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遇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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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颜发现爱上萧奇是在那个暧昧的傍晚。
  乱云飞渡的天空显现出一种奇怪的烟紫色,路上的行人都在这个灯火阑珊的时刻匆匆赶路,没有人驻足观望这时的天空。
  一个中年妇女左手拎着一篮菜右手牵着一个孩子,絮絮叨叨地数落着他的不是。一对中学生情侣紧紧抱在一块儿等车,仿佛这个世界跟他们无关。一个中年男人夹着公文包探着脑袋急匆匆走过车流不息的马路。在这个傍晚,每个人都成了归巢的鸟儿,那个亮着橙黄色灯光的窗口是他们心中最温暖的所在。
  不知为何,清颜忽然有些累,心里有种叫做孤独的东西慢慢弥散开,在这个流光溢彩的城市她忽然好想有个自己的家,有个深爱的男人可以互相依偎着取暖。其实清颜的身边从来不缺少男人,总是有各种身份各种性格的男人围绕在她周围,猎艳是男人的本性,清颜深谙其理,头脑中的清醒和防备让她一直不曾被谁攻陷。不是没有被感动过,只是她知道人心险恶,一个人在异乡打拼,总要有些头脑,尤其是女人。
  可是当她看到他时,心里坚硬的防备全都卸了下来,有个地方忽然变得很柔软。那时的萧奇倚着站牌双臂环抱在胸前,凝视着天空,他的脸上有种温和而快乐的表情,这种感觉从他那微微弯起的嘴角泄露了出来,清颜见惯了面无表情的都市路人,忽然看见这样温和清朗的微笑,心好像被晚风轻轻拨动了。萧奇就这样定定地凝视着烟紫色的天空,黑框眼镜后的眸子闪烁着,清颜凝视他的眸子,心里的那一丝光亮,也开始闪烁起来。
  他们再一次相遇是在一个隐藏在小巷深处的咖啡馆里,平时少有人来,清颜经常在午饭后来这里休憩,是因为这里离公司近,也因为喜欢这里的手磨咖啡,浓郁醇香的感觉像飞蛾扑火般的热恋。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萧奇,毕竟,这个城市太大了。
  午后的咖啡馆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慵懒的气息。老唱片里流淌着TheCranberries的浅吟低唱。清颜转动着杯子,眯着眼享受着窗外倾斜进来的阳光。这时,—个人推门进来,挟着一缕风出现在清颜的视线里,她呆住了,这不是那个仰望天空的人吗?他背着光站在门口,身后是明亮灼眼的日光,光芒万丈好像只为烘托他的衣衫飘然、玉树临风。萧奇环顾一下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清颜身上,她就这样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来,然后走到她旁边,然后,竟然坐在了她面前,像做梦一般的,她听到了一句:“我能认识你吗?”
  原来,落花有意,流水并非无情。
  恋爱就这样从—个邂逅开始了,相互倾慕的两个人每天都黏在一块,仿佛有无穷无尽的话要说,两人的性格很舍得来,难得的是还很有默契,常常是你眼底的想法,我心已了然于胸。萧奇是个编辑,整日跟作家书籍打交道,身上有清颜最爱的书卷气,举手投足间都是淡淡的儒雅。这时的清颜是快乐而满足的,天是童话般的天,云朵是棉花糖般的云朵,心情是花团锦簇的心情。但是处的日子久了,她才知道,原来他这样清贫,清贫到一直租住在不满100平方米的房子里。她急了,没有房子怎么行呢!怎么结婚呢!他捧着她的脸郑重地说:“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她恼怒地甩开他的手说:“没有房子那我们的爱情怎么安置?”他愕然,喃喃道:“爱情跟房子有关系吗?”“有关系,就是有关系,我不想让我们的感情在出租屋里辗转迁徙,居无定所!”她大声说着,眼里已是泪花点点,心忽然变得很痛,她很清楚,心痛不是因为无法拥有女人都想有的那种安定感。而是心痛这时的自己已经开始嫌弃他的清贫了。他手足无措地弯腰给她找纸巾,她看着他那清瘦的背,心痛的感觉愈加强烈。
  思想激烈地斗争了几天,终于,她向物质屈服了,她是那种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女人,她淡淡地给闺蜜解释道:“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过更好的生活,何况是一个漂泊在异乡的小女人。”
  分手那天,天空飘着小雪,往事也仿佛都随着雪花飘落眼前,萧奇一把将清颜抱到怀里,吻着她的头发说:“你知道吗?你太狠心了。”
  是的,在当今社会里,很多女孩都越来越现实了,一枚草戒指便能约定终身的琼瑶式爱情早已不存在,人们渐渐发现,越平凡的女孩越纯情,越漂亮的女孩越现实。
  日子如流水般的淌过,相亲的对象—个接一个,可始终没有遇到如意的,不是没有品位就是太做作,不是匪夷所思,就是交流不在一个平台上的……总之,过尽千帆皆不是,当她在困惑知己难遇时,身边的亲朋好友都不再热心为她介绍朋友了,有的是嫌弃她太挑剔,有的是实在找不到符合她要求的。更何况,她的择偶标准有个“硬指标”,对方必须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可现实的日子不是像韩剧里演的那样撞个车都能撞来一个英俊多金的白马王子,于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往日的几个崇拜者也都渐渐转移目标了,人走茶凉的滋味很不好受,有时,清颜会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可空空的房间里除了心中那声叹息,别无他应。
  对女人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青春逝去。仿佛弹指间便失去了那皓齿明眸,白衣飘飘的青春岁月,曾经喜欢的那些粉嫩鲜亮的衣服如今都束之高阁,着在身上的只能是那些咖啡、烟灰、深黑色,不是不敢穿,是怕被人说“装嫩”,更怕那娇艳的颜色衬得人容颜冷寂。再骄傲的女子一旦开始走向二十岁的尾巴便会难以抑制的恐慌,这种感觉就像暗夜里突然梦醒,望见窗外几颗寥落的星子,忽然悠悠忆起年轻时候的事,心里一片空茫、无措,很想抓住什么东西来填补这种不踏实感。
  李海在这个时候很适时地出现了,他约清颜到“金苑居”,这是全市最好最高级的饭店,清颜跨进这豪华殿堂时,忽然有种公主的感觉,如果身边的人是萧奇就好了,她赶紧回了一下神,提醒自己不要胡想。李海这个老同学,时隔多年好像没当初那样讨人嫌了,更何况,女人最怕的是时间,只要时间长,即使再嫌厌的对象也变得耐看有趣了,这就是为何很多美女身边伴着个丑男的原因。帅哥没时间,没耐心一直缠着一个目标,因为即使他们攻克不了这个女人,自信心也会在别的女人那里满足,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呢?丑男就不同了,反正注定了要追别的女人,那就干脆咬住—个不放松吧,既然要咬住—个女人,那就咬个美女吧,于是,最终美女会觉得只有这个丑男是最爱我的,只有他一直坚持不懈,穷追不舍。这就是鲜花插牛粪定理。可惜清颜没能参透这个,李海在她最需要安定感的时候带着旧日中学时代青涩的回忆出现在她面前,并送上闪亮大钻戒以表永结同心的诚意,钻戒套在指上,归属感油然而生,李海又赶紧送上一套200多平方米的复式房子作为两个人的新居,清颜不动的心终于沦陷了。走进宽敞明亮的房子,她不由地感叹,那么多学成归来的同学如今还在公司里拼搏,而李海这个上学时只知道睡觉的人却最先站在了社会的高层。
  李海这个人没什么不好,会挣钱,用灵活的头脑经营着一家不小的公司,又会疼人,对清颜百依百顺,还时不时搞点小浪漫。但感觉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貌合神离只瞒得过一时,瞒不了琐碎的日子。结婚那天晚上,李海喝得有些醉,搂着清颜一遍遍地说:“追了你十年,终于得到了,这是真的吗?”清颜 避开他喷着酒气的嘴,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想,时间可以让人忘掉过去的感情,也可以培养起新的。可是,现实给她的答案是相反的。结婚两年了,李海始终无法进入她的心,他们也像无数对夫妻一样吃饭,睡觉,笑闹,但总是没来由地,清颜就觉得提不起精神,她渐渐相信了,男女之间是存在磁场的,遇到对的人,他的磁场会强大到你无法抗拒,只能一步步缴械投降,而错的人越想走近越会产生排斥。可不是谁都像傻大姐那样没心眼,再热的言语下面藏着一颗冷心,时间久了任谁都会感觉出来。李海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说是生意上应酬多,忙不过来,清颜从来都是一笑置之,她躺在又大又空的双人床上辗转反侧,午夜醒来竟然忆起刚才梦到自己在为一个伏案读书的人煮粥熬饭,而那个人是——萧奇。
  清颜终于知道,有些东西是时间无法毁灭和构建的。
  结婚第三年的冬天,清颜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肚子里的那颗种子正以她看不见的速度发芽生长,就在她准备告诉李海的这天晚上,她看到了+女人,—个像蛇一样妖娆地缠绕在李海身上的女人,她冷静地对李海说了一句话:“我们离婚吧!”,办离婚手续那天也下着雪,纷纷扬扬地遮盖了清颜的视线,恍惚中好像听到李海说:“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你,从来没有!”她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忽然悠悠忆起多年前的那个雪天,萧奇冰冷的眼泪和温暖的怀抱。
  世事沧桑,几年的光阴流转,他还依旧温润如玉吗?清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Google里敲出“萧奇”这两个字。原来,昔日的小编如今已是一个出版社的总编了,并且策划、编辑过很多知名作家的著作……“他现在肯定不会还住在租来的房子里吧?”清颜笑了一下,忽然发现镜子里的笑容涩涩的。
  李海把房子给了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整理打扫了屋子之后已是黄昏,夕阳透过大玻璃窗,洒在一尘不染的桌子上,好像一切如昨,只是这个房子突然变得特别大、特别空、特别静。清颜躺在摇椅上闭上眼,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是那个精灵古怪的表妹,“卿阿,我有对象了,对我挺好的,就是没房子,他说让我相信他的爱情,切!这年头爱情最靠不住了,你说对吧?爱情有贬值的时候,只有房价一直在升高,姐,你说呢?姐,你咋不说话呢?”清颜木然地握着手机,半晌有东西从眼角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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