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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往往容易对日本人有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本能的不喜欢，又夹杂着好奇。
我的母校也有日本留学生，偶尔会看见他们在草坪上做游戏，但我的日语是全都还给老师了。所以，我在中国时从来没有和日本人接触。真正和日本人有交往还是在美国。
第一次见面她向我一欠身，说:“嗨，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侵略中国是错误的，我对此表示遗憾。我是新来的房客，从东京来，叫美穗，请多多关照。”
本世纪初的一天，我坐在公寓的客厅里闷闷地看着窗外，心情一如既往地烦闷:来美国也有段时间了，新鲜感已经过去，可未来在哪里？留下来靠什么？回去，当初又为何远渡重洋？难道我永远是毫不相关的局外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美国？这样的事是想不完的，但又不可能不受它干扰。正无奈间，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粉红T恤的娇小女孩，拎着几个包，看见我坐在那里，劈头就用不流利的英语问: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我说是中国人。
她立刻稍稍向我一欠身，说:嗨，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侵略中国是错误的，我对此表示遗憾。我是新来的房客，从东京来，叫美穗，请多多关照。
我打量她——容貌不算顶漂亮，但眼睛不小;身材虽不到1.6米，却非常匀称，腿按比例算相当长。总体相当吸引人. 我过去帮她搬东西，她说，还有不少行李，一会儿有几个日本男青年会帮她搬来。正说间，他们就来了，其中一个微胖的男青年叫TAK，是在美国读书的学生。他们帮她安顿好，就一起出去吃饭。晚上美穗回到自己房间，邀我去看她的照片，并送我一张她作为MAIKO(见习艺妓) 的和服照作礼物。照片里的美穗被一大堆观光客簇拥在中心，我说，美穗，你可真是VIP啊，众望所归。看来做艺妓真的很受用。她笑说，我不是真的艺妓，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假期打工做MAIKO或者去酒廊陪酒，一晚上100多美元吧，比其他的零工赚得多一点。虽然如此，我总是开玩笑说她是藝妓。她也不生气。
她说，我不是在寻找未婚夫，我现在只需要短期的性爱关系。我会分得很清楚啦。我这次来美国前已经计划好了，要把白人、黑人、阿拉伯人、西班牙裔等等都尝一尝。
美穗大约25岁，看上去更小。她来美国是以访问学生身份在医学中心做项目。后来由于落地签证的某种缘故她不能进实验室，就只读一门课，所以比较轻松。但她没闲着——我偷懒，常常杯盘狼藉就放水斗里，回家时看到都已洗得干干净净，用毛巾擦得很亮地放在架子上，让我羞愧不迭。她还常常做日式点心，挨家挨户地去敲邻居的门，如此美穗才来一个月，已经成为本公寓楼上百家住户中当之无愧的明星兼VIP。男孩子的电话一天到晚不停， 所以她常常要出去约会。
我问她爱上了哪一位？ 她说，我不是在寻找未婚夫，我现在只需要短期的性爱关系。我会分得很清楚啦，哪些人我要发展短期关系，哪些人是中期关系，哪些人是长期关系，哪些是未来的婚姻关系。我这次来美国前已经计划好了，要把白人、黑人、阿拉伯人、西班牙裔等都尝一尝。
她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买了一个篮球去篮球场打球，我问她是否会打篮球，答曰：醉翁之意不在酒，上篮球场不为打篮球，为找打篮球的黑人。我笑问她真能做到性爱分家？她说绝对没问题。她还说，日本女性没有自由，结婚以后要服从婆婆和丈夫，所以要在婚前好好享受。美穗的作派偶尔也给她带来一点小小的烦恼。有男生她不喜欢，又老约她出去，她以陪酒女郎的外交风范婉言相拒，奈何太婉约派，又隔了一种语言，人家总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她问我该怎办。我说，你就说你有别的事，不想和他出去就行了。她为难地摇头，“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这时，美穗又变成很传统的日本女孩了。
我其实比美穗大不多，但和她比，我算冬烘先生了。我在美穗的那个年龄，很喜欢罗大佑的一首歌:一年过了又是新的一年，每一年都生活在传统和现代边缘。我常常矛盾，不知道什么是传统和现代的融合。而美穗却很坦然地生活在她自制的传统和现代融合体里。
美穗的钱包里，有一张白人少年的照片，我问他是谁，她说，是她少女时暗恋的对象，一个曾经寄住她家的丹麦交换学生。“我很爱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日本学习了一年，他临走时说他恨日本。”
美穗原本对TAK的定位是中期性爱伴侣，但她意外地避孕失败，思量之下还是嫁给了TAK，夫妻双双把家还，回东京定居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美穗接到一个噩耗——祖母忽然去世。当晚她痛哭一场，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常常来看望她的TAK那晚正好又来拜访，她和他出去，次日晨才回来。再往后他们就成了正式的恋人并同居。TAK寡言而多思，我一度怀疑美穗是否和他合适。但美穗说，她喜欢多思而成熟的青年，和她的风格正好互补。不过她仍然没有停止和其他男孩的约会;我问她，你不觉得你在伤害他？ 她说，我把这些瞒着他，他并不知道，又如何会受伤害？
那段时间，一个美国女孩LILY在我们公寓楼里办了一个英语圣经班，美穗他们一群日本朋友为练习口语，每周都去。但我猜想LILY很可能为她的劳苦缺乏效果而烦恼——这些日本人虽然去得很勤，却没有一个成为基督徒。(与此相比，中国学生中成为基督徒的比例就高多了）我有一次问TAK，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成为基督徒呢？ TAK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其他人做基督徒可以理解，因为他们需要道德的提升，需要一个好名誉;可我们是日本人啊！光这一条就应该让人相信我们有良好道德呀。
美穗虽然搬出去和TAK同住，却还常邀我和她周围的一些日本朋友一起出去玩。我渐渐对他们开始有点了解。我说起曾经在中国非常流行的电视连续剧《阿信》，他们也都看过，而且很喜欢。看来中日两国还是有比较接近的文化传统。儒家的文化传统，虽然在中国经过“文化大革命”，在日本经过战争和西化，都还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美穗原本对TAK的定位是中期性爱伴侣，但她意外地避孕失败，思量之下还是嫁给了TAK，夫妻双双把家还，回东京定居了。
我在美国遭遇的日本青年，和原来的模式, 就是这样又重叠又不同——传统而又西化;民族主义情绪强，但不仇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而又礼貌客气。当然，我对他们的了解，不过皮毛而已。
我的母校也有日本留学生，偶尔会看见他们在草坪上做游戏，但我的日语是全都还给老师了。所以，我在中国时从来没有和日本人接触。真正和日本人有交往还是在美国。
第一次见面她向我一欠身，说:“嗨，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侵略中国是错误的，我对此表示遗憾。我是新来的房客，从东京来，叫美穗，请多多关照。”
本世纪初的一天，我坐在公寓的客厅里闷闷地看着窗外，心情一如既往地烦闷:来美国也有段时间了，新鲜感已经过去，可未来在哪里？留下来靠什么？回去，当初又为何远渡重洋？难道我永远是毫不相关的局外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美国？这样的事是想不完的，但又不可能不受它干扰。正无奈间，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粉红T恤的娇小女孩，拎着几个包，看见我坐在那里，劈头就用不流利的英语问: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我说是中国人。
她立刻稍稍向我一欠身，说:嗨，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侵略中国是错误的，我对此表示遗憾。我是新来的房客，从东京来，叫美穗，请多多关照。
我打量她——容貌不算顶漂亮，但眼睛不小;身材虽不到1.6米，却非常匀称，腿按比例算相当长。总体相当吸引人. 我过去帮她搬东西，她说，还有不少行李，一会儿有几个日本男青年会帮她搬来。正说间，他们就来了，其中一个微胖的男青年叫TAK，是在美国读书的学生。他们帮她安顿好，就一起出去吃饭。晚上美穗回到自己房间，邀我去看她的照片，并送我一张她作为MAIKO(见习艺妓) 的和服照作礼物。照片里的美穗被一大堆观光客簇拥在中心，我说，美穗，你可真是VIP啊，众望所归。看来做艺妓真的很受用。她笑说，我不是真的艺妓，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假期打工做MAIKO或者去酒廊陪酒，一晚上100多美元吧，比其他的零工赚得多一点。虽然如此，我总是开玩笑说她是藝妓。她也不生气。
她说，我不是在寻找未婚夫，我现在只需要短期的性爱关系。我会分得很清楚啦。我这次来美国前已经计划好了，要把白人、黑人、阿拉伯人、西班牙裔等等都尝一尝。
美穗大约25岁，看上去更小。她来美国是以访问学生身份在医学中心做项目。后来由于落地签证的某种缘故她不能进实验室，就只读一门课，所以比较轻松。但她没闲着——我偷懒，常常杯盘狼藉就放水斗里，回家时看到都已洗得干干净净，用毛巾擦得很亮地放在架子上，让我羞愧不迭。她还常常做日式点心，挨家挨户地去敲邻居的门，如此美穗才来一个月，已经成为本公寓楼上百家住户中当之无愧的明星兼VIP。男孩子的电话一天到晚不停， 所以她常常要出去约会。
我问她爱上了哪一位？ 她说，我不是在寻找未婚夫，我现在只需要短期的性爱关系。我会分得很清楚啦，哪些人我要发展短期关系，哪些人是中期关系，哪些人是长期关系，哪些是未来的婚姻关系。我这次来美国前已经计划好了，要把白人、黑人、阿拉伯人、西班牙裔等都尝一尝。
她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去买了一个篮球去篮球场打球，我问她是否会打篮球，答曰：醉翁之意不在酒，上篮球场不为打篮球，为找打篮球的黑人。我笑问她真能做到性爱分家？她说绝对没问题。她还说，日本女性没有自由，结婚以后要服从婆婆和丈夫，所以要在婚前好好享受。美穗的作派偶尔也给她带来一点小小的烦恼。有男生她不喜欢，又老约她出去，她以陪酒女郎的外交风范婉言相拒，奈何太婉约派，又隔了一种语言，人家总不能领会她的意思，她问我该怎办。我说，你就说你有别的事，不想和他出去就行了。她为难地摇头，“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这时，美穗又变成很传统的日本女孩了。
我其实比美穗大不多，但和她比，我算冬烘先生了。我在美穗的那个年龄，很喜欢罗大佑的一首歌:一年过了又是新的一年，每一年都生活在传统和现代边缘。我常常矛盾，不知道什么是传统和现代的融合。而美穗却很坦然地生活在她自制的传统和现代融合体里。
美穗的钱包里，有一张白人少年的照片，我问他是谁，她说，是她少女时暗恋的对象，一个曾经寄住她家的丹麦交换学生。“我很爱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日本学习了一年，他临走时说他恨日本。”
美穗原本对TAK的定位是中期性爱伴侣，但她意外地避孕失败，思量之下还是嫁给了TAK，夫妻双双把家还，回东京定居了。
两个月后的一天，美穗接到一个噩耗——祖母忽然去世。当晚她痛哭一场，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常常来看望她的TAK那晚正好又来拜访，她和他出去，次日晨才回来。再往后他们就成了正式的恋人并同居。TAK寡言而多思，我一度怀疑美穗是否和他合适。但美穗说，她喜欢多思而成熟的青年，和她的风格正好互补。不过她仍然没有停止和其他男孩的约会;我问她，你不觉得你在伤害他？ 她说，我把这些瞒着他，他并不知道，又如何会受伤害？
那段时间，一个美国女孩LILY在我们公寓楼里办了一个英语圣经班，美穗他们一群日本朋友为练习口语，每周都去。但我猜想LILY很可能为她的劳苦缺乏效果而烦恼——这些日本人虽然去得很勤，却没有一个成为基督徒。(与此相比，中国学生中成为基督徒的比例就高多了）我有一次问TAK，你们为什么不愿意成为基督徒呢？ TAK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其他人做基督徒可以理解，因为他们需要道德的提升，需要一个好名誉;可我们是日本人啊！光这一条就应该让人相信我们有良好道德呀。
美穗虽然搬出去和TAK同住，却还常邀我和她周围的一些日本朋友一起出去玩。我渐渐对他们开始有点了解。我说起曾经在中国非常流行的电视连续剧《阿信》，他们也都看过，而且很喜欢。看来中日两国还是有比较接近的文化传统。儒家的文化传统，虽然在中国经过“文化大革命”，在日本经过战争和西化，都还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美穗原本对TAK的定位是中期性爱伴侣，但她意外地避孕失败，思量之下还是嫁给了TAK，夫妻双双把家还，回东京定居了。
我在美国遭遇的日本青年，和原来的模式, 就是这样又重叠又不同——传统而又西化;民族主义情绪强，但不仇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而又礼貌客气。当然，我对他们的了解，不过皮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