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羽四个月大时，父亲梁泉华因失手致他人死亡而逃跑，从此杳无音信。“杀人犯的女儿”让梁小羽在学校备受欺凌。正在她渴望有个正常的家、有一个爸爸时，“老爸”居然从天而降……

杀人犯女儿被霸凌：多想有个好爸爸

　　2003年4月的一天，重庆市一所村小学的教室里，一个调皮男孩站上讲台喊道：“同学们，重大新闻！梁小羽的爸爸是杀人犯！”全班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梁小羽。见梁小羽沉默不语，那个男孩笑嘻嘻地说：“我见过杀猪的，刀往脖子上一拉……梁小羽，你爸杀人是不是跟杀猪一样啊？”梁小羽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抓破了对方的脸……
　　梁小羽1995年出生在重庆市下面的深山小村，她和奶奶何香梅、妈妈赵宝琴相依为命。自记事起，她就没见过爸爸，被村里小朋友欺负了，她无数次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赵宝琴总说：“外出打工了。”
　　有一年夏天，梁小羽跟几个小女孩跳皮筋，一个女孩被皮筋弹到了眼睛，哇哇大哭。女孩的母亲抓着赵宝琴讥讽道：“你娃儿太狠毒了，差点弄瞎我娃儿的眼睛！杀人放火的人，能生出什么好坯子！”赵宝琴立即按着梁小羽的头，低声下气向对方道歉，丝毫不理会梁小羽的委屈。
　　梁小羽早慧，她隐隐觉得，自己的家跟别人的家不同。每年的3月6日，6月3日，10月12日，妈妈必定会在门外跪地祈祷。尤其是，家里动不动就会出现一些陌生人。他们一出现，妈妈就会将她支开，邻居们则聚攏在她家附近窃窃私语。
　　这次被欺负，梁小羽哭着冲回家质问妈妈：“我爸爸是不是杀人犯？”赵宝琴也终于崩溃，哭着告诉了梁小羽所有的事：
　　1995年的10月12日，何香梅因为祭祖，跟邻居梁祖德的妻子张丽发生口角。张丽仗着年轻力壮，将何香梅打得鼻青脸肿，还故意撕烂了何香梅的上衣。梁泉华外出办事回来，得知母亲受辱，上门要求张丽道歉并将母亲送到医院救治。张丽不仅不道歉，还故意羞辱梁泉华。梁泉华一气之下殴打张丽致其死亡。梁泉华仓皇出逃，从此杳无音信。
　　原来，爸爸真的是杀人犯！那些神出鬼没的陌生人，是便衣警察和乡政府的工作人员。妈妈每年三次雷打不动的祈祷，都是为了杀人犯爸爸，而3月6日是杀人犯爸爸的生日，6月3日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10月12日是他逃亡的日子……
　　真相太残酷，梁小羽承受不了，渐渐变得敏感自闭。在学校，熊孩子经常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她“杀人犯的女儿”，同学们也都怕她，躲着她。
　　为了摆脱“杀人犯的女儿”这个标签，梁小羽咬牙努力，发誓要离开老家。2008年，她如愿考上三十公里外的重点中学初中部。入校后，梁小羽也交了两个朋友。可不到一个月，她的生活又被打乱。
　　这年国庆节放假，梁小羽在校门口等车，突然，一个长发高个子男孩冲上前将她一拳打倒在地，幸亏被学校的保安看到了。梁小羽这才知道，这个男孩是高中部高二学生，是张丽的儿子！张丽死后，他就随他爸来了这镇上，再没回过老家。
　　得知女儿被张丽的儿子殴打，赵宝琴赶紧跟梁小羽的班主任王友文打电话，讲述孩子的艰难和家庭的困境，恳求王友文多多关照梁小羽。梁小羽问妈妈：“妈，爸爸都十几年没消息，你为什么不给我找个新爸爸？”漂亮的妈妈其实有不少追求者，舅妈还给她介绍过好几个对象，但她心里牵挂爸爸，更担心自己会被继父欺负，拒绝了。妈妈的深情和对她的保护，让梁小羽越发痛恨那个躲起来的杀人犯爸爸！
　　爸爸是杀人犯的消息逐渐在学校传开后，梁小羽遭受到了校园霸凌。睡在她左右两边的女孩将床铺搬走了，晚上看书时翻书发出声响，被室友围攻。她无数次梦见她有爸爸了，被欺负时，爸爸往她身前一挡，坏小孩们吓得屁滚尿流。可是，那终究是梦啊。
　　因心理阴影和要强，梁小羽的成绩一落千丈。王友文不仅多次找她谈心，还特意让她担任语文课代表和班干部，嘱咐各科老师多点她回答问题让她感受到关心，培养她的自信。期中考试后，王友文还特意去家访。那天，赵宝琴留王友文吃饭。虽是粗茶淡饭，但王友文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停夸梁小羽聪明懂事。
　　渐渐地，梁小羽总生出一个想法：王老师，就是她心中爸爸的模样。为此，她开始偷偷打听王老师的情况：时年54岁，妻子是校英语教师，独子王喆在外地念大学。那时，她最羡慕的人是王喆。
　　为了帮助梁小羽，王友文一直跟赵宝琴保持着联系，教她如何配合他帮梁小羽。在他们的配合下，梁小羽渐渐克服心理障碍。每次放假回家，赵宝琴都不吝对王友文的欣赏和夸赞。
　　2010年，王友文的妻子因癌去世，王喆已考进邻县一所学校当老师。独居的他，生活潦草，精神也不好。赵宝琴听女儿讲了王友文的情况，心疼地说：“老来丧妻，该多苦啊。家里一定得有个女人。”这句话一下点醒了梁小羽：要是能撮合王老师跟妈妈在一起，我有了爸爸王老师也有了妻。可转念一想，梁小羽又丧气了：妈妈还不是单身。
　　2011年，梁小羽以优异成绩考上重庆市一所重点中学。为了减轻妈妈的经济负担，也为了能留在如父亲般的王老师身边，梁小羽接受了王友文让她留在本校念高中的建议。在王友文的帮助下，学校减免了梁小羽的学费，还提供了一笔奖学金。赵宝琴非常感激王友文，每次来学校看女儿，她都会捎带一些土鸡蛋、自家种的蔬菜给王友文。渐渐地，王友文跟赵宝琴已经相当熟稔。而梁小羽在家跟妈妈聊天，也主要是聊学校的事和王老师。
　　有一天，梁小羽目送妈妈出校门，看着妈妈瘦弱孤单的背影，悲从中来：因为那个杀人犯爸爸，妈妈活得太苦了;初中三年，是王老师拿我像女儿一样对待，我才能顺利考上高中，他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所有事……那一刻，让王老师当爸爸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这次，梁小羽付出了实际行动。

老师变继父给予一个家：怎奈亲爸突现身

　　周末放假在家，梁小羽有意无意地问赵宝琴：“你觉得王老师怎么样？”赵宝琴很自然地回道：“王老师很好啊，你要记住他的恩情，拿出好成绩报答他。”梁小羽突然问：“妈妈，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个像王老师这样的老公？”赵宝琴愣住了，随即严肃地教训了梁小羽：“可不准胡说八道！我要等你爸爸。”可梁小羽分明看到妈妈的脸泛起了红晕，她心里有底了。
　　不久后，梁小羽跑到舅妈家，请舅妈出面，帮妈妈牵红线。舅妈一听，另一方是一直都很关照外甥女的王老师，一口答应了。当即，舅妈就借口询问梁小羽的学习情况，去探王友文的口风。一提赵宝琴，王友文就赞不绝口：“小羽妈妈是个重情重义又能干的好女人，家里条件那么不好，她还能照顾好婆婆教养好女儿，把家也收拾得井井有条，不容易！”梁小羽得知舅妈反馈回来的消息后，立即让舅妈去做妈妈的工作。
　　女儿给自己牵红线嫁给王老师？赵宝琴又羞又恼，一口回绝：“小羽，你这孩子太过分了！你爸爸还在！”那个杀人犯爸爸将自己害得那么苦，就算他活着回来了，那也不是她想要的爸爸和家啊。想到自己受的委屈挨的骂，妈妈十几年形单影只苦苦撑着这个家，耗尽了青春年华，梁小羽第一次跟赵宝琴顶嘴：“他不是个合格的爸爸，从来没有尽过当爸爸的义务。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我长大了，我想要个好爸爸。妈妈，你应该趁还算年轻，重新开始，过自己的生活。不为我，也不为他！”赵宝琴听完，潸然泪下。
　　赵宝琴的哥哥嫂子看了，也纷纷劝她：“梁泉华走了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给你，你这又是何苦？因为爸爸是杀人犯，小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她今后身上挂个‘杀人犯女儿’的名头，将来的对象和亲家，该怎么看她？”几番劝说，赵宝琴终于点头同意跟王友文处朋友。随后，梁小羽的舅妈再次找到王友文，并说明了来意。王友文一听，拒绝了：“我是很欣赏小羽妈妈，但是我比她大二十岁……她还年轻，应该找个更好的。”
　　王喆得知有人给父亲介绍对象，立即带着妻子赶了回来。王友文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家务事一件不会，王喆夫妇看不下去，每周轮流回来帮他打理家务。时间一长，小两口渐渐吃不消了，希望他能找个老伴儿，他们也好安心工作。王喆一看赵宝琴面相和善，梁小羽又是父亲一直关照的小妹妹，主动做起父亲的工作。王友文想着，他确实欣赏赵宝琴疼爱梁小羽，她们俩吃尽了苦头，真结婚了，他不仅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们，也给儿子减了负。最终，王友文同意了。
　　1999年，全国第一次展开网上追逃行动时，梁泉华被当地警方列为在线追逃的逃犯。赵宝琴无法宣告梁泉华死亡或失踪，她与梁泉华依然是法定的夫妻关系。赵宝琴心系梁泉华，甚至直觉，他一定会回来。因此，赵宝琴不同意去法院起诉离婚，提出跟王友文只办酒席不领结婚证。王友文觉得不领证名不正言不顺，对赵宝琴也不公平。王喆也担心父亲老了后会被抛弃，有个证也算是个约束。
　　梁小羽立即猜透了妈妈的心思，在妈妈心里，杀人犯丈夫还活着，她还在等他回来，只要不领证，她就能离开王老师回到那个人身边。梁小羽坚决不同意，她反复劝说妈妈去法院起诉离婚。赵宝琴犹豫再三。梁小羽从来没有如此痛恨那个爸爸，冲含辛茹苦将她养大的妈妈发火：“公安机关的追逃手段很多，这么多年都没有抓到他，他最大可能就是死了！我一直不忍说破，是怕你伤心！”为此，母女俩还伤了感情。
　　王友文劝梁小羽：“你妈妈等你爸爸等了十几年，他们当初的感情一定很好，你给她点时间。”面对赵宝琴的犹疑，王友文不但不生气，还不吝惜地夸赵宝琴情深义重。赵宝琴知道女儿多渴望有个家有个爸爸，这些年，王老师真的将小羽当女儿在教养。梁泉华，就算他活着，他也不可能回来，也给不了女儿一个家。
　　在王友文的帮助下，赵宝琴去重庆市黔江区人民法院起诉离婚。公告期满后，梁泉华果然没出现，法院判决二人离婚。赵宝琴与王友文相处了半年后举行了热闹的婚礼。结婚仪式上，司仪突然将王喆夫妇和梁小羽喊上台，让他们喊新人“爸爸妈妈”。王喆夫妇大大方方地喊了，可梁小羽始终喊不出口“爸爸”两个字。司仪和宾客反复催促，鼓励，梁小羽鼓起勇气喊道：“老……”“师”字差点脱口而出。她憋得满脸通红，赶紧改口成“老爸”。王友文打趣她说：“我年龄是有点大，但女儿喊‘老’爸，也实事求是，我喜欢。”所有宾客都哈哈大笑。从此，梁小羽叫王友文“老爸”。王友文和赵宝琴婚后，梁小羽母女就搬到了王友文家里。
　　结婚没多久，赵宝琴突然先后接到两张汇款单，每张都是五万元，汇款人署名张明，从福建发出。赵宝琴确认，她没有任何亲友在福建。直觉告诉她，一定是梁泉华寄过来的。他还活着？赵宝琴喜极而泣，而后又心乱如麻。这个事，她谁也没说，钱也一分没动。
　　可自从收到汇款单后，赵宝琴时不时就会情绪低落。她后悔当初草率地决定离婚、再婚。可是，每当看到女儿和王友文在一起时快乐开心的模样，她不忍心打破女儿来之不易的幸福。为此，赵宝琴劝自己忘掉梁泉华，好好生活，好好守护女儿。
　　婚后，王友文又恢复了从前的风采，还逢人就说他老来得女，如今也是儿女双全的人。赵宝琴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何香梅住在老家，王友文经常提着礼物，开车带着赵宝琴母女回去看望老人。2014年，梁小羽以优异成绩考上一所重点师范院校，她立志做一名像老爸一样优秀的教师。
　　那几年，是梁小羽最幸福的时光。幸福得她都快忘记，老爸只是她的继父，她还有个在外亡命天涯不知生死的亲生父亲。
　　2015年6月的一天，梁小羽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爸爸梁泉华被抓了，在看守所里。梁小羽一下蒙了：“那我老爸怎么辦？”
　　亲爱的读者朋友，给梁小羽带来身心创伤的杀人犯父亲突然现身，一直深爱父亲的母亲已经由她撮合嫁给了老爸，一面是血脉一面是大义，她和母亲将如何面对？下期（2019年1月月末版第3期），我们将继续为您精彩讲述。
　　关注“知音微刊”公众号，回复“小羽”即可看下集。
　　编辑/张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