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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黑夜。
[夜空上渐渐缀上颗颗闪烁的星光——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谁知道这里有多么神奇,
谁见过那只雪白的狐狸,
谁走进那座梦想的天门,
谁听说那对唱歌的夫妻。
[远远的狐狸世界,山顶的一块岩石被照亮了,一只白狐狸静静地卧坐上面,眺望山下。
[远远的土家村落,木楼的一扇窗户被照亮了,一个小伙子静静地坐在窗前,眺望山上。
歌 队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岩石、窗户与白狐狸及小伙子隐去。
歌 队 谁知道这里有多么神奇,
谁见过那群火红的狐狸,
谁拥有那颗魔幻的宝珠,
谁成了那个狐王的娇妻。
[歌队隐去。
[热烈的音乐大作,蓝蓝的月光下,一个绚烂无比的狐狸世界骤然出现,一排又一排母红狐狸涌上,跳着仪式感强烈的舞蹈。
[王位之崖上出现一个巨大的五彩光环,握着权杖的狐王在强烈的逆光中渐渐显形,三十只狐王妃随上。
[所有的红狐狸卧下,仰望着山巅的狐王。
红狐狸们 啊,王,
至高无上!
啊,王,
今夜谁是你的新娘?
[狐王威严地把权杖举了起来,一颗无比璀璨的宝珠神奇地出现在权杖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母狐狸们激动地用后腿立起身肢,渴望地看着那颗宝珠。
[狐王走下王位之崖,走到众母狐狸跟前巡视着,每只母狐狸的眼睛都像灯一样地亮了,朝著走到自己跟前的狐王拼命使媚眼儿。
[狐王用权杖将宝珠赐给母狐狸甲,母狐狸甲的前爪刚碰过宝珠,它立即变成一条妩媚的红蛇,缠绕着狐王跳起了很有勾引味道的蛇舞,却没有讨到狐王的欢心,于是,狐王的权杖一挥,宝珠回到了权杖之上,跳舞的红蛇立即变回一只红狐狸。
[狐味儿十足的音乐中,三十只狐王妃们跳起了献媚群舞。
[狐王用权杖上的宝珠划过三十只狐王妃,三十只狐王妃的身上光焰四射,立即变成三十只笨拙而可爱的棕熊,跳着滑稽的舞蹈试图取悦狐王,依旧没有讨到狐王的欢心,于是,狐王的权杖一挥,宝珠又回到了权杖之上,跳舞的三十只棕熊立即变回三十只红狐狸。
[狐味儿十足的音乐中,两百只母狐狸跳起了献媚群舞,最后,全部奴性十足地趴到了狐王的脚下,有节奏地摇晃着蓬松而美丽的狐尾。
[狐王在母狐狸们面前来回地看着,每只母狐狸像灯一样亮着的眼睛里都流淌着强烈的渴望。
[一只上岁数的老狐狸忽然爬起,把爪子伸向权杖上的宝珠,被烦躁的狐王一杖打倒,老狐狸躲到一旁,悲凉地舔着身上的伤口。
[两百只母狐狸都害怕地看着狐王,所有像灯一样明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沮丧地回到王位之崖的狐王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它朝一座山巅望去——
[优美的白狐狸的主题音乐起,一只雪白的母狐狸静静地卧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远方,它的身后是一轮巨大的圆月,一会儿,它站了起来,伸长颈脖轻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剪影在月亮的映衬下优美动人。
[狐王的权杖朝岩石上的白狐狸一挥,只见那颗宝珠像颗流星一样从权杖上朝岩石飞去,到白狐狸身边时“轰”地一声炸起了一团带火的浓烟,待浓烟散去,只见那块岩石变成了一片透明的绿叶,白狐狸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
[狐王一声长啸,透明的绿叶托着美丽的白衣少女朝狐王所在的王位之崖缓缓地飞来。
红狐狸们 啊,神,
圣洁清纯!
啊,神,
今夜你是谁的女人?
[透明的绿叶落在王位之崖上,白衣少女款款走到狐王跟前,把手上捧着的宝珠还给了狐王,宝珠刚离开她的手,她就变成一只白狐狸。
[狐王迷恋地看着白狐狸,它挥动着权杖上宝珠,不停地将白狐狸变成一个个不同时代的绝色美人欣赏。
[狐王把宝珠放到一个王冠正中,戴到白狐狸头上。
红狐狸们 俘获了高傲的至尊,
柔软了强悍的野性,
魔法无边的狐王啊,
宝珠赐给了天下迷恋的狐狸精。
狐 王 三天后你将成为第一百零一任王后,
狐王将为你举行第一百零一次大婚。
[白狐狸忧郁地看着狐王。
白狐狸 三天后……
[收光——只剩一束光打到白狐狸忧郁的脸上……
第二场
[又大又红的太阳在白狐狸身后升起,山上所有流淌的水面都倒映着彩霞的斑斓。
[白狐狸走到水边,水边出现了它的倒影,它在水里的倒影流出了比水更晶莹的眼泪。
白狐狸 多么明媚的一天,
只有我的忧伤漂浮在无边的黑暗。
多么宁静的山川,
只有我的慌乱像那狂涛中的小船。
多么美丽的容颜,
只有我的眼泪像那秋雨中的屋檐。
只求占有的狐王啊,
什么都会给我,
永远不会给我相恋的甜美和爱情的缠绵。
阳光多么温暖,
天底下没谁知道我的心寒。
[白狐狸忧郁地卧在岩石上面,眺望山下。
[音乐骤然土俗而欢快,蒙住村庄的黑暗像幕布一样被越过山巅的阳光掀开了,每栋像风情画一样的吊脚楼的烟囱都升起了,随着音乐节奏快乐舞动的炊烟,一个个婆娘急匆匆地冲到吊脚楼的晒台上把着儿子撒尿,清亮的童尿在清晨的阳光下形成抛物线。 婆娘们 早起来撅起屁股吹旺灶膛火,
扯起了娃仔把呀把尿屙。
老娘忙得硬是分不清手和脚,
屋里头的懒老公还在赖被窝。
老公哎,
再不起身老娘扭脱你耳朵。
[一个个男人睡眼腥松地来到自家阳台上,还沉浸在梦里。
男人们 昨夜里哥子梦里硬是好快活,
狐狸精吊在我呀我颈脖。
看看四下无人壮起胆子摸一摸,
屋外头的恶婆娘喊得人恼火。
堂客哎,
晚喊一点老子就讨小老婆。
[婆娘们一掌拍到老公们的脑壳上,彻底醒过来的男人们一看形势不妙,马上抱头鼠蹿,婆娘们追了进去。
[六十个到河边洗衣服的妹伢们端着木盆从自家的吊脚楼出来,沿着村前弯延而陡峭的石板路朝河边婀娜而来,走到河边,她们用棒槌在石头上齐整地捶打出清亮的声音。
[一个汉子嘹亮的桑植民歌传来。
汉 子 葛根牵藤把树缠,
去年缠姐到今年。
去年缠姐姐还小,
今年缠姐正当年。
缠呀缠,
缠来缠去缠团圆。
[多情的妹伢们兴奋起来,挥舞着棒槌唱起了桑植民歌《棒棒儿捶在岩板上》。
妹伢们 郎在高山打一望罗喂,
姐在哟河里哟洗衣裳哟喂,
洗衣棒棒儿捶得响哟喂,
郎响几声哟姐未张哟喂,
唱支山歌丢个信罗喂,
棒棒哟捶在哟岩板上哟喂。
[妹伢们站了起来想看看唱歌的人,却忽然止步——只见一担柴禾来到山中的独木桥上,看不见脸的担柴人三寸丁高度的身子在独木桥上蠕动,妹伢们顿时朝山上“啐”了一口,叉腰唱起湘西的《风趣歌》。
妹伢们 矮三郎,矮三郎,
从头到脚三寸长。
喊你碾房去赶鸡,
鸡公啄伤你鼻梁。
喊你田边看稻谷,
麻雀和你打一仗。
你想缠姐好商量,
嘴巴够到姐嘴上。
[樵夫刘海从柴担后忽然露出脸来,一直走着矮子步的刘海嘻皮笑脸地站直了身子,原来他是一个壮实的汉子。
[身手矫健的刘海顺着一根藤从山上飞快地滑下河边,瞬间来到妹伢子们面前。
刘 海 爽快多,
亲嘴哥子够得着。
[妹伢子与刘海打闹着。
妹伢们 刘海哥,穷快活,
三十老婆讨不着。
白天打柴扛扁担,
晚上拿它哄被窝。
[妹伢子们捂着嘴,端起木盆一哄而散,快活的刘海又朝山上走去。
[白狐狸在岩石上一直好奇地看着快乐的刘海。
[三十只狐王妃出現在悬崖上,她们像一群快乐的音符从悬崖飞落河边。
[河边的荷叶上滚动着珍珠一样晶莹的露珠,狐王妃们在水边摇动着漂亮的大尾巴,以河水为镜欣赏着自己,一会儿,每只狐狸摘下一片滚动着露珠的荷叶,然后举着碧绿的荷叶迈着整齐而优美的狐步向山上逶迤而去。
[狐王妃们迈着狐步举着荷叶来到白狐狸身边,很有仪式感地用荷叶上的露珠为白狐狸冲洗着它美丽的脸。
[音乐忽然不安,三十个猎人从一座座山巅上悄悄站了起来,形成了包围圈,搭起弓箭向狐狸们瞄准。
[就在猎人们弓弦拉满之际,猛然间,刘海挑着一担柴禾出现在猎人和狐狸之间的岩石上,大喊了一声:
刘 海 白狐狸,快点跑!
[吓了一跳的狐王妃们这才发现山巅上对准自己的弓箭,狐群一下炸了,做着狂奔之舞。
狐王妃们 快跑快跑快跑猎人来了!
快跑快跑快跑命快没了!
跑不够快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大爷二奶三公四婆保佑孙子回老巢。
[狐王妃们发现白狐狸像是没看见那些搭弓射箭的猎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刘海,急忙冲到白狐狸跟前拉它。
狐王妃们 为什么还不逃?
[混乱的山野忽然变得一片寂静,白狐狸望着苍天缓慢而悲凉地吐出了一句:
白狐狸 心儿告诉我死了比活着好。
[一只狐王妃不由分说地从白狐狸身上掏出宝珠,一阵青烟冒起,狐王妃们和白狐狸在原地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人们失望地放下弓箭,指着樵夫骂:
猎人们 刘海,你这个鸟,把狐狸放跑,老子咒你一世堂客找不到!
刘 海 鸟毛,你先莫咒,等喜鹊搭桥,老子讨个堂客织女那么俏。
[猎人们生气地走了,刘海放下柴担,看着白狐狸消失的地方。
[光线渐渐暗了,一枝通体翠绿得晶莹剔透的鸽子树上的枝条从白狐狸消失的地方伸展了出来,上面缀着一串串很像白鸽飞翔的珙桐花儿,刘海好奇地看着,忽然,刘海不相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那些白鸽一样的花儿上出现一个缥缈的白狐狸影像。
刘 海 吔,蛮稀奇,
枝上站着白狐狸。
大尾巴,藏叶里,
鸽子花变狐狸皮。
是真的,是假的,
挠个痒痒逗下你。
[刘海伸手挠叶子上白狐狸的胳肢窝,白狐狸忍不住笑出了声,弄得刘海又惊又喜。
吔,蛮稀奇,
挠得狐狸笑嘻嘻。
大眼睛,娇滴滴,
抛个媚眼赛娇妻。
你有情,我有意,
扮成夫妻拜天地。
[刘海迈着戏台上的方步走到珙桐枝边白狐狸影像的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跪下向天叩拜,等他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到珙桐枝上的白狐狸幻影幻化出一个白衣少女。 吔,蛮稀奇,
狐狸变成了银河边的织女。
我多愿是牛郎哟,
沿着鹊桥与你相会在七夕。
[刘海走近珙桐枝上的少女,枝上的珙桐花儿忽然变成了鸽群飞了起来,随着鸽群的升空,由群星构成的银河闪闪烁烁地出现在天空上,牛郎星和织女星在银河两岸熠熠发光,两条蓝色的绸吊梦也似地飘落,白衣少女和刘海一人缠住一根绸吊向银河飞升,他俩飞翔在空中进行着美丽的追逐。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胡大姐,哎,
我的妻,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哪,
那我就比不上啊!
你比他還有多哇。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绸吊上的刘海和白衣少女落回鸽子树前,白衣少女瞬间幻化成白狐狸缥缈的影像,歌队隐去的同时,鸽子树和白狐狸的幻影刹那间消失,刘海从梦中醒来,捏了下自己的手臂,相信刚才的一切是自己在做白日梦,他失望地挑起了自己的柴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白狐狸和狐王妃们现身,白狐狸的目光不舍地追寻着刘海消失的方向,狐王妃们担心地看着白狐狸。
[忽然,粗暴而强悍的音乐突起,白狐狸和狐王妃们害怕地回望——五彩的光环出现在王位之崖,狐王站在光环里威严地注视着白狐狸。
[红狐狸们排列整齐地站到了山崖上盯着白狐狸。
红狐狸们 过了一天。
[切光。
第三场
[巨大的月亮升了起来,蓝色的月光勾勒出吊脚楼村落的轮廓。
[刘海从位于村前河边的吊脚楼走到村庄中间。
[所有吊脚楼的门板在一个时间里整齐地打开,油灯的光亮从门洞倾泄在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每扇门框里伸出一张张婆娘的脸。
婆娘们 刘海吔 ,
刘 海 嫂子呀,
婆娘们 今夜睡觉不消搂枕头了啵。
刘 海 要得!搂你。
婆娘们 呸!搂你放跑的白狐狸。
[忽然每个门框里挤出来一张张男人的脸。
男人们 堂客吔 ,
婆娘们 哎,老公呀!
男人们 今晚我有点想法你同意不同意?
婆娘们 比牛蛮,比猴急,不同意哪个拦得住你?
男人们 哪里是我急?
是老大吵着要弟弟!
[婆娘们和男人们一齐回到屋里,关上门板,孤零零的刘海沿着空无一人的石板路回家。
[音乐大作,村庄所有的吊脚楼中,几十个穿着红肚兜的骚婆娘,跪在几十座吊脚楼上一模一样的雕花木床上,动作整齐划一地做铺床动作,男人们急猴猴地在地上转着。
婆娘们 鸳鸯枕,合欢被,
男人们 被子盖哥哥盖妹。
婆娘们 青罗帐,红木床,
男人们 席子垫妻妻垫郎。
[骚婆娘们用指头一戳自己的男人,放下了蚊帐,猴急的男人们赶紧一口吹灭了油灯。
[月亮悬在天边,村落沉睡在蓝蓝的月光中。
[刘海向自家的吊脚楼走去,他家吊脚楼渐渐透明,室内凌乱而贫寒的摆设让人看得出这是一间缺少女人温暖的单身汉的屋子。
刘 海 哥难捱,
自己关门自己开。
自己铺床自己睡,
半边席子长青苔。
[忽然,一颗发亮的珠子像一颗流星一样从夜空中飞进了刘海的吊脚楼,紧接着,刘海的吊脚楼梦也似地脱离了村庄的楼群,缓缓地飘到观众席前的河面。
[刘海着急地沿着河边追着自己的吊脚楼,猛然间他停下了步子,吃惊地看着屋里——灶膛中的火焰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屋里没有一个人,但是,灶边的风箱却有节奏地抽动着,而锅盖也被一只无形的手不时地掀起,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更奇怪的是门前的石磨自己转了起来,无人执掌的扫帚在地上扫起了灰尘,屋里原先扔得到处都是的脏衣裳一件一件地飞到木盆中,一双无形的手端着木盆走到门前台阶,衣裳在水里浸湿后,一根棒槌优美地在衣裳上飞扬。
[就在刘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水底出现了一个接一个会发光的石头,铺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通往水中央吊脚楼的“光路”,刘海兴奋地沿着“光路”走到了门前,洗干净了的衣裳因为无形人的慌乱而“手忙脚乱”地回到木盆里,木盆自己飘了起来很快地往屋里去了,刘海急忙跟在后面,进了屋里,他掀开桌上的罩笼,看见了桌面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时,他发现木盆朝楼上飘去了,他追了上去,在吊脚楼的二层,刘海推开晒台的门,只见木盆里的衣裳一件件地飞到晒台的绳子上,他快步抢到绳子跟前,一把“拽”住无形人的“手”, 木盆“咣”地落下,尽管刘海的手中什么也没有,但通过刘海的手势分明感受到有一只无形的手不好意思地想抽回去,刘海紧紧地拽着不放,动情地看着什么也没有的眼前。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我这里将大姐好有一比呀,
刘海哥,哎,
我的夫,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我把你比织女不差毫分哪,
那我就比不上啊!
你比她还有多哇。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歌声中,一块红盖头不知从哪儿飘在刘海的面前,蒙在无形人的头的位置。
[歌队隐去,吊脚楼在水面旋转了起来,旋转中,门口不知哪来的鞭炮自己点燃了,神龛前燃起了大红蜡烛,门板、墙壁自动出现了喜字,床上的帐子、被子也变成了红色,屋里屋外一派喜气洋洋。
[唢呐嘹亮,村庄几十栋吊脚楼的屋檐上忽然亮起了数百盏红灯笼,照亮了排列在村庄中依山而铺就的层层石板路,一百个汉子手持唢呐排在石板台阶上欢天喜地吹奏着。
[唢呐声中一条中间绑着大红花的红绸从空中飘在刘海前面,他握住红绸的一端,红绸的那一端在紅盖头下面无形人的手的位置被握住了,刘海不敢相信地拉着红绸试着走了两步,红盖头居然跟着刘海的脚步飘了两步。
[黑夜中的一棵棵树木亮了起来,一座座山峰亮了起来。
[水下的水草一缕缕地通体透亮,随着鼓乐的节奏在水里翩翩起舞,河里通体发亮的鲤鱼排着整齐的队伍游到吊脚楼跟前,不停地从水里摇头摆尾地跳出水面。
[刘海用红绸牵着红盖头往楼下走,红盖头跟着刘海的脚步飘动着。
[刘海走到床前坐下,红盖头飘浮在他的旁边。
[就在刘海的手伸向红盖头的瞬间,紧张的狐王妃们无息地现身窗口,红盖头立即朝空中飞去,屋里屋外魔幻的景象忽然消失,恢复了刘海家原先的凌乱与清贫。
[刘海慌乱地想找回红盖头下的人,一阵白烟笼罩了他,他身子一软,躺到了枕头上睡着了。
[捧着宝珠的白狐狸现身,它扑出门口,躲在狐王妃们的后面害怕地看着山上。
[五彩的光环出现在王位之崖,狐王威严地站在光环里。
[所有的红狐狸排列整齐地站到了山崖上望着白狐狸。
红狐狸们 又过了一天。
[收光。
第四场
[土俗音乐大作,太阳出来了,几十个婆娘从屋里走到吊脚楼的晒台上,一夜工夫,她们全部都成了大肚子孕妇,她们坐到晒台的织机前,织着湘西独有的“西兰卡普”,几十部织机上大块大块的土锦在阳光下将村庄渲染得极为灿烂,离村庄不远的层层梯田上,一块块梯田的水面反射着蓝天与白云,几十个男人赶着牛犁田——田野和村庄构成一幅男耕女织的风情画。
婆娘们 老娘自从过门肚子没闲过,
生下的娃崽五呀五六个。
老公白天做活累得哟依哟,
到了夜里头他还名堂多。
老公哎,
要生几多你才放过你堂客。
男人们 哪有撒下谷种还怕收成多,
哪家的果树不想多结果。
怪了上山打鸟十箭才中一个,
钻进被子里硬是箭箭得。
堂客哎,
过了八十老子还要乐一乐。
[林中遍地鲜花,躁动不安的白狐狸在岩石上来回走着。
[三十只狐王妃们在采摘鲜花,它们把采来的鲜花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倒到石凹里,用石块将花瓣捣成花汁。
狐王妃们 小姐姐哟盼出嫁,
采鲜花哟染嘴巴。
唇儿红哟惹郎骂,
疼不够哟小冤家。
[一只狐王妃用一片叶子做成容器将花汁舀出,狐王妃们仪式感很强地来到白狐狸跟前,一只狐王妃摘下一支芦花,醮上鲜红的花汁欲给白狐狸涂染狐唇,白狐狸忽然发作,将花汁打落。
[狐王妃们害怕地看着王位之崖的位置。
白狐狸 真爱了,心也痛,
梦中红盖头难道只能盖着哭泣的梦。
真恨了,心也痛,
背叛的冲动刮起不顾一切的狂风。
为你而生,
为你而痛,
为你而死,
为你而疯,
一辈子只为你一人风情万种。
[白狐狸发现了什么,激动地迎了上去,狐王妃们一看是人来了,连忙拉着白狐狸躲进灌木里。
[刘海和三十个樵夫扛着柴扦来到山林。
[白狐狸悄悄地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狐王妃们发现白狐狸看着刘海时的痴情样子,商量了一下,它们做出一个决定:一只狐王妃,摘下白狐狸颈上的宝珠,划过三十只狐王妃和白狐狸,三十个红狐狸顿时变成了三十个红衣少女,只有白狐狸变成了白衣少女。
[樵夫们痴痴地看着眼前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三十一个美丽的少女。
[刘海一下认出了眼前的白衣少女就是那天在鸽子树前的那个姑娘,他毫不犹豫地跑到白衣少女跟前,动情地望着她。
[三十个红衣少女边给樵夫们使着媚眼,边妖娆地走进一片林子,几乎是一瞬间,从三十棵树后出来的红衣少女全变成黑袄婆婆,樵夫不相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仔细看着,黑袄婆婆转身回到三十棵树后,再出来又成了三十个红衣少女,她们每人摇着一支芦花走到石凹前,用芦花醮着花汁边涂抹嘴巴边朝樵夫们抛眼梭。
红衣少女们 小姐姐哟盼出嫁,
采鲜花哟染嘴巴。
唇儿红哟惹郎骂,
疼不够哟小冤家。
[三十个樵夫们不能自已地走到三十个红衣少女的背后,红衣少女们又跑进林子里躲到树后面,樵夫们追进林子却忽然止步——三十个红衣少女变成了三十只红狐狸从树后探出身子,妖娆地伸出爪子示意樵夫们到自己跟前来。
[樵夫们大惊。
[刘海和白衣少女还在一动不动互相看着。
[三十个樵夫看看红狐狸,又转脸看看白衣少女。
[红狐狸们从树后迈着优美的狐步妖冶地朝樵夫们走来,樵夫们吓得睁大了眼,恐慌地用手指着白衣少女。 樵夫们 海哥哎,
她是狐狸精。
[三十个樵夫失魂落魄地撒腿便跑,只剩下刘海没跑,还在痴痴地看着白衣少女。
[看到刘海痴情不改的样子,狐王妃们迈着狐步走到刘海跟前,一只狐狸掏出宝珠,朝白衣少女身上一划,白衣少女立即变成一只白狐狸。
[白狐狸着急地抢回宝珠,用宝珠让自己又变回白衣少女,她流着眼泪着急地想跟刘海解释什么。
[狐王妃们指指自己,又指指白衣少女,对刘海大声地恐吓道:
狐王妃们 她是狐狸精,
变女人,
勾你魂,
要你命。
[白衣少女流着眼泪哀求狐王妃们不要再说了,狐王妃却更起劲地恐吓刘海:
狐王妃们 勾你魂,
要你命。
[白衣少女扑通一声给狐王妃们跪下,狐王妃们不理采她的哀求,肆无忌惮地恐吓刘海。
狐王妃们 勾你魂,
要你命。
[看着白衣少女痛苦的模样,刘海心疼了,他抄起柴扦朝狐王妃们抡过去,狐王妃们吓得瞬间不见了踪影。
[白衣少女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宝珠,看到刘海朝自己走来,她害怕地避开刘海的目光躲到一边。
[刘海走到白衣少女身边,捧起了她泪流满面的脸。
刘 海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 胡秀英。
刘 海 胡大姐为什么流泪?
胡秀英 心中奔涌滔天洪水。
[随着胡秀英高亢而悲凉的倾诉,一根又一根独立挺拔的山柱同时出现百丈瀑布从山顶狂泻而下的壮观景象,水花四溅,水雾漫天,形成天地为之动容的强烈效果。
胡秀英 我哭了 ,
流淚的山陪着我一同伤悲。
我哭了,
飞溅的水陪着我一同心碎。
狐狸精,
你终于知道我是谁。
走吧,
一去头莫回。
[胡秀英难过地跑到河边,刘海跟了过去,他指着水中的倒影让她看。
刘 海 天上北斗星最亮,
地下狐狸精最美。
狐狸精是痴情的水,
喝了一口一世都醉。
狐狸精是多情的鬼,
遇上一回一生不悔。
狐狸精是没法喘气的相会,
狐狸精是心头乱跳的回味。
我爱狐狸精,
哪怕世人都说这样的爱不对。
我爱狐狸精,
哪怕老天也说这样的爱有罪。
一条道,
走到黑,
活着牵手人间走,
死了比翼天上飞。
刘海、胡秀英 一条道,
走到黑,
活着牵手人间走,
死了比翼天上飞。
[刘海一把拉起胡秀英,两人载歌载舞地朝村庄方向走去。
刘 海 我这里将大姐好有一比呀,
胡秀英 刘海哥,
刘 海 哎,
胡秀英 我的夫,
刘 海 啊,
胡秀英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刘 海 我把你比织女不差毫分哪!
胡秀英 那我就比不上啊,
刘 海 你比她还有多哇,
胡秀英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刘 海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胡秀英 海哥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刘 海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胡秀英 走哦,
刘 海 行罗,
胡秀英 走哦,
刘 海 行罗,
胡秀英、刘海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刘海和胡秀英载歌载舞地走上了村庄前的吊桥。
胡秀英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刘 海 胡大姐,
胡秀英 哎,
刘 海 我的妻,
胡秀英 啊,
刘 海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胡秀英 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哪!
刘 海 那我就比不上啊,
胡秀英 你比他还有多哇,
刘 海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哦,
胡秀英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罗,
刘 海 胡大姐你随着我来走哦,
胡秀英 刘海哥你带路往前行哪,
刘 海 走哦,
胡秀英 行罗,
刘 海 走哦,
胡秀英 行罗,
刘海、胡秀英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刘海和胡秀英来到刘海的吊脚楼前,两人刚走进去,楼后忽然亮起了几十支火把。
[刘海拉着胡秀英从着火的吊脚楼冲了出来,只见全村庄的人穿着稻草衣裙,聚集在层层叠叠的石板路上跳着茅古斯舞,欲抓捕胡秀英。
村民们 狐狸精,
要害人,
剥你皮,
抽你筋。
[刘海和胡秀英朝村庄外奔逃,胡秀英刚跑过村庄前的吊桥,眼看村民们就要抓住胡秀英了,还没过桥的刘海拼命将吊桥拉了起来,切断了村民们对胡秀英的追赶之路。
[胡秀英不要命地往前跑,忽然惊恐地止住了步子,抬头望着山上——狐王出现在王位之崖的光环中,几百只红狐狸出现在山上盯着胡秀英。
[狐王将权杖一挥,那颗宝珠从胡秀英身上飞回王位之崖,没有宝珠的胡秀英立即现形为白狐狸。
[狐王凶狠地命令: 狐 王 杀死它!
[红狐狸惊天动地地喊:
红狐狸们 杀死它!
[几百只红狐狸像一阵红色的旋风从山上向白狐狸扑来,白狐狸慌乱地朝另一座山爬去,红狐狸们在后面疯狂地追赶。
[刘海想去营救白狐狸,被男人们死死拽住。
[白狐狸拼命爬上一座山巅,忽然,狐王的权杖上绿色的光柱直射那座山峰,随着一声巨响,山峰轰然裂开,大块的岩壁从主峰边倒塌,只剩白狐狸孤零零地站在四处都是悬崖峭壁的山巅,陷入无路可走的绝境。
[天地忽然死一般寂静,白狐狸无助地寻找着刘海。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白狐狸凄凉的呼喊在山间激起了阵阵回声,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山野树林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
[在村庄方向的刘海寻声跑上一座悬崖,看见绝壁上的白狐狸,万丈深渊隔断了他的脚步,他悲伤地望着可怜的白狐狸。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白狐狸和刘海站在大雪中,隔着高山峡谷悲伤地眺望对方。
[大雪中,男人们和婆娘们在吊脚楼的晒台上出现……
歌 队 过去了一天,
又过去了一年。
[白狐狸和刘海站在大雪中,隔着高山峡谷动情地眺望对方。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大雪中,狐王和红狐狸们在山峰上出现……
歌 队 过去了十年,
又过去了一百年。
[大雪中,狐王和红狐狸们、男人们和婆娘们渐渐变成一个个黑白的石雕,只有悬崖上的刘海和山峰上的白狐狸还年轻得像当初一样,仍在痴情地眺望对方。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歌 隊 过去了一千年,
又过去了一万年。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歌 队 眼底沧海桑田,
相望海枯石烂。
天都望老了,
还要望到哪一天。
[下了一万年的大雪终于停下了,白狐狸和刘海抖掉身上厚厚的雪花,隔着高山峡谷深情地眺望对方。
白狐狸 我的爱乘着洁白的雪花向你飞翔,
飞过千年飞过万年飞到你身旁,
亲亲地依偎你暖和的胸膛,
给你纺纱给你做饭给你补衣裳,
我多想能做一天你的妻哟,
我多愿你做一世我的郎。
刘 海 我的爱乘着洁白的雪花向你飞翔,
飞过千年飞过万年飞到你身旁,
轻轻地捧起你好看的脸庞,
给你砍柴给你挑水给你盖新房,
我多想你做一世我的妻哟,
我多愿能做一天你的郎。
歌 队 万丈的山谷啊万年的时光,
你为什么让有情人天各一方,
万丈的山谷啊万年的时光,
我要用滚烫的爱把石头溶成爱的桥梁。
[天摇地动的声音骤响,只见刘海和白狐狸脚下的两块岩石火花飞溅,两块岩石在火花的喷射中奇异地一截一截地伸展了出去,两块越伸越长的岩石喷着火花在半空像天桥似地跨越山谷河流渐渐地靠拢,刘海和白狐狸站在高高的天桥的两端,激动地等待着相会的时刻。
[覆盖了天地的冰雪开始溶化,冰雪消溶的田野山林怒放着无边的鲜花。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歌队隐去。
[刘海和白狐狸终于在天桥上相见了,白狐狸刚想扑到刘海怀里,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狐狸皮毛,它痛苦地转身欲离去。
[群星构成的银河闪闪烁烁地出现在天空上,牛郎星和织女星在银河两岸熠熠发光。
[刘海拉住白狐狸,动情地从怀里取出一块红盖头给白狐狸蒙上,扶着白狐狸和自己一起朝着银河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刘海轻轻地将白狐狸的盖头掀开,爱让奇迹发生了,白狐狸真的变成了美得无与伦比的白衣少女胡秀英,她激动得扑到了刘海的怀中。
刘 海 我没有家,
胡秀英 有爱就有天堂。
刘 海 新娘没有新房,
胡秀英 看啊,婚礼的花烛照亮了天上。
[宏大而温暖的音乐起了,云雾中光芒万丈,天门山的山峰被一层一层地照亮了,像天宫里的屋檐一样重重叠叠地展开,景象之恢宏令人叹为观止。
歌 队 啊,天上的婚礼!
啊,天上的烛光!
天下有情人眷恋的地方。
啊,天上的婚礼!
啊,天上的烛光!
如果你是爱永远的故乡。
天门打开啊,
让天下有情人飞进爱的天堂。
[音乐推向高潮,天门山上的万丈悬崖上神奇地洞开了一扇巨大的天门,万道霞光从天门中喷涌而出。
[刘海和胡秀英手牵着手向着天门的方向飞了起来。
[在爱的感召下,石雕一样的红狐狸和村庄里的人们又活了过来,他们感动地看着天桥上的刘海与胡秀英,祝福着飞翔的恋人。
[一座座山亮了,一棵棵树亮了,一道道水亮了,一条条鱼亮了,一条条水草亮了——场景中曾有过的神奇都在这神奇的时刻神奇地再现了。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刘海和胡秀英向着美轮美奂的天门幸福地飞翔着……
歌队、狐王与红狐狸们、男人与女人们
天门山,
爱的天堂。
[收光。
剧终
[黑夜。
[夜空上渐渐缀上颗颗闪烁的星光——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谁知道这里有多么神奇,
谁见过那只雪白的狐狸,
谁走进那座梦想的天门,
谁听说那对唱歌的夫妻。
[远远的狐狸世界,山顶的一块岩石被照亮了,一只白狐狸静静地卧坐上面,眺望山下。
[远远的土家村落,木楼的一扇窗户被照亮了,一个小伙子静静地坐在窗前,眺望山上。
歌 队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岩石、窗户与白狐狸及小伙子隐去。
歌 队 谁知道这里有多么神奇,
谁见过那群火红的狐狸,
谁拥有那颗魔幻的宝珠,
谁成了那个狐王的娇妻。
[歌队隐去。
[热烈的音乐大作,蓝蓝的月光下,一个绚烂无比的狐狸世界骤然出现,一排又一排母红狐狸涌上,跳着仪式感强烈的舞蹈。
[王位之崖上出现一个巨大的五彩光环,握着权杖的狐王在强烈的逆光中渐渐显形,三十只狐王妃随上。
[所有的红狐狸卧下,仰望着山巅的狐王。
红狐狸们 啊,王,
至高无上!
啊,王,
今夜谁是你的新娘?
[狐王威严地把权杖举了起来,一颗无比璀璨的宝珠神奇地出现在权杖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母狐狸们激动地用后腿立起身肢,渴望地看着那颗宝珠。
[狐王走下王位之崖,走到众母狐狸跟前巡视着,每只母狐狸的眼睛都像灯一样地亮了,朝著走到自己跟前的狐王拼命使媚眼儿。
[狐王用权杖将宝珠赐给母狐狸甲,母狐狸甲的前爪刚碰过宝珠,它立即变成一条妩媚的红蛇,缠绕着狐王跳起了很有勾引味道的蛇舞,却没有讨到狐王的欢心,于是,狐王的权杖一挥,宝珠回到了权杖之上,跳舞的红蛇立即变回一只红狐狸。
[狐味儿十足的音乐中,三十只狐王妃们跳起了献媚群舞。
[狐王用权杖上的宝珠划过三十只狐王妃,三十只狐王妃的身上光焰四射,立即变成三十只笨拙而可爱的棕熊,跳着滑稽的舞蹈试图取悦狐王,依旧没有讨到狐王的欢心,于是,狐王的权杖一挥,宝珠又回到了权杖之上,跳舞的三十只棕熊立即变回三十只红狐狸。
[狐味儿十足的音乐中,两百只母狐狸跳起了献媚群舞,最后,全部奴性十足地趴到了狐王的脚下,有节奏地摇晃着蓬松而美丽的狐尾。
[狐王在母狐狸们面前来回地看着,每只母狐狸像灯一样亮着的眼睛里都流淌着强烈的渴望。
[一只上岁数的老狐狸忽然爬起,把爪子伸向权杖上的宝珠,被烦躁的狐王一杖打倒,老狐狸躲到一旁,悲凉地舔着身上的伤口。
[两百只母狐狸都害怕地看着狐王,所有像灯一样明亮的眼睛在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沮丧地回到王位之崖的狐王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它朝一座山巅望去——
[优美的白狐狸的主题音乐起,一只雪白的母狐狸静静地卧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远方,它的身后是一轮巨大的圆月,一会儿,它站了起来,伸长颈脖轻轻地叫了一声,它的剪影在月亮的映衬下优美动人。
[狐王的权杖朝岩石上的白狐狸一挥,只见那颗宝珠像颗流星一样从权杖上朝岩石飞去,到白狐狸身边时“轰”地一声炸起了一团带火的浓烟,待浓烟散去,只见那块岩石变成了一片透明的绿叶,白狐狸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
[狐王一声长啸,透明的绿叶托着美丽的白衣少女朝狐王所在的王位之崖缓缓地飞来。
红狐狸们 啊,神,
圣洁清纯!
啊,神,
今夜你是谁的女人?
[透明的绿叶落在王位之崖上,白衣少女款款走到狐王跟前,把手上捧着的宝珠还给了狐王,宝珠刚离开她的手,她就变成一只白狐狸。
[狐王迷恋地看着白狐狸,它挥动着权杖上宝珠,不停地将白狐狸变成一个个不同时代的绝色美人欣赏。
[狐王把宝珠放到一个王冠正中,戴到白狐狸头上。
红狐狸们 俘获了高傲的至尊,
柔软了强悍的野性,
魔法无边的狐王啊,
宝珠赐给了天下迷恋的狐狸精。
狐 王 三天后你将成为第一百零一任王后,
狐王将为你举行第一百零一次大婚。
[白狐狸忧郁地看着狐王。
白狐狸 三天后……
[收光——只剩一束光打到白狐狸忧郁的脸上……
第二场
[又大又红的太阳在白狐狸身后升起,山上所有流淌的水面都倒映着彩霞的斑斓。
[白狐狸走到水边,水边出现了它的倒影,它在水里的倒影流出了比水更晶莹的眼泪。
白狐狸 多么明媚的一天,
只有我的忧伤漂浮在无边的黑暗。
多么宁静的山川,
只有我的慌乱像那狂涛中的小船。
多么美丽的容颜,
只有我的眼泪像那秋雨中的屋檐。
只求占有的狐王啊,
什么都会给我,
永远不会给我相恋的甜美和爱情的缠绵。
阳光多么温暖,
天底下没谁知道我的心寒。
[白狐狸忧郁地卧在岩石上面,眺望山下。
[音乐骤然土俗而欢快,蒙住村庄的黑暗像幕布一样被越过山巅的阳光掀开了,每栋像风情画一样的吊脚楼的烟囱都升起了,随着音乐节奏快乐舞动的炊烟,一个个婆娘急匆匆地冲到吊脚楼的晒台上把着儿子撒尿,清亮的童尿在清晨的阳光下形成抛物线。 婆娘们 早起来撅起屁股吹旺灶膛火,
扯起了娃仔把呀把尿屙。
老娘忙得硬是分不清手和脚,
屋里头的懒老公还在赖被窝。
老公哎,
再不起身老娘扭脱你耳朵。
[一个个男人睡眼腥松地来到自家阳台上,还沉浸在梦里。
男人们 昨夜里哥子梦里硬是好快活,
狐狸精吊在我呀我颈脖。
看看四下无人壮起胆子摸一摸,
屋外头的恶婆娘喊得人恼火。
堂客哎,
晚喊一点老子就讨小老婆。
[婆娘们一掌拍到老公们的脑壳上,彻底醒过来的男人们一看形势不妙,马上抱头鼠蹿,婆娘们追了进去。
[六十个到河边洗衣服的妹伢们端着木盆从自家的吊脚楼出来,沿着村前弯延而陡峭的石板路朝河边婀娜而来,走到河边,她们用棒槌在石头上齐整地捶打出清亮的声音。
[一个汉子嘹亮的桑植民歌传来。
汉 子 葛根牵藤把树缠,
去年缠姐到今年。
去年缠姐姐还小,
今年缠姐正当年。
缠呀缠,
缠来缠去缠团圆。
[多情的妹伢们兴奋起来,挥舞着棒槌唱起了桑植民歌《棒棒儿捶在岩板上》。
妹伢们 郎在高山打一望罗喂,
姐在哟河里哟洗衣裳哟喂,
洗衣棒棒儿捶得响哟喂,
郎响几声哟姐未张哟喂,
唱支山歌丢个信罗喂,
棒棒哟捶在哟岩板上哟喂。
[妹伢们站了起来想看看唱歌的人,却忽然止步——只见一担柴禾来到山中的独木桥上,看不见脸的担柴人三寸丁高度的身子在独木桥上蠕动,妹伢们顿时朝山上“啐”了一口,叉腰唱起湘西的《风趣歌》。
妹伢们 矮三郎,矮三郎,
从头到脚三寸长。
喊你碾房去赶鸡,
鸡公啄伤你鼻梁。
喊你田边看稻谷,
麻雀和你打一仗。
你想缠姐好商量,
嘴巴够到姐嘴上。
[樵夫刘海从柴担后忽然露出脸来,一直走着矮子步的刘海嘻皮笑脸地站直了身子,原来他是一个壮实的汉子。
[身手矫健的刘海顺着一根藤从山上飞快地滑下河边,瞬间来到妹伢子们面前。
刘 海 爽快多,
亲嘴哥子够得着。
[妹伢子与刘海打闹着。
妹伢们 刘海哥,穷快活,
三十老婆讨不着。
白天打柴扛扁担,
晚上拿它哄被窝。
[妹伢子们捂着嘴,端起木盆一哄而散,快活的刘海又朝山上走去。
[白狐狸在岩石上一直好奇地看着快乐的刘海。
[三十只狐王妃出現在悬崖上,她们像一群快乐的音符从悬崖飞落河边。
[河边的荷叶上滚动着珍珠一样晶莹的露珠,狐王妃们在水边摇动着漂亮的大尾巴,以河水为镜欣赏着自己,一会儿,每只狐狸摘下一片滚动着露珠的荷叶,然后举着碧绿的荷叶迈着整齐而优美的狐步向山上逶迤而去。
[狐王妃们迈着狐步举着荷叶来到白狐狸身边,很有仪式感地用荷叶上的露珠为白狐狸冲洗着它美丽的脸。
[音乐忽然不安,三十个猎人从一座座山巅上悄悄站了起来,形成了包围圈,搭起弓箭向狐狸们瞄准。
[就在猎人们弓弦拉满之际,猛然间,刘海挑着一担柴禾出现在猎人和狐狸之间的岩石上,大喊了一声:
刘 海 白狐狸,快点跑!
[吓了一跳的狐王妃们这才发现山巅上对准自己的弓箭,狐群一下炸了,做着狂奔之舞。
狐王妃们 快跑快跑快跑猎人来了!
快跑快跑快跑命快没了!
跑不够快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大爷二奶三公四婆保佑孙子回老巢。
[狐王妃们发现白狐狸像是没看见那些搭弓射箭的猎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刘海,急忙冲到白狐狸跟前拉它。
狐王妃们 为什么还不逃?
[混乱的山野忽然变得一片寂静,白狐狸望着苍天缓慢而悲凉地吐出了一句:
白狐狸 心儿告诉我死了比活着好。
[一只狐王妃不由分说地从白狐狸身上掏出宝珠,一阵青烟冒起,狐王妃们和白狐狸在原地倏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猎人们失望地放下弓箭,指着樵夫骂:
猎人们 刘海,你这个鸟,把狐狸放跑,老子咒你一世堂客找不到!
刘 海 鸟毛,你先莫咒,等喜鹊搭桥,老子讨个堂客织女那么俏。
[猎人们生气地走了,刘海放下柴担,看着白狐狸消失的地方。
[光线渐渐暗了,一枝通体翠绿得晶莹剔透的鸽子树上的枝条从白狐狸消失的地方伸展了出来,上面缀着一串串很像白鸽飞翔的珙桐花儿,刘海好奇地看着,忽然,刘海不相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那些白鸽一样的花儿上出现一个缥缈的白狐狸影像。
刘 海 吔,蛮稀奇,
枝上站着白狐狸。
大尾巴,藏叶里,
鸽子花变狐狸皮。
是真的,是假的,
挠个痒痒逗下你。
[刘海伸手挠叶子上白狐狸的胳肢窝,白狐狸忍不住笑出了声,弄得刘海又惊又喜。
吔,蛮稀奇,
挠得狐狸笑嘻嘻。
大眼睛,娇滴滴,
抛个媚眼赛娇妻。
你有情,我有意,
扮成夫妻拜天地。
[刘海迈着戏台上的方步走到珙桐枝边白狐狸影像的旁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跪下向天叩拜,等他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到珙桐枝上的白狐狸幻影幻化出一个白衣少女。 吔,蛮稀奇,
狐狸变成了银河边的织女。
我多愿是牛郎哟,
沿着鹊桥与你相会在七夕。
[刘海走近珙桐枝上的少女,枝上的珙桐花儿忽然变成了鸽群飞了起来,随着鸽群的升空,由群星构成的银河闪闪烁烁地出现在天空上,牛郎星和织女星在银河两岸熠熠发光,两条蓝色的绸吊梦也似地飘落,白衣少女和刘海一人缠住一根绸吊向银河飞升,他俩飞翔在空中进行着美丽的追逐。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胡大姐,哎,
我的妻,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哪,
那我就比不上啊!
你比他還有多哇。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绸吊上的刘海和白衣少女落回鸽子树前,白衣少女瞬间幻化成白狐狸缥缈的影像,歌队隐去的同时,鸽子树和白狐狸的幻影刹那间消失,刘海从梦中醒来,捏了下自己的手臂,相信刚才的一切是自己在做白日梦,他失望地挑起了自己的柴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白狐狸和狐王妃们现身,白狐狸的目光不舍地追寻着刘海消失的方向,狐王妃们担心地看着白狐狸。
[忽然,粗暴而强悍的音乐突起,白狐狸和狐王妃们害怕地回望——五彩的光环出现在王位之崖,狐王站在光环里威严地注视着白狐狸。
[红狐狸们排列整齐地站到了山崖上盯着白狐狸。
红狐狸们 过了一天。
[切光。
第三场
[巨大的月亮升了起来,蓝色的月光勾勒出吊脚楼村落的轮廓。
[刘海从位于村前河边的吊脚楼走到村庄中间。
[所有吊脚楼的门板在一个时间里整齐地打开,油灯的光亮从门洞倾泄在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上,每扇门框里伸出一张张婆娘的脸。
婆娘们 刘海吔 ,
刘 海 嫂子呀,
婆娘们 今夜睡觉不消搂枕头了啵。
刘 海 要得!搂你。
婆娘们 呸!搂你放跑的白狐狸。
[忽然每个门框里挤出来一张张男人的脸。
男人们 堂客吔 ,
婆娘们 哎,老公呀!
男人们 今晚我有点想法你同意不同意?
婆娘们 比牛蛮,比猴急,不同意哪个拦得住你?
男人们 哪里是我急?
是老大吵着要弟弟!
[婆娘们和男人们一齐回到屋里,关上门板,孤零零的刘海沿着空无一人的石板路回家。
[音乐大作,村庄所有的吊脚楼中,几十个穿着红肚兜的骚婆娘,跪在几十座吊脚楼上一模一样的雕花木床上,动作整齐划一地做铺床动作,男人们急猴猴地在地上转着。
婆娘们 鸳鸯枕,合欢被,
男人们 被子盖哥哥盖妹。
婆娘们 青罗帐,红木床,
男人们 席子垫妻妻垫郎。
[骚婆娘们用指头一戳自己的男人,放下了蚊帐,猴急的男人们赶紧一口吹灭了油灯。
[月亮悬在天边,村落沉睡在蓝蓝的月光中。
[刘海向自家的吊脚楼走去,他家吊脚楼渐渐透明,室内凌乱而贫寒的摆设让人看得出这是一间缺少女人温暖的单身汉的屋子。
刘 海 哥难捱,
自己关门自己开。
自己铺床自己睡,
半边席子长青苔。
[忽然,一颗发亮的珠子像一颗流星一样从夜空中飞进了刘海的吊脚楼,紧接着,刘海的吊脚楼梦也似地脱离了村庄的楼群,缓缓地飘到观众席前的河面。
[刘海着急地沿着河边追着自己的吊脚楼,猛然间他停下了步子,吃惊地看着屋里——灶膛中的火焰莫名其妙地燃烧起来,屋里没有一个人,但是,灶边的风箱却有节奏地抽动着,而锅盖也被一只无形的手不时地掀起,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更奇怪的是门前的石磨自己转了起来,无人执掌的扫帚在地上扫起了灰尘,屋里原先扔得到处都是的脏衣裳一件一件地飞到木盆中,一双无形的手端着木盆走到门前台阶,衣裳在水里浸湿后,一根棒槌优美地在衣裳上飞扬。
[就在刘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水底出现了一个接一个会发光的石头,铺出一条弯弯曲曲的通往水中央吊脚楼的“光路”,刘海兴奋地沿着“光路”走到了门前,洗干净了的衣裳因为无形人的慌乱而“手忙脚乱”地回到木盆里,木盆自己飘了起来很快地往屋里去了,刘海急忙跟在后面,进了屋里,他掀开桌上的罩笼,看见了桌面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这时,他发现木盆朝楼上飘去了,他追了上去,在吊脚楼的二层,刘海推开晒台的门,只见木盆里的衣裳一件件地飞到晒台的绳子上,他快步抢到绳子跟前,一把“拽”住无形人的“手”, 木盆“咣”地落下,尽管刘海的手中什么也没有,但通过刘海的手势分明感受到有一只无形的手不好意思地想抽回去,刘海紧紧地拽着不放,动情地看着什么也没有的眼前。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我这里将大姐好有一比呀,
刘海哥,哎,
我的夫,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我把你比织女不差毫分哪,
那我就比不上啊!
你比她还有多哇。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歌声中,一块红盖头不知从哪儿飘在刘海的面前,蒙在无形人的头的位置。
[歌队隐去,吊脚楼在水面旋转了起来,旋转中,门口不知哪来的鞭炮自己点燃了,神龛前燃起了大红蜡烛,门板、墙壁自动出现了喜字,床上的帐子、被子也变成了红色,屋里屋外一派喜气洋洋。
[唢呐嘹亮,村庄几十栋吊脚楼的屋檐上忽然亮起了数百盏红灯笼,照亮了排列在村庄中依山而铺就的层层石板路,一百个汉子手持唢呐排在石板台阶上欢天喜地吹奏着。
[唢呐声中一条中间绑着大红花的红绸从空中飘在刘海前面,他握住红绸的一端,红绸的那一端在紅盖头下面无形人的手的位置被握住了,刘海不敢相信地拉着红绸试着走了两步,红盖头居然跟着刘海的脚步飘了两步。
[黑夜中的一棵棵树木亮了起来,一座座山峰亮了起来。
[水下的水草一缕缕地通体透亮,随着鼓乐的节奏在水里翩翩起舞,河里通体发亮的鲤鱼排着整齐的队伍游到吊脚楼跟前,不停地从水里摇头摆尾地跳出水面。
[刘海用红绸牵着红盖头往楼下走,红盖头跟着刘海的脚步飘动着。
[刘海走到床前坐下,红盖头飘浮在他的旁边。
[就在刘海的手伸向红盖头的瞬间,紧张的狐王妃们无息地现身窗口,红盖头立即朝空中飞去,屋里屋外魔幻的景象忽然消失,恢复了刘海家原先的凌乱与清贫。
[刘海慌乱地想找回红盖头下的人,一阵白烟笼罩了他,他身子一软,躺到了枕头上睡着了。
[捧着宝珠的白狐狸现身,它扑出门口,躲在狐王妃们的后面害怕地看着山上。
[五彩的光环出现在王位之崖,狐王威严地站在光环里。
[所有的红狐狸排列整齐地站到了山崖上望着白狐狸。
红狐狸们 又过了一天。
[收光。
第四场
[土俗音乐大作,太阳出来了,几十个婆娘从屋里走到吊脚楼的晒台上,一夜工夫,她们全部都成了大肚子孕妇,她们坐到晒台的织机前,织着湘西独有的“西兰卡普”,几十部织机上大块大块的土锦在阳光下将村庄渲染得极为灿烂,离村庄不远的层层梯田上,一块块梯田的水面反射着蓝天与白云,几十个男人赶着牛犁田——田野和村庄构成一幅男耕女织的风情画。
婆娘们 老娘自从过门肚子没闲过,
生下的娃崽五呀五六个。
老公白天做活累得哟依哟,
到了夜里头他还名堂多。
老公哎,
要生几多你才放过你堂客。
男人们 哪有撒下谷种还怕收成多,
哪家的果树不想多结果。
怪了上山打鸟十箭才中一个,
钻进被子里硬是箭箭得。
堂客哎,
过了八十老子还要乐一乐。
[林中遍地鲜花,躁动不安的白狐狸在岩石上来回走着。
[三十只狐王妃们在采摘鲜花,它们把采来的鲜花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倒到石凹里,用石块将花瓣捣成花汁。
狐王妃们 小姐姐哟盼出嫁,
采鲜花哟染嘴巴。
唇儿红哟惹郎骂,
疼不够哟小冤家。
[一只狐王妃用一片叶子做成容器将花汁舀出,狐王妃们仪式感很强地来到白狐狸跟前,一只狐王妃摘下一支芦花,醮上鲜红的花汁欲给白狐狸涂染狐唇,白狐狸忽然发作,将花汁打落。
[狐王妃们害怕地看着王位之崖的位置。
白狐狸 真爱了,心也痛,
梦中红盖头难道只能盖着哭泣的梦。
真恨了,心也痛,
背叛的冲动刮起不顾一切的狂风。
为你而生,
为你而痛,
为你而死,
为你而疯,
一辈子只为你一人风情万种。
[白狐狸发现了什么,激动地迎了上去,狐王妃们一看是人来了,连忙拉着白狐狸躲进灌木里。
[刘海和三十个樵夫扛着柴扦来到山林。
[白狐狸悄悄地从灌木丛中爬了出来,狐王妃们发现白狐狸看着刘海时的痴情样子,商量了一下,它们做出一个决定:一只狐王妃,摘下白狐狸颈上的宝珠,划过三十只狐王妃和白狐狸,三十个红狐狸顿时变成了三十个红衣少女,只有白狐狸变成了白衣少女。
[樵夫们痴痴地看着眼前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三十一个美丽的少女。
[刘海一下认出了眼前的白衣少女就是那天在鸽子树前的那个姑娘,他毫不犹豫地跑到白衣少女跟前,动情地望着她。
[三十个红衣少女边给樵夫们使着媚眼,边妖娆地走进一片林子,几乎是一瞬间,从三十棵树后出来的红衣少女全变成黑袄婆婆,樵夫不相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仔细看着,黑袄婆婆转身回到三十棵树后,再出来又成了三十个红衣少女,她们每人摇着一支芦花走到石凹前,用芦花醮着花汁边涂抹嘴巴边朝樵夫们抛眼梭。
红衣少女们 小姐姐哟盼出嫁,
采鲜花哟染嘴巴。
唇儿红哟惹郎骂,
疼不够哟小冤家。
[三十个樵夫们不能自已地走到三十个红衣少女的背后,红衣少女们又跑进林子里躲到树后面,樵夫们追进林子却忽然止步——三十个红衣少女变成了三十只红狐狸从树后探出身子,妖娆地伸出爪子示意樵夫们到自己跟前来。
[樵夫们大惊。
[刘海和白衣少女还在一动不动互相看着。
[三十个樵夫看看红狐狸,又转脸看看白衣少女。
[红狐狸们从树后迈着优美的狐步妖冶地朝樵夫们走来,樵夫们吓得睁大了眼,恐慌地用手指着白衣少女。 樵夫们 海哥哎,
她是狐狸精。
[三十个樵夫失魂落魄地撒腿便跑,只剩下刘海没跑,还在痴痴地看着白衣少女。
[看到刘海痴情不改的样子,狐王妃们迈着狐步走到刘海跟前,一只狐狸掏出宝珠,朝白衣少女身上一划,白衣少女立即变成一只白狐狸。
[白狐狸着急地抢回宝珠,用宝珠让自己又变回白衣少女,她流着眼泪着急地想跟刘海解释什么。
[狐王妃们指指自己,又指指白衣少女,对刘海大声地恐吓道:
狐王妃们 她是狐狸精,
变女人,
勾你魂,
要你命。
[白衣少女流着眼泪哀求狐王妃们不要再说了,狐王妃却更起劲地恐吓刘海:
狐王妃们 勾你魂,
要你命。
[白衣少女扑通一声给狐王妃们跪下,狐王妃们不理采她的哀求,肆无忌惮地恐吓刘海。
狐王妃们 勾你魂,
要你命。
[看着白衣少女痛苦的模样,刘海心疼了,他抄起柴扦朝狐王妃们抡过去,狐王妃们吓得瞬间不见了踪影。
[白衣少女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宝珠,看到刘海朝自己走来,她害怕地避开刘海的目光躲到一边。
[刘海走到白衣少女身边,捧起了她泪流满面的脸。
刘 海 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女 胡秀英。
刘 海 胡大姐为什么流泪?
胡秀英 心中奔涌滔天洪水。
[随着胡秀英高亢而悲凉的倾诉,一根又一根独立挺拔的山柱同时出现百丈瀑布从山顶狂泻而下的壮观景象,水花四溅,水雾漫天,形成天地为之动容的强烈效果。
胡秀英 我哭了 ,
流淚的山陪着我一同伤悲。
我哭了,
飞溅的水陪着我一同心碎。
狐狸精,
你终于知道我是谁。
走吧,
一去头莫回。
[胡秀英难过地跑到河边,刘海跟了过去,他指着水中的倒影让她看。
刘 海 天上北斗星最亮,
地下狐狸精最美。
狐狸精是痴情的水,
喝了一口一世都醉。
狐狸精是多情的鬼,
遇上一回一生不悔。
狐狸精是没法喘气的相会,
狐狸精是心头乱跳的回味。
我爱狐狸精,
哪怕世人都说这样的爱不对。
我爱狐狸精,
哪怕老天也说这样的爱有罪。
一条道,
走到黑,
活着牵手人间走,
死了比翼天上飞。
刘海、胡秀英 一条道,
走到黑,
活着牵手人间走,
死了比翼天上飞。
[刘海一把拉起胡秀英,两人载歌载舞地朝村庄方向走去。
刘 海 我这里将大姐好有一比呀,
胡秀英 刘海哥,
刘 海 哎,
胡秀英 我的夫,
刘 海 啊,
胡秀英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刘 海 我把你比织女不差毫分哪!
胡秀英 那我就比不上啊,
刘 海 你比她还有多哇,
胡秀英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刘 海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胡秀英 海哥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刘 海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胡秀英 走哦,
刘 海 行罗,
胡秀英 走哦,
刘 海 行罗,
胡秀英、刘海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刘海和胡秀英载歌载舞地走上了村庄前的吊桥。
胡秀英 我这里将海哥好有一比呀,
刘 海 胡大姐,
胡秀英 哎,
刘 海 我的妻,
胡秀英 啊,
刘 海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哪,
胡秀英 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哪!
刘 海 那我就比不上啊,
胡秀英 你比他还有多哇,
刘 海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哦,
胡秀英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罗,
刘 海 胡大姐你随着我来走哦,
胡秀英 刘海哥你带路往前行哪,
刘 海 走哦,
胡秀英 行罗,
刘 海 走哦,
胡秀英 行罗,
刘海、胡秀英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刘海和胡秀英来到刘海的吊脚楼前,两人刚走进去,楼后忽然亮起了几十支火把。
[刘海拉着胡秀英从着火的吊脚楼冲了出来,只见全村庄的人穿着稻草衣裙,聚集在层层叠叠的石板路上跳着茅古斯舞,欲抓捕胡秀英。
村民们 狐狸精,
要害人,
剥你皮,
抽你筋。
[刘海和胡秀英朝村庄外奔逃,胡秀英刚跑过村庄前的吊桥,眼看村民们就要抓住胡秀英了,还没过桥的刘海拼命将吊桥拉了起来,切断了村民们对胡秀英的追赶之路。
[胡秀英不要命地往前跑,忽然惊恐地止住了步子,抬头望着山上——狐王出现在王位之崖的光环中,几百只红狐狸出现在山上盯着胡秀英。
[狐王将权杖一挥,那颗宝珠从胡秀英身上飞回王位之崖,没有宝珠的胡秀英立即现形为白狐狸。
[狐王凶狠地命令: 狐 王 杀死它!
[红狐狸惊天动地地喊:
红狐狸们 杀死它!
[几百只红狐狸像一阵红色的旋风从山上向白狐狸扑来,白狐狸慌乱地朝另一座山爬去,红狐狸们在后面疯狂地追赶。
[刘海想去营救白狐狸,被男人们死死拽住。
[白狐狸拼命爬上一座山巅,忽然,狐王的权杖上绿色的光柱直射那座山峰,随着一声巨响,山峰轰然裂开,大块的岩壁从主峰边倒塌,只剩白狐狸孤零零地站在四处都是悬崖峭壁的山巅,陷入无路可走的绝境。
[天地忽然死一般寂静,白狐狸无助地寻找着刘海。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白狐狸凄凉的呼喊在山间激起了阵阵回声,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山野树林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
[在村庄方向的刘海寻声跑上一座悬崖,看见绝壁上的白狐狸,万丈深渊隔断了他的脚步,他悲伤地望着可怜的白狐狸。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白狐狸和刘海站在大雪中,隔着高山峡谷悲伤地眺望对方。
[大雪中,男人们和婆娘们在吊脚楼的晒台上出现……
歌 队 过去了一天,
又过去了一年。
[白狐狸和刘海站在大雪中,隔着高山峡谷动情地眺望对方。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大雪中,狐王和红狐狸们在山峰上出现……
歌 队 过去了十年,
又过去了一百年。
[大雪中,狐王和红狐狸们、男人们和婆娘们渐渐变成一个个黑白的石雕,只有悬崖上的刘海和山峰上的白狐狸还年轻得像当初一样,仍在痴情地眺望对方。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歌 隊 过去了一千年,
又过去了一万年。
白狐狸 刘海哥,
我的夫。
刘 海 胡大姐,
我的妻。
歌 队 眼底沧海桑田,
相望海枯石烂。
天都望老了,
还要望到哪一天。
[下了一万年的大雪终于停下了,白狐狸和刘海抖掉身上厚厚的雪花,隔着高山峡谷深情地眺望对方。
白狐狸 我的爱乘着洁白的雪花向你飞翔,
飞过千年飞过万年飞到你身旁,
亲亲地依偎你暖和的胸膛,
给你纺纱给你做饭给你补衣裳,
我多想能做一天你的妻哟,
我多愿你做一世我的郎。
刘 海 我的爱乘着洁白的雪花向你飞翔,
飞过千年飞过万年飞到你身旁,
轻轻地捧起你好看的脸庞,
给你砍柴给你挑水给你盖新房,
我多想你做一世我的妻哟,
我多愿能做一天你的郎。
歌 队 万丈的山谷啊万年的时光,
你为什么让有情人天各一方,
万丈的山谷啊万年的时光,
我要用滚烫的爱把石头溶成爱的桥梁。
[天摇地动的声音骤响,只见刘海和白狐狸脚下的两块岩石火花飞溅,两块岩石在火花的喷射中奇异地一截一截地伸展了出去,两块越伸越长的岩石喷着火花在半空像天桥似地跨越山谷河流渐渐地靠拢,刘海和白狐狸站在高高的天桥的两端,激动地等待着相会的时刻。
[覆盖了天地的冰雪开始溶化,冰雪消溶的田野山林怒放着无边的鲜花。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歌队隐去。
[刘海和白狐狸终于在天桥上相见了,白狐狸刚想扑到刘海怀里,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狐狸皮毛,它痛苦地转身欲离去。
[群星构成的银河闪闪烁烁地出现在天空上,牛郎星和织女星在银河两岸熠熠发光。
[刘海拉住白狐狸,动情地从怀里取出一块红盖头给白狐狸蒙上,扶着白狐狸和自己一起朝着银河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刘海轻轻地将白狐狸的盖头掀开,爱让奇迹发生了,白狐狸真的变成了美得无与伦比的白衣少女胡秀英,她激动得扑到了刘海的怀中。
刘 海 我没有家,
胡秀英 有爱就有天堂。
刘 海 新娘没有新房,
胡秀英 看啊,婚礼的花烛照亮了天上。
[宏大而温暖的音乐起了,云雾中光芒万丈,天门山的山峰被一层一层地照亮了,像天宫里的屋檐一样重重叠叠地展开,景象之恢宏令人叹为观止。
歌 队 啊,天上的婚礼!
啊,天上的烛光!
天下有情人眷恋的地方。
啊,天上的婚礼!
啊,天上的烛光!
如果你是爱永远的故乡。
天门打开啊,
让天下有情人飞进爱的天堂。
[音乐推向高潮,天门山上的万丈悬崖上神奇地洞开了一扇巨大的天门,万道霞光从天门中喷涌而出。
[刘海和胡秀英手牵着手向着天门的方向飞了起来。
[在爱的感召下,石雕一样的红狐狸和村庄里的人们又活了过来,他们感动地看着天桥上的刘海与胡秀英,祝福着飞翔的恋人。
[一座座山亮了,一棵棵树亮了,一道道水亮了,一条条鱼亮了,一条条水草亮了——场景中曾有过的神奇都在这神奇的时刻神奇地再现了。
[银饰闪亮的苗族姑娘们梦也似地浮在半空——美若天仙的歌队出现。
歌 队 刘海哥你是我的夫哦,
胡大姐你是我的妻罗,
刘海哥你就带路往前走哦,
胡大姐你就随着我来行哪,
走哦, 行罗,
走哦, 行罗,
得儿哎得儿哎得儿哎哎哎哎哎。
[刘海和胡秀英向着美轮美奂的天门幸福地飞翔着……
歌队、狐王与红狐狸们、男人与女人们
天门山,
爱的天堂。
[收光。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