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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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上开车送她去,看着她背着书包穿过马路,走向教室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我妈38岁那年,和我爸离了婚,带着12岁的我,成了单亲妈妈。
  你自己做决定
  我妈离婚这件事,我当时是很支持的。我爸和我妈都是好人,但从我记事的时候起,他俩就不幸福。离婚时,我妈征求我的意见,我说:“应该离。”她让我自己选跟爸爸还是跟妈妈,我那时候其实和她并不是很亲,但我还是选择了跟她。
  我妈其实是个“女强人”。40岁不到就在3000多人的化工厂做总工程师、副厂长,也是那里的第一名女总工程师。在我的记忆里,她几乎天天加班,到家也经常看书写东西,事业对于她好像永远比家庭重要。
  但是对我,她从来不强势。我小时候不愿意吃药,她就装得很可怜、很夸张地哭着说:“哎呀,孩子不吃药,我愁死了,怎么办啊?”我就很“大义凛然”地一口把药吃了。现在想想,也算“游戏力”的成功实践了。后来我有了零用钱,要自己买路边摊上的衣服,她说:“你喜欢就买。”我买了以后发现衣服的质量很差,之后我就不买了。从我记事起,我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做决定。
  有一个“女强人”妈妈的另一个客观好处,就是她没时间管我。我在3岁时被送整托——一周只接一天的那种。上学以后的学习,我妈也从来不管。这样做的好处也很明显,就是我从小就知道学习是自己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
  如何看待失败
  我妈爱说这样一句话:“都已经这样了,那就想办法呗。”这对我其实有很大的影响,就是遇到问题时,第一个反应是想办法。现在想想,我妈这种对待失败的态度,也是我后来心理“强大”的很重要的一块基石。
  我妈在42岁那年,遇到了我的继父,又结婚了,现在想想也是很励志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16岁,正值敏感、叛逆的青春期,对这个陌生男人也很无感。不过那时候我很明白,这是我妈的事,她高兴就好。所以他们结婚,很快我就改口叫继父“爸爸”,这对于我妈和继父应该是很大的惊喜。这也是我妈多年来让我做“独立的人”的好结果,我从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结婚是她的事,只要她喜欢、高兴就好。我那时候想:反正不管怎样,我妈老了我都会照顾我妈,以后如果继父对妈妈好,就当亲爸一起照顾;如果不好,我也没义务管他。这话当时我好像还很正式地和我继父说过,现在想想,那时候我真是挺“小大人”的。
  理想主义
  我理想主义的调调,基本上是从我妈那里继承来的,那就是人生应该有更大的意义。看得远一点,站得高一点,多担当一点。
  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一次化工厂发生大爆炸事故,听我妈的同事说,所有的人都往外跑,唯有我妈朝着爆炸现场跑。我后来问我妈:“你不怕死吗?”我妈说:“那时候就一个想法,我是搞技术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我不去看谁去看?”
  有理想、敢担当,这是我妈对我很大的影响。
  我妈34岁时得到公派留学德国一年的机会,她从零开始学德语。当时我7岁,每天看着她早起背单词、读课文的身影。“不会,学就是了。”这是她常说的一句话。
  生活多美好
  我上清华那会儿,我妈搬来北京,偶尔周末时从南城来看我,为了省钱,她都是骑自行车来,得骑一个多小时。那时候,我和很多刚进清华的学生一样,压力巨大,每天早出晚归,还是觉得学习的时间不够用。
  我妈来,我说压力很大,有做不完的事。她看着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想了想,说了一句我现在都记得的话:“哎,去它的吧!生活多美好,走,咱俩出去玩玩,放松放松。”
  我們骑车往外走的时候,校园里有卖猕猴桃的。猕猴桃在那时属于稀罕东西,我现在还记得,卖10元钱一斤。我一直省得很,一顿饭只花两三元钱而已,我妈二话没说就买了四五个,我们俩像小孩子一样,坐在路边的花坛边剥皮吃掉。后来我们俩骑车去天坛,从骑出校门开始,我就像自由的小鸟,那些压力,在我俩一路的说说笑笑中烟消云散了。
  现在回想,那个周末,10元钱一斤的猕猴桃、遥远的天坛、小个子的妈妈骑着有点够不到脚蹬的自行车的那一幕,是我清华时光的一个大亮点和转折点。妈妈没有帮我想办法学习,而是带我出去撒撒野,现在想想那是多大的智慧。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和我妈是很不同的人:
  我妈爱美,爱买衣服,喜欢穿得花里胡哨。我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是短发,觉得戴首饰、打耳洞匪夷所思。
  我妈花钱大手大脚,是性情中人,经常上当。自己工资不高,在医院门口看乞讨的孩子可怜,一下给100元,后来发现被骗了。但下次遇到类似的人,她还会给。我冷静、谨慎,常常觉得我妈太幼稚。
  我妈做决定经常不靠谱,特别是很多大决定,说做就做,不计后果。我凡事有短期规划和长期规划,三思而后行。
  回顾自己的成长,才发现我妈对我的影响之大。我之所以能成为今天的我,处处有我妈的影响。那些我小时候看来她“不靠谱”的做事方法,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我后来做很多决定和选择的指导原则。
  写这篇文章时,妈妈在美国帮我带孩子,每天上午去上英语课,有了进步像小孩子一样高兴。我早上开车送她去,看着她背着书包穿过马路,走向教室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所以将这篇文章献给我的妈妈,感谢你的智慧、勇气和真性情!
  我的名字叫李一诺,是我16岁那年我自己起的。妈妈离婚后改户口本,我可以改为妈妈的姓,所以,借初中升高中,我把名字改了。要是没有当年离婚的妈妈,也就没有今天的李一诺了。
  马明摘自《你的梦想,自己会来找你》
  (长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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