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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贺兰山阙,在漫天的风沙与堆积的黄土之下,埋葬着的是一个王朝的辉煌与血泪。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银川这座我不甚了解的西北城市。作为一名南方人,西北在我的记忆里是黄沙与狂野的所在。但在银川,我却感受到了在南方从未有过的惬意与轻松,这不是南方那交织着桃花与露水气息的惬意,而是夹杂着风沙与斜阳的惬意,或者说,是一种安宁与平静。这夹杂着黄沙的安宁之下,似乎隐藏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引导我去探索那埋藏在岁月里的故事。1
在来到西夏陵园之前,我甚至还未意识到脚下的土地与西夏有一丝半毫的关系。到达陵园的那个下午,正是暴雨来临前夕,山风沥沥作响,刮得人睁不开眼。在平坦的草地上,土黄色的建筑大片铺开,仿佛古代西夏繁华的城市化作了眼前这土坯色的城楼。望着城楼大门前的石碑上刻着的“西夏博物馆”五个隶书体大字,霎时,历史的厚重感、亲切感与陌生感在我心中交织,我缓缓踱进馆内。
西夏,一个只在历史教科书中看到过的名字、一个陌生的王朝,就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我从未曾想过,从唐宋开始,在华夏的西北,智慧的党项族人竟孕育出了如此灿烂的文明。一件件瓷器、一幅幅字画、一座座雕塑……无数记载着历史的信物,透过博物馆的玻璃展台,将属于西夏的辉煌与遗憾向我娓娓道来。
从博物馆出来,我们一行人旋即前往西夏王陵。虽然知道王陵的地面建筑早已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损毁殆尽,但眼前所见与想象中的依然大相径庭——高大的陵台褪去了外层的砖木结构和华丽的楼阁装饰,露出了塔形的夯土台。它们坐落在连片的黄土之上,如同一座座孤独的金字塔,被远处的贺兰山脉呈弓形环抱着。
此时,我们的头顶依旧是灿烂的阳光,而在贺兰山的另一边,浑浊的乌云已经越过了天际线,朝着阳光蔓延。乌云与阳光之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交界线,横亘在空中。
这西北大漠的天成景观令我驻足,眼前连片的黄土似有了灵气,我仿佛看见一座座土坯变成了一座座华美的西夏楼阁;一条条街市上车水马龙,满是留着双辫、穿着长袍的男男女女,吆喝声、车马声、谈笑声,声声入耳……只是,在时间吞吐万物的浩然神力面前,一个人、一个王朝、一段历史,都显得那么渺小。那片片向我头顶压来的乌云,似乎变成了踏破草原的蒙古铁骑,扑向这西北大漠。从此,戈壁上的“明珠”不再闪耀,兴庆的街市不再繁华,万千宫阙,都随着马蹄下的滚滚烟尘作了古。2
历史,是无情的。对于“历史”这个我从小深爱的名词,我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感受。它可以将你捧上九霄云端,亦可以让你跌入尘埃谷底。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身处荒凉的西北大漠,望着眼前的西夏王朝遗址,我终于理解了陈子昂当年登上幽州台时那份孤独遗世、独立苍茫的落寞情怀。3
大雨倾盆而下,我们回到了车中,赶赴下一个景点。流淌在车窗玻璃上的雨水已经让我看不清窗外的景色。我默默地坐在车中,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凉与感慨。一座座土坯,随着汽车的渐行渐远,消失在了雨幕之中,却留下了一段不会被遗忘的历史记忆。
1 作者开篇点出身处西北的真实感受:有一种在南方从未有过的惬意与轻松。这样的感受出人意料,打破人们对于西北的固化认知,让读者眼前一亮,亦让读者对下文内容充满期待。
2 置身于历史遗迹中,乌云与阳光相交的壮阔景象触发了作者对昔日西夏王朝繁华景象的想象;随后乌云压顶,作者亦笔锋一转,灿烂的文明顷刻间便化为烟尘。情由景生,情随景动,情感流露真实而灵动。
3 作者的思绪在前文由景物触发的想象中更进一步,从西夏文明的消亡中领悟到历史的无情,并引用诗人陈子昂登高而歌的诗句来抒发自己內心的苍茫之感。古今对话,情感共通,层层递进,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