“两年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心理上还是比较煎熬的”。
作为奥运会的“四朝元老”,庞伟拥有扎实的基本功,但因为“太清楚奥运会究竟意味着什么”,反而会在保持积极、稳定的状态上稍微困难一些。
与此同时,竞技性的缺失也成为每位运动员必须克服的问题。庞伟对记者说:“疫情一开始,就没有世界比赛了。从竞技状态上来说,一方面我们不了解对手,另一方面因为没有大赛的检验,也不了解自己,只能尽量发挥自身水平。”
相较于设想结果,庞伟宁愿一步步去做、去实现,“做好自己眼前的事情,把平时的训练当作减压的过程,不要把结果看得太重,向着更好的目标去努力就够了”。
此次东京奥运会首次设置了10米气手枪混合团体赛,也给了庞伟和“00后”姜冉馨一次合作的机会。姜冉馨虽然年轻,却拥有成熟的技术和“强大的心脏”,训练很刻苦,而且十分享受备战过程。
在短暂的磨合阶段,姜冉馨积极的心态不断影响着庞伟,庞伟也会将经验分享给姜冉馨。两人在配合上很顺利,在赛场上互相支撑,最终逆转比分,拿下一枚宝贵的金牌。
身为35岁的老将,庞伟向记者表示,姜冉馨很优秀,他希望看到更多“00后”新选手的崛起,因为“年轻运动员代表着未来更好的发展”。
颁奖环节,这对“叔侄搭档”一同站上最高领奖台,互相为对方戴上了奖牌。合照时,姜冉馨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笑容,庞伟则显得很平静,以至于台下教练不停高喊“庞伟笑一个”。
“我没有听到(教练的喊话)。可能笑多了,当时面部表情比较僵硬。”庞伟对记者说。在他看来,夺得金牌后会感到快乐,但不会表现得太过激动和开心。
四战奥运,庞伟经历过成功的巅峰,也品尝过失败的滋味,面对起起落落已然平静。“现在自己心态上也比较成熟了,对失败和成功看得比较淡。成功固然开心,失败了也没有关系。颁奖结束后,这件事(夺冠)也就过去了。拿了冠军,是自己付出更多努力的回报,但也包含一些运气因素。”庞伟对记者说。
射击界的“神枪侠侣”
虽然本届奥运会缺少了观众的掌声和呐喊,但庞伟始终有一位能在现场观战的忠实“粉丝”——他的妻子杜丽。在庞伟夺冠的瞬间,有人拍到她兴奋地挥舞起双臂,为丈夫鼓掌喝彩。
杜丽是山东淄博人。她从2002年进入国家队开始,到2016年里约奥运会后退役,为国“征战”14年。在成为教练前,她同样参加了四届奥运会,共收获了2金1银1铜4枚奖牌,多次打破奥运会和世界纪录,成为中国射击界公认的“射击女神”。
当年,庞伟和杜丽官宣情侣关系时,就被称为射击界的“神枪侠侣”。而起初,早已成名的杜丽在初入国家队的庞伟心里是“偶像级人物”。庞伟十分崇拜杜丽,加上射击队队友间技术交流和竞技机会很多,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关系的转折发生在2008年。身为雅典奥运会中国首金得主的杜丽,身上背负着巨大的期待走进北京奥运会女子10米气步枪赛场。然而,她却因为其中一枪稍微打偏,比分落后,最终排名第五,卫冕失败。在结果出来时,杜丽瞬间流下了眼泪。
同一时间,初入奥运赛场的庞伟资历尚浅,在其他夺冠热门选手的光环下,他更显得默默无闻。男子10米气手枪比赛中,老将谭宗亮顶着巨大压力,意外地没有发挥出正常水平,仅仅在资格赛中排名第十一被淘汰。庞伟却悄无声息地跃入大众视线中,最终以压倒性比分——总成绩688.2环强势摘得他的奥运首金。
一鸣惊人的庞伟,夺冠后的第一通电话就打给了杜丽。当时,那层窗户纸还没有被戳破,但他们已经相互记挂。对当时很自责的杜丽来说,陪伴比安慰更重要,赛后她在接受采访时曾说:“当时他(庞伟)见到我,一上来就给我一个拥抱,也正是那个拥抱,让我觉得特别温暖,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在庞伟的陪伴和大家的鼓励下,杜丽从情绪低谷中找回了自己的状态。在3天后的50米运动步枪三姿比赛中,杜丽绝地反击,以总成绩690.3环突破奥运会纪录夺冠。从那时起,两人确定了关系,并于2009年步入婚姻殿堂,成为新中国体育史上第一对奥运冠军夫妇。
成为一家人后,两人携手参加了2012年伦敦、2016年里约奥运会。赛场上,他们各自征战,赛场下,他们互相理解、交流,成为彼此的支撑。2016年里约奥运会后,杜丽正式退役。庞伟曾说,当运动员很辛苦,他时常会心疼拼命训练的杜丽,因此不论她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会表示支持。
如今,他们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但庞伟鲜少有时间回家。庞伟的大家庭在河北保定给予他远程支持,一秒不落地观看了东京奥运会的比赛。他的父母在赛后接受采访时说,这一枚金牌,终于让他们多年来对儿子的心疼化作了欣慰。
赛后,庞伟第一时间给家人报了平安。对于思念家乡的他来说,能早日吃上一口牛肉罩饼、一顿烧烤就是莫大的慰藉。
庞伟
庞伟,1986年出生于河北省保定市。2008年北京奥运会夺得男子10米气手枪金牌;2021年7月27日,庞伟/姜冉馨夺得东京奥运会10米气手枪混合团体冠军。
杜丽
杜丽,1982年出生于山东省淄博市。2004年雅典奥运会获得女子10米气步枪金牌;2008年北京奥运会获50米运动步枪三姿比赛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