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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然没有提拔一个县处级干部的权利，但是我要放倒一个县处级干部很容易。”如何监管检察官的权力，成为亟待探索的命题
站在被告席上，一身便装的徐望实似乎精神不错，在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时，他不停地翻阅手中的材料，仔细核对。
一年多前，他的身份是郴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反贪局长，从风光无限的检察官到如今的阶下囚，无人了解徐此时的心态。
他面临十几宗罪行的指控，光调查案卷就有十几斤重，码起来有半人高，与天湖爆炸案相关的内容占了不小比例。正是这起发生在5年前的人体炸弹谋杀案，将徐望实那本厚厚的黑账簿一一揭开。
一波三折的爆炸案
10月11日，郴州市天湖大酒店门外，车水马龙。当年爆炸案的痕迹，已无处可寻。然而酒店对面马家坪批发市场的一位业主，对当时的事发经过依然记忆犹新。
2003年12月23日上午10时左右，他正在店内招徕顾客，突然听见一声巨响，手中的物品被震掉到地上。他转头一看，对面天湖大酒店门口升起一股浓烟，酒店外墙的玻璃窗碎片如雨点般洒落，大大小小的尸块散落其中，惨不忍睹。
很快，两名死者的身份被查明，一位是当地有名的矿老板周兵元，另一名为陈建文。几个月后，案件告破。警方查明，原郴州市政协委员、临武县矿老板周龙斌，因争夺矿产资源与同为矿老板的周兵元结下积怨，周龙斌遂以20万的价格雇佣苏加利、邓春旺、陈建文三人将其谋杀。
案发当日，三人以熟人借钱的名义将周兵元骗至天湖大酒店，在其下车的一刹那，身缠炸药的陈建文冲上去猛抱住周，马路对面的苏加利随即按下遥控器，纠缠在一起的周、陈二人被炸得粉碎。
破案的经过颇具戏剧性。据周兵元的哥哥周华元介绍，案发后，苏加利逃至外地，期间给家中的妻子写了封信，要求离婚。苏的妻弟知晓后恼羞成怒，随即找到周华元，以十万元的“线索费”将苏的行踪卖给了周家。2004年9月，警方依据线索抓获了苏加利，两天后邓春旺落网，根据二人交代，警方于11日对幕后主使周龙斌实施刑事拘留。
正当周兵元家人为案件告破稍许欣慰之时，1年之后的2005年11月10日，郴州市检察院认为公安机关认定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决定对周龙斌等三人不予起诉。周龙斌随即被释放。
这种结果引起周兵元家人的不满，他们认为，周龙斌利用钱和关系，买通了关键部门的官员，才“全身而退”。在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周家人持续申诉，一度在湖南省委门口聚集起两百多人的上访队伍。最终引起了湖南省委领导的重视，批示“彻查此案”。
2007年2月2日，湖南省检察院下达了《纠正案件错误通知书》，认为“本来不被起诉的天湖爆炸案犯罪嫌疑人苏加利、周龙斌、邓春旺涉嫌故意杀人，基本犯罪事实存在，补充侦查后，将提起公诉”。
当天，郴州市检察院下达2007年第一号《撤销不起诉决定书》，对苏加利、周龙斌、邓春旺涉嫌以爆炸方法实施故意杀人案进行补充侦查，将证据补充收集充分后提起公诉。
有消息称，在郴州市检察院撤销不起诉决定之后的第二天，周龙斌匆忙出逃，至今不知所踪。
随后，湖南省委指派的二十多人的调查组进驻郴州。随着案情的进一步明晰，周龙斌为保命而极力拉拢的几位司法官员，相继浮出水面。
爆炸案牵出检察官
据全程协助专案组调查的周华元介绍，第一个浮出水面的是郴州市副检察长、党组副书记陈瑶云。据陈瑶云供述，作为给周龙斌帮忙的好处，他先后收受周龙斌家人25万元现金和30万元的干股。而为陈和周龙斌家人牵线搭桥的，则是郴州市副检察长、反贪局长徐望实。
根据徐望实一案的起诉材料和徐的庭审供述，笔者拼出了该案的大致过程。
周龙斌与徐望实早在1993年就相识，按徐的说法，当时他只是临武县检察院的一位普通干部，却在周龙斌的4个矿厂里入有100多万元的股份。
2004年9月，周龙斌被抓十几天后，因为想索回股本，徐望实找到了周龙斌的生意合伙人周辛建，二人从此结识，周辛建拜托徐为周龙斌一案帮忙。经过徐的介绍，周辛建结识了分管公诉工作的副检察长陈瑶云。
2005年6月，天湖爆炸案进入检测起诉阶段，心急的周辛建再一次找到陈、徐二人，“陈瑶云当时说，通过案卷，可以看出来爆炸案确实是周龙斌策划的，但公诉证据有问题，在法院运作下，花400万可以保住周龙斌的性命。”徐回忆道。
周辛建当即要求从检察院开始运作，陈瑶云表示难度太大，今后再说。几天后，周辛建再次来到陈的办公室，送给他40万元人民币，请其为周龙斌脱罪帮忙。第二天，陈拿出二十万送给了徐望实。
在此同时，周兵元家人也多次约见徐、陈二人，要其为受害者说话，“徐望实曾几次对我表示，会帮我们的忙。”周华元回忆道。
两家人的博弈，再一次以周斌元的胜利告终。同年10月，郴州市检察院为讨论天湖爆炸案召开第二次检委会。据徐的回忆，陈瑶云做了简单发言后，以上卫生间为名走出会议室，“我随即跟出去对他说，周辛建打算送给我们各三十万干股，我建议他在会上做‘存疑不诉’的意见。”
当天的检委会上，拥有表决权的陈、徐二人皆建议，周龙斌雇凶杀人一案，证据不足，疑点颇多，应该“存疑不诉”。
一个月后，郴州市检察院正式发文，对周龙斌等三人不予起诉。周龙斌随即获释。
几天后，周龙斌、徐望实二人在京珠高速某入口处会面，为表示感谢，周龙斌再次承诺送给徐其旗下矿厂的30万元干股。2006年1月25日，周将10万元干股分红汇至徐望实以其嫂子名义所开账户，徐取出其中5万元送给了陈瑶云。
检察官敛财有道
起诉书中指控，徐、陈二人以职务之便为他人谋求利益，共收受周龙斌现金50万元，这一数字，与之前郴州广泛流传、亦为媒体广泛报道的500万元相去甚远。
郴州市司法局一位知情官员也对起诉书上的数字表示了异议。
该官员在临武县检察院任职期间，曾是徐望实的上司，对其颇为了解，他总结了徐的三个特点：“一是胆子大，只要有好处，什么都敢干；二是很贪；三是为人太差，不讲游戏规则。”
厚厚的起诉书上，隐约印证了该官员总结的徐望实“为官生财之道”。
在临武县检察院和郴州市检察院任职期间，徐在人事调动、查办案件等方面多次为他人谋取利益，先后收受他人所送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349万元。
2004年，徐望实在查办郴州市烟草局一起受贿案时，发现一名烟草商人有行贿嫌疑。后来该商人的竞争对手找到徐，送给他1万元钱，要求将该烟草商人查处，徐收钱后照办。
徐的另一项敛财之道，是向有行贿嫌疑的商人放高利贷，其胃口之大让人咋舌。而对方因有把柄在徐手里，害怕被其查处，大多忍气吞声借钱。
起诉书显示，2005年1月的一天，商人周丁元找到徐望实，称自己在郴州搞了十几个大型项目，要求徐关照，几天后，徐即以集资建房为名，向周借款20万，周以资金紧张为由拒绝。
4月，原郴州市副市长雷渊利案发，两个月后，参办该案的徐望实告诉周，称雷渊利举报他有行贿行为，让其多加小心。7月，徐两次打电话给周，称自己同学手里有一笔闲钱，问周要不要借高利贷。周丁元本不缺钱，但考虑到曾经向雷渊利行贿的事实被徐掌握，害怕被其查处，所以答应借款300万，半年后连本带利归还450万。电话里，周对利息过高曾提出异议，徐表示自己也要赚点。
7月13日，周丁元收到了徐望实的280万元汇款，发现比之前约定的数目少了20万，便打电话问徐，徐表示，那20万先借用于集资建房。花去半年时间，徐望实终于将20万借到手，这一借就再没有还。期间，徐又主动借给周200万元，利息依然是50%。
据周丁元供述，9月初的一个晚上，徐找到他，要求将借款的欠条补上，并表示，欠条上写明本金300万，之前借用的20万元，直接计入本金。周无奈照办。
2006年1月，300万欠款到期后，周丁元不顾徐多次催要，一直没将钱还上，按周的说法，“是为了维持两人的利益关系。”直到3个月后，原郴电国际副董事长刘晓文案发，周担心自己向刘行贿的事实被查处，在刘被捕后第二天，将450万元存入徐望实的账户。
就在徐望实计划着向周丁元讨要剩余的几百万欠款和利息时，二人事发，相继落马。事后，检察机关在徐望实的住所和办公室共搜出高达1200多万元的现金和债权，其中260万元为放高利贷所得，贷款大多放给了当地商人，金额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利息都在30%以上。
还来不及消受这些钱，徐望实锒铛入狱，他面临受贿、行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徇私枉法等多项指控。
上述熟知徐的官员告诉笔者，上世纪90年代，徐还是临武县检察院的一个管服装的办事员，就有一次曾私领了十件大衣，送给领导拉关系，“拿着一点小权力就当令箭耍，当时我就觉得，他迟早要出事。”
谁来监管检察官
从履历上看，徐望实前半生的人生轨迹算不上精彩，却也一帆风顺。
1988年，徐进入临武县审计局工作，捧上了铁饭碗。在此之前，他是当地一家国有煤矿的化验员。6年后，徐调至临武县检察院，任普通办事员。在此期间，他与已落马的原郴州市委组织部长刘清江攀上了关系。
熟悉徐的官员认为，正是在刘的提携下，徐望实一路高升。
公诉材料显示，1998年，在时任县委书记刘清江的支持下，本不被看好的徐被提拔为临武县检察院副检察长。2004年，为了调任市检察院任党组成员和反贪局长，徐望实先后送给市委组织部长刘清江价值16万元的现金和股权，在刘的大力支持下，徐如愿以偿。
6年之内连升两级，因为多次向刘清江行贿，徐望实这段辉煌的经历也成了被人病垢的话题之一。有当地官员评论：“这检察长当得也太容易了。”
在法学专家、湖南师范大学教授马长生看来，从普通审计员到检察长，徐望实平坦的仕途，反映了当前检察官任用选拔制度的不严谨。按规定，下级检察机关直接向上一级检察机关负责，属于垂直领导，与同级党委属于平行关系，但徐望实升任检察长，却多有赖市委组织部长刘清江的提携。“这是因为目前我国的司法独立权并不明晰，而且政府控制了检察机关的财权和人权，在实际操作中，如果同级党委不点头的话，检察官员的任命是很难通过的。”
“这很不利于司法独立和司法公正，比如前郴州纪委书记曾锦春，对不听他招呼的公检法官员，就直接‘双规’，更不用说提拔任命。”马长生说。
因犯故意杀人、受贿罪被执行死刑的原咸阳秦都区检察长陈平，有一句名言：我虽然没有提拔一个县处级干部的权利，但是我要放倒一个县处级干部很容易。
同为检察长的徐望实，则擅长利用手中的监察权，迫使有行贿嫌疑的商人向其借高利贷，以此牟利。在官商勾结严重的郴州，这一招屡试不爽。
有评论认为，某些地区官员腐败案件层出不穷、官商勾结严重，实际上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官僚生态，这为部分手握监察大权的检察官提供了“权力寻租”的肥沃土壤。
而马长生认为，检察官作为执法者和法律监督者，需要具备与履行职责相适应的权力。这个权力不能太大，但也不能过分削弱。“如何监管检察官的权力，就成了一个值得探索的命题。”
站在被告席上，一身便装的徐望实似乎精神不错，在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时，他不停地翻阅手中的材料，仔细核对。
一年多前，他的身份是郴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反贪局长，从风光无限的检察官到如今的阶下囚，无人了解徐此时的心态。
他面临十几宗罪行的指控，光调查案卷就有十几斤重，码起来有半人高，与天湖爆炸案相关的内容占了不小比例。正是这起发生在5年前的人体炸弹谋杀案，将徐望实那本厚厚的黑账簿一一揭开。
一波三折的爆炸案
10月11日，郴州市天湖大酒店门外，车水马龙。当年爆炸案的痕迹，已无处可寻。然而酒店对面马家坪批发市场的一位业主，对当时的事发经过依然记忆犹新。
2003年12月23日上午10时左右，他正在店内招徕顾客，突然听见一声巨响，手中的物品被震掉到地上。他转头一看，对面天湖大酒店门口升起一股浓烟，酒店外墙的玻璃窗碎片如雨点般洒落，大大小小的尸块散落其中，惨不忍睹。
很快，两名死者的身份被查明，一位是当地有名的矿老板周兵元，另一名为陈建文。几个月后，案件告破。警方查明，原郴州市政协委员、临武县矿老板周龙斌，因争夺矿产资源与同为矿老板的周兵元结下积怨，周龙斌遂以20万的价格雇佣苏加利、邓春旺、陈建文三人将其谋杀。
案发当日，三人以熟人借钱的名义将周兵元骗至天湖大酒店，在其下车的一刹那，身缠炸药的陈建文冲上去猛抱住周，马路对面的苏加利随即按下遥控器，纠缠在一起的周、陈二人被炸得粉碎。
破案的经过颇具戏剧性。据周兵元的哥哥周华元介绍，案发后，苏加利逃至外地，期间给家中的妻子写了封信，要求离婚。苏的妻弟知晓后恼羞成怒，随即找到周华元，以十万元的“线索费”将苏的行踪卖给了周家。2004年9月，警方依据线索抓获了苏加利，两天后邓春旺落网，根据二人交代，警方于11日对幕后主使周龙斌实施刑事拘留。
正当周兵元家人为案件告破稍许欣慰之时，1年之后的2005年11月10日，郴州市检察院认为公安机关认定的“犯罪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符合起诉条件”，决定对周龙斌等三人不予起诉。周龙斌随即被释放。
这种结果引起周兵元家人的不满，他们认为，周龙斌利用钱和关系，买通了关键部门的官员，才“全身而退”。在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周家人持续申诉，一度在湖南省委门口聚集起两百多人的上访队伍。最终引起了湖南省委领导的重视，批示“彻查此案”。
2007年2月2日，湖南省检察院下达了《纠正案件错误通知书》，认为“本来不被起诉的天湖爆炸案犯罪嫌疑人苏加利、周龙斌、邓春旺涉嫌故意杀人，基本犯罪事实存在，补充侦查后，将提起公诉”。
当天，郴州市检察院下达2007年第一号《撤销不起诉决定书》，对苏加利、周龙斌、邓春旺涉嫌以爆炸方法实施故意杀人案进行补充侦查，将证据补充收集充分后提起公诉。
有消息称，在郴州市检察院撤销不起诉决定之后的第二天，周龙斌匆忙出逃，至今不知所踪。
随后，湖南省委指派的二十多人的调查组进驻郴州。随着案情的进一步明晰，周龙斌为保命而极力拉拢的几位司法官员，相继浮出水面。
爆炸案牵出检察官
据全程协助专案组调查的周华元介绍，第一个浮出水面的是郴州市副检察长、党组副书记陈瑶云。据陈瑶云供述，作为给周龙斌帮忙的好处，他先后收受周龙斌家人25万元现金和30万元的干股。而为陈和周龙斌家人牵线搭桥的，则是郴州市副检察长、反贪局长徐望实。
根据徐望实一案的起诉材料和徐的庭审供述，笔者拼出了该案的大致过程。
周龙斌与徐望实早在1993年就相识，按徐的说法，当时他只是临武县检察院的一位普通干部，却在周龙斌的4个矿厂里入有100多万元的股份。
2004年9月，周龙斌被抓十几天后，因为想索回股本，徐望实找到了周龙斌的生意合伙人周辛建，二人从此结识，周辛建拜托徐为周龙斌一案帮忙。经过徐的介绍，周辛建结识了分管公诉工作的副检察长陈瑶云。
2005年6月，天湖爆炸案进入检测起诉阶段，心急的周辛建再一次找到陈、徐二人，“陈瑶云当时说，通过案卷，可以看出来爆炸案确实是周龙斌策划的，但公诉证据有问题，在法院运作下，花400万可以保住周龙斌的性命。”徐回忆道。
周辛建当即要求从检察院开始运作，陈瑶云表示难度太大，今后再说。几天后，周辛建再次来到陈的办公室，送给他40万元人民币，请其为周龙斌脱罪帮忙。第二天，陈拿出二十万送给了徐望实。
在此同时，周兵元家人也多次约见徐、陈二人，要其为受害者说话，“徐望实曾几次对我表示，会帮我们的忙。”周华元回忆道。
两家人的博弈，再一次以周斌元的胜利告终。同年10月，郴州市检察院为讨论天湖爆炸案召开第二次检委会。据徐的回忆，陈瑶云做了简单发言后，以上卫生间为名走出会议室，“我随即跟出去对他说，周辛建打算送给我们各三十万干股，我建议他在会上做‘存疑不诉’的意见。”
当天的检委会上，拥有表决权的陈、徐二人皆建议，周龙斌雇凶杀人一案，证据不足，疑点颇多，应该“存疑不诉”。
一个月后，郴州市检察院正式发文，对周龙斌等三人不予起诉。周龙斌随即获释。
几天后，周龙斌、徐望实二人在京珠高速某入口处会面，为表示感谢，周龙斌再次承诺送给徐其旗下矿厂的30万元干股。2006年1月25日，周将10万元干股分红汇至徐望实以其嫂子名义所开账户，徐取出其中5万元送给了陈瑶云。
检察官敛财有道
起诉书中指控，徐、陈二人以职务之便为他人谋求利益，共收受周龙斌现金50万元，这一数字，与之前郴州广泛流传、亦为媒体广泛报道的500万元相去甚远。
郴州市司法局一位知情官员也对起诉书上的数字表示了异议。
该官员在临武县检察院任职期间，曾是徐望实的上司，对其颇为了解，他总结了徐的三个特点：“一是胆子大，只要有好处，什么都敢干；二是很贪；三是为人太差，不讲游戏规则。”
厚厚的起诉书上，隐约印证了该官员总结的徐望实“为官生财之道”。
在临武县检察院和郴州市检察院任职期间，徐在人事调动、查办案件等方面多次为他人谋取利益，先后收受他人所送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349万元。
2004年，徐望实在查办郴州市烟草局一起受贿案时，发现一名烟草商人有行贿嫌疑。后来该商人的竞争对手找到徐，送给他1万元钱，要求将该烟草商人查处，徐收钱后照办。
徐的另一项敛财之道，是向有行贿嫌疑的商人放高利贷，其胃口之大让人咋舌。而对方因有把柄在徐手里，害怕被其查处，大多忍气吞声借钱。
起诉书显示，2005年1月的一天，商人周丁元找到徐望实，称自己在郴州搞了十几个大型项目，要求徐关照，几天后，徐即以集资建房为名，向周借款20万，周以资金紧张为由拒绝。
4月，原郴州市副市长雷渊利案发，两个月后，参办该案的徐望实告诉周，称雷渊利举报他有行贿行为，让其多加小心。7月，徐两次打电话给周，称自己同学手里有一笔闲钱，问周要不要借高利贷。周丁元本不缺钱，但考虑到曾经向雷渊利行贿的事实被徐掌握，害怕被其查处，所以答应借款300万，半年后连本带利归还450万。电话里，周对利息过高曾提出异议，徐表示自己也要赚点。
7月13日，周丁元收到了徐望实的280万元汇款，发现比之前约定的数目少了20万，便打电话问徐，徐表示，那20万先借用于集资建房。花去半年时间，徐望实终于将20万借到手，这一借就再没有还。期间，徐又主动借给周200万元，利息依然是50%。
据周丁元供述，9月初的一个晚上，徐找到他，要求将借款的欠条补上，并表示，欠条上写明本金300万，之前借用的20万元，直接计入本金。周无奈照办。
2006年1月，300万欠款到期后，周丁元不顾徐多次催要，一直没将钱还上，按周的说法，“是为了维持两人的利益关系。”直到3个月后，原郴电国际副董事长刘晓文案发，周担心自己向刘行贿的事实被查处，在刘被捕后第二天，将450万元存入徐望实的账户。
就在徐望实计划着向周丁元讨要剩余的几百万欠款和利息时，二人事发，相继落马。事后，检察机关在徐望实的住所和办公室共搜出高达1200多万元的现金和债权，其中260万元为放高利贷所得，贷款大多放给了当地商人，金额从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利息都在30%以上。
还来不及消受这些钱，徐望实锒铛入狱，他面临受贿、行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徇私枉法等多项指控。
上述熟知徐的官员告诉笔者，上世纪90年代，徐还是临武县检察院的一个管服装的办事员，就有一次曾私领了十件大衣，送给领导拉关系，“拿着一点小权力就当令箭耍，当时我就觉得，他迟早要出事。”
谁来监管检察官
从履历上看，徐望实前半生的人生轨迹算不上精彩，却也一帆风顺。
1988年，徐进入临武县审计局工作，捧上了铁饭碗。在此之前，他是当地一家国有煤矿的化验员。6年后，徐调至临武县检察院，任普通办事员。在此期间，他与已落马的原郴州市委组织部长刘清江攀上了关系。
熟悉徐的官员认为，正是在刘的提携下，徐望实一路高升。
公诉材料显示，1998年，在时任县委书记刘清江的支持下，本不被看好的徐被提拔为临武县检察院副检察长。2004年，为了调任市检察院任党组成员和反贪局长，徐望实先后送给市委组织部长刘清江价值16万元的现金和股权，在刘的大力支持下，徐如愿以偿。
6年之内连升两级，因为多次向刘清江行贿，徐望实这段辉煌的经历也成了被人病垢的话题之一。有当地官员评论：“这检察长当得也太容易了。”
在法学专家、湖南师范大学教授马长生看来，从普通审计员到检察长，徐望实平坦的仕途，反映了当前检察官任用选拔制度的不严谨。按规定，下级检察机关直接向上一级检察机关负责，属于垂直领导，与同级党委属于平行关系，但徐望实升任检察长，却多有赖市委组织部长刘清江的提携。“这是因为目前我国的司法独立权并不明晰，而且政府控制了检察机关的财权和人权，在实际操作中，如果同级党委不点头的话，检察官员的任命是很难通过的。”
“这很不利于司法独立和司法公正，比如前郴州纪委书记曾锦春，对不听他招呼的公检法官员，就直接‘双规’，更不用说提拔任命。”马长生说。
因犯故意杀人、受贿罪被执行死刑的原咸阳秦都区检察长陈平，有一句名言：我虽然没有提拔一个县处级干部的权利，但是我要放倒一个县处级干部很容易。
同为检察长的徐望实，则擅长利用手中的监察权，迫使有行贿嫌疑的商人向其借高利贷，以此牟利。在官商勾结严重的郴州，这一招屡试不爽。
有评论认为，某些地区官员腐败案件层出不穷、官商勾结严重，实际上形成了一种特殊的官僚生态，这为部分手握监察大权的检察官提供了“权力寻租”的肥沃土壤。
而马长生认为，检察官作为执法者和法律监督者，需要具备与履行职责相适应的权力。这个权力不能太大，但也不能过分削弱。“如何监管检察官的权力，就成了一个值得探索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