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国会中期选举对美国外交政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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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年11月2日,在引人关注的美国国会中期选举中,超过60个席位的转换使共和党人夺回众议院掌控权,民主党人勉强保住了参议院的多数席位,出现了国会“两院分治”的局面。
  此次选举结果没有出乎人们预料,尽管奥巴马接手的是布什留下的烂摊子,但对目前美国经济状况不佳、失业率高居不下、选民对现状极为不满的情况,掌控白宫和两院的民主党人也要承担责任。这是民主党竞选失利的根本原因。不仅如此,奥巴马推进政府干预的政策,多少偏离了美国传统的自由主义理念,引发了右翼反弹。选举当天的民调显示,多达62%的投票选民认为美国行驶在错误的道路上。而经济复苏缓慢更是强化了这种倾向,并将矛头指向了民主党人。共党的出现,正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出现的一种社会运动,体现了右翼共和党人对于奥巴马新政的强烈抵触情绪。另外,传统上美国选民乐意见到白宫和国会之间相互制衡格局的出现。这在选民求变心态强烈的情况下更是如此。据众院官方历史学家博伊特勒的统计,历次中期选举,执政党几乎都会丧失部分众院议席,在过去百年中,只有1934年和2002年两次例外。
  如何评估这场选举给未来美国外交政策走向带来的影响呢?
  
  奥巴马依旧能主导外交政策
  
  可以预见,奥巴马未来在很多议题上需要共和党人合作。但由于政治理念和利益不同,双方在很多问题上会有分歧。参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甚至公开表示,未来两年共和党的工作重心就是“确保奥巴马无法连任”。中期选举后,共和党人无疑会更大程度地牵制奥巴马的施政,甚至不排除两党展开拉锯战,使得国会政治陷入僵局。不过,就总体来看,中期选举的结果对于美国国内政策的影响大于对外交政策的影响。只要立场坚定,总统依旧能够主导外交政策,奥巴马政府对外政策也不会有大的转变。
  之所以作出这个基本判断,主要是一些内外因素制约着国会参与对外交决策,使其不能和总统为首的行政部门相抗衡。
  首先,国会权力极度分散,使得它难以有效地参与决策。美国国会分为参众两院,两院中又有许多委员会,委员会下面又有小组委员会。而国会又是由435名众议员和100名参议员组成的。国会领导人权力有限,政党对于国会议员的约束力非常松散,因此国会中经常出现多个权力中心,以至于有人说国会拥有535位国务卿。与国会的松散特点相比,总统为首的行政部门的结构更加类似于等级制,下级对上级负责,总统是行政部门的最高领导。因此,总统能够迅速做出决策,而国会则不具备这种能力。
  其次,受到国内利益集团和选民利益的巨大影响,国会难以从全局出发来平衡国内外的需要。出于对自己政治前途的顾虑,国会议员对于选民的要求十分敏感。在选区利益的问题上,党派因素和政治理念会显得无足轻重。这往往也会给总统的游说和争取支持乃至利益交换提供了更多的空间。
  第三,国会的决策速度非常迟缓,不能迅速有效地做出反应。由于国会权力分散,又有众多决策参与者,它要迅速就某一政策达成共识,并采取行动是十分困难的。作为各种政治势力的交汇点,国会的决策和立法过程就是一个讨价还价和相互妥协的过程,经常出现议而不决的局面,这就使得国会在外交决策中,特别是在处理危机时,处于不利的地位与此相反,总统和他的政府核心成员可以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做出判断和反应,并付诸行动。
  第四,国会处理对外事务的专业知识和获取的信息有限。在对外决策时,总统可以从中央情报局、国务院和国防部等相关部门获取大量信息情报、分析报告及相关的政策建议,从而能够迅速准确做出判断。与总统相比,国会在外交知识和扶得信息方面有较大局限性。此外,大多数国会议员的主要关注点是国内问题,对于外交事务的关注并不持久,又缺乏必要的专业知识,因此不少国会议员对处理外交事务缺乏信心,依然认为外交事务应由总统来决定,才能更好地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这次中期选举后,不少新议员首次进入国会,更是缺乏外交知识,他们能否咄咄逼人地在并不熟悉的外交政策领域来挑战奥巴马,的确是一个疑问。
  第五。总统为首的行政部门可以通过多种手段影响国会的决策 自20世纪以来,总统越来越多地介入到国会的立法之中,通过不同的途径影响国会的立法进程,实际上发挥了立法领导人的角色,总统可以通过写信、扣电话、同国会议员会面等不同途径,对国会议员进行说服,劝说他们支持自己的立场。作为政党的领导人,总统可以对本党议员施加影响一此外,总统还可以“走向公众”,通过影响公众舆论来对国会施加压力。
  第六。总统拥有“杀手锏”——否决权。总统可以利用否决权来否决国会的立法议案,而国会在通常情况下很难以二三分之二的多数来推翻总统的否决。总统经常会利用这一权力来影响立法进程。如在国会讨论行政部门极力反对的迷案时,总统时不时会威胁要加以否决,迫使其考虑总统的立场。
  最后,总统还可以造成既成事实,使国会处于被动反应的境地。尽管国会可以对行政部门的行动进行监督和制衡,但总统主动采取单方面行动经常使得国会处于被动反应的地位在对外场合,总统是代表整个国家在同其他国家交往,已经做出的承诺和采取的行动都关系到美国的国际声望和地位,国会要采取行动就会经常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有时总统已经将美国军队派遣到危险的地区执行任务,国会如想要迫使总统更改决定,就更要谨慎行事,否则如果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或给对于以可乘之机,国会就要担负罪名。事实上,在很多场合,国会议员只能就总统行动的成功与否来做出判断。
  总之,相对于国内政策,总统在外交决策领域具有一定的优势。事实上,此前已有类似先例:1994年共和党在国会中期选举中大获全胜,一举控制了参众两院,但当时的克林顿总统依旧能够掌控外交决策的主导权。而就这次中期选举来看,国内议题特别是经济、就业、医保等是争议议的中心议题,而对外政策并没有成为选民关注的焦点。事实上,不少选民对奥巴马的对外政策比如阿富汗战争、反恐等问题的处置持肯定态度。
  不过,未来奥巴马很可能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国内问题特别是经济复苏问题上。在新孤立主义情绪明显抬头的大背景下,美国经济运行情况的好坏、高失业率问题能否解决将直接关系到奥巴马2012年能否顺利连任,经过此次选举可以认识到,如果未来美国经济不见好转,奥巴马2012年的连任之路将異常艰难。
  
  奥巴马对外决策将受到更多牵制
  
  尽管这次选举对于美国外交与安全政策的影响相对有限,但国会山权力的变迁多少会影响到奥巴马对外战略的推进一共和党人讲究实力原则,注重国家安全,相对轻视国际合作,不愿承担更多的国际义务,因此,除了在气候变暖问题上态度消极之外,共和党人在军控、防扩散、导弹防御体系以及反恐等问题上立场更为强硬,对中俄也抱有更大的戒心。他们对奥巴马提出的“无核世界”理念嗤之以鼻,嘲笑他“过于幼稚”和理想化。
  尽管美国国会参与对外决策受到内外因素的制约,但 可以通过不同的手段和途径在美国的对外政策上打下烙印。虽然奥巴马能继续主导外交决策,美国对外政策的目标也不会有大的变化,但未来奥巴马政府在实施且对外政策议程时将受到国会更多的牵制,使其不得不投入更多的政治资本,加大列国会游说的力度,特别足在条约批准和对外援助等问题上。
  温和派往往是总统争取支持的主要对象,但恰恰在这次中期选举中,两党中特别是民主党中的不少温和派议员竞选失利,从而使奥巴马施政面临更多的挑战
  比如来自密苏里的民主党温和派众议员艾克·斯凯尔顿本来在国家安全问题上的看法受到两党的敬重,在这次选举中失利。下一届国会中这类温和派人数的下降将尤益于两党在国家安全与外交政策领域达成一定的共识与合作。未来我们或可看到更多的争论和扯皮、两党之间的持续交锋和白宫与国会之间的相互制衡,甚至在特定外交决策上的停滞不前。
  鉴于众议院在拨款方面有很大的影响力,因此未来围绕财政预算问题会展开激烈的争夺。茶党主张平衡国家预算,因此就会涉及削减政府经费,包括国防开支。同时,平衡预算还涉及到税收政策,而两党的政策理念明显不同。双方必然需要一番讨价还价,而奥巴马已表示准备在税收问题上达成妥协。
  与民主党人相比,共和党通常轻视对外援助与国际合作。20世纪90年代后半期,共和党掌控的国会曾大幅削减对外援助。由于众议院在拨款问题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因此新一届国会可能会削减对外援助。在美国经济状况不好、新孤立主义情绪抬头的情况下,这种可能性更大。此前,由不下于115名众院共和党议员组成的共和党研究委员会就明确提出要撤销负责国际援助的美国国际开发署,这样每年可节省16亿美元。随着共和党掌控众议院,来自佛罗里达州的罗斯一雷婷恩将会取代民主党人伯曼成为众院外事委员会的主席,她向来质疑对外援助的成效,并强烈主张美国拒交对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多边组织的捐助。
  相比于民主党人,共和党人对于俄罗斯的戒心更重,防范心理更强。2010年4月8日,美俄签署新的战略武器削减条约。这是奥巴马为推进“无核世界”所迈出的重要一步,也是奥巴马“重启”美俄关系的努力。这一条约必须经过参议院审议批准后才能生效,但共和党议员出于对核查问题和美国导弹防御体系防护能力的担心,同时不愿见到奥巴马在外交政策领域轻易取得成绩,所以参议院难以快捷地批准此条约,甚至有共和党议员提出要修订美俄之间已经达成的条约内容。直到白宫在核武器现代化问题上作出让步,共和党参议员凯尔才同意支持美俄核裁军条约。但中期选举过后,他又要求由新一届国会来审议此条约,从而带来了新的变数。参议院要顺利通过该项条约,需要67名议员的支持。在本届国会中投票的话,奥巴马只需要再获得9名共和党人的支持;而要拖到明年新一届国会讨论的话,奥巴马则需要至少14名共和党参议员的支持。那样难度加大了,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游说资本。一旦美俄新核裁军条約获得参议院的批准,奥巴马下一步则有意推动参议院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但这肯定会遭到共和党人更强有力的阻击。未来奥巴马“无核世界”的理念将更加难以付诸实施,很可能成为“水中花”。
  奥巴马政府承诺一旦条件允许,美军将着手从2011年7月从阿富汗撤军。此前奥巴马增兵的决定得到了共和党人的支持,但共和党人反对全部撤出阿富汗。随着众议院民主党温和派人士的大幅减少,民主党的反战立场更为突出。而许多共和党人反对奥巴马政府从阿富汗撤军的计划,认为现在撤军时机尚未成熟,过于武断和匆忙。这种立场也会得到军方的呼应。在中期选举中连任参议员的前总统候选人麦凯恩,明确表示反对奥巴马缩减驻阿美军人数的计划。作为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中的共和党成员,麦凯恩很可能带头推翻这个计划。
  在重大战略问题上和危机情势下,国会一般都会支持总统的决定。但在那些跨国内国际的问题上,国会的发言权明显要大,比如在贸易、移民和气候变暖的问题上。中期选举之后,如果奥巴马想在这类问题上取得进展,将会遇到更大的阻力。
  目前美国与韩国、巴拿马和哥伦比亚之间的自由贸易协定已徘徊多年,主要是由于来自劳工组织和民主党议员的强烈反对,因此无法获得批准生效。而共和党人传统上更为支持双边自由贸易协定,现任共和党国会领导人也强烈支持这些贸易协定。不过,新一代的共和党议员特别是“茶党”的出现是否会延续这种传统,还有待观察。毕竟,“茶党”旗下的候选人既有支持自由贸易的,也有持反对立场的,但关键要看能否给美国带来更多的工作机会。
  在环境保护和气候变暖问题上,奥巴马政府很可能陷入困境。时至今日,美国国内在环保减排的问题上并没有达成共识。总体来看,民主党人对环保减排更积极一些,相对更重视在这一问题上的国际合作,但共和党人则持反对态度。共和党和工商阶层关系更为密切,而工商阶层特别是大企业极力反对提高减排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强化减排就会使得企业的生产成本提高,削弱美国企业的国际竞争力。这种反对声音在美国经济不佳的情况下更为强烈。此前,由民主党控制的众议院通过了遏制温室气体排放的法案,但由于共和党的反对在参院没有获得支持。现在共和党人控制了众议院,在参议院也增加了席位,想要通过有关减排温室气体的立法将是难上加难。换句话说,未来两年要想两院通过此项法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奥巴马政府也意识到面临的挑战,因此暗示将通过推行行政法规来达到减排的目标。尽管2007年美国最高法院曾裁定环境保护署有权管制温室气体排放,但奥巴马政府和共和党人之间自然会有一番争斗。未来美国在气候变暖问题上不得不更多地通过新技术和提高能效来实现,国会立法可能更多的是与利用核能和“清洁”煤技术相关。鉴于美国国内在气候变暖问题上都难以达成共识,国际社会也很难想象美国能够做出具有实质性意义的减排承诺。
  同样,移民改革问题既是一个国内政治问题,也涉及到同相关国家关系问题。目前美国大约有1100万非法移民。由于共和党的反对立场,未来两年美国不太可能在移民改革问题上做出全面改革。共和党人强烈反对任何对非法移民豁免的政策,主张强化执法来打击非法移民。尽管奥巴马曾承诺将推动移民改革,但上台后忙于经济和医保改革,假如未来奥巴马有意推进移民改革,也不得不考虑国会的阻力。
  此外,中期选举结果多少会对其他一些热点问题产生影响。奥巴马政府对朝鲜和伊朗强化了国际制裁力度,但一直对外交接触敞开大门。而中期选举之后,美国的政策将会趋于强硬。随着共和党人在国会的影响力上升,而共和党又有强烈的反共情结,奥巴马政府有意使得美古关系正常化的努力将难上加难。在中东和平进程问题上,共和党人更偏袒以色列,反对向以施压,而对巴勒斯坦方面持有负面态度。
  当然,朱来共和党人在阻挠奥巴马的议程时,也必须三思而后行。如果一味进行阻挠奥巴马的施政方案,则很可能要承担相应的政治责任,甚至让共和党人在2012年 的大选中付出代价。
  
  对于中美关系的影响有限
  
  总体来看,这次中期选举对于中美关系的影响相对有限,中美关系的大局更不會因为一次中期选举而出现大的波动。毕竟,经过多年的政策辩论,两党在重视和发展对华关系上达成了主流共识。尽管中美两国时有摩擦,也有起伏,但近年来双边关系发展总体上比较平稳。经过多年磨合,日趋成熟。首先是中国的重要性日益明显,中美战略基础不断扩大。其次,中美相互依赖进一步加深,两国经济贸易关系进一步发展,推进双方经贸合作符合两国的根本利益。第三,中美磋商与合作日益机制化,有助于降低双边关系的大幅波动。第四,应对全球金融危机为中美加强互信与自作提供了新契机。奥巴马政府意识到,要摆脱现有的经济困境,必须加强同中国的合作。
  当然,国会山权力的变迁也不能说一点影响没有,共和党议员的主张和相应采取的行动会多少牵制甚至到影响奥巴马政府的对华政策。
  在贸易政策上,相比于民主党人,共和党中大工商阶层联系密切,因此偏重支持自由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没有民主党人那么突出。一些共和党议员甚至公开批评奥巴马政府的对华保护主义举措。在人民币汇率问题上,一批商业利益集团如美国商会、商业圆桌会议、金融服务论坛和服务业联盟等致函众院筹款委员会领导人,反对国会两院提出的对华惩罚议案。这些利益集团并不希望国会出台带有极端惩罚措施的动议,担心会影响到他们在华的商业利益。不过,共和党人更侧重市场准入、知识产权保护和美国在华企业权益等问题,因此在这些力面对华是施加的压力会增大。目前中国是持有美国政府债券的第一大国,但不排除共和党人以危及国家安全为由来炒作此事。因此,中期选举过后美国对华贸易保护主义倾向或许有所缓解,但轻重缓急的排定却会有所变化。
  其次,共和党人更注重国家安全,讲求实力原则,因此会在对华防范问题上立场更为强硬。由于地缘政治考量和反共意识形态,共和党对于中国发展抱有很大戒心。
  第三,相对于民主党人。保守的共和党反共情绪更重,加上长久以来与台湾更为密切的关系,因此共和党阵营的亲台意识会更为浓厚。未来不能排除一些共和党议员在台湾问题上做出一些举动,干扰两岸关系和中美关系的正常发展。
  特别需要注意的是,随着2012年大选周期(通常始于2011年下半年)即将到来,民主、共和两党之间的党派政治色彩会愈加浓厚,这很可能会波及对华关系,在奥巴马头两年的执政中,民主党人掌控国会两院,同时绝大多数议员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国内问题上,即使如此,美国极右保守派还攻击奥巴马政府对华过于软弱,甚至指责奥巴马去年访华时对中方让步过多,是向中方“磕头”。现在国会变成了两党分治,共和党人的力量明显增强,不排除共和党人为谋求党派利益,在对华关系上做文章,进而给中美关系带来冲出,面对这种潜在的风险,奥巴马在发展对华关系刚也不得不考虑国会的因素,特别是共和党议员的态度,这反过来又会潜移默化地影响到美对华政策。
  
  (责任编辑:王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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