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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党的十八大提出了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五位一体的总布局战略，并强调要把生态文明建设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十八大指出的方向再明确不过，所做的战略布局也是前所未有的。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加强生态文明建设是破解资源环境约束、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必然选择。但是，无论是转变发展方式也好，建设生态文明也好，都要有实现途径，而发展循环经济恰好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途径。
日前，针对循环经济发展中的热点问题，《财经界》记者独家专访了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生态经济学会副理事长金涌。他表示，循环经济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首要抓手，发展循环经济对于推动生态文明建设意义重大。以下为采访实录：
●《财经界》：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循环经济的模式以及3R理念。
金涌：狭义的循环经济可理解为资源闭环利用的经济，在保持经济发展时，通过“资源——生产——产品消费——废物再资源化”的物质清洁闭环流动模式，可能达到既满足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又避免大量不可再生的原生矿物资源（非金属矿、金属矿、化石矿物等）的大量掠夺式开采，导致生态破坏，又把使用过的废弃产品视作可再生资源，重新加以利用，减少了废弃物对自然环境的污染，仿照自然生态运行规律物质在植物（生产者）——动物（消费者）——细菌（分解者）之间循环利用的模式，而且通过化石能源梯级利用，优化利用和可再生能源（太阳能及其衍生能源）的开发来驱动资源的循环利用。
3R理念：为了实现循环经济，早期工程经济学家提出了3R理念，即减量化（reduce）、再利用（reuse）和再循环（recycle）。
减量化是要求减少进入生产——消费——再生流程中的物质总量，从源头节约资源使用量，当然也就减少了废弃物的排放量。例如日本提倡使用小排量汽车，既节省了金属资源的耗用，也节省了汽油的用量，又满足了消费者生活水平的提高。
再利用是指在生产过程中要做到原料套用，能量梯级利用，中水的利用，可修复产品的再利用，部件和装置的模块化，使易损部分组成模块可以适时更换，使装置整体再次利用；在消费过程中要鼓励修理业、二手货信托业的发展，如在英国由于人们怀旧心理较强，而商品质量又很好，所以商品的再利用就比较发达。
再循环是指在物品完成使用功能后，变成再生资源，重新在生产中使用。如纸张、塑料等易损物品，在废弃后再重新作为原料使用，所以有人称之为再资源化。再生资源利用可以同等级别上循环，如废报纸生产报纸，废铝罐生产铝罐，甚至用可口可乐的聚酯瓶进行纺丝生产工作服。
●《财经界》：循环经济的主要理念是如何形成的？
金涌：循环经济的思想萌芽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早在20世纪中叶，国际上开始探讨经济不断扩张模式的可持续问题，而一直存在两种观点：一是悲观派，提出人类必须回到农业社会，认为地球在茫茫宇宙中是唯一的蓝色星球，生态系统存在的价值远远比人类物质无限制的膨胀重要，人类必须不断地抑制自己，不要变成地球的毒瘤。
二是乐观派，认为发展是可以持续的。人们目前对于地球资源并没有完全搞清楚，因为资源和技术是关联在一起的，技术发展之后，可利用资源就会增加。比如现在的铁矿石，铁含量在40%以上的才选择开采，铁含量20%的就是石头，技术发达之后，20%以内含量的也可以利用。而且人口也不是问题，认为人口越多消费需求越大，经济发展越快。
两种派别争论了半个世纪。直到上世纪末，生态学者提出新的观点。回顾自然发展，可以总结出地球发展的规律，自寒武纪以来，3亿年间地球进入了和谐的演化过程，即动物、植物、微生物之间，资源利用互相支撑补充。植物给动物提供食品，动物的排泄物又给微生物提供食品，微生物通过分解动物排泄物又给植物提供营养成分。所以，资源被动物、植物、微生物循环利用，而且非常完美，没有资源的匮乏，也就没有环境污染的问题，在过往的3亿年中，这个循环只需要能量密度较低的太阳光照就可以驱动。那么，这种自然生态的和谐关系，能不能嫁接到社会生态建设当中呢？社会生态能不能遵循这个原理来改善我们的经济发展模式？这些思考进而就发展出循环经济的理念。
●《财经界》：可再生资源利用是循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部分，您对此如何理解？
金涌：世界上唯一增长的资源是垃圾，是可再生的资源，世界各国提出了“城市矿产”的理念，根据我国“十二五”再生资源利用目标：大宗固体废物利用率从35%升到50%，年利用废物能力要达到3亿吨，将对资源贡献率达到35%，再生铜、铝、铅等各类资源贡献率将分别达到40%、30%与40%。可见再生资源利用在我国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重大作用将越来越重要。但是从世界发展角度看仍然是低水平，如日本再生铝的贡献率已达99%，即已经没有了矿石炼铝业，从而大幅度降低了能耗。而中国原生铝的产量占世界产量的1/3，由此可见两国在节能降耗结构上的差距，再生资源利用的更高一个层次的水平是再制造产业，美国卡特皮勒集团利用旧汽车零件进行再制造，再制造零件的性能水平要不低于新品的水平。“再制造”的理念与“修旧利废”的关系绝然不同。“再制造”是再生资源利用的又一高层次，不但节约资源、能源、创造大量财富，再制造需要高科技注入，对进入再制造的旧零件先进行全面无损探伤，激光修复，出厂复检，品牌经营等，从而形成了比美国炼钢业雇佣工人更多的大产业。
总之对再生资源利用的认识一定要扭转，它不再是扶贫的低端产业，是涉及到资源、能源战略性的新兴产业，在我国已成世界第一大汽车生产和消费国时，将成为我国“十二五”规划中的七个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即“节能环保”产业的主打内容，应受到更大的关注。
在世界已经进入资源、能源稀缺时代的今天，可再生资源和再制造产业已经上升到国家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高度，已成为发展循环经济的重要着力点。 ●《财经界》：请您为大家解读一下，循环经济的支撑技术体系包括哪些内容？
金涌：先进的科学技术提升了循环经济的核心竞争力。需要不断开发纵向延伸产业链和横向偶联产业链的先进链接技术，如果没有先进技术的输入，循环经济所追求的经济和环境的目标将难以从根本上实现。
发展循环经济型社会要求在充分利用资源、优化利用能源和保护环境的前提条件下，实现效率和利润的最大化。这一目标是现有常规技术所无法支撑的，我国需要在循环经济的支撑技术体系上下功夫。循环经济的支撑技术体系由替代技术、减量技术、再利用技术、再资源化技术、系统优化技术和共生链接技术6类技术构成。
此前，国家有关部委的领导都要求以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为动力，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动员各方面力量，积极推进循环经济，并要求组织开发和示范有普遍推广意义的资源节约和替代技术、能量梯级利用技术、延长产业链和相关产业链接技术、“零排放”技术、有毒有害原材料替代技术、回收处理技术、绿色再制造技术等。
所谓替代技术，即在通过开发和使用新能源、新材料、新产品、新工艺，替代原来所用资源、材料、产品和工艺，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轻生产和消费过程中对环境的压力的技术；减量技术，即在选用较少的物质和能源消耗的工艺路线来达到既定生产目的，在源头节约资源和减少污染的技术；再利用技术，即在延长原料或产品的使用周期，通过多次反复使用，减少资源消耗的技术；再资源化技术，旨在将生产或消费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再次变成有用的资源或产品的技术；系统优化技术，主要从系统工程的原理出发，通过资源、能源工业代谢分析，实现区域物质流、能量流、资金流的优化配置的软科学技术，指导生态工业园区的建设；共生链接技术，是指在构建产品组合、产业组合，实现产业链延伸和产业共生时所需要开发的链接技术，对提升生态工业园区的建设水平有重要作用。
●《财经界》：循环经济引导新型生产模式和生活方式的产生，您对此有何见解？
金涌：人类在工业社会初期对科学技术过度崇拜，认为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没有意识到科技的“双刃剑”作用，从而形成一个单向的工业发展模式，造成资源与能源的低价甚至无偿使用。人类在工业化初期所犯的错误是可以通过认识的不断进步而改正的。
循环经济将引导新型生产模式和生活方式的诞生，但并不需要以工业文明大踏步退后、人们生活标准大幅度下降为代价，来实现地球生态保护的。要相信人类的聪明才智，完全有能力实现，使社会经济发展，人民富足，又使自然生态得到全面保护。
现代生产实践已证明，循环经济可以实现，关键需要工程科学技术的支撑。此外，循环经济是一种新型的生产模式和生活模式，涉及科技、生产、消费等领域，循环经济理念融入经济学十分困难，也不可能完全从市场经济中自发产生，需要政府、群众“看得见的手”和科学技术这只点石成金的“手”的参与介入，才能实现。因此，需要几代人的时间，才能改变数百年来工业模式带来的后果。
日前，针对循环经济发展中的热点问题，《财经界》记者独家专访了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生态经济学会副理事长金涌。他表示，循环经济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首要抓手，发展循环经济对于推动生态文明建设意义重大。以下为采访实录：
●《财经界》：请您简单介绍一下，循环经济的模式以及3R理念。
金涌：狭义的循环经济可理解为资源闭环利用的经济，在保持经济发展时，通过“资源——生产——产品消费——废物再资源化”的物质清洁闭环流动模式，可能达到既满足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平，又避免大量不可再生的原生矿物资源（非金属矿、金属矿、化石矿物等）的大量掠夺式开采，导致生态破坏，又把使用过的废弃产品视作可再生资源，重新加以利用，减少了废弃物对自然环境的污染，仿照自然生态运行规律物质在植物（生产者）——动物（消费者）——细菌（分解者）之间循环利用的模式，而且通过化石能源梯级利用，优化利用和可再生能源（太阳能及其衍生能源）的开发来驱动资源的循环利用。
3R理念：为了实现循环经济，早期工程经济学家提出了3R理念，即减量化（reduce）、再利用（reuse）和再循环（recycle）。
减量化是要求减少进入生产——消费——再生流程中的物质总量，从源头节约资源使用量，当然也就减少了废弃物的排放量。例如日本提倡使用小排量汽车，既节省了金属资源的耗用，也节省了汽油的用量，又满足了消费者生活水平的提高。
再利用是指在生产过程中要做到原料套用，能量梯级利用，中水的利用，可修复产品的再利用，部件和装置的模块化，使易损部分组成模块可以适时更换，使装置整体再次利用；在消费过程中要鼓励修理业、二手货信托业的发展，如在英国由于人们怀旧心理较强，而商品质量又很好，所以商品的再利用就比较发达。
再循环是指在物品完成使用功能后，变成再生资源，重新在生产中使用。如纸张、塑料等易损物品，在废弃后再重新作为原料使用，所以有人称之为再资源化。再生资源利用可以同等级别上循环，如废报纸生产报纸，废铝罐生产铝罐，甚至用可口可乐的聚酯瓶进行纺丝生产工作服。
●《财经界》：循环经济的主要理念是如何形成的？
金涌：循环经济的思想萌芽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早在20世纪中叶，国际上开始探讨经济不断扩张模式的可持续问题，而一直存在两种观点：一是悲观派，提出人类必须回到农业社会，认为地球在茫茫宇宙中是唯一的蓝色星球，生态系统存在的价值远远比人类物质无限制的膨胀重要，人类必须不断地抑制自己，不要变成地球的毒瘤。
二是乐观派，认为发展是可以持续的。人们目前对于地球资源并没有完全搞清楚，因为资源和技术是关联在一起的，技术发展之后，可利用资源就会增加。比如现在的铁矿石，铁含量在40%以上的才选择开采，铁含量20%的就是石头，技术发达之后，20%以内含量的也可以利用。而且人口也不是问题，认为人口越多消费需求越大，经济发展越快。
两种派别争论了半个世纪。直到上世纪末，生态学者提出新的观点。回顾自然发展，可以总结出地球发展的规律，自寒武纪以来，3亿年间地球进入了和谐的演化过程，即动物、植物、微生物之间，资源利用互相支撑补充。植物给动物提供食品，动物的排泄物又给微生物提供食品，微生物通过分解动物排泄物又给植物提供营养成分。所以，资源被动物、植物、微生物循环利用，而且非常完美，没有资源的匮乏，也就没有环境污染的问题，在过往的3亿年中，这个循环只需要能量密度较低的太阳光照就可以驱动。那么，这种自然生态的和谐关系，能不能嫁接到社会生态建设当中呢？社会生态能不能遵循这个原理来改善我们的经济发展模式？这些思考进而就发展出循环经济的理念。
●《财经界》：可再生资源利用是循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部分，您对此如何理解？
金涌：世界上唯一增长的资源是垃圾，是可再生的资源，世界各国提出了“城市矿产”的理念，根据我国“十二五”再生资源利用目标：大宗固体废物利用率从35%升到50%，年利用废物能力要达到3亿吨，将对资源贡献率达到35%，再生铜、铝、铅等各类资源贡献率将分别达到40%、30%与40%。可见再生资源利用在我国社会经济发展中的重大作用将越来越重要。但是从世界发展角度看仍然是低水平，如日本再生铝的贡献率已达99%，即已经没有了矿石炼铝业，从而大幅度降低了能耗。而中国原生铝的产量占世界产量的1/3，由此可见两国在节能降耗结构上的差距，再生资源利用的更高一个层次的水平是再制造产业，美国卡特皮勒集团利用旧汽车零件进行再制造，再制造零件的性能水平要不低于新品的水平。“再制造”的理念与“修旧利废”的关系绝然不同。“再制造”是再生资源利用的又一高层次，不但节约资源、能源、创造大量财富，再制造需要高科技注入，对进入再制造的旧零件先进行全面无损探伤，激光修复，出厂复检，品牌经营等，从而形成了比美国炼钢业雇佣工人更多的大产业。
总之对再生资源利用的认识一定要扭转，它不再是扶贫的低端产业，是涉及到资源、能源战略性的新兴产业，在我国已成世界第一大汽车生产和消费国时，将成为我国“十二五”规划中的七个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即“节能环保”产业的主打内容，应受到更大的关注。
在世界已经进入资源、能源稀缺时代的今天，可再生资源和再制造产业已经上升到国家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的高度，已成为发展循环经济的重要着力点。 ●《财经界》：请您为大家解读一下，循环经济的支撑技术体系包括哪些内容？
金涌：先进的科学技术提升了循环经济的核心竞争力。需要不断开发纵向延伸产业链和横向偶联产业链的先进链接技术，如果没有先进技术的输入，循环经济所追求的经济和环境的目标将难以从根本上实现。
发展循环经济型社会要求在充分利用资源、优化利用能源和保护环境的前提条件下，实现效率和利润的最大化。这一目标是现有常规技术所无法支撑的，我国需要在循环经济的支撑技术体系上下功夫。循环经济的支撑技术体系由替代技术、减量技术、再利用技术、再资源化技术、系统优化技术和共生链接技术6类技术构成。
此前，国家有关部委的领导都要求以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为动力，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动员各方面力量，积极推进循环经济，并要求组织开发和示范有普遍推广意义的资源节约和替代技术、能量梯级利用技术、延长产业链和相关产业链接技术、“零排放”技术、有毒有害原材料替代技术、回收处理技术、绿色再制造技术等。
所谓替代技术，即在通过开发和使用新能源、新材料、新产品、新工艺，替代原来所用资源、材料、产品和工艺，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减轻生产和消费过程中对环境的压力的技术；减量技术，即在选用较少的物质和能源消耗的工艺路线来达到既定生产目的，在源头节约资源和减少污染的技术；再利用技术，即在延长原料或产品的使用周期，通过多次反复使用，减少资源消耗的技术；再资源化技术，旨在将生产或消费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再次变成有用的资源或产品的技术；系统优化技术，主要从系统工程的原理出发，通过资源、能源工业代谢分析，实现区域物质流、能量流、资金流的优化配置的软科学技术，指导生态工业园区的建设；共生链接技术，是指在构建产品组合、产业组合，实现产业链延伸和产业共生时所需要开发的链接技术，对提升生态工业园区的建设水平有重要作用。
●《财经界》：循环经济引导新型生产模式和生活方式的产生，您对此有何见解？
金涌：人类在工业社会初期对科学技术过度崇拜，认为劳动是创造价值的唯一源泉，没有意识到科技的“双刃剑”作用，从而形成一个单向的工业发展模式，造成资源与能源的低价甚至无偿使用。人类在工业化初期所犯的错误是可以通过认识的不断进步而改正的。
循环经济将引导新型生产模式和生活方式的诞生，但并不需要以工业文明大踏步退后、人们生活标准大幅度下降为代价，来实现地球生态保护的。要相信人类的聪明才智，完全有能力实现，使社会经济发展，人民富足，又使自然生态得到全面保护。
现代生产实践已证明，循环经济可以实现，关键需要工程科学技术的支撑。此外，循环经济是一种新型的生产模式和生活模式，涉及科技、生产、消费等领域，循环经济理念融入经济学十分困难，也不可能完全从市场经济中自发产生，需要政府、群众“看得见的手”和科学技术这只点石成金的“手”的参与介入，才能实现。因此，需要几代人的时间，才能改变数百年来工业模式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