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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下午,跟一位姐姐约会逛街。走在两边开满杜鹃花和紫玉兰的路上,春光大好,姐姐忽然说:“我们还没合过影呢,来一张?”
就端端正正站在一个有点傻气的雕塑前面,请一位年轻姑娘帮我们拍了几张。
谢过姑娘,待她走远,才发现张张都值得阅后即焚。
“每一次拍照都是一个打击。”我说。
“就像一闷棍劈头打来。”姐姐补充。
我精挑细选了一张,做好全方位美图,发给她。“发原图,”她勒令我,“我只想看我们本来的样子。”好吧,我发给她,横竖就这样了。
其实我的美图水平是真不错的。自从有了美图技术,再尬的照片也能P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关键是,看着P后的照片,你会假装相信自己就是照片里那个瘦而美的样子,到后来你会理直气壮地相信,自己真的就是照片里那个瘦而美的样子。
这个叫“照骗”的事物,不愧是这个说谎成性的年代里的一大恩物,中年妇女自我评估低下岁月里的一道光。
可是,舒适区是有租期的,等到下一个交租的日子,不出所料你又要吃一闷棍。
闷棍挨多了,人就会长出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越来越不忍卒睹,越来越阅后即焚。但同时,越是自欺欺人,越会有这样那样的东西跳出来,给你一记闷棍——不是照片就是别的东西,比如衣服。
《大侦探波洛》的《首相绑架案》这一集里,波洛去芬格勒先生的缝纫店做衣服,芬格勒先生给波洛量身时说他胖了,腰粗了,外套的腰围又大了半英寸。波洛很气,拒不承认自己发胖了,“不不不,我的身材和去年一模一样,是你的尺子出了问题。”
芬格勒先生无奈,转头对黑斯廷斯揭波洛的老底:“他每年都说我的尺子短了。”
拒不承认事实的结果就是,芬格勒先生给波洛做的衣服,由于腰围还是去年的数字,波洛穿上根本系不上扣子。这时芬格勒先生才报了一箭之仇,“您知道为什么衣服紧吗?是您长得太胖了。”当然,缝纫艺术家芬格勒先生也就是玩玩波洛,你们知道的,手工定制服装,缝的都是虚线,随时可修改的。
从波洛先生想到我自己,虽然同样万分不愿意接受照片上自己的模样,但也不得不承认,最近的脸部环境确实宽松了点儿。
前两周跟陆平原等人聚餐,陆平原一见我就嚷嚷:“哎呀姐姐你又长胖了。”
我清楚记得,去年至今,跟陆平原等人吃饭共三次,每一次他都大惊小怪地说“姐姐你又长胖了”,说完又虚伪地替我找理由,“是不是发型的原因啊?”
我很气,第一我没有越长越胖,第二说发型导致我胖是侮辱了我的金句发型师阿Kim。我冷哼一声:“你个直男,懂什么审美。”
陆平原正色说:“姐姐,我现在做女装生意哦。”
哦失敬失敬。我忍气吞声地从红汤翻滚的串串锅里拎起一串海带,就像牙尖嘴利的波洛先生终于饶过了裁缝艺术家芬格勒先生。
我吃着海带,默默地想,作为一名有志青年,如果我抄起棍子,来一记漂亮的反打呢?
当然,不是打陆平原和裁缝芬格勒先生。
兴许啊,有志青年赫尔克里?波洛会瘦成一道比黑斯廷斯更细的闪电,有志青年贺朗年则盼望在将来的某天可以彻底卸载美图某秀,做一个不用P都像P过一样的人。这是个陡峭的理想,可萬一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