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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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勒紧裤腰带换来四套房子的张家人,越来越觉得生活索然无味:我们到底是房子的主人还是房子的奴隶?
  
  王丽买第四套房的那天,上了扬州的报纸。“月入500元,能买四套房!!”房产专刊用了偌大篇幅介绍了“低收入家庭丽丽姐的购房经”:兼职会计妻子,月入仅500元;工程师丈夫,月入3000元。十年内买了四套房子!
  王丽一口气买了二十份报纸。作为庆祝,她还买了逢年过节才能享受的18元一斤的肉排。煲个五粮排骨汤,犒劳下十年来跟着自己勒紧裤腰带的父女俩,他们肯定乐死。
  开门,家里冷冷清清。她的春风得意凝固在脸上:今天十五号,发工资的日子,这爷俩又背着自己大吃大喝去了!
  
  把钱交给胃VS把钱交给房子
  
  张亮打了个哆嗦,老婆肯定又在家里发飙了。“你妈说了,今天有好消息,晚上会做好吃的。”
  “知道,说是上报纸了。”女儿张小玟一激动,差点把东坡肘子滑出盘子,“我找来报纸一看,又是房子,差点没气死。”
  女儿的脾性像她妈,张亮两个女人都不敢得罪,只能当和事佬:“你妈买这么多房子,最后还不都是你的。”是我的吗?张小玟哼出一声冷气,如今王丽同志把房子看作她的命根子,比女儿还精贵。
  结账时,帐单上的数字让张亮再发感叹:“两个人吃了160块钱,你妈要知道,又会唠叨两三天了。”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激起女儿的反抗情绪:“把钱交给胃总比交给房子强。至少我的胃享受到了。”工作两年,张小玟愣是没给家里交一分钱,“我不要当第五套房子的房奴。”
  
  有升值潜力的“乡下”房子?
  
  王丽买前两套房子时,丈夫和女儿其实相当支持。
  1997年,单位分福利房,她以两万元的价格拿下了两室一厅60㎡的房子。一家人第一次住进有独立卫生间的新房,兴奋了足足半年。
  1999年,王丽看中三环外的一处花园小高层楼盘。“空气好,交通以后会非常方便,以后出门就是地铁站。价格也便宜,才1700元/平方米。关键是公摊面积少,不到10%,绿化率又高……”王丽的口才足以媲美售房小姐。
  等到接房时,第一次看到实景的父女俩大呼上当:房子离西银沟没几步远,几乎就在乡下了,没直达的公交车,附近连超市菜市场都没有,这叫什么“黄金地段”!
  过几年就好了。尴尬的女主人小声辩解。刚装修好的第二套房成了“廉租房”:每月300元租金。“如果我把十三万全部存银行,利息都不止这么多!”张亮第一次对老婆的投资理念产生怀疑。
  
  能买的房,一套都不能错过
  
  2003年,女儿上大学正需要学费,王丽的单位却破产了,养家的重担落在工程师张亮肩上。“我听说你们单位要分福利房了?”那夜,妻子冷不防冒出一句,惊得张亮一口水呛着自己:我特意封锁了消息,她怎么知道的?
  “买菜时,我遇到你们所里的姚主任,说你没有报名。”张亮暗叫不好,“这么好的机会,这么便宜的房子,你怎么就放过了?你是没脑子还是怎么的?!”集资房就在广陵区,这里的商品房均价已经超过3000元/㎡,集资房却只要1100元/㎡,就算不买,卖号都能赚至少五万元。
  “钱呢!报名就要交首付7万块钱,而且单位有规定,超过50岁的老员工都要一次性付款,你让我去哪里给你找10万块钱!”张亮恼了,“有两套房子就够了,你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没钱就借!”比音高,他哪是王丽的对手,“我买这房子,还不是为了把你爸妈接来住!”这个理由着实充分,一下就灭了张亮的气焰。
  可是没钱,现在借钱也不好借。他做最后的挣扎,要不,我们卖一套房子?
  “现在房价嗖嗖嗖涨得飞快,卖房子就是最大的损失!”王丽不给对手任何机会,“我们都想办法去借,我已经让姚主任给我们留了个名额了。”
  老婆眼里的炯炯光芒让张亮糊涂了:难道买房子还能上瘾?
  
  张家内讧了
  
  张小玟知道家里又负债累累时,是在餐桌上。“怎么没有肉!我天天在学校被食堂虐待,结果回来发现妈你比食堂还抠门。”张小玟严重抗议,但遭遇无情镇压:“现在经济紧张,你妈没工作,你爸的工资又要供你上大学又要负责还债。我们就节约几年好了。”
  女儿把眼光扫向闷头扒饭的张亮。“你妈买了第三套房子,借了7万块钱,5年内还清。”
  张小玟被残酷的现实打击得瞠目结舌。难怪这个月的生活费从300跌到200,难怪我爸面如菜色,都是房子闹的!
  父女俩委屈,王丽更委屈:房子是买给公公婆婆住的,我图什么?我四处求人借钱,看了多少脸色从来没回家说过,我强颜欢笑和房管办的人打交道,整整跑了两个月的关系才买到这套房子,其中多少心酸不为人知。
  “那就卖套房子!”张小玟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权威性已超张亮:“周一就去中介把房子挂出去,一个月才租500块钱,不如卖了解脱得快。”
  “房子只增值不跌价,你爷爷奶奶享受了,咱们家又置下些别人偷不走烂不掉还增值的财产,以后这些房产全归你,一箭三雕。”王丽瞪圆眼拍桌而起,户头可是我的名字,没我同意,谁也别打房子的主意。
  
  安全感=守着房子喝稀饭?
  
  王丽买第三套房是为了满足安全感。买第四套房子,则是为了“巩固安全感。”
  参加同学会,听见某女同学炫耀家有四房——拜访前同事时得知她的公司正在销售一处经济适用房——头脑一热看了房觉得此处很有升值潜力——去银行取50000块钱做定金并签了合同。
  “你疯了!”张亮欲哭无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把7万块钱还清,又飞来一座大山压肩上。女儿每个月偷偷给自己几百块钱生活费,好容易存到5000元,这下全被老太婆偷走、换回套160㎡的复式房,每月按揭2000元,要还15年。
  “买!凭什么要把5000块钱白送人!”张小玟出现在客厅:“房产证写我爸的名字,房贷我和我爸一起还!”
  老公的房子和自己的房子根本没区别,但月光族女儿竟然懂得买房子了,王丽大喜。“小玟,你……”她的惊喜被女儿的连珠炮打断:“从1997年买第一套房子,整整十年了,你让我爸勒紧腰带三天两头都吃素,几年才添一件衣服,过年过节走亲戚都战战兢兢,就怕小孩子找他要红包他拿不出来丢脸。现在退休了,你还要让他当15年房奴,你签合同时有没有想过我爸的感受啊?!”
  王丽震惊地说不出话,她从不知道自己买房子的事会让丈夫和女儿生出这么大的怨气。家里人竟然有十年没有下过馆子吃饭、没有娱乐活动、会把接到亲戚的红白事请柬视为洪水猛兽?她环顾家里的摆设,空调还是老式的窗机;冰箱还是8年前的容声牌;电视机是十年前买的,21吋屏幕。|
  “买了四套房子,你有安全感了?恭喜你,你的安全感是建立在我们的痛苦基础上的。”
  安全感到底是什么?看着有自己报道的报纸,王丽突然迷惘了。是守着四套房子让一家人喝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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