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画的音乐美感

来源 :作家·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uke_k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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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中国画不仅和音乐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而且它极具音乐美感,有着明显的节奏韵律,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这些音乐特质,或者是自然环境的一部分,它们为自然环境增添色彩,使环境变得丰富,富有生命力和感染力;或者为人物的活动制造氛围,用以衬托人物的情绪或者感受、昭示人物的性格;或者是演奏时代精神;或者仅仅是凸显自身的魅力,以天籁之声使画面产生神奇的艺术效果,描绘出山高流水有清音的绝妙佳境。
  关键词:中国画绘声 节奏 声情
  中图分类号:J201文献标识码:A
  
  中国画是空间的艺术、造型的艺术,它通过色彩、线条、水墨等语言在二维平面上塑造艺术形象,从而表现主体的精神、情感和生命,彰显着艺术本身的生命力和魅力。而音乐则完全与中国画相对,它是时间的艺术、非造型的艺术,它主要通过音响、节奏、旋律等语言在一个时间的流动过程中表现主体的情绪情感,并以同样的方式召唤欣赏者的审美期待和审美体验,从而焕发出特殊的魅力。毋庸置疑的是,中国画和音乐又是相通的,仅就中国传统音乐而言,它与中国画共同植根于同一民族的传统文化。打个通俗的比方,中国画和中国传统音乐是一个母亲生出的两个孩子,虽然它们的面貌秉性不同,但却有着血缘上的相通,因此不免就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俄国艺术家康定斯基举办“视觉音乐”展览会的目的就是追求其绘画的音乐效果,他说:“色彩好比琴键,眼睛好比音槌,心灵仿佛是绷满弦的钢琴,艺术家就是弹琴的手,它有目的地弹奏各个琴键来使人的精神产生各种波澜和反响”。受此启发,笔者也想在这里跟大家一起解读中国画的音乐美感。
  一 中国画的绘声之美
  中国画向来讲究凝练含蓄,讲究的是无声之美,这和中国传统的哲学美学观点是分不开的。比如老庄哲学倡导的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因此中国的艺术讲究的是自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朴素。中国的古人和哲人们喜欢沉思冥想、静观宇宙生命和融于自然的忘怀。中国的艺术家们也是以这样的方式去关照宇宙自然和人生,如此才能解天地之大美。但中国画追求的却不仅仅是静,它用一种独具魅力的“内在的生气、情感、灵魂、风骨和精神”制造了此处无声胜有声的绝妙境界,因此无声而万籁齐聚。画面上的人言兽语鸟鸣虫唱自不必说,但就是那些空白或者“未定点”,都能传达出丝丝缕缕的清音,似行云,似流水,似飘雾,若隐若现时远时近,却又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中国画传达的声音可谓丰富多彩,极富听觉美感。如明代边景昭的《春禽花木图》、吕纪的《梅茶雉雀图》,清代王武的《松竹白头图》、高其佩的《梧桐喜鹊图》、任颐的《紫藤三禽图》,另外还有大量的折枝图等等,都为我们描绘了一个鸟鸣虫唱鸟语花香的自然世界。宋李嵩的《货郎图》,拨浪鼓的声音清脆悦耳极具诱惑力,妇女们孩子们争相围在货郎担子周围,乡村生活一时热闹沸腾起来,画面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琴声婉转,不仅陶醉了听琴者,连画外的观赏者都被深深感染,如宋赵佶的《听琴图》;范宽的《溪山行旅图》,马蹄声声、溪水潺潺,谱写了一曲动人的乐章,而人生与之呼应,点明了溪山行旅的主题。中国画中描绘的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莫过于自然本身发出的声音了:风的声音,如宋马麟的《静听松风图》、李唐的《万壑松风图》;花开花落的声音、春雨洒落的声音,如郭熙的《早春图》、李可染的《杏花春雨江南》等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真可谓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但又让人感觉到分明有声,它如丝如缕,曼妙无比,令人心旷神怡。
  由上面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传统中国画的绘声之美,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文人雅士们放情山林丘壑、闲适旷达超凡脱俗的生活情调。他们不仅“好山水,爱远游”,而且还用笔墨经营了一个山高水远鸟语花香的自然世界,并将自己的生命融入其中,使之不仅可观可居可游,而且可听。
  现代中国画对传统中国画的突破,不仅表现在技法和观念上,还表现在其绘声之美所反映出的时代精神的深刻和新颖上。如徐悲鸿的《奔马》,骏马奔腾、马鸣嘶嘶,用比喻的手法表现出中华民族坚强不屈昂扬奋进的进取精神。他的《风雨鸡鸣》同样如此,“雄鸡一唱天下白”,中华民族奋起的时代精神又是多么地振聋发聩!这两幅画同时把画家的一腔爱国之情宣泄淋漓。齐白石于乱石清泉中画了六只小蝌蚪,却创造了“蛙声十里出山泉”之深远意境。而且会让人不由地想起辛弃疾的那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一派太平盛世丰收在望的景象展现在眼前,画作可谓意境深远匠心独运。改革开放之后,中国文艺创造迎来了空前繁荣的局面,可谓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艺术家们都在进行大胆地创新,如寿觉生的《寒山冷云》一画,这幅画的新颖之处不仅仅是技巧上的创新,我们看画面的内容:山是冷的,云是冷的,但群山深处的小屋里却是温馨无比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的夫妻情话不仅温暖了小屋,而且似乎也让这山和云有了温度。在封建家长制下,妇女的身份地位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决定了她们不可能与男人平等地出现在画面之中。但《寒山冷云》让我们欣喜地看到她们所获得的解放和独立,她们不仅可以和男人一起出现在画面之中,而且还会成为爱情的主角,总之,在新的时代她们的地位大大提高了。
  二 中国画的节奏之美
  节奏,是音乐的基本语言之一。简单来说,节奏就是一种有规律的重复,是一种秩序、是一种节律,如花开花落日出日落潮涨潮落以及四季的轮回、月亮的盈亏、心脏的跳动等,都有一定的节奏。节奏是音乐的生命,甚至我们可以说音乐的原始形态就是节奏,节奏本身就极具魅力,它能满足人们生理和心理上的需要,带给人们快感和美感。
  中国画也讲究一定的节奏,或者说中国画具有一定的形式节律,节律如同节奏,也是一种秩序,一种极为普遍的秩序。如中国画在构图上讲究的宾主、呼应、开合、虚实、藏露、繁简、疏密、纵横、参差、动静、奇正、远近等,都是其形式节奏的具体表现。如吴昌硕《葫芦图》中的叶和花,叶浓花淡,于对比中相互衬托,各具情态而又相得益彰。再如清初花鸟画家华的《海棠禽兔图》,画面右上画一山鹞,于枝上做俯击之势,画面右下方的海棠丛中一只黑兔一边躲藏一边惊恐不已地向上张望;一鹞一兔一上一下呼应,动静结合,节奏感强,极为生动有趣。中国画的书写工具是笔墨纸砚,墨和纸本身就形成了黑白对比的节律。宣纸上的落墨处为黑为实,不落墨的地方为白为虚,一黑一白一实一虚,黑白对比实虚相对形成一定的旋律,使画面有了节奏感或节律感。如齐白石的《墨虾》,墨虾形象的塑造及其鲜活与动态之美,既得益于宣纸的白和无墨处的空的衬托,又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形成此画的形式节律。再如李可染的《杏花春雨江南》,黑瓦白墙也是对中国宣纸和笔墨等材料独特运用的结果。中国画中的线条和形体讲究明暗对比,如文同的《墨竹图》、郑燮的《丛竹图》和高克恭的《墨竹坡石图》等,所谓“竹即我,我即竹”、“一枝一叶总关情”靠的是什么,是墨竹与白宣形成的强烈的明暗对比节律,它使竹子的线条和形体凸显出来,其所表征的精神得到突出强调。
  中国画并没有止于仅追求形式节律的显层次,它追求的是“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味外之旨”的深远境界,这一境界表现出人的生命节律,或者是与人有关的自然、社会和历史文化的节律,或者是人自身生存的节律。如郑板桥的竹子,在他的《兰竹石图》中,竹子竹竿挺劲,有顶天立地之势,它实际上是画家“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的傲岸豪气的写照,是画家生命节律的呼应。再看他的《丛竹图》,竹竿遒劲挺拔,萧萧竹叶似在低语,画家感之于外而动于中,由竹子的低语呼应民间疾苦声,因此画面上“一枝一叶总关情”,画家借竹子表达的是对老百姓命运的深切关注与同情,画家的生命节律与竹子的形式节律发生了共振现象,并借之得到了很好地表现和升华。再如明代沈周的《落花诗意图》,画面描绘的是暮春时节,一老者临溪拄杖观赏落花的情景,暮春落花代表着时光流逝春天的一去不返,从而与老者自身形成参照,于是人生苦短逝者如斯的生命节律得到了表现。
  著名画家李可染之子李庚从马勒的交响乐《大地之歌》中找到了灵感和共鸣,由此创作了现代水墨画《天边的光》:“无垠的大地远山,冥冥雪山,黑色的、粗粝的旷野,变幻莫测的、飞驰的奇云天光,成为他永恒的、富有宇宙生命力的主题。笔触的精神力度,水墨的情感流动,就像大提琴音响,浑厚苍茫,悠远空灵,谱成《大地之歌》的基调。”《大地之歌》呼应《天边的光》,大地、远山、天光、水墨又与李庚本人形成了呼应对照,“李庚是家庭里最小的男孩,文革苦难岁月,上山下乡,他成为一个强者。祖上遗留的一副魁梧体魄,再加上马背荒原对他的锻炼,上苍还给我们如大沙漠、大苍穹似的一个心胸开阔无比的青年。”作品在形式节律和生命节律的交融碰撞中,对宇宙人生命运进行了哲理思考,从而使作品更具深度。
  三 中国画的声情之美
  前面我们欣赏了中国画的绘声之美和节奏之美,然而,中国画的深刻之处还在于它达到了声与情的和谐,即声情并茂,并因此达到了艺术的至高境界。前面说到音乐是时间艺术,时间艺术的特点就在于它的动态性、流动性和程序性,这就和人的心理形成同构,它比语言艺术更贴近人心:“人心深处,情思如潜波滂沛,变动不居。以语言举数之、名目之、抒写之,不过寄寓于外物异体;音乐则动中流外,自取乎己,不乞诸邻者也。”因此音乐长于直接抒情。中国画虽是空间艺术,但它不重形似,更侧重于对内部主观世界的表现,因此它带有强烈的精神性、表现性和写意性,与长于客观写实和再现的西洋油画相比,它与音乐的距离要近一些。如徐渭的《墨葡萄图》,“他把草书的笔法和花鸟写意的技法融合在一起,突出了‘野’的风格和‘润’的效果,从而表现潇洒的笔情墨趣和盎然的生命意兴。”徐渭的目的不是要画葡萄,而是借葡萄呈现怀才不遇的内在心情,正如画中题诗:“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诗画结合,声情并茂。
  还有一种声音所传达出的情感,显示了深刻的社会意义和时代精神,从中也能看出艺术家认识上的深刻、生活感受的丰富和艺术技巧的高超以及与时俱进的精神追求。如前面我们提到的徐悲鸿的《奔马》、《风雨鸡鸣》和李庚的《天边的光》都是这方面的代表作。我们看李可染的《杏花春雨江南》,黑瓦白墙、杏花悄悄地绽放、春雨轻轻地洒落,一切宛如一个个空灵的音符,交汇成一曲如诗如画的朦胧缥缈的抒情曲,可谓字字含情句句达意,把江南的春天演奏得滋润而饱满,春色淋漓欲滴。
  总之,中国画极具音乐美感,这些音乐特质,或者是自然环境的一部分,它们为自然环境增添色彩,使环境变得丰富,富有生命力和感染力;或者为人物的活动制造氛围,用以衬托人物的情绪或者感受;或者是昭示人物的性格,是画家人格精神的写照;或者是演奏时代精神;或者仅仅是凸显自身的魅力,以一种天籁之声使画面产生神奇的艺术效果,描绘出高山流水有清音的绝妙佳境。而且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艺术家们会给它们注入新的内容或精神,从而使中国画永远焕发生机和活力。
  
   注:本文系唐山师范学院科学研究基金项目成果,项目编号:09C22。
  
   参考文献:
   [1] [俄]康定斯基著,查立译,腾守尧校:《论艺术的精神》,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
   [2] 孙美兰:《艺术概论》,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3] 钱钟书:《管锥编增订》,中华书局,1982年版。
   [4] 洪再新:《中国美术史》,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
  
   作者简介:王胜彩,女,1975—,河北武邑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美术史论,工作单位:唐山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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