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理论视域下《播弄》的悲剧主题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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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 真实世界中无处不在的“异托邦”空间模糊着空间主体对虚幻与真实的分界。时空压缩的现代社会中,语言符码系统对社会主体的规训导致主体间因缺乏有效交流而造成误解误读的普遍存在。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播弄》再现了女主人公如冰在虚幻与现实的播弄中无可逃离的人生悲剧,折射出现代人心灵的异化与精神生态危机。
  关键词:异托邦 时空压缩 《播弄》 艾丽丝·门罗
  引言
  《播弄》是加拿大作家艾丽丝·门罗短篇小说集《逃离》中的第七篇作品。作为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门罗用空间叙事的手法讲述了小镇姑娘如冰试图借助莎剧虚构的“异托邦”空间,暂时逃避家庭空间的权力束缚,却不自觉地在真实生活中戏仿并演绎着自己的爱情悲剧。在话语建构的现实中,时空的凝定和压缩模糊了虚构与现实的界限,进而造成人们对理性思维惯性的抛弃,对偶然原则和机遇原则的重视,并最终导致现代人因缺乏交流、闭锁心灵和误读误解造成的精神生态危机。如冰的人生不是偶然误解注定的悲剧,而是语言虚构的真实空间对主体播弄与规训的必然结果。国内外学者对门罗的《逃离》关注较多,其他作品的评论很少。笔者运用福柯的“异托邦”空间概念和大卫·哈维的时空压缩理论,分析《播弄》中如冰人生悲剧的隐性因素,揭示话语建构对现代人心灵的异化和精神生态的破坏。
  一 话语操控的空间规训
  福柯认为,日常生活空间可以做间隔划分,存在着不同的“异域”,是由一个又一个别的场合构建的某种冲突空间。广义上讲,“异托邦”包含了一个真实空间里被文化创造出来虚幻的东西,因此,它具有神话和真实双重属性。“异托邦”就是指在同一空间中包含着自相矛盾和自相冲突的几个不同空间。戏剧舞台是一个“异托邦”空间,在戏剧舞台这个单独的真实场所中,并立安排着不同的空间和场所,要同时或连续上演着不同的场景。图书馆也是一个“异托邦”空间,在这一封闭空间中寄放着产生于不同时代和不同文化类型的文献。“异托邦”是一个既开放又封闭的系统,它是空间的两极,一方面它创造出一个虚幻的空间,另一方面,这一虚幻的空间却揭示着真实空间。
  吉登斯认为,现代社会经历着时间与空间的伸延与分离。大卫·哈维认为,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时空关系的重组成为资本主义续存的条件,强大的发明潮流集中聚焦在加快和快速的周转时间上。决策的时间范域缩短了,而生活方式的风尚变换迅速。这一切帮助了空间关系的激烈重组、空间障碍的进一步消除,以及一个资本主义发展的新地理形式的浮现。周转时间的加速和空间范域缩减不仅带来了时间的碎片化还导致了人们对“幻象”生产的狂热。社会存在状态呈现出不确定性、瞬间变异性和多元性特征。在混乱失序的社会,现实成为一种不断变化的人为的话语建构。语言不再是对客观世界的再现,真实世界成为语言符码系统的再现。因此,一切现实本质上都是虚构的。
  无论是自相矛盾的“异托邦”空间还是话语编织的时空聚合空间都在语言的运作和话语的建构中,模糊着空间主体对虚构与真实的界定。正如博德里亚所说,当代人容易将虚拟的事物看成现实实在,将心造的幻影当成现实,将表面现象当成事物本身。在理性丧失合法性的当下,人们日益重视偶然原则、赌博原则和机遇原则。人生似乎成为舞台上话语操控下的虚妄悲剧。小镇姑娘如冰的人生剧目就在这样的时空中展开。
  二 空间宰制的幻象化生活
  无数的空间安排以不同的形式宰制着我们的生活。人,并不生活在单一的空间里,而是生活在一个空间关系网构建的“异托邦”中。在虚幻被有效实现的真实场所中,人很难逃脱充斥着纪律与权力的空间规训。当如冰试图通过莎剧的“异托邦”空间暂时逃脱家庭空间的规训与监视时,却在“异托邦”空间的规训下,将虚构的幻想仪式般地演绎在自己真实的人生舞台上,最终成就了她似真亦幻的人生悲剧。
  父母都已过世的如冰与自幼患上严重哮喘病的姐姐乔安娜相依为命地生活。在斯特拉斯福接受护士训练期间,如冰爱上了看戏。这短短的数小时看戏之旅实际上是她暂时逃开乔安娜及其家庭空间束缚的合法空间位移。空间是权力运行的场所。在家庭空间中,乔安娜对如冰的监控从未缺席。乔安娜用冷嘲热讽的语言,对如冰接收的信件和电话,甚至交往的对象,回家的时间实行全方位的监管。家,实际上成了乔安娜对如冰实施监视和管制的纪律空间。在对归家时间和身体空间位移管制下,如冰的在场和缺席都处于乔安娜的凝视中。因此,独自一人去三十英里外的剧院看戏,成为如冰理直气壮暂时逃脱乔安娜凝视的合法空间位移。与其说如冰喜欢看莎士比亚的戏剧,不如说她更喜欢独自一人沉浸在剧院“异托邦”空间中的感觉。她并不在乎看的是悲剧还是喜剧,置身在剧院陌生人的包围中,她觉得再惬意不过了。在剧院空间中乔安娜的监控消失了,但如冰并没意识到充斥着剧院“异托邦”空间中的话语建构正以更大的力量影响着她整个人生的历程。
  在虚幻与真实并存的戏剧舞台“异托邦”中,如冰的线性时间感被扭曲,空间隔绝被打破。全景视角空间以及演员逼真的艺术表演呈现给她一种“真实”的感觉,使得如冰很难逃离虚构与真实的混乱。看完莎士比亚的戏剧,如冰可以将那不怎么令人满意而又无法逃离的真实生活当成自己能够继续忍受的一段人生插曲。并从这段真实的人生“插曲”中获得自信、勇气和力量来面对她心中虚幻的人生“插曲”。
  二十五岁夏天看戏时,如冰邂逅了来自门得内哥罗的丹尼洛·阿德齐克。火车站分离时俩人约定第二年夏天,如冰穿着同样的衣服,梳着同样的发型,在丹尼洛的店铺重逢。俩人仪式般的吻别似是为这份即兴约定盖上合法的封印。带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如冰将时间定格在了这短暂相遇的数小时。对如冰来说,丹尼洛完全是来自异域世界的他者,他来自共产主义世界一个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国家,一个由陌生话语构建的虚构空间。如冰唯有通过图书馆这个“异托邦”空间才能感受到丹尼洛的真实存在。她想通过图书馆这个“异托邦”将似是虚幻的丹尼洛置放在一些真正的地方和一段真正的历史之中。在等待的一年间,如冰精神空间充满了对再次相逢的憧憬与幻想。这一年是如冰整个人生的“异托邦”。透过图书馆,她似乎看到自己并不真实在场的丹尼洛异域世界。这些并置的非真实空间注定了如冰人生无可逃离的悲剧。   三 语言构建的虚妄悲剧
  作为思维主体的人类是依赖于“语言”来把握客观世界的。语言构成了人与世界的中介。语言不再是表达客观存在的工具,而是一个独立自足的符号体系,能指不是真实表达所指,而是决定所指。整个世界成了语言系统的再现。正如麦克黑尔所说,世界就是文本和它投射的世界。既然世界是文本的、语言的,那它就带有一切语言构成物必不可少的虚构成分。时空压缩带来的时间碎片化和生活幻象化借助语言实施着对主体的驾驭与操控。本质上言,如冰的人生悲剧折射出语言操控世界中主体的无助与无奈。
  无论是在家庭空间、丹尼洛的店铺、火车站以及剧院和图书馆“异托邦”空间中,语言对如冰人生的掌控从未缺席。乔安娜看似平和的嘲讽话语迫使如冰逃离压抑的家庭空间。在剧场外,丢失钱包情绪沮丧的如冰,因为丹尼洛的异域语音而贸然相信了他。丹尼洛用“享受搭乘火车”这样的话语让如冰觉得他异于常人。写有丹尼洛名字的字条成为控制她一生的魔咒。如冰在图书馆的地图册和文献资料中定位那全然陌生的空间。如冰憧憬了一年的约定却在无语的误解中化为泡影。四十年后,一直未婚的如冰却在工作的医院读到了丹尼洛弟弟的资料,这份简短的文本报告证实了丹尼洛有个需要照料的聋哑双胞胎弟弟的存在。如冰与丹尼洛的故事从字条开始以病历资料结束。四十年的孤独与等待似乎只是语言文本播弄下的一场游戏。
  语言操控的世界带来的是对理性的反动。在缺乏理性的思想空场中,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日益重视偶然原则、赌博原则、机遇原则。如冰与丹尼洛在剧院外简单交谈后,便毫不怀疑地跟随他到其店铺取钱,她对丹尼洛的信任与其说是因钱包丢失后无奈的权宜之计,不如说是对其品行的一场赌注。在速度助推下的时空压缩进程中,话语的操控注定了主体交流中误解与误读的普遍存在。当语言的交流无法实现有效沟通时,闭锁心灵便成为现代人的普遍心态。一见钟情与艳遇成为爱情赌场中的教条。对丹尼洛的邂逅与钟情本身就折射出如冰脆弱的爱情观。在践行约定的夜晚,如冰“亲眼”目睹“丹尼洛”犹如陌生人般对她视而不见地关上门时,如冰没有质问便确信自己被骗被拒绝的可悲结局。语言的虚构性更让她觉得一切的解释都只是不可信任的虚妄。如冰的爱情是缺乏信任与充满误解现代社会造成的悲剧。如冰恋上的不是真实的丹尼洛本人,而是犹如戏剧般的偶然邂逅,是对异域世界的虚幻想象,更是爱情本身的赌注。
  语言是文化最集中的表征。由西里尔字母构建的塞尔维亚语代表着如冰完全陌生的文化体系。如冰试图通过图书馆来开启异域文化之门,她读了最伟大的塞尔维亚语诗歌,却连一个字都没能记住。两种不同语言所承载的文化间的巨大反差使得如冰如履薄冰的爱情雪上加霜。乔安娜对外国人的敌意使得如冰与丹尼洛的爱情前景更加灰暗。在被“丹尼洛”关在门外后,如冰专心工作,却生活在主流话语外的社会空间中。她一直未婚,交往的朋友也都是生活在社会边缘地带的人,连她每天的工作也都是与患有某种精神疾病者谈话。文化的反差隐射着如冰的爱情悲剧,也造成了如冰对非主流的偏爱。无论是家庭空间的压抑还是“异托邦”空间中的释放或者是终生的等待,语言都以巨大的压缩能量操控着如冰的全部生活。如冰的爱情在语言操控下注定成为一场虚妄的人生悲剧。
  结语
  在小说的结尾,如冰领悟到与丹尼洛的邂逅与约定令他们进入到犹如舞台般得虚构世界。在这个她人生的“异托邦”空间里,他们脆弱的安排,仪式般的接吻被鲁莽的信心主宰着,他们执着地朝着自己虚构编制的幻想努力,却无法逃离真实世界中话语操控必然铸就的人生悲剧。如冰无法逃离虚幻与真实的播弄,挣扎于虚幻与真实中的现代人无法摆脱精神生态失衡的悲剧命运。
  注:本文系河南省软科学研究项目,项目名称:中原根文化的国际化战略构建研究,项目编号:132400411213;河南省软科学研究项目,项目名称:国际化开发视野下河南旅游资源文化传播效度研究,项目编号:122400450038;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项目名称:河南当代女作家研究,项目编号:2013BWX003。
  参考文献:
  [1] 吴冶平:《空间理论与文学的再现》,甘肃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2] 吉登斯:《社会的构成:结构化理论大纲》,三联书店,1998年版。
  [3] 哈维:《时空之间:关于地理学想象的反思》,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4] 王岳川:《当代西方最新文论教程》,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5] 李文俊译:《逃离》,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6] 汪民安:《身体、空间与后现代性》,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李亚,郑州轻工业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
其他文献
一  一九七九年的春天,那是一个因为一位老人而被不断歌唱的季节,我开始了我生命中的第一声啼哭和呼喊。那时候,我家住在乐清的一个叫万岙的小村庄,在那里我度过了生命中的最初十二年,在那里我第一次听说了温州这个名字,在那里,每天下午五点会有一班从乐清开出的轮船在它的简陋得没有候船室的码头上停留两分钟,让上船下船的客人在这里完成一次交换,然后继续沿着流水的方向开往乐清内河和瓯江的交接口涫头,去往温州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