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们专程到陕甘交界处的火车小站社棠，给三秦都市报的发行短片拍摄资料。顺便走了一趟天水周边的秦安和清水——那是关中麦客的家乡。吸引我们的，更有当地的民歌“花儿”。随便拉个老人，都能唱上几段。
　　在天水，这个以“天河注水”而得名的城区，当然是不缺水的，都有自来水。但到了相距不远的郊县山区，水却几乎一概靠天。村民们把雨水雪水存进窖里，要用了就每天提一点儿上来。好几户人家正在新修水窖，受到政府补助的。喝着窖水，听着花儿。天很蓝，小姑娘们的衣服很艳。
　　十年后，赵利文等几个朋友在西安真相沙龙搞了一个摄影展，想把一些优秀的摄影作品推向市场。我送了几张老西安的照片，欣赏者寡。而摄影家柏雨果关于巩俐、张艺谋的肖像照，南极、北极的风光照，倒是收藏者众。
　　想想什么样的照片值得收藏呢？从艾森斯塔德的《二战胜利之吻》、解海龙的《大眼睛》等经典照片，到各家的私房照。可以挂在家里的，都是常看常欢喜的难忘时刻。那里有故事，有爱，有品不够的意味。
　　前不久整理书柜，竟然发现一大摞照片是已经装进信封写好地址而未寄出的。其中一封的地址还是小寨999传呼台。抽出照片一看，一群年轻人在国力主场的看台上正神采飞扬。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把这张照片挂在一个很醒目的地方，多亮丽的青春啊！
　　可惜我没有寄出。后来我出了一本《童年》，贾平凹给我写序，说我经常一见面就给他拍照，却从没给过他一张照片。也许我一拍完就删了，但他还是喜欢我这个小伙子。他书房里挂着我的一张照片，那是太让他欢喜的一张，谁来了他都不说是谁拍的，怕人问我要照片，害我再花钱冲洗。于是很多朋友就用第一句话来打压我，落脚点是第二句话：“给咱也洗一张吧，冲洗费我出！”
　　有一次在青龙寺，我拍到两个小姑娘在樱花树下自拍的逆光靓照，连我身旁的老婆都建议把照片送给她们。我家姑娘走过去要来对方的QQ号，当晚就传她们了。正得意的时候，人家自动回复说：“没有什么了不起！”吔嘿，这雷锋学得有点沮丧。一会儿我家姑娘过来，听我一讲，也笑了。姑娘蹊跷，认真看了电脑后，说，那句话是人家的QQ签名，跟你给她传照片没关系啊！真幽默。
　　前天晚上，我们到建西街吃烧烤。朋友的小孩叫王熙杰，9岁。他有一个绝活就是会口吐莲花，“目前我只知道哈利波特的扮演者会”，他父亲很得意地说。我带的是小相机，在户外不好拍。爱摄影的梁云虎拿出自己的大相机让我用。他说回去就给我传照片，但是今天还没收到。看来摄影记者天天拍照，产量太大，所以要及时地一一发给被拍者，很难做到啊。
　　今天再看这张照片，直面羞涩的她，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感觉像欠了人家什么的。昨晚翻出当年的采访本，也没找见她的地址。看来照片还是要及时送，不然一拖就拖忘了。
　　忽然明白，保存记忆的影像就像存进窖里的水，它承载的故事越多越丰盈，我们对它的期望值就越大越宝贵。影像更像一种陈酿，弥久而清醇。
　　2012-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