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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青年精神病患者,一段围墙上的旅程,岩井俊二延续着同样的凄美,带来的却不是《情书》中雪样的柔和,而是匕首穿胸般毁灭的震撼。神性自由,原来只有在毁灭之后才能真的实现。
影片开头,迷朦的清晨,一个人在街道中间排列着玫瑰,黑色的轿车迎面冲过,花儿还没排好就被无情地碾碎了。这已经为影片奠定了基调,注定这是一部唯美而沉重的电影。
黑色的车,冷漠的父母,简陋的医院,麻木的病人,粗鲁的护士,岩井俊二通过他所擅长的画面语言让观众很强烈地感受到可可是一个为常人社会所不容的的非正常人。而可可异于医院一片白的黑色发带,黑色衣服,黑色的羽毛披肩也显示着这不是一个认命安分的精神病人。护士可以夺去可可的黑衣,却泯灭不了她的个性,她把乌鸦的羽毛缝进披肩,用颜料把衣服染黑,其实是在宣称自己是不肯屈服的乌鸦,黑色羽毛的天使。
可可跟着病友卷毛和小悟爬上围墙,镜头一个特写定格在4可可越过医院围墙和相邻围墙的轻盈一跳中,這一跳,跳出了常人社会的束缚,也跳上了寻找神性自由的道路。卷毛受到鼓舞跟着可可一路走到了教堂的围墙上,可可唱着颂歌反映了她内心对神性自由的向往,但他们却拒绝了神父的邀请,执意待在围墙上。围墙下的世界容不了他们,而他们在围墙上高傲地看着脚下的俗世。
第一次墙上之旅让他们进了禁闭室,也让他们得到了《圣经》,得到了追寻神性自由的解放指南,所以,当小悟问他们怕不怕时,他们显得无所谓。卷毛看到《圣经》上关于世界末日的记载而信了神,被父母抛弃的可可也放弃了父母是神的信念,和小悟一样为了求得末日救赎而信了神。他们信得那么单纯,足以让怀满各种鬼胎的俗人无地自容。
三个信奉神,向往自由的青年又一次踏上围墙之旅,他们相约去看世界末日,并一起野餐。围墙两边的世界都因不理解而容不得他们,他们只能在俗人头上的围墙上高傲地追寻自己的梦。
在通往神性自由的围墙之路上,小悟显然是对常人世界留恋最多的一个。远远落在后头的他为了给可可找个礼物而用竹竿在两边寻寻觅觅,而找到的却是一只人手,这严重影响了他的意志,在追可可和卷毛时终于落下了围。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就差那么一丁点,却始终不让他的手攀到围墙顶部。掉队的他并没有放弃理想。镜头定住,小悟扭一扭头,“咯嘣”,再一扭,“咯嘣”,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清脆响亮得异常残酷,让人心寒。小悟倒下了,这是英雄的倒下,在自由之路上,他奋斗到了最后一口气。
手持《圣经》的卷毛一往无前,看似最虔诚的朝圣者。但他信神却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一直背负着杀害老师的罪,而解脱的方法就是在世界末日时看着这个折磨他的世界覆亡。当与杀人那天一样的雨倾盆而下的时候,他暴露了他的罪。看似最坚定的他其实是三人中最迷茫的一个。
影片的重点显然放在可可这个黑天使身上。在通往自由之路上,追寻者应当是幸福的。可可得到了布娃娃作为礼物,快乐地前进着。当他们再次来到教堂时,她不禁又虔诚地唱起颂歌,并把布娃娃抛给唱诗的女孩。她把女孩们看成神的孩子,而女孩们显然远远不懂神的意义,只能用世俗的眼光把她当成精神病人,害怕地躲开。镜头给了面朝下躺着的布娃娃一个特写,告诉观众可可注定不会得到多少人的理解。可可渴望被救,却扮演着救赎者的角色。当卷毛内心的罪让他几近崩溃的时候,她举起黑色的破伞为他遮挡,给他温暖,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到寻求救赎的自由之路上。他们一起用从警察那里夺来的枪射击,宣告着与所谓常人世界的决裂。围墙延至海边到了尽头时,他们爬到了海上的灯塔上。四周大海茫茫,世界俨然被淹没了,夕阳的余辉给海面染上了血色,暗合了《圣经》上对末日的描述。他们心满意足地打开了野餐盒,品尝着并不存在的食物,这是他们最后的精神圣餐。
本来以为影片到这里就要划上句号了,不料可可却在世界上最后的一个吻,最后的一次野餐之后,带着卷毛和世人的罪,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肉体的生命。这一幕来得那么突然,而可可却把生命的终结看成走向神性自由必经的最后一步,做得这么自然,走得这么幸福。殉道者以自己的牺牲得到了最纯粹的救赎和自由。钢琴响起,轻快,祥和,平静,这是献给殉道者的颂歌。乌鸦的羽毛在飞,画面唯美异常,而这种美,只有虔诚者的眼泪和心碎才能真正看懂。卷毛歇斯底里地大叫,想随爱人而去,但是子弹却没有了,他得到了救赎,却没有得到最终的自由。