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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美国老太太改变了我的一生
1985年,我从六千多名考生中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以不俗的成绩考进了西安市艺校的舞蹈班。在艺校,文化课大都是得过且过,尤其是英语,只上过两学期就停了。一次,学校组织与美国四方舞团联欢演出,演出之后,老外激动地握住我们的手说了一大堆英语,而我们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傻傻地笑,最后老外上车临走的时候,不知哪个同学突然冒出一句“撒油那拉”。外国演员们先是一愣,之后一车的人全笑了。
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我决心自学英语,从最简单的ABC开始学起。那时,上舞蹈课非常辛苦,下课后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只有我拎着书包在文化课教室中夜读。艺校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市歌舞团。
一天黄昏,我在大雁塔下面“捡到”一个和旅行团失散了的美国老太太。老太太急得满脸是汗,却没人听懂她要说什么。我上前问她:“May I help you?”她一听见我说话,立即转过头来像遇见了救星似地抓住我。
我问清了她所住的宾馆后,决定送她回去。到了宾馆后,她坚持让我写下我家里的电话号码,她说她非常喜欢我,她决定不跟团回北京了,想去敦煌走走,问我是否愿意用三天的时间做她的私人导游。
一趟旅游下来,我才知道这位银发老太太原来竟是美国密西西比大学的校长。在旅途中,她劝我去外国上学继续深造,她说会帮助我。本来我也有过出国深造的念头,可我一没海外关系,二没经济基础,出国对我来说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现在,命运却让我结识了AMENDA夫人,这位热衷于中西文化交流的好心人临走前留给我学校的地址和电话,她说申请学校的事由她来办,其它的包括通过托福考试和国内手续要靠你自己了。本来,我以为她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一个月后果真收到她从美国寄来的学校资料和申请表格。
我报名参加了外语学院托福强化班。学习是艰苦的,对于我这个没有上过大学英语基础薄弱的人来说,更尤为不易。仅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我奇迹般地通过了考试。我开始办理出国的一切手续,其过程并非一帆风顺,申请VISI几经周折,并遭到两次拒签。在我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善良的AMENDA夫人为我寄来了美国学校全额奖学金的担保证明。这次,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来之不易的签证。人生就是这样,在你不经意时会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
差点进了预科
飞机经过十几个小时飞行终于准时到达加州机场。正当我在偌大的机场孤零零地不知所措时,银发雍容的AMENDA太太走到了我的面前:“你是我亲自接收的第一个中国学生。欢迎你!”我扑了上去,像当初AMENDA太太在中国紧紧抓住我的手那样抱住了她。
到达学校后,AMENDA太太微笑地对我说:“小姑娘,来到这里,一切要靠你自己了,加油吧。”说完就将我交给了另一位老师后便转身走了。
我来美国申请的是教育学专业,在美国的大学里,头两年都要上基础课,基础课包括英文写作、高数、历史、地理等。本以为满口流利英语的我在语言上不会存在太大障碍,可谁知一上课我就傻眼了,教师的英语说得非常快,且大都是用学术用语,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一天上英文写作课,老师将上堂课考试的卷子发下来,每位同学的卷子上都有分数,唯独我的没有。我正纳闷,老师Mr.Lida说道:“Angela,下课后,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下课后我怀着不安的心情来到Mr.Lida办公室,Mr.Lida亲切地说:“Angela,我知道你刚从中国来,相信你的英语口语能力是不错的,但是英语写作不同于日常会话。”说着,她指着我写的作文:“你的这篇作文,我不明白你要写什么,我想,你对英语写作的语法还很生疏,所以我有个建议。”老师顿了顿,“你是否可以考虑先去预科班。”
我的手一滑,险些从桌子旁溜下去,我坐正了身子,小心翼翼地说:“Mr.Lida,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很努力学习的。”“可是,你的程度在这里,同学们在那里。”Mr.Lida用手势比画着我和同学们间的差距。我的泪水在眼中打着转险些就掉下来,我近乎哀求道:“我会用最短的时间赶上同学们,请您让我留在班里,求您了。”
Mr.LIDA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地说:“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希望你三个月后能留在班上。”我松了口气,用百分之二百的真诚说了声:“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艰苦。我从书店买来一大堆中学的教材从头自学。白天上课,我总是带着录音机把教师讲的课全部录下来,每晚,我将录音翻来覆去地听,直到后半夜才算弄懂老师讲的内容。通常都是两三点才睡,第二天早上六点又会爬起来看书。一到周末,同学们都会结伴出去玩,而我却把自己埋在书海里,没办法,谁让我基础那么差呢!
三个月下来,我的体重减了十多斤。当MR.LIDA满意地在我的作文上打上80分的时候,我知道瘦的这十斤值了。
在中餐馆打工,泪往肚里流
转眼到了寒假,同学们大部分开始计划归家的日程,而我却抱来一大叠报纸开始找工作。
我不能再伸手向父母要钱了,我出国几乎花光了父母所有的积蓄。所以在这个假期,我一定要挣够下学期的费用。
在美国,即使是一般的小公司也很难会聘用像我们这样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验的“黑户”留学生,这是我出国前没有预料到的。打了几十家电话才有一家在唐人街的中餐馆同意面试我。
中餐馆的老板是广东人,他用英文和中文问了我近半小时的问题后,同意聘用我做侍应生。我的这份工作是按钟点算的,干得越长收入越多。
在餐馆打工的人中有一个从北京来的男孩,他告诉我他以前在国内是外语学院毕业的,来美国后选修了生物工程专业。可是生物工程是个相当复杂的学科,学起来非常吃力,他才学了一半便放弃了。他说书先不读了,先挣钱再说。
我问他:“今后怎么打算呢?”
“今后?先钱赚再说吧。”
“在这?”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我转身“逃”进洗手问,不知怎么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想当初百般磨难才来到美国,可来到这里又怎么样呢,反而成了社会底层的人。满腔热情在现实面前变得如此脆弱。越想越伤心,我不禁肆无忌惮哭出了声音,我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满是花边的围裙口袋里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零钞。这是我一天下来的小费,我抹着眼泪将它们一一叠齐,有三十几美金,可是,我怎能甘心在这里工作,我还年轻,只要我不放弃对学业的追求,我就一定能体面地坐在对面休斯顿豪华的大厦中办公。一想到这,我立即感到了一股力量正从心底升起,抹干眼泪,我挺直肩膀走了出去。
从此后,即使再艰难的日子里,我一想到那个北京来的男孩,我就会咬紧牙关挺过去,我不敢对自己有半点松懈,无论打工多辛苦多累,回到宿舍后,我仍会温习两个多钟头的功课,因为我知道,在美国,如果你没有学历,你就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尤其是女孩子。
进入第二学年,我的学习不再那么吃力了,有几科成绩已由原来的C提到了A的水平,本以为总算能松口气了,谁知RAMON的一句话又让我不得不马不停蹄地追赶自己。RAMON是休斯顿大学计算机系三年级的学生,我们是在一次华人联谊会上认识的。他常打电话到学校和我聊天。
“你不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一天,RAMON在电话中颇为正式地问我。得到我的允许后,他说:“你为什么选学教育学?这种专业学出来很难找工作,尤其像你这样的外国人,没有一门实在的技术,你很难在美国发展。”
改专业的问题的确是我从未考虑过的。近一年来的生活和学习的压力令我焦头烂额,加上对美国社会的不了解,我似乎别无选择。而RAMON的一句话如石破天惊,不得不引起我慎重的思考。经过一个月的权衡再三地考虑,我决定改学计算机专业。与此同时,在RAMON的支持和帮助下,我告别了AMAEDA夫人,从较偏僻的密西西比大学转到了位于得克萨斯州的休斯顿大学就读。
我将面对人生又一次新的挑战,我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更艰辛的努力。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虽然改学计算机专业后的头一年非常吃力,但通过不懈的努力,我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从第三学年开始,我的成绩走到全班同学的前面,并两次获得了大学颁发的荣誉奖章。
编/王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