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过多少西洋传统戏剧，不知其演员在台上扮演各种人物时是否有面具，但中国一些民间戏曲是必备此物的。比如傩戏的面具就有玉雕、青铜雕、木雕等等，造型往往因角色的不同而有差异，通过五官变化和装饰表现人物的骠悍、冷静、英气、狂傲、奸诈，等等。中国传统戏曲虽然不用面具，却有画脸谱的做法。所谓脸谱，就是戏曲演员脸上的绘画，生、旦、净、丑各不相同，它的意义类乎面具。
　　演员在台上所戴的面具、所绘的脸谱与戏剧情境紧相关联，与他现实中的形象是两回事。台上脸圆的，台下说不定脸长得像冬瓜；台上脸黑的，台下可能就是一奶油小生；台上叱咤风云的，台下很可能胆小怕事。
　　戏剧是艺术，台上台下的错位大家都可以理解和接受，官场不是戏剧舞台，能够幸运地登上台子的人应该表里如一，台上、台下高度一致。然而，我们某些官员偏要将工作变成演戏，不时在台上、台下两个形象间穿梭。我熟悉的一所某高校领导在位时曾经立下规定：教工不得将单位集资房的指标卖给外人，教工一旦调出，住房必须由单位回购，违规者将严肃处理。可他自己调出去，却迫不及待地将房子卖给了外人。
　　台上与台下人格分裂的官员在我们周围不在少数：有的台上正襟危坐，台下男盗女娼；有的台上大唱廉政高调，台下肆无忌惮地索贿受贿；有的台上理论新词一套一套，台下不学无术，秘书就是他的脑袋；有的台上处处标榜自己大公无私，台下往好单位安排亲友比谁都起劲……
　　某些官员台上台下形象的迥然相异，首先标示的是这些人道德水准的低劣。某些国人最搞笑的地方在于，他们总认为官员道德水平一定高于普通民众，其实并没有多少事实支撑。历朝历代的官员里自然有道德水准比较高的人，比如宋代苏轼，清代林则徐、曾国藩等；但道德低下却身居高位的人也比比皆是，比如唐代李林甫，宋代蔡京、秦桧，明代严嵩、魏忠贤，清代的和珅……漫漫几千年，中国官员的升迁不以德才为准则，而取决于上司的感觉，侍候好了上级，你的品质哪怕臭如茅厕，照样可以坐享荣华富贵；反之，则可能终生不得志。因此，官员修身的积极性也就相当微小。
　　与官员升迁不靠德才靠上司相对应的，是我们的社会缺乏道德上的汰劣机制。按照常理，一个官员品质不好，公众不接受他，社会理应将他的位子搬掉。然而，在我们这儿，一个官员道德再低下，只要上面的权力人物不发话撤换，位置牢如泰山，有时甚至出现越被举报升迁越快的怪象。正因为没有科学合理的汰劣机制，官员自然只要将台上的形象扮演得冰清玉洁就行，至于台下公众怎么看、背后如何议论，他不会去关注，也没有必要去关注。
　　这几年，政治体制改革成为热门话题，民间讲，官方讲，读书人讲，引壶卖浆者讲，我觉得无论政治体制怎样设计，都要解决一个问题：让官场的演员变成真实、真诚的人。只有做到这一点，才会有好官员和好政府。
　　（作者单位：湖南人文科技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