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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著名艺术评论家约翰·德比希尔对积墨法的理解独具慧眼,他说:“以西方人的眼光来看石墨的作品,第一眼的直觉他仍是一位中国画家……他的积墨法是以滴墨和甩溅色彩的方式,加上西洋画的质感,用一层层的墨、色彩及水,将大自然的形象,活泼而立体地展示出来。”
此间的研究者认为,造就他的“积墨法”,除了早年得力于张大壮等“八老”的熏陶外,更得益于年积月累地对明末大家“石涛”的手追心仪,和石涛一样,他喜用重墨、浓墨和湿墨,“黑墨团中天地宽”,但可贵的是在前人的基础上自创了“滴墨”和“甩溅”之法,那就是借鉴西方印象派的手法,一改油彩堆积而用水墨堆积,“先骨架,后腠理,再肌肤”,根据宣纸的张力,控制水流、墨流,很少留白,甚至毫不留白,反复地添墨加色,不断洇润,加水流淌,背透重墨而又浓淡呼应,间缀几条活泼悠闲的小鱼,从而使整幅画面产生水波潋滟,荷叶翕颤的效果。
对此,美国“夸克艺术博物馆”馆长斯加先生的解读似乎更进一层:一幅静止的水墨画凭借糯绵醇厚的笔墨堆积,突破了传统中国画在层次纵深方面的“寡淡醪薄”,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制约,莲叶与荷塘,或静或动,仅仅通过薄薄的一层宣纸而表现出印象派的厚重与质感,这,就是新东方表现主义。
“美国河之晨”
他是幸运的。短短的6年,美国人读懂了石墨,继2004年秋,美国具有180年历史的“夸克艺术博物馆”收藏了他的《力量凝聚》后,2008年1月加州政府又宣布永久收藏他的《风暴前夕》并在市政中心大厅永久展示。
现在,他们又郑重地将加州国际机场的大型壁画交付到他的笔下。
10月的上海,刚从美国“题材现场”考察回来的石墨接受了本刊的采访。
《新民周刊》:一幅画,还只是订单,就已价值3500万(人民币),怎么解释这种前瞻性的估价?有没有虚浮成分?可以看成是美国政府向您下订单吗?
石墨:如果把它看成一项大工程,一项向全国公开招标的工程,就好理解了,有标的,就有标价,500万美元(接近3500万人民币)的总价是政府召集专业机构和专家反复测算的结果。在美国,这一类的测算非常严肃甚至“抠门”,它和“市场拍价”很不相同,前者是未成品,后者是成品,比如陈逸飞的画。
宣布我中标,自然是美国政府向我下订单。由于是未成品的价格预定,风险更大,不可预知的因素很多,所以要求价格的制定者,非常专业,必须对中标者的艺术地位、艺术才华、诚信指数、健康状态等事先进行非常详尽的、严格的调查,其程度恐怕不亚于对一个国家安全人员的审查——毕竟真金白银500万哪!换句话说,书画的拍卖价,谁都知道有水分,有泡沫,一幅几千万元的画,一夜跌到几百万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美国政府下的订单,那是政府行为,况且是一座国际机场,招投标的全过程,所有信息都是公开的,接受非常严厉的督察,若有虚浮或作弊的的嫌疑,将受法律严惩。
《新民周刊》:政府公示称您“是一位具有国际艺术背景的艺术家”,是否指您移民美国?问题是,仅从中国移民到美国,不能认为这就是“国际背景”吧?
石墨:关于我的“国际背景”,我觉得应该从两个层面理解。一是我在台湾和美国的美术学院分别任教6年和5年,至今还是加州大学的美术教授,从经历看,和国际艺术界的交往的确比较频繁,而且是长期的;二是我的画风。中国水墨画和西洋印象派油画的结合,他们称之为“新东方表现主义”。
《新民周刊》:能否请您略解一下“新东方表现主义”?
石墨:只能略解。众所周知,工业革命以后,照相术的崛起使传统油画的“留影功能”渐渐地被削弱了(当然绘画本身还有审美、记事等诸多功能),画家开始更多地探索:怎样才能通过画面表现自己的主观感情和自我感受,以宣泄内心的诉求,19世纪末,出现了第一个表现主义运动,先驱代表画家是荷兰人凡·高、法国人劳特累克、奥地利人克里姆特、瑞士人霍德勒和挪威人蒙克,他们通过一系列情爱的和悲剧性的题材表现出自己的主观主义。
20世纪表现主义的主要基地是德国,受到尼采的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说和斯泰纳的神秘主义的影响,一部分画家借鉴了日本浮世绘的艺术特质,创造出一种夸张的、强调客观变形,而又具有东方线条美的作品,因为灵感来自浮世绘,他们就名之为“东方表现主义”。
至于我的画,西方评论家认为是“中国水墨画和西洋印象派油画的结合”,因此,被他们称之为“新东方表现主义”,大概以此区别浮世绘的影响,其实浮世绘的风格也是来自中国,归根到底,都是中国水墨画强大的生命力的体现,我取得一些成就,不是我有多少了不起,而是中国画的了不起,一个画种,千年以下,还能吐出新枝,我们只能向先辈表示致敬!
《新民周刊》:能不能谈谈那幅大型壁画的构想,听说它的名字叫“美国河之晨”,您认为您已经读懂美国了吗?——石墨:那幅壁画的创作期预期为三年。首先,它仍将采用我个人风格的油性的综合材料,以特制的羊毛纸为载体,展现“新东方表现主义”的典型风格,换句话说,“积墨法”的风格仍是油画的主要调子。
它的尺寸应该是比较大的,计划中起码为20英尺×9英尺(大致为宽6米、高2.7米)。
虽然我在美国生活在现在,但我从不认为我已经读懂了美国,因此,关于壁画的题材,我寻找了很久,既要体现出某种美国精神,又要暗藏自己的个人寓指……因为寓所依水而居,夜不成寐的我,便常常听着窗外美国河的汩汩水声滚滚西去。
突然,我想到了美国河。这条宽如吴淞江的大河,发源于西部雪山,浩浩荡荡地越过内华达的崇山峻岭,在萨克拉门托市汇入萨克拉门托河,注入旧金山湾,在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淘金潮中,曾有无数淘金者聚集在大河的两岸,演绎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
我开着车,带着帐篷,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实地考察,我跋涉在美国河的两岸,我露宿在美国河的两岸,为了一窥它的真容,我历尽艰险,攀上内华达群山,直溯它的源头——瑞塔豪湖……
曾被喻为“金河”的美国河,如今曲终人散,喧嚣褪尽,一条瑰丽的大河只剩下博大和美丽,早晨她是蓝色的,晨曦笼罩着两岸葱绿的森林,傍晚她是金色的,夕阳沐浴着无数走兽飞禽。
但,那是一条美丽而诡谲的河流,宽广的河面绸缎一样柔丽迷人,成群的天鹅在水面游弋,但水下却暗涌万千,湍流无数,百多年来已无法统计有多少弄潮儿失足湍流……
这就是美国,壮阔而莫测,美丽而诡谲;这就是美国,生机勃勃而危机四伏。美国河,美国西部的象征,它的基调应该是宝蓝交融着金黄,机遇交织着陷阱,近景有游禽三二,天际是悲怆的孤鹜和无垠的森林……
在美国西部的国际机场,应该有这么一幅大型的壁画,她是水与油的交响,它,将是一个中国人眼里的美国。
就是这样。她的名字就叫“美国河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