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善良坚强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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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9月4日,沙坪坝区小龙坎一幢居民楼中,一场普通又不平凡的祝寿仪式正在举行。一家三代20多口人簇拥在半卧床榻的寿星周围。“生日歌”响起来了,生日蛋糕端上来了,生日蜡烛点亮了,摇曳的烛光映照着70岁的寿星胡家敏那洋溢着幸福、满足的脸庞,也映亮了紧紧依偎在她身旁的大姐胡家珍盈盈的泪光。她的脸上除了幸福,更是欣慰——在场的人都知道,为了这一天,她付出了多少。
  一个九岁起就瘫痪在床的残疾人,能健康快乐地活到古稀之年,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这是生命的奇迹,爱的奇迹!
  
  “大姐被我套牢了”
  
  1991年暑假,时年53岁的胡家珍谢绝了校方的挽留,带着领导、同事的理解提前退休了。大家都体谅她——她二妹九岁就患上罕见的“骨骼微量元素缺乏症”,双脚致残不能站立,长期瘫卧在床。父亲年近八旬,当年又不幸股骨胫骨骨折。其他弟妹或在外地,或离家远、工作忙。面对家庭的困局,胡家珍以瘦削的肩膀,担起上孝养老父、下扶助弱妹的双重重任。
  要体察这副重任的艰辛,不妨看看她的活动日程。
  从清晨起床梳洗,到晚上就寝,吃喝拉撒,喂药洁身,胡家珍可谓全方位、全天候、全过程地伺候护理。晚上还得起床照看几次,多年未曾有一个囫囵觉。
  这还是较为“轻松”的时刻表。如遇上父亲或二妹三灾两难、生病住院,工作量还得翻番、再翻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别提旅游、娱乐、健身,就连难得的老同学聚会,胡家珍也是挤时间去打个照面,就匆匆赶回家。用二妹的话说“大姐被我套牢了”。
  这样的劳顿从1991年一直延续到2011年,整整20个春秋!
  
  “有这样孝顺的儿女,我这一辈子心满意足了”
  
  1998年1月15日早上,胡家珍例行为父亲倒尿壶时,发现尿中带血。化验结论是膀胱癌。胡家珍送父亲到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泌尿科切除了膀胱肿瘤。
  那一年,老人已经86岁高龄。术后又肺部感染,住院达一个多月。由于年老体衰,身上插满导管,翻身困难,父亲长了褥疮。从医院到家里,从白天到晚上,胡家珍都随伺在床边。春节期间,返家的妹妹们还能搭个帮手。节后,就靠她一力承担。父亲原就是上千度的近视加散光,术后眼睛就完全失明了,饮食起居处处离不开人。
  每天早上起床时,要在老人身后将他扶起,帮他一件件穿好衣服。面盆端到面前,帮他盥洗。然后一口口喂吃早餐。餐后服药,再扶到床边,给老人泡脚。泡脚可是个精细活,要仔细清洗脚后跟和脚趾上的褥疮,上药包扎。晚上泡脚、上药等程序再重复一次。经过两个多月的护理,褥疮痊愈,父亲竟长胖了。
  为了给老人补充营养,增强抵抗力,胡家珍实行一日四餐。还有更麻烦的事儿。老人患有气管炎,四季咳痰不断。老人一声咳嗽,胡家珍就要立刻赶去用纸接住。白天还好,晚上闻声即往就更辛苦了。
  伺候病重的老人,实在比照顾孩子更难。老人术后小便常失禁。老人历来有便秘的毛病,卧床后更加重了。术后第三、四两年,开塞露也不管用了。于是,每隔三四天,胡家珍就得用挖耳器具一点点去掏。胡家珍一边温言安慰,一边轻脚轻手,生怕弄疼老人。老人心里又难受又感动。
  2002年4月13日,老人安详地去了,享年90岁。从1991年骨折卧床到去世,11年;从1998年膀胱癌切除手术到去世,整四年。在胡家珍这个至孝女儿的精心护理下,老人生活得很愉快。每天听新闻,听读报,和家人聊天。他常说的、临终前也不停念叨的一句话就是:“有这样孝顺的儿女,我这一辈子心满意足了。”
  
  “这个家就是我心灵中最灿烂的那束阳光”
  
  胡家珍在护理老人的同时,还得照顾瘫卧在床的二妹。而且照顾二妹的岁月绵延得更长久。
  胡家敏出生于抗日烽火连天的1940年,襁褓之中便随大人频繁出入防空洞,落下了病根。从九岁起,她就只能坐在椅子上。后来在床上生活了61个年头。
  胡家珍刚退休时,二妹尚能勉强支撑,有时还帮助大姐照看一下同室的老父。但随着年龄增大,她体质越来越差,病情也越来越重。父亲离世后,为便于看护,胡家珍索性与二妹同室居住,这一住就是近十年。
  从2006年1月到2010年9月,胡家敏住院就有十次,每一次都是大姐陪侍在侧。
  最危险的一次病情发生在2007年12月1日至2008年2月5日。胡家敏的甲亢出现危象,心脏衰竭,呼吸衰竭,陷入重度昏迷,经过医生连夜抢救,三天三夜后方才苏醒。这次住院的两个多月中,家人轮流值班,而胡家珍则天天24小时陪护。那时医院尚无陪护床,实在困得不行,她就在靠背椅上打盹。值班护士还拿她做榜样,教训不耐疲乏与病人挤睡一床的家属。
  在陪护中,胡家珍除了替二妹梳洗、喂食、接大小便外,还多出一些项目:为治口腔真菌感染,每日数次用棉签清洗口腔;为防褥疮,每日数次翻动擦洗身体;有时还得用棉签清洗下体……二妹出院了,胡家珍也疲惫得快倒下了。但令她感到欣慰的是病人未患褥疮,人也日见精神。只不过,从此二妹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了,胡家珍的负担也更沉重了。
  胡家珍深知一个残疾人最易产生的心理疾患是自卑,因此,二妹需要的不仅是物质的保证、生活的护理,更需要精神的关怀抚慰。胡家珍千方百计要让二妹不仅活得舒适,更要活得有尊严,感到自己在家中有地位、有价值。她经常对弟妹念叨,要他们不忘二妹对家庭的深情和贡献。她更对儿辈讲述二姨的感人往事。二姨善良豁达、自立自强、心灵手巧,她自小学会刺绣、挑花、织毛衣,从刺绣厂里接活挣钱补贴家用,一直干了20多年。她给所有侄儿侄女都织了不止一件图案精美、融进爱意的毛衣。早年,她甚至强撑病躯,协助大姐照顾生病的父母……于是,全家上上下下无不对胡家敏满怀敬重、挚爱。大家有什么事都向她倾诉,征询她的意见。还是用胡家敏2001年10月预留的“遗言”来表达她内心的感受吧:“我可以用一点点心光照亮家……而这个家就是我心灵中最灿烂的那束阳光”。
  
  “别样的幸福”
  
  作家六六说过:“善良和感冒一样,是一种传染病,一接触就会散播开来。”胡家珍以自己朴实高尚的善行美言,深深感染着熏陶着身边的人,她的家人个个都像她那样真诚、善良,富于爱心,乐于奉献。
  她原来的家逼仄简陋阴暗,对病人很不利,六妹夫妇拿出20多年的积蓄购置现居新房,还先后为父亲和二姐支付了十几万元医疗费。四弟为照顾老父,内退回家协助大姐。二姐十次住院,弟妹纷纷从外地赶回,侄儿侄女和家人也争着值班看护。不管经历多少苦难,这个家始终充满和睦友爱,温暖幸福,是和谐家庭的典范。
  胡家珍1957年以优秀成绩毕业于重庆一中,因家庭经济困难和校方拟让她留校工作而放弃了高考,后因情况生变遂响应号召去了长寿一所小学任教。2007年,高中毕业50周年之际,全国各地的同窗回渝参加纪念活动,并到他们尊敬的“永远的团支书”胡家珍家作客。他们中不乏学界、政界、军界、教育界的精英,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但他们了解到胡家珍的情况后无不肃然起敬。他们给姐妹俩送去了慰问品,更送给胡家珍一个称号——“世上最善良、坚强的女性”。
  胡家珍无愧于这个称号。
  就在笔者采写这篇通讯过程中,胡家又发生了一连串变故。胡家敏病情恶化,虽经医院全力抢救和家人精心护理,仍于2011年3月30日带着对家人的眷念和感激离开了人世。孩子们为了纾解胡家珍的悲痛和长时间的身心疲惫,特意安排她夫妇俩去贵阳旅游休整。孰料休整期间,她丈夫黄大持突感身体不适,回渝检查后被诊断为肝癌晚期。胡家珍又倾尽心力为丈夫治疗、护理,但终回天无力,与她相濡以沫40多年的丈夫于2011年10月22日去世。
  胡家珍一生饱经忧患,迭遭不幸,但她都坚强地挺了过来。正如一句赞颂女性的歌词所言,“苦难使我们变得更坚定”,胡家珍没有抱怨“天道不公”,也没有沉溺于痛苦。她总是怀抱博大的爱心,执着一念地去奉献、去付出。她觉得这其中有痛苦,也有欢乐。因为在付出爱心的同时,也收获着别人回馈的爱,她把这称为“别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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