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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看到一盘非公开的录像带。它是为参谋长联席会议准备的。我发现,至少在几年前,部署在欧洲、由美军管理的每一枚战术核武器,都是利用苹果Ⅱ指定攻击目标。目前,我们并未向军方出售产品,我想是军方自行到经销商处购买的。但是,我们的电脑被用于为欧洲的核武器指引目标,并不令我们感到高兴。唯一令人欣慰的是,军方至少没有使用(RadioShack生产的)TRS-80!谢天谢地。”1985年,乔布斯在接受《花花公子》杂志采访时这样说。
这个让乔布斯很在意的RadioShack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
从制革业转来的老板
“一台电脑?有谁需要电脑吗?”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一天,RadioShack(雷莎)的一位副总裁兴冲冲地向老板查尔斯·坦迪汇报他们已经开发出一台电脑原型机,叼着雪茄、坐上林肯车正准备开走的坦迪却不以为然。
坦迪继承的是一家家族企业,原来生产皮革和制皮工具。上世纪60年代初,坦迪认识到制革业在美国已日薄西山,于是他想转向蓬勃兴起的电子领域,但保守的董事会不愿冒险。坦迪施展浑身解数,逼着董事会做出了收购和注资 RadioShack 的计划,当时RadioShack 电子杂货店旗下只有 9 家店。
上世纪70年代后,美国兴起了民用无线电热潮,RadioShack水涨船高,公司迅速膨胀,公司高峰期每天增开三家店铺。
引导公司转型成功的坦迪很得意,他对分析师说:“我们的目标客户不是那些把钱都砸到音响系统上的人,我们瞄准的是喜欢做DIY 的客户群。”
坦迪这次又看对了,上世纪70年代初期,计算机只是大公司昂贵的固定设备,它们被安置在有空调的屋子里,只有少数的技术人员才能使用它,一般人无法随便接触。但一些年轻人开始对此跃跃欲试,譬如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他们开始几个人聚在一起,在几块电路板上琢磨着加上些元件,组成一些类似于电脑的机器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1975年3月5日,一群技术爱好者在硅谷的一个汽车库里成立了家酿计算俱乐部,他们发誓要像西部牛仔“酿私酒”一样,酿造出个人计算机,他们的理念就是合作和共享。他们的首次聚会始于一张广告传单:“您正在装配自己的计算机?终端?电视打字机?I/O设备?或其他一些数字黑色魔术匣?如果这样的话,您可能喜欢过来聚一聚。”
分布在全美各角落的RadioShack电子商店,无疑为这批发烧友提供了DIY所需的元器件,而且这些发烧友在买走元器件、组装后,往往会回到RadioShack,向店主炫耀自己的成果。在这种双向互动过程中,RadioShack基本跟上了电子潮流的发展趋势。
这种电子DIY风潮在1977年前后进入了巅峰状态,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已推出了成品的个人电脑。RadioShack对此反应慢了半拍,坦迪一度反感个人电脑,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个人电脑的发展前景。
当时,苹果、RadioShack、科莫多这一批早年的电脑公司开始狂揽英才,其中一个叫做罗布·坎布尔的年轻程序开发员受到了这三家公司的邀请。
坎布尔首先到了RadioShack,他问了RadioShack高管一个问题:“你们怎样看待个人电脑的未来呢?”RadioShack高管称:“我们认为它会成为许多人圣诞礼物单上的大家伙,它是下一个市场流行的民用无线电啊!”坎布尔对这种追逐时尚潮流的愿景并不认可,于是他离开了RadioShack。
坎布尔又到了科莫多公司,问了同样的问题,科莫多高管称:“我们认为它会让我们的股票大涨!”股价潮起潮落,坎布尔对帮助提升股价的工作不感兴趣。
坎布尔最后来到了苹果公司,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乔布斯一遍。30年后,坎布尔仍记得当时的情景,“穿着牛仔裤留着长发的小子”就个人电脑将如何改變世界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小时,为我描绘了一幅美丽的愿景:‘未来,我们的工作方式、对孩子的教育以及娱乐等一切都会因电脑而改变。’你无法拒绝这个美好故事的诱惑。”坎布尔随后加入了苹果公司,为苹果电脑开发出第一个应用软件,用来做会计工作。
坎布尔的故事很好地阐述了苹果、RadioShack、科莫多公司对电脑愿景的不同理解。
颠覆DIY模式
“1981年,在西雅图飞往东京的途中,西胜彦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人就是拥有6.5亿美元资产的京瓷公司的总裁稻盛和夫。西胜彦经营着他的日本公司ASCII,对微软公司的合作充满信心,所以成功地说服稻盛和夫接受一个新想法——即生产装有一种简单软件的小型膝上式计算机。西胜彦和我设计了这种机器。微软公司还太小了,不能让我在软件开发方面施展我个人的作用。在美国,1983年RadioShack公司将这种机器作为Model 100推向市场,售价才799美元。”这是比尔·盖茨在其著作《未来之路》中提到的事情。产品面世后,盖茨曾称那是他最喜欢的电脑,他说,“这是第一款具备移动计算潜力的电脑。”
不过,RadioShack推出自己台式电脑的时间更早些。1977年前后,曾为RadioShack撰写过《电子入门》丛书的福雷斯特·米姆斯受邀秘密前往 RadioShack 的研发部门参观准备上市的 TRS-80,地点是在一间仓库里。两位负责研发的年轻工程师领着他进入了处于保密状态的实验室。
米姆斯被当时的情景震撼了,在长条形的实验案板上排列着 24 台TRS-80电脑。要知道当时看到一台电脑都很稀罕,而这里是电脑“排排坐”。
当时,实验室里的工程师极力邀请米姆斯坐下来试试这种电脑。米姆斯有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虽然他是电子方面的专家,但对于这些簇新的电脑,“我对如何使用一无所知”,他一点也不了解这种电脑的编程语言——BASIC,一种由当时的草根公司微软推出的初步流行的软件程序。
米姆斯这样评价TRS-80电脑的出现:“电子DIY爱好的巅峰在成品个人电脑出现前形成,此后,人们不再需要呆在车库里摆弄电路才能造出显示器和处理器,现在你可以把时间花在操作键盘上,在一台真正的电脑前工作。”
1977年,RadioShack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态,推出了TRS-80。他们设想,如果首批产品销路不好,就留下来当作收银机使用,它被投放进RadioShack连锁店中出售。TRS-80的外观缺乏苹果Ⅱ的洒脱感,但良好的销售通路和比同时期苹果电脑并不逊色的功能,让它迅速被消费者接受,这款产品销量远远超出了预期。随后,RadioShack成立了专门生产个人电脑的坦迪公司。
1978年初,当时美国首份个人电脑市场研究报告发布,报告中称:“坦迪公司通过RadioShack连锁销售的电脑数量多于苹果公司。”这让乔布斯深感不安,这份报告对乔布斯影响如此之深,以至于乔布斯高薪聘请报告撰写人威廉·特里普·霍金斯担任苹果公司的营销分析师。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RadioShack 的专门生产个人电脑的坦迪公司日益兴盛,成为《沃思堡明星电讯报》的技术合作伙伴,二者开始合作开发该报的在线信息服务系统,取名《星文》(StarText),于1982年5月3日作为一种“以更新的新闻和信息”补充该报印刷版的“电子报纸”,通过公告牌系统发布。
用户使用坦迪的TRS-80Ⅰ型、Ⅱ型、Ⅲ型个人电脑或终端,通过调制解调器和当地的电话线路拨号上网,与设在坦迪总部的主机连接,读取公告牌上的新闻及其他信息。它每月订费仅5美元,可以无限时使用,吸引了大量的读者,前6年订户每年增长30%。
看到这段史实,真让人产生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这看起来像上世纪90年代末发生的事情,而不像30年前发生的故事。当互联网和电子报纸大潮兴起的时候,这些早期先驱者的努力还有多少人记得呢?
我们还是回到80年代初期,RadioShack公司的蓬勃发展给乔布斯的苹果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苹果公司这段时间一直靠着沃兹尼亚克早年开发的苹果Ⅱ型电脑撑着,其开发的苹果Ⅲ型和丽萨电脑接连失败。乔布斯决定将赌注压在一个新产品的研发上,力图以此击败包括RadioShack公司在内的众多对手。
这就是麦金塔((Macintosh)。
麦金塔旋风
“是呵,我们活在世界上的时间太短,可能只有机会做出一件伟大的事,但要把它做好,也不是轻而易举的。”1983年的一天,乔布斯这样对即将担任苹果CEO的约翰·斯库利这样说,当时苹果的“丽萨”电脑出师不利,乔布斯憋着劲要把麦金塔电脑开发出来。
起初乔布斯计划于1982年1月让麦金塔电脑面世,当时研发小组的人都认为不可能,但乔布斯具有“现实扭力场”,他让大家接受。
时任麦金塔开发工程师的巴德·特理柏曾这样说:“乔布斯在场时,现实是可以改变的,几乎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说服大家。他不在场时,力场效果就会减弱,这让人很难订出切合实际的时间表。”“现实扭力场”是套用当时流行剧《星际迷航》中的一个用语。
当然1982年1月,麦金塔并没有推出来,这是因为乔布斯永无止境的改进。他希望麦金塔与众不同,他曾和苹果公司创意总监詹姆斯·菲利斯有过这样的对话——
乔布斯说:“我们需要一个永不过时的造型,就像大众的甲壳虫。”
詹姆斯回应:“不,应该是更注重感官体验的车型,像法拉利。”
乔布斯当时的座驾是一台保时捷,用车打比方显然很合他的思路,他接着说:“也不是法拉利,我们的电脑应该像保时捷。”
乔布斯称麦金塔研发小组为海盗营,他们还特地在公司大楼上升起了一面海盗旗。在这种精神的指导下,他开始系统地掠夺公司别的项目的关键技术和人员。当时的开发人员安迪·赫兹弗德曾这样回忆:“我们寻找能够讨要、借或偷代码的地方。”
乔布斯一切围着麦金塔转的做法让别的项目组成员很嫉恨他。他们经常用钥匙刮伤乔布斯的座驾,乔布斯只好把车停在大楼正面一个为残疾人准备的无障碍区。
1983年年底,麦金塔的研发终于看到了曙光。与此同时,麦金塔电脑的生产也在紧锣密鼓地组织中。为了降低制造成本,乔布斯专门引进一条自动化生产线。公司上下都自愿放弃圣诞休假,全天加班,以保证在麦金塔推出的当天,全美所有电脑专卖店里都能同时展示这一成果。
1984年1月24日,发布会现场。在《火战车》主题曲中,乔布斯走到一个布袋前,拉开拉链,取出一台电脑:“今天是历史新纪元的第一天。让我们请麦金塔自己讲话。”
会场登时寂静下来,麦金塔电脑的喇叭发出一种略带机器风格的童音:“哈罗,我是麦金塔。非常高兴能与你们见面……我还小,正在努力长大。我愿意骄傲地向各位介绍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值得信赖的、像我的父亲一样的人,他就是我们的史蒂夫·乔布斯。”
全场沸腾了,乔布斯泪流满面,向台下频频挥手。
乔布斯说:“麦金塔将是在计算机行业中苹果公司的下一个里程碑产品——1977年Apple Ⅱ是第一个里程碑产品,1981年IBM个人计算机则是该行业第二个里程碑产品,1984年的麦金塔将是第三个里程碑产品。”
从PC市场撤退
“RadioShack已经完全出局了。他们错过了机会。该公司试图将电脑纳入他们的零售模式中。在我看来,这通常意味着在一个库存过剩的环境中销售二流或低端产品。精明的电脑买家对RadioShack的产品不屑一顾。我认为他们难以重振雄风,成为主要厂商之一。”1985年的一天,乔布斯这样评价RadioShack。
应该说,乔布斯的评价比较中肯。但RadioShack和它的子公司坦迪公司在电脑市场上并不是迅速溃败,这个过程比较长。
IBM推出自己品牌的个人电脑后,RadioShack引导自己的子公司坦迪逐步转向生产IBM PC兼容机。RadioShack一度研发出自己的操作系统DeskMate——一种基于文本的视窗操作系统,其面世时间比微软的视窗操作系统晚一些,DeskMate主要运行在坦迪公司的产品上。
《信息世界》的评论员迈克尔·J·米勒对DeskMate这样评价:“对许多用户,尤其是那些没有多少电脑知识、电脑配置也不高的用戶来说,Deskmate系统比较经济适用,因为它只需要一个8088处理器和一个软盘驱动。”
1995年,RadioShack公司生产了最后一批电脑,随后RadioShack将坦迪公司卖给了AST公司,并且彻底遗弃了DeskMate系统。
RadioShack退回到电子元器件连锁经销领域,此后多年,它偏居一隅,经历了多次危机,走到了21世纪。2007年,一家媒体曾刊发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即便是CEO 都不理解为什么 RadioSha 还在经营》。
RadioShack新任总裁朱利安·戴当然知道公司何以存活。他在2006年接手公司后,关闭了 481 家商店,并从管理费中挤出1亿美元,甚至把商店里摆放的花卉卖给员工,一盆5美元,以便减少用水的支出。
RadioShack后知后觉地决定开始经销手机业务,在2007年前后,公司发布了系列怪诞的动画广告,譬如一群爱因斯坦蹦蹦跳跳地跑入翻斗城,让人莫名其妙。
不过,RadioShack对于进入手机市场的热情高涨,有媒体报道:“在一次采访中,RadioShack 的市场总监每隔 105 秒就从嘴里吐出一次‘移动’”。卖手机变成了新 RadioShack的核心,这似乎起了作用,销售额开始上涨。
在RadioShack把目光投放在诺基亚的身上时,老对手苹果公司的iPhone在快速地成长起来。
在智能手机这块“新”疆域上,RadioShack再次遭遇乔布斯的苹果公司。
成为iPhone大卖场
2010年3月28号,全美3000间主要的RadioShack商店开始销售iPhone。
分析人士称,RadioShack的加入,可以帮助iPhone的销售更加快速、广泛,特别是在许多较偏远或是人口密集型的小城市——RadioShack通常会在这些小城市出现,Best Buy、Walmart以及苹果专卖店则是通常出现在大城市中。
而且RadioShack推出5美元的折扣,对于通常不二价的苹果商品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折扣。
除了小幅折扣外,RadioShack还推出旧手机折扣的方案,这对于许多人而言相当有吸引力。
和苹果携手让RadioShack股票大涨,同时也让当时销售逐渐趋缓的iPhone重新加速。
记者手记
岁月洗礼中的企业愿景
“任何企业都应当有一项简单、清楚和统一的目标;它的使命必须足够清楚和足够宏大,从而能够为其成员创造出一个愿景。目标必须清晰、公开并且反复强调。”这是彼得·德鲁克在《管理:任务、责任和实践》一书中提到的观点。
企业愿景短时间内看起来很虚幻,但放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坐标轴里,又是那样清晰,意义重大。福特公司早年的愿景是“汽车要进入家庭”。它清晰明了,激励了员工,也鼓舞了大众消费者。福特的这个愿景,被后来众多的IT企业所效仿。便携电脑先驱奥斯本公司的创始人也说:“汽车业中的亨利·福特就是我的目标,要让我的计算机人手一台。”而福特也是乔布斯的精神偶像。
在个人电脑草创期,乔布斯并不是一骑绝尘,RadioShack的老板查尔斯·坦迪、科莫多创始人杰克·特拉梅尔等都看好电脑市场,在人才较量及技术竞争中并不逊于年轻的乔布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苹果公司早期的这些对手逐渐隐入历史的星空。
为什么会这样?对坎布尔“你们怎样看待个人电脑的未来?”的问题的不同回答,透露出苹果、RadioShack、科莫多公司对电脑产业未来愿景的不同理解。
个人电脑产业在当年是一个新兴的、很少有模式可循的领域,需要创业者具备丰富的想象力,并将之转化成企业员工及公众可以理解的愿景。乔布斯就给苹果公司的愿景赋予了想象空间和魅力,他经常鼓舞员工说:“让我们在地球上刻上一道印记。”
曾任苹果CEO的斯库利称乔布斯认为,“电脑将会改变世界,将会变成他所说的‘思想的自行车’,会给人们提供从未想过的惊人的功能。”而在当时,斯库利也许并没有深刻地领会乔布斯给予苹果公司的愿景描绘,他推动了当时的苹果公司董事会将乔布斯赶出了苹果。多年以后,斯库利认为如果当时让乔布斯任CEO,而自己只做营销管理,可能结果会更完美。
身患癌症的乔布斯说过:“你必须相信一些东西——勇气、命运、生命、缘分,随便什么。这种相信使我从不会倒下,反而使我的生命变得与众不同。”这体现出了乔布斯的人生愿景,也折射出他治下的苹果公司的企业愿景。
这个让乔布斯很在意的RadioShack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呢?
从制革业转来的老板
“一台电脑?有谁需要电脑吗?”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一天,RadioShack(雷莎)的一位副总裁兴冲冲地向老板查尔斯·坦迪汇报他们已经开发出一台电脑原型机,叼着雪茄、坐上林肯车正准备开走的坦迪却不以为然。
坦迪继承的是一家家族企业,原来生产皮革和制皮工具。上世纪60年代初,坦迪认识到制革业在美国已日薄西山,于是他想转向蓬勃兴起的电子领域,但保守的董事会不愿冒险。坦迪施展浑身解数,逼着董事会做出了收购和注资 RadioShack 的计划,当时RadioShack 电子杂货店旗下只有 9 家店。
上世纪70年代后,美国兴起了民用无线电热潮,RadioShack水涨船高,公司迅速膨胀,公司高峰期每天增开三家店铺。
引导公司转型成功的坦迪很得意,他对分析师说:“我们的目标客户不是那些把钱都砸到音响系统上的人,我们瞄准的是喜欢做DIY 的客户群。”
坦迪这次又看对了,上世纪70年代初期,计算机只是大公司昂贵的固定设备,它们被安置在有空调的屋子里,只有少数的技术人员才能使用它,一般人无法随便接触。但一些年轻人开始对此跃跃欲试,譬如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他们开始几个人聚在一起,在几块电路板上琢磨着加上些元件,组成一些类似于电脑的机器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1975年3月5日,一群技术爱好者在硅谷的一个汽车库里成立了家酿计算俱乐部,他们发誓要像西部牛仔“酿私酒”一样,酿造出个人计算机,他们的理念就是合作和共享。他们的首次聚会始于一张广告传单:“您正在装配自己的计算机?终端?电视打字机?I/O设备?或其他一些数字黑色魔术匣?如果这样的话,您可能喜欢过来聚一聚。”
分布在全美各角落的RadioShack电子商店,无疑为这批发烧友提供了DIY所需的元器件,而且这些发烧友在买走元器件、组装后,往往会回到RadioShack,向店主炫耀自己的成果。在这种双向互动过程中,RadioShack基本跟上了电子潮流的发展趋势。
这种电子DIY风潮在1977年前后进入了巅峰状态,乔布斯和沃兹尼亚克已推出了成品的个人电脑。RadioShack对此反应慢了半拍,坦迪一度反感个人电脑,但他很快意识到了个人电脑的发展前景。
当时,苹果、RadioShack、科莫多这一批早年的电脑公司开始狂揽英才,其中一个叫做罗布·坎布尔的年轻程序开发员受到了这三家公司的邀请。
坎布尔首先到了RadioShack,他问了RadioShack高管一个问题:“你们怎样看待个人电脑的未来呢?”RadioShack高管称:“我们认为它会成为许多人圣诞礼物单上的大家伙,它是下一个市场流行的民用无线电啊!”坎布尔对这种追逐时尚潮流的愿景并不认可,于是他离开了RadioShack。
坎布尔又到了科莫多公司,问了同样的问题,科莫多高管称:“我们认为它会让我们的股票大涨!”股价潮起潮落,坎布尔对帮助提升股价的工作不感兴趣。
坎布尔最后来到了苹果公司,把这个问题又问了乔布斯一遍。30年后,坎布尔仍记得当时的情景,“穿着牛仔裤留着长发的小子”就个人电脑将如何改變世界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个小时,为我描绘了一幅美丽的愿景:‘未来,我们的工作方式、对孩子的教育以及娱乐等一切都会因电脑而改变。’你无法拒绝这个美好故事的诱惑。”坎布尔随后加入了苹果公司,为苹果电脑开发出第一个应用软件,用来做会计工作。
坎布尔的故事很好地阐述了苹果、RadioShack、科莫多公司对电脑愿景的不同理解。
颠覆DIY模式
“1981年,在西雅图飞往东京的途中,西胜彦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人就是拥有6.5亿美元资产的京瓷公司的总裁稻盛和夫。西胜彦经营着他的日本公司ASCII,对微软公司的合作充满信心,所以成功地说服稻盛和夫接受一个新想法——即生产装有一种简单软件的小型膝上式计算机。西胜彦和我设计了这种机器。微软公司还太小了,不能让我在软件开发方面施展我个人的作用。在美国,1983年RadioShack公司将这种机器作为Model 100推向市场,售价才799美元。”这是比尔·盖茨在其著作《未来之路》中提到的事情。产品面世后,盖茨曾称那是他最喜欢的电脑,他说,“这是第一款具备移动计算潜力的电脑。”
不过,RadioShack推出自己台式电脑的时间更早些。1977年前后,曾为RadioShack撰写过《电子入门》丛书的福雷斯特·米姆斯受邀秘密前往 RadioShack 的研发部门参观准备上市的 TRS-80,地点是在一间仓库里。两位负责研发的年轻工程师领着他进入了处于保密状态的实验室。
米姆斯被当时的情景震撼了,在长条形的实验案板上排列着 24 台TRS-80电脑。要知道当时看到一台电脑都很稀罕,而这里是电脑“排排坐”。
当时,实验室里的工程师极力邀请米姆斯坐下来试试这种电脑。米姆斯有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虽然他是电子方面的专家,但对于这些簇新的电脑,“我对如何使用一无所知”,他一点也不了解这种电脑的编程语言——BASIC,一种由当时的草根公司微软推出的初步流行的软件程序。
米姆斯这样评价TRS-80电脑的出现:“电子DIY爱好的巅峰在成品个人电脑出现前形成,此后,人们不再需要呆在车库里摆弄电路才能造出显示器和处理器,现在你可以把时间花在操作键盘上,在一台真正的电脑前工作。”
1977年,RadioShack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态,推出了TRS-80。他们设想,如果首批产品销路不好,就留下来当作收银机使用,它被投放进RadioShack连锁店中出售。TRS-80的外观缺乏苹果Ⅱ的洒脱感,但良好的销售通路和比同时期苹果电脑并不逊色的功能,让它迅速被消费者接受,这款产品销量远远超出了预期。随后,RadioShack成立了专门生产个人电脑的坦迪公司。
1978年初,当时美国首份个人电脑市场研究报告发布,报告中称:“坦迪公司通过RadioShack连锁销售的电脑数量多于苹果公司。”这让乔布斯深感不安,这份报告对乔布斯影响如此之深,以至于乔布斯高薪聘请报告撰写人威廉·特里普·霍金斯担任苹果公司的营销分析师。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末,RadioShack 的专门生产个人电脑的坦迪公司日益兴盛,成为《沃思堡明星电讯报》的技术合作伙伴,二者开始合作开发该报的在线信息服务系统,取名《星文》(StarText),于1982年5月3日作为一种“以更新的新闻和信息”补充该报印刷版的“电子报纸”,通过公告牌系统发布。
用户使用坦迪的TRS-80Ⅰ型、Ⅱ型、Ⅲ型个人电脑或终端,通过调制解调器和当地的电话线路拨号上网,与设在坦迪总部的主机连接,读取公告牌上的新闻及其他信息。它每月订费仅5美元,可以无限时使用,吸引了大量的读者,前6年订户每年增长30%。
看到这段史实,真让人产生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这看起来像上世纪90年代末发生的事情,而不像30年前发生的故事。当互联网和电子报纸大潮兴起的时候,这些早期先驱者的努力还有多少人记得呢?
我们还是回到80年代初期,RadioShack公司的蓬勃发展给乔布斯的苹果公司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苹果公司这段时间一直靠着沃兹尼亚克早年开发的苹果Ⅱ型电脑撑着,其开发的苹果Ⅲ型和丽萨电脑接连失败。乔布斯决定将赌注压在一个新产品的研发上,力图以此击败包括RadioShack公司在内的众多对手。
这就是麦金塔((Macintosh)。
麦金塔旋风
“是呵,我们活在世界上的时间太短,可能只有机会做出一件伟大的事,但要把它做好,也不是轻而易举的。”1983年的一天,乔布斯这样对即将担任苹果CEO的约翰·斯库利这样说,当时苹果的“丽萨”电脑出师不利,乔布斯憋着劲要把麦金塔电脑开发出来。
起初乔布斯计划于1982年1月让麦金塔电脑面世,当时研发小组的人都认为不可能,但乔布斯具有“现实扭力场”,他让大家接受。
时任麦金塔开发工程师的巴德·特理柏曾这样说:“乔布斯在场时,现实是可以改变的,几乎任何事情他都可以说服大家。他不在场时,力场效果就会减弱,这让人很难订出切合实际的时间表。”“现实扭力场”是套用当时流行剧《星际迷航》中的一个用语。
当然1982年1月,麦金塔并没有推出来,这是因为乔布斯永无止境的改进。他希望麦金塔与众不同,他曾和苹果公司创意总监詹姆斯·菲利斯有过这样的对话——
乔布斯说:“我们需要一个永不过时的造型,就像大众的甲壳虫。”
詹姆斯回应:“不,应该是更注重感官体验的车型,像法拉利。”
乔布斯当时的座驾是一台保时捷,用车打比方显然很合他的思路,他接着说:“也不是法拉利,我们的电脑应该像保时捷。”
乔布斯称麦金塔研发小组为海盗营,他们还特地在公司大楼上升起了一面海盗旗。在这种精神的指导下,他开始系统地掠夺公司别的项目的关键技术和人员。当时的开发人员安迪·赫兹弗德曾这样回忆:“我们寻找能够讨要、借或偷代码的地方。”
乔布斯一切围着麦金塔转的做法让别的项目组成员很嫉恨他。他们经常用钥匙刮伤乔布斯的座驾,乔布斯只好把车停在大楼正面一个为残疾人准备的无障碍区。
1983年年底,麦金塔的研发终于看到了曙光。与此同时,麦金塔电脑的生产也在紧锣密鼓地组织中。为了降低制造成本,乔布斯专门引进一条自动化生产线。公司上下都自愿放弃圣诞休假,全天加班,以保证在麦金塔推出的当天,全美所有电脑专卖店里都能同时展示这一成果。
1984年1月24日,发布会现场。在《火战车》主题曲中,乔布斯走到一个布袋前,拉开拉链,取出一台电脑:“今天是历史新纪元的第一天。让我们请麦金塔自己讲话。”
会场登时寂静下来,麦金塔电脑的喇叭发出一种略带机器风格的童音:“哈罗,我是麦金塔。非常高兴能与你们见面……我还小,正在努力长大。我愿意骄傲地向各位介绍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值得信赖的、像我的父亲一样的人,他就是我们的史蒂夫·乔布斯。”
全场沸腾了,乔布斯泪流满面,向台下频频挥手。
乔布斯说:“麦金塔将是在计算机行业中苹果公司的下一个里程碑产品——1977年Apple Ⅱ是第一个里程碑产品,1981年IBM个人计算机则是该行业第二个里程碑产品,1984年的麦金塔将是第三个里程碑产品。”
从PC市场撤退
“RadioShack已经完全出局了。他们错过了机会。该公司试图将电脑纳入他们的零售模式中。在我看来,这通常意味着在一个库存过剩的环境中销售二流或低端产品。精明的电脑买家对RadioShack的产品不屑一顾。我认为他们难以重振雄风,成为主要厂商之一。”1985年的一天,乔布斯这样评价RadioShack。
应该说,乔布斯的评价比较中肯。但RadioShack和它的子公司坦迪公司在电脑市场上并不是迅速溃败,这个过程比较长。
IBM推出自己品牌的个人电脑后,RadioShack引导自己的子公司坦迪逐步转向生产IBM PC兼容机。RadioShack一度研发出自己的操作系统DeskMate——一种基于文本的视窗操作系统,其面世时间比微软的视窗操作系统晚一些,DeskMate主要运行在坦迪公司的产品上。
《信息世界》的评论员迈克尔·J·米勒对DeskMate这样评价:“对许多用户,尤其是那些没有多少电脑知识、电脑配置也不高的用戶来说,Deskmate系统比较经济适用,因为它只需要一个8088处理器和一个软盘驱动。”
1995年,RadioShack公司生产了最后一批电脑,随后RadioShack将坦迪公司卖给了AST公司,并且彻底遗弃了DeskMate系统。
RadioShack退回到电子元器件连锁经销领域,此后多年,它偏居一隅,经历了多次危机,走到了21世纪。2007年,一家媒体曾刊发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即便是CEO 都不理解为什么 RadioSha 还在经营》。
RadioShack新任总裁朱利安·戴当然知道公司何以存活。他在2006年接手公司后,关闭了 481 家商店,并从管理费中挤出1亿美元,甚至把商店里摆放的花卉卖给员工,一盆5美元,以便减少用水的支出。
RadioShack后知后觉地决定开始经销手机业务,在2007年前后,公司发布了系列怪诞的动画广告,譬如一群爱因斯坦蹦蹦跳跳地跑入翻斗城,让人莫名其妙。
不过,RadioShack对于进入手机市场的热情高涨,有媒体报道:“在一次采访中,RadioShack 的市场总监每隔 105 秒就从嘴里吐出一次‘移动’”。卖手机变成了新 RadioShack的核心,这似乎起了作用,销售额开始上涨。
在RadioShack把目光投放在诺基亚的身上时,老对手苹果公司的iPhone在快速地成长起来。
在智能手机这块“新”疆域上,RadioShack再次遭遇乔布斯的苹果公司。
成为iPhone大卖场
2010年3月28号,全美3000间主要的RadioShack商店开始销售iPhone。
分析人士称,RadioShack的加入,可以帮助iPhone的销售更加快速、广泛,特别是在许多较偏远或是人口密集型的小城市——RadioShack通常会在这些小城市出现,Best Buy、Walmart以及苹果专卖店则是通常出现在大城市中。
而且RadioShack推出5美元的折扣,对于通常不二价的苹果商品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折扣。
除了小幅折扣外,RadioShack还推出旧手机折扣的方案,这对于许多人而言相当有吸引力。
和苹果携手让RadioShack股票大涨,同时也让当时销售逐渐趋缓的iPhone重新加速。
记者手记
岁月洗礼中的企业愿景
“任何企业都应当有一项简单、清楚和统一的目标;它的使命必须足够清楚和足够宏大,从而能够为其成员创造出一个愿景。目标必须清晰、公开并且反复强调。”这是彼得·德鲁克在《管理:任务、责任和实践》一书中提到的观点。
企业愿景短时间内看起来很虚幻,但放在一个较长的时间坐标轴里,又是那样清晰,意义重大。福特公司早年的愿景是“汽车要进入家庭”。它清晰明了,激励了员工,也鼓舞了大众消费者。福特的这个愿景,被后来众多的IT企业所效仿。便携电脑先驱奥斯本公司的创始人也说:“汽车业中的亨利·福特就是我的目标,要让我的计算机人手一台。”而福特也是乔布斯的精神偶像。
在个人电脑草创期,乔布斯并不是一骑绝尘,RadioShack的老板查尔斯·坦迪、科莫多创始人杰克·特拉梅尔等都看好电脑市场,在人才较量及技术竞争中并不逊于年轻的乔布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苹果公司早期的这些对手逐渐隐入历史的星空。
为什么会这样?对坎布尔“你们怎样看待个人电脑的未来?”的问题的不同回答,透露出苹果、RadioShack、科莫多公司对电脑产业未来愿景的不同理解。
个人电脑产业在当年是一个新兴的、很少有模式可循的领域,需要创业者具备丰富的想象力,并将之转化成企业员工及公众可以理解的愿景。乔布斯就给苹果公司的愿景赋予了想象空间和魅力,他经常鼓舞员工说:“让我们在地球上刻上一道印记。”
曾任苹果CEO的斯库利称乔布斯认为,“电脑将会改变世界,将会变成他所说的‘思想的自行车’,会给人们提供从未想过的惊人的功能。”而在当时,斯库利也许并没有深刻地领会乔布斯给予苹果公司的愿景描绘,他推动了当时的苹果公司董事会将乔布斯赶出了苹果。多年以后,斯库利认为如果当时让乔布斯任CEO,而自己只做营销管理,可能结果会更完美。
身患癌症的乔布斯说过:“你必须相信一些东西——勇气、命运、生命、缘分,随便什么。这种相信使我从不会倒下,反而使我的生命变得与众不同。”这体现出了乔布斯的人生愿景,也折射出他治下的苹果公司的企业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