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炜:刻刀下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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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画世家,将门虎子”这是我国著名版画家、92岁高龄的彦涵老先生为王炜版画作品集的题词,我觉得恰如其分。我知道,王炜由于受其父亲、著名版画家王琦的影响,从童年有记忆开始,便对木刻版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56年,只有14岁的他便已有“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创作的套色木刻《让我们荡起双桨》被选送出国展览,他创作的套色小刻《踢足球》在全国少儿美术赛获大奖并被编入人民美术出版社1957年9月出版的《中国儿童画选》一书,被送到欧洲展出。之后,一件又一件作品相继在报刊上发表,那清新的格调令读者如饮香茗。
  他是一位真正科班出身的版画家,从美院附中到中央美院版画系,受教于古元、李桦、新波、彦涵、王琦、力群、黄永玉等我国著名版画大师们。经过8年时间的系统专业训练,打下了坚实的素描、色彩和技法的基本功。近20年来他又在研究书法、水墨画,并创作出一批颇有新意的作品,他将水墨的韵味、油画的色调与版画的力度相结合,拓展出一片属于他自己的艺术空间。
  多年来,他以刻刀这一独特的工具表达艺术境界和思想情感。在创作中,他不断追求新思想新技法,力求每幅作品都展现新的构思,求得一种向上的充满勃勃生机的美。对艺术创作,王炜从不随人其后,在艺术处理和技法上从不苟且,而是别具匠心,作品总给人反复欣赏、研究之余地。
  记得鲁迅说过:“采用外国的良规,加以发挥,使我们的作品更加丰富是一条路。择取中国的遗产,融合新机,使将来的作品别开生面也是条路。”我觉得,王炜就是如此。他对浩如烟海的民族艺术和丰富多彩的外国艺术,总是取其精华,矢志创新,牢记“惟陈言务去”的哲理。加之对生活的精细观察和对生活的真诚,使得他的作品精巧清丽,超凡脱俗。
  古藤老树是他的偏爱。用他自己的话说,能从那粗糙坚硬,盘根错节,千姿百态中领悟到人世间的艰难,感受到那顽强的生命力生生不息。他先后创作了《古柏树下》、《榕林深处》、《紫藤》、《京华古柏》、《秋之藤》等深受称赞的作品,其中黑白木刻《棕榈》就深得著名诗人艾青的欣赏。据王炜回忆,他和艾青相识于八十年代初,原本是画家的艾青经常与他探讨版画艺术,每次看到他的新作,艾青都非常赞赏。当看到《棕榈》这幅版画作品时,艾青兴奋而中肯地说:你把树皮的质感刻得非常好,只有用刀刻出来的效果才能够达到。他思考了一夜,清晨一气呵成,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没有比它更坚硬/笔直直地站着/像一个个哨兵/满身是铁骨钢筋/连叶子也象刀剑/指着苍茫的上空/我每次看见它/赞叹它树皮的构造/像是盔甲的鳞片/用刀也无法砍断/现在由你用木刻刀/表达了它的忠贞/我多么感激你!艾青八三年中秋”。
  人物肖像也是他的酷爱。他肖像木刻的特点是以神写形,善于摄取人物之“大貌”,因此内涵丰富,颇有情味。如上世纪60年代的《卖花姑娘》、《农家女》,70年代的《大雪压青松——陈毅像》,80年代的《人民的骆驼——任弼时像》、《东北老乡》、《演奏家》、《维族老人》等作品。1984年创作的黑白木刻《沉思——诗人艾青》,他抓取艾青那最富有哲理,感情深聚,诗情萌动的一瞬间,表现诗人内在深沉的精神力量,倔强刚毅的性格,画面造型简洁,近似雕塑。宽大的前额,纵横沟壑的皱纹,都无不写出人民诗人的气质,生发出撼人的阳刚之气。这幅作品入选“第六届全国美术作品展”并获奖。1985年创作的黑白木刻《燃烧——画家石鲁》,他将艺术家石鲁的脖颈和胸部抽象简约成了一根左倾的炭柱;额头上方的白发向上直立,与耳鬓蓬松的发际汇合,构成了一组火苗的形状,在碳柱与火苗的衬托下,石鲁的面部表情不仅显得细腻、而且又很生动,他的嘴巴微微地张开着,颤颤地伸出自己的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无力地向人们比划着什么,又似乎在讲述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留给观者想象的空间。
  他创作的题材是多方面的,在风景等方面,其作品也都有较高的审美趣味,如《阳光·海风》(1981)清新健康,刀法潇洒自然,刀味木味淋漓有致。《小鸟天堂》(1983)追求豪放的力的美,枝干苍劲粗犷,有如铁骨钢筋,繁茂的枝叶构成变幻不定的色调,色调在丰富的变化中达到和谐统一。两种不同的美巧妙配合相得益彰,使木刻艺术的特点在作品得到了较为充分的体现。
  在广阔的自然与社会中,王炜力求以人物刻画壮美的精神,以花鸟再现生命的旋律,以树木寄寓人的意志,以山水表现人自然的风采。其作品清新、流畅、轻盈、明快,富有浓郁的抒情色彩。
  长期的艺术创作实践,形成了独特的创作技巧。他根据版画具有黑白鲜明,大色块对比,线条洗练、流畅、富有写意或夸张等形式特点的深刻认识,掌握了版画艺术的特殊语言。他善于选取与之相适应的场景和角度,以表现人和自然,在形式与内容上的统一方面表现了深厚的功力。
  进入90年代,王炜的许多作品已从表现转入写意。在我看来写意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就是随意、放松,讲究意境与气韵,不拘细节与外象,艺术修炼到“随心所欲”之时,也就是到了最高境界。在《荷塘野趣》与《荷塘恋情》两个系列中,画面的内容时而具象,时而抽象,大地与万物浑然一体,人与自然高度和谐,处处都透着一种空灵的意境。而在王炜新近创作的一幅丝网版画作品《涅槃》中,荷花、大地以及周边的万物,则被画家凝缩成了高度抽象的几何符号,似荷非荷,如梦如幻。在这里,画家把娴熟的技法几乎隐藏得踪影全无,真个是拙中见巧,返朴归真……说实话,尽管王炜已年近七十,但并没有因为年岁增大而创作激情减退,而是精神境界更趋深邃,艺术风格更为鲜明,刀法与技巧更加老练精到,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从事版画创作50多年,王炜赢得了许多荣誉和赞美。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大型美术展览并多次获奖。1999年荣获中国版面家协会颁发的版画最高奖——“鲁迅版画奖”。他的版画作品不仅为中国人民所喜爱,也深受外国朋友的欢迎。2001年创作黑白木刻《永陵——十三陵之一》被伦敦大英博物馆收藏,2003年创作的《荷塘恋情》被邀参加意大利威尼斯国际双年展,1998年年创作的黑白木刻《荷塘风姿》收入“中国优秀版画家作品选”并于2007年被德国前总理施罗德先生收藏。这正如鲁迅所言:“有地方色彩的,倒容易成为世界的,即为别国所注意。”
  说实话,我真正在意的倒是王炜在创作中达成的思想与艺术的高度和谐。真正的艺术家,当默默地思考着当代艺术与传统文化的对接,注重对永恒与瞬间、哲学与艺术、传统与现代的思考,寻找和建立属于自身独特的画语画境。而这一切,都有赖于艺术家的勤奋和功力。我知道,这么多年来王炜始终在时时反省自己,警戒自己,不断更新,不断超越,正在一步步迈向更高的艺术高峰!
  作为朋友,衷心希望他生命常青,艺术之花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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